[穿越重生]【食足良緣】作者:米可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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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章 奶奶有請

　　「如今咱們就如姐妹一樣了，今後還該常走動些才好。」顏大奶奶笑著告別書玉，又衝呆在門口的幾位錢家小姐揮了揮手，又與錢太太道別，最後方將蘭緯的手重重按了一下，也不多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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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7 f6 g3 U9 N1 l　　「累死我了！」飯後各人散開，書玉一回到屋裡，逕直就向床上倒去，口中大叫：「坐得我腰也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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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正在屋裡做些針線活，見書玉回來，忙去倒茶，書玉又叫不必，說中午實在撐得有些過了，是一口水也喝不下去了。

; j! f1 X9 B9 w  C3 U# [5 D# ]　　「媽媽你沒見，今日錢太太和錢家大小姐那臉色！」酒兒笑倒在桌旁，道：「早起辛苦忙了一場，又撿衣服又騙人頭面簪子的，最後全泡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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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見劉媽媽一臉茫然，遂從床上翻身坐起，將錢太太如何費心要將瑞芬推銷給顏家作二奶奶一事，和盤托出。說到最後，錢太太急赤白眼的樣兒，叫她們三人一起笑了出來。

　　「這好太太也太會想美事了！這等餡餅能無緣無故掉在她頭上？也不看看大小姐長得那模樣！」劉媽媽邊搖頭，邊道：「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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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8 y: i( u2 v2 q: B4 R　　書玉笑得身軟體酥，不願意說話，因此酒兒替她附和道:」媽媽這話說得對極了！咦！這桌上是什麼？「

　　劉媽媽順著她手指看過去，恍然大悟道：「你才不說我都忘了！早起院裡人都走光了，園子裡人也少，我就溜去二門處，正見喜子跟幾個小廝亂調胡說取笑呢！我就叫他跑一趟腿，去東恩館看看。他倒走得快，這不。你們回來前，他倒已經走了個來回了。這東西就是他帶回來的，說是毛娘子叫帶來，給小姐嘗鮮。」

　　書玉一看到那只熟悉的青瓷罐子，心花就都開放了出來，身上頓時就有了勁兒，一個挺身從床上下來，直奔那罐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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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 F. ]* i9 b' @　　待揭開蓋子，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果然不出書玉所料。裡頭正是毛娘子出名的糟貨。有糟茄糟筍，又有兩隻糟蛋，最下面則是兩大塊糟兔肉。看到自己手下這明透鮮美，鮮嫩肥碩的美味，書玉忍不住哀歎：「實在中午吃得太多了，再吃不下了！不然用咱們那紅泥小爐銀挑子熬出粥來，配上這些糟貨！嘖嘖嘖！」

　　劉媽媽邊做手裡活計。邊笑道：「這又有何難？晚上煮就是了。一會兒我就將銀挑子洗出來，可惜要去廚房裡尋米，只怕麻煩。」

　　書玉忙阻道：「別去廚房裡要任何東西！錢家的東西不是好要的！我記得咱們回來時包裹裡還有幾弔錢和幾塊銀子，那銀子且不必動它，將錢取出來 ，吩咐喜子外頭買去就是了。」

  _* c2 ~; S% |$ n% X6 q　　酒兒點頭：「這樣才好。錢家別說是米了，我恨不能連水也不動用。錢太太為人也太剋扣了些，別的不說。看二小姐房裡寒酸成那樣就知道了。燒的炭也不行，火略大些煙就出來了。」

) q+ i3 c$ @" R% C0 W: `+ k% V% a　　劉媽媽聽見，忙取出錢來，酒兒自告奮勇地去了。

　　「喜子回來，說什麼沒有？東恩館還好吧？那裡人都好吧？」書玉坐在劉媽媽身邊。看她手裡，原來竟是納一雙厚實的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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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都還好。快過年了，生意倒是清淡了些，不過倒空出許多工夫來。這不，毛娘子這些東西就是現制的，她說揀最好的送來給小姐，小姐別嫌棄，將就吃吧。我聽了倒好笑，他們以為咱們這裡不知怎樣錦衣玉食呢，恕不知，還不如在東恩館的好。」劉媽媽搖頭答道。

- U7 y% {1 y1 X; C7 |, q1 Y+ L8 H　　書玉點了點頭，說道：「倒多謝她有心，咱們哪會嫌棄？倒是那頭要是知道咱們在這裡就吃這種東西，怕要嫌棄咱們才是真的。」

- }8 _& X2 V" M5 A" l" z　　說著，二人一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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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鞋想必是媽媽替九根大叔做的了？」待到笑止，書玉輕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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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紅了紅臉，點了下頭，道：「小姐也知道，他一個人，身邊沒個料理這些的。我正好無事，聽喜子回來說，九根鞋耷拉也沒個人理會，想著反正我也沒事，不如順手帶著，替他做出來也就完了。小姐不知道，外頭買的，哪有自己做得厚實？也不經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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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3 }4 V" Z) R$ F; p　　書玉點頭，想了想，並沒多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倒是劉媽媽開口道：「聽喜子回來還說，顏家二爺倒是前幾日去了趟東恩館，知道小姐走了，也沒說什麼，只是自此再沒去過鎮上。惹得月兒姑娘底下跟班跑了幾回東恩館，說怎麼小姐走了，二爺也不來了？」

　　書玉脈脈無言地坐著，聽見這話，並無一字相回。

　　一時酒兒回來，說事已辦妥，喜子去了，想必片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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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買得多了，包裹大了不好運進園子來。叫人看見又要生事，說咱們私下裡偷運東西呢！」書玉一時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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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4 Q3 A9 @% w8 @　　「不怕，」酒兒胸有成竹地回道：「我只叫他買上幾斤罷了。再者，我們是拿進來，並不是偷出去，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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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5 f9 ~6 [" Q0 I1 q, l　　劉媽媽聽見也道：「正是！若依錢太太的性子，凡能拿來的，必就是好事。」

　　三人又發一大笑。

1 ?" ]* P* B" p6 w　　「對了，今兒我還打聽到點子閒事，說出來你們不信，原來這錢家的大奶奶，娘家有錢的很呢！」劉媽媽突然神鬼叨叨地沖書玉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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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 ]4 s" Q　　酒兒哈了一聲，得意地對劉媽媽笑道：「這回媽媽落後了。這事我們早已知道了。大奶奶今日在場，剛才小姐說大小姐誆人頭面，正說得是錢家這位大奶奶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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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d) o: a4 b2 J: I　　書玉邊喝茶消食，邊點頭道：「沒錯。昨兒只沒見著，今日一見，果然這大奶奶通身的氣派，與這錢家上下全然不同。只是奇怪，她既出身富貴，如何肯嫁進錢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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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m: c" a! v& J  x3 ?% L　　劉媽媽聞言愈發鬼祟起來，先是站起身來向外張了張，見院內無人，方才小聲小氣地對書玉道：「我也是聽二門外小廝們胡嚼的，說這大奶奶不是正經太太所出，是庶出。」

. o  w' n& J: f5 J  [. T4 \　　酒兒呀地叫了一聲，過後恍然大悟道：「這就是了，我說呢！這大奶奶長得好個模樣，言行舉止無一不來得，原來是雞窩裡出來的鳳凰，那沒法子，只有這樣了。」

　　劉媽媽也道：「沒錯。正是這樣，向來男子庶出也就罷了，女兒可不一樣。那起侯門望族，最在意就是出身，見她不過是姨娘所生，再好也不肯了。只是這台家老爺最疼就是這個姨娘，連帶丫頭也是最疼的。見不能替她尋個好人家，就在嫁妝上彌補，聽說大奶奶入門時，十幾個小廝整抬了一日，方才將東西抬清進來。錢太太笑了一個月，嘴也不曾合攏。」

6 _9 d+ r9 {- N! J% C　　書玉聽到這裡，簡直嗤之以鼻，道：「舅母只怕樂也是白樂！這大奶奶不是簡單人物，她的東西只怕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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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L2 _& b# @8 V　　劉媽媽咦了一聲出來，偏頭看書玉道：「小姐怎麼知道？確實我聽小廝們也是這樣說來。」

& y3 v  V- {% s　　書玉便道：「今日我們與大奶奶相處不過半日，只這片刻工夫我便看得出來，大奶奶說話行事真可惟含著骨頭露著肉，叫人一絲兒便宜也佔不上。若她肯給你好處，那一定是她自願，又或是有別的用處。這不是現成的例子？早起她給了瑞芬一支簪子，過後席上到底還是叫顏家人看出來，直挑明說出口，瑞芬鬧了個下不來台，才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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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也道：「當真沒錯！經小姐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果然那簪子不是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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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 ?$ f; X" ?　　劉媽媽想是納得手酸了，直甩了兩下方才繼續道：「那我可得見見這位奶奶，看比我家小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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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聽這話不覺臉紅起來，也說不上為什麼，於是嗔道：「媽媽又說胡話了！好好的扯上我做什麼？我比不上她，向來有話直說，哪裡有她曲裡繞彎的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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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見劉媽媽眼酸手累，於是接過她手裡活計，替她納了幾針，這時便道：「要說起來，還是我家小姐脾氣對路。若跟了大奶奶那樣的主子，沒的說，光揣摩她的心思，就夠人受的了。」

　　書玉拍她一把道：「也是你心腸太直，腦筋不會轉彎！若換別人，說不定還覺得大奶奶心思縝密，好處多多呢！」

8 o7 U$ r+ j: d　　三人正說得熱鬧，不想外頭悄無聲息就進來個丫頭，待人走到門口簾子打起來，書玉方才發覺，原來竟是錢家大奶奶的丫頭，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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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E+ K  f& h* y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書玉立刻以眼神示意劉媽媽，後者回頭也看見，慌就起身，笑著迎上去，道：「姑娘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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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劉媽媽並不知道，這就是跟錢大奶奶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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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兒自己笑起來，杳杳然走上前來，拉住劉媽媽手道：「這位就是跟表小姐的媽媽了吧？我說呢，看著就不像錢家園子裡的人。也難怪，小姐是這樣靈慧，下人自然也一樣氣派了。」

　　這幾句恭維話說得恰到好處，將劉媽媽哄得眉開眼笑，書玉心想不錯，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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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迷離仙境

　　「你們奶奶這會子打發你來，不知有什麼吩咐？」劉媽媽笑問蝶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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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A1 e/ m5 e( S3 ~. y　　蝶兒含笑沖書玉行了個禮，過後方從容不迫地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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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 K5 \　　「我們奶奶說了，請小姐去她屋裡坐坐。小姐來時，正趕上我家奶奶身子不爽，也沒顧得上出來相見，顯見得是有些怠慢了。今兒雖見了，卻因人多，也說不上幾句話兒。如今正好無事，奶奶說了，取得的雪水還有不少，正該留請如表小姐這樣的雅人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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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有些猶豫，看得出來，錢大奶奶這就出招了。也不知怎的，她卻有些犯怵似的，不敢就接。

2 P7 j! y/ W1 A, X9 T6 c　　「多謝你們奶奶，蝶兒你也辛苦，這會子又跑一趟。只是我中午有些吃得過頭，這會子正害乏不想動呢！蝶兒你回去說，謝謝大嫂子有心，書玉情領了。茶水就免了，改日我下帖子，改請嫂子作個賠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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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L$ _* p6 z. I% N) e　　蝶兒一愣，沒想到書玉會這樣回答，說句實話，她本以為書玉答應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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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_8 Q: Z& N- G; N2 Y. ~" S　　「表小姐，我們奶奶說了，也知道表小姐吃得不少，因此才親手烹茶，預備給表小姐消食。表小姐既嫌勞累，蝶兒背表小姐過去也是一樣。」說著，蝶兒當真走到書玉面前，將身子彎了下來，背對書玉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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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大驚之下，不由得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訕笑道：「蝶兒不必，蝶兒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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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6 L: _1 V7 B( J　　酒兒丟下手裡活計，也站起來。沖蝶兒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小姐說不去便罷了，做出這套是何意思？莫不經強迫我家小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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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見其開口不好，立刻喝聲阻止。不料再看蝶兒，竟無半點慍色，反倒懇切地對書玉道：「並不是強迫，實在我們奶奶誠心請表小姐一聚。說句實話，表小姐想必今日也看得出來，在這家裡，我們奶奶能說得上話的人也不多，並可說無有。今日見表小姐來了。又是這樣媚妍婉妙，我們奶奶回去就對我們說，可算有個能說話的伴了。實在我們奶奶對表小姐一片真心實意。只是表小姐說累。也是實情，蝶兒沒法子才說要背，並無強迫之意。若表小姐實在不願去見我們奶奶，沒得說，我們奶奶一片好心。也只有天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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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G2 G; y% a5 ?& a0 s; {　　書玉看蝶兒說得可憐，又似真心，想想算了，跑一趟就跑一趟吧，也正好探探這錢家大奶奶的虛實。

8 y" J& ]+ ^3 w　　「蝶兒你起來罷。既然如此，我無有不從。跟你去就是了。只是麻煩你們奶奶親手制茶，我於心有愧。」書玉命酒兒將蝶兒扶起來，便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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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了書玉的面。酒兒不敢多嘴，只是肚皮裡有氣，又看不慣蝶兒的樣，便趁其不備，飛過來一雙衛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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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兒也不知是真沒見還是裝沒見。若無其事，接過劉媽媽手裡書玉的披風。親親熱熱地替書玉披上，酒兒見了忙上前來，將其擠開，自己替書玉將披風帶子繫好，看看外頭風大，將取來一頂海獺臥兔兒昭君套，端正替書玉戴在頭上。

　　「酒兒你替我替兒，我縫了一上午，眼都花了。小姐我跟去就行了。」劉媽媽倒挺喜歡蝶兒，又見酒兒與其爭執，生怕再生出些麻煩來，於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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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C  }/ s9 k& X1 `$ O& q　　書玉也正有此意，酒兒這丫頭脾氣太燥，只怕不是蝶兒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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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酒兒你留下看屋子，正好一會兒那東西來了，你接過來煮上。」書玉提醒酒兒，喜子買米的事，後者會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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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9 U8 g. b- u& W, i; \5 y　　「表小姐，請吧！」蝶兒快步走去門口，將簾子高高打起，書玉笑著謝過，施施然走了出去。

* ~# C( `' C0 H　　不想正走到院門中，撞見桂兒進來，後者見到蝶兒在前打頭，後頭書玉跟著，眼中不覺有神光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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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0 [; b+ |$ E0 g　　「表小姐這是去哪裡？」桂兒明知故問，只當沒看見蝶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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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笑道：「我去大嫂子屋裡，陪跟她說會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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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兒哦了一聲，掉頭向蝶兒道：「大嫂子倒真真有心。怎麼不叫我們小姐一併作陪？人多也好說話不是？」

( d5 Z' `& Z+ p2 V# J+ ?1 z0 a/ n　　蝶兒並不動氣，像是知道有此一問，婀婀娜娜走上前來，正要如前法般炮製，拉住桂兒的手，不想對方不吃這一套，甩之不迭。

　　蝶兒保持笑容，柔聲細語道：「姐姐別生氣。我們奶奶知道，二小姐不慣於人做伴，見人多更是說不出話來，沒得叨擾二小姐清靜，這才沒見。怎麼？二小姐也想過去？那更好了，我請二小姐去。」

　　雅秋在屋裡叫道：「桂兒，你回來，我有本書尋不到了，你替我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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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x$ ^* r3 u$ w0 x8 D　　蝶兒眼中有話地沖桂兒直笑，後者氣不打一處來，口唇哆嗦著，一字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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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兒特意將桂兒身上的灰青色綿綢比甲扯扯直，輕輕歎氣道：「可惜這料子最容易皺，姐姐下回漿洗過後，真得好好熨一熨才行。」

　　桂兒偷偷撇一眼對方身上秋香綠滾邊緞面花卉暗紋裝花楣子灰鼠比甲，臉色愈發比身上衣服還灰，也不看書玉與劉媽媽，掉臉就向雅秋屋裡奔去。

　　「自討沒趣！」蝶兒看她走後，方才冷笑吐出四個字來，書玉和劉媽媽聽得清清的，遂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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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W; ~% @: I) a  g　　於是三人前行，沿綠油油的抄手遊廊走了不過些許，書玉驟然間覺得眼前一亮，原來光禿禿的遊廊柱子，突然變得雕花琢錦起來，又有短短紅闌掩過，書玉便知，快到錢大奶奶的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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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書玉跨過一處水磨雕花青磚的月亮門，抬眼見門內便是一座三間兩廂的小院落，雖不如錢太太那院裡地方大，望去不過小小結構，卻佈置得極其精緻，更比錢太太那裡華貴富麗。

　　院裡種了不少梅花，書玉細細看時，發覺都是古梅，因其枝樛曲萬狀，蒼蘚鱗皴，封滿花身，更有不少苔須垂於枝間，有的竟長至數寸，寒風流過時，白絲飄飄，綠須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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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P4 g% v: D& }　　且這些梅樹位置排種得很有講究，共分作五處，屋圍著花，花圍著屋，層層疊疊，望之林屋不分，此時正值梅花盛季，望去當真如迷離仙境一般。

4 x% A9 U; J. X% ^9 Q9 x　　「原來大奶奶竟有如此雅興！」書玉看過，不禁脫口讚了一聲，「這梅花著實漂亮！」

1 ~1 h" w0 q/ M  M% b' _0 d  @　　蝶兒聽見，甚為得意地回道：「表小姐果有眼光！這些梅花都是台家老爺特意從會稽弄來，路遠途遙，只為我們奶奶喜歡，老爺便不辭辛苦地弄了來，當作嫁妝，陪進錢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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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笑道：「台老爺真疼女兒，你們奶奶也是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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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兒聽見這話，卻不吭氣了，劉媽媽心裡有數，便接 話道：「想必大奶奶取用的雪水，都是這花上的了？」

  u( i. w, Y3 Y" l6 ~* |9 A　　蝶兒這才又恢復了笑模樣，點頭稱是。

　　「梅花吐幽香，百卉皆可屏； 一朝見古梅，梅亦墜凡境。」書玉望著滿目紅白相間的怒放古梅，情不自禁掉起書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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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果然好文采！」清脆二聲擊掌聲過後，蘭緯蓮步凌波，倩影娉婷地出現在書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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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子來得倒快！一點兒聲音不聞！書玉現醜了，嫂子莫要笑話！」書玉見她現身，忙行禮不迭。

　　蘭緯一步上前扶住，這才細細近看書玉面貌，見其淡掃蛾眉，薄施脂粉，雙鬟膩綠，高髻盤雲，雖身上不肯著華行麗，卻半點不掩其華光麗質，月貌花容，果然其人淡而韻，盈盈冉冉，又因正站於一株白梅之下，愈發顯得如孤鸞之在煙霧一般，耀眼鮮明。

　　書玉被蘭緯逼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又不得掙開手去，只好將頭偏了下來，口中低低道：「可是書玉身上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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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麼看？我又不曾長出兩個腦袋四隻手來！

　　蘭緯驚覺自己失態，忙笑道：「妹妹長得實在太好，嫂子我都看失了神了！」又嗔蝶兒：「看我這樣，也不知道提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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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兒笑道：「是蝶兒的不是。只因奶奶與小姐交好，倒惹得蝶兒出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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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蘭緯親親熱熱地拉起書玉，也不用蝶兒，也不用劉媽媽，口中吩咐道：「蝶兒你帶這位媽媽下處坐坐！點心也上幾盤，媽媽中午想必沒吃到好的，你自己料理著，撿好的上就是。」

; o7 i, }  c. ~5 R  Y% y3 f9 b  ~　　蝶兒應過一聲，拉起劉媽媽就走，後者有些急道：「這可不中，我還得留下來伺候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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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s' c0 g( t7 y: J* h- [　　蘭緯邊拉書玉前行，邊回頭笑道：「有我呢！我來伺候你家小姐，保管無事！」說著丟個眼色過去，蝶兒自是會意，也不管劉媽媽肯不肯，連拽帶推，就將人弄走了。

  {) J) x  O4 s) o) S* W$ O" K　　搞什麼西瓜皮這是？書玉心想。不過不要緊，我才不怕你！看你吃了我不？！

# |- n) x' E2 g6 b& Z# u　　「嫂子這般熱情，書玉著實不敢當。論理書玉該先來給嫂子請安才是，怎好叫嫂子勞動破費？」書玉被蘭緯拽得直走，口中倒還不忘記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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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緯嬌笑著回道：「妹妹跟我不必這樣客套，我最恨就是錢家人這套虛禮，明明心裡那樣想來，嘴上偏生要這樣說得。有時看她們心口不一的模樣，真恨不能直接問問，說句真話，能要了你們的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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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嫂子的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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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見蘭緯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倒甚覺意外，心想她就不怕我將這話傳出去麼？

: G$ l1 J: Q1 v8 J5 N, c　　蘭緯想必也看出書玉的心思來，因此又道：「妹妹必要訝異於我此言了。不過不要緊，我是信得過妹妹的，不然也不特意只請妹妹一人過來了。妹妹別嫌我過傲，說句實話，這滿園裡，也就妹妹配與我說話罷了。」

　　當真大膽！書玉心想。錢太太你也不入在眼裡了？論理數，她可是你婆婆！

1 l# [* D8 j2 Q) w( V. U  l　　「妹妹小心台階！」蘭緯不再解釋，卻拉緊書玉的手，一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前頭打起撒花緙絲洋紅玫瑰軟簾來，蘭緯在前，二人遂小心步入屋內。

　　真是別有洞天！一進蘭緯的屋子，書玉就覺出與錢家眾人的不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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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這裡，地敷氍毹，屏圍紗繡，一色朱紅細工雕漆的桌椅，上頭椅套桌帷，皆是絳紅地喜字並蒂蓮錦杭綢造就，幾毯門幕，卻全用雪白的紗綢，越襯得屋裡光色迷離，蕩人心魄。

  }# q6 G) B) e$ t0 z7 L5 \# R　　「嫂子這屋子，只怕天仙也可以住得了！」書玉邊四下裡打量，邊讚不絕口。

　　蘭緯笑不出聲，將書玉拉到中央放的一張雕漆百齡小圓桌上，將其按坐下來，順手就將桌上一張早放好的剔紅牡丹綬圖圓盤推了過來，書玉見上頭滿堆了各式精緻小瓷罐子，高高低低排於一處。

* B: h: J. a" A- S　　「妹妹既要消食，先用些糖梅檳榔如此？」蘭緯說著，將一隻小巧的白釉暗花纏枝蓮紋罐子揭開，玉手纖纖，拈出一隻焦糖色的圓球來。

- ?8 B" s9 b5 w9 Z+ F　　「這是糖荔枝。將新鮮果子剝去外皮，用各色香料和上好飴糖釀過，製出來的。妹妹試試，看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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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 ^5 {6 y6 |+ T2 C6 E　　書玉接過來放入口中，嗯，味道不壞，香氣也夠，只是過甜了，有些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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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1 g( v) k9 [　　「還有這個，用酒娘子熏過。再加香料蒸出來的蜜漬檳榔，此物最宜消食，妹妹不可不試！」蘭緯如慇勤的推銷員一般。又打開只藍釉白魚蓮紋罐子，拈出塊黑呼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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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 p5 M' f, }6 T　　書玉也吃了，依舊是老問題，太甜。

% O) Z3 K/ k) D, v8 N4 e　　「這都是嫂子制的？當真手藝不凡！」書玉使出自己平生絕學，覺得這回演技可得奧斯卡了。

9 E' H. ]/ @  O  J  R. X# ]　　可到底蘭緯不比錢家人。眼光犀利得很，一下就看出書玉不是真心。不過她也不氣，反倒勸書玉：「妹妹覺得哪裡不好？實說出來，嫂子下回再做時，也好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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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在以前，書玉沒準就信了這話。可現在不同，她見識過這大奶奶的厲害，再者。前頭也與錢家人交過幾回鋒了，知道在這錢家園子裡，凡事都得留個心眼，就算是實話，也只說打五折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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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1 _; {, E7 Z* j4 x5 b+ ~　　「實在嫂子做得很好。叫書玉怎麼說呢？若當真要雞蛋裡挑骨頭，那就是糖放得略多了些。不過這也是因人而異的。各人口味不同，有人偏好甜食，也不可從一而論。」

- w: t! {. b0 V% e" ^　　不知怎麼的，聽過書玉這話，蘭緯本來華彩飛揚的眼神，突地黯了下去，雖只瞬間片刻，卻還是叫書玉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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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3 q: E7 R. A　　「妹妹說得極是，」蘭緯立刻就將狀態調整回來，丰姿嫵媚地笑道：「我正是愛吃甜的，想必不太合妹妹口味。不要緊，下回我做得清淡些，妹妹就可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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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忙稱謝不止，又連說不敢，「怎好叫嫂子勞動呢！可令妹妹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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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g2 X' f& L' M: ^7 T  e  W! Y　　你這手藝，只怕我看不入眼呢！說起吃來，書玉是毫不謙虛，更不會禮讓的，不好就是不好，咱就是不願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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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緯抿起嘴來，吩咐屋裡正轉來轉去的幾個丫頭：「蕙兒，去燃起爐子來，浥兒，取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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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r6 |& s' V! G( k( `% P& }　　二人應了，各自忙開。書玉有些拘謹地坐著，屋裡裝飾得太好，令她感覺有些不太真實。不知錢大少爺回來有何感想？特別是看她自己兄弟姐妹，連帶自己的母親那樣簡單，而自己屋裡卻這麼，怎麼說呢？奢華，而靡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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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一定在想，將這屋子弄成這樣又有何必要？再者，旁人只怕閒話，是不是？」蘭緯如有讀心之術，書玉心底的聲音突然被她大聲念將出來，自己也不覺嚇了一跳，過後不好意思地笑了。

/ y& U6 F2 q1 {" F　　「其實這沒有什麼，」蘭緯也笑，只是笑中甚有深意，這意思到底是什麼？書玉到現在也沒弄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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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錢家看中的，無非就是我台家的錢財罷了。我爹呢，只也因錢家大爺人善心良，為人厚道，這倒不像咱們太太。若真與她一樣，我爹斷不肯就將送進錢家來。」蘭緯開口就是重料，書玉目瞪口呆，不想對方竟如此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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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f$ L6 X2 V9 I　　「說起來，這就是身為女兒的悲哀了，沒得選擇。我娘只是個姨娘，當不得家作不得主，我自己知道，嫁進錢家，已算幸事。錢太太看在銀子份上，不敢對我怎樣，就算我過了些界，她也總肯忍下來。錢大爺真心對我，從不大氣。娘家爹爹對我更是疼家，從厚發送，嫁妝更是沒得說，女兒罷了，還能多求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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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Q* G' i" h: X4 I5 {　　不知怎的，這話聽到書玉耳裡，半點沒有炫耀之意，事實上，她隱隱聽出，其中很有幾分心酸，可是為什麼？蘭緯不正如她自己所說，心滿意足了嗎？她還有哪裡不滿意嗎？愛情呢？也許古代女子的婚姻裡，不需要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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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對我掏心掏肺，書玉自是感動不已。既然嫂子幸福，書玉也替嫂子覺得高興。」書玉想了想，最終還是客套了幾句。她不太敢對蘭緯說出自己的真心，就算蘭緯對她說得是真，她也不敢同樣以待，從心底來說，她是有些怵著對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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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這人，盡說自己的事了。」蘭緯慢慢將目光從書玉身上，移到書玉臉上，四目澄澄下，書玉敗下陣來，她收回自己眼光，拒絕再與對方直視。

+ f0 ^0 f. t4 b) F; [　　蘭緯嘴角向上牽了簽，正好蕙兒將爐子燃起後送進來，她接了，親自燒水點茶，呈於書玉。

　　「不敢勞動嫂子！」書玉忙起身接過茶鐘，先將器具讚過一番，過後將茶水含進口中，細品之後，又猛誇水好茶香。

　　「妹妹誇得我臉紅了，其實我知道，妹妹點茶的手藝比我更強，改日妹妹得空，也回贈嫂子我一杯如何？」蘭緯呷茶笑道。

　　書玉自然說好，於是蘭緯便叫：「蕙兒浥兒，你們這是傻了？怎麼叫表小姐空坐飲茶？點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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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聽說點心兩字，頭便有些作疼，中午吃得還沒來得及消化呢，這會子她實在不能了。於是放下茶杯，書玉便告饒道：「好嫂子，你也知道的，今兒中午我實在吃得太多了，這會子就金齏玉鱠我也吃不下了。知道嫂子這裡必有絕妙點心，下回書玉再來請教如何？今日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了。」

　　蘭緯見她如此說，只得罷了，因道：「妹妹別怪我口快心直，這錢家的飯菜，想必妹妹是不能入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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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不好意思直說，只笑而不語。蘭緯於是也笑道：「妹妹不必說我也知道，說起來我回回都勸母親，一個好廚子實在太過重要，別的不說，若老爺家中宴客，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呈上桌見人呢？母親只是不聽，左右在這些事上剋扣。我沒了辦法，只得自己開個小灶，反正大廚房裡的飯菜，我是不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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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一聽這話，頗有些知音之意了，於是趕緊附和道：「嫂子這話真真說中我心裡去了。既然如此，我也在我那院裡開個小灶算了，反正一般小菜我也能煮得。」

　　蘭緯立刻打蛇隨根上，開口道：「妹妹既有此意，何不乾脆在我這裡搭伙算了？我這裡東西現成，一應俱全，妹妹只帶手和嘴過來就行。願意自做便可以動手，不願就更方便了，我自家養個廚娘在後頭，妹妹想些什麼吃，吩咐下去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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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馬上擺手，笑道不妥：「嫂子這裡怕是不便吧？大爺三餐還要嫂子照料，哪還架得住我來叨擾？我喜歡自作，不如就在雅秋那裡算了。」

5 C/ @* r) x6 p　　蘭緯見書玉不肯，頓了一會沒說話，過後方道：「雅秋是個寡言少語的，倒沒想到，跟表小姐甚合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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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7 l2 U0 }  K, y) `/ o" T　　書玉回道：「想是緣分。她話不多，卻句句合我心意，人與人相處，倒真講究緣分。」

8 `+ d" K1 {7 }) L　　蘭緯聽過這話，又停上半刻，然後方幽幽地道：「是啊，緣分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吐出來就是。可真要應了，卻比登天還難。人心，當真是世上最難琢磨的東西了。有時候與人相處，你以為是近了，其實，卻更比方才退得遠了，這也實在難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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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心想， 這是在說我和她麼？聽上去卻更像在說男女之情似的。書玉記得自己前世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人與人相處，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看來蘭緯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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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爺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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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聽過蘭緯的話，一時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只因她二人實在不熟，真話麼，書玉還不太敢說，客套麼，蘭緯這樣精明的人，是一聽便知的，倒不如不說了。

　　過了半晌，倒是蘭緯先開口了：「妹妹，今日見顏夫人與顏家大奶奶對你倒好。莫非，妹妹在外頭時，曾與她們相識麼？還是從前在府上，曾來往過？」

0 j, L/ i) ]) M  w, `) K　　書玉愣了一下，不知對方這話從何而來？才席自己並不曾流露出那樣的意思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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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何出此言？書玉今日是第一次見到顏夫人和大奶奶，以前並無與她二人相交。」書玉笑而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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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6 C' r" x' p& T8 t. G7 o7 b　　「看來，她二人也甚合了妹妹緣分。妹妹真是個有福之人，總是到了一處，就有貴人相助，實在令我這等命淺福薄之人，艷羨不已。」蘭緯直看進書玉的眼睛裡，說話的語氣，竟有些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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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P' I( K7 a　　書玉心中隱隱不安，這話像是受過傷的人才說得出的，蘭緯這樣一個活在蜜罐子裡的，怎有如此體會？

　　「奶奶，廚下新烤的酥皮果餡餅出爐，可要用些？」蕙兒靜悄悄走上前來，湊在蘭緯面前問了一句。

2 n  A! c4 x, z: g) |+ {4 P4 o+ J　　蘭緯點了點頭，臉色復又平常起來，是笑也有了，媚也有了，於是問書玉道：「妹妹聽見了？也說了半天話也喝了半天的茶了，，只怕肚子裡食兒也消得差不多了。我這廚娘做果餡餅是一絕，妹妹試過便知。」

2 [* h+ C  \9 e, l　　盛情之下，書玉唯有從命。

& r4 M0 x! q  R& X　　果然蘭緯私家小廚房裡的這位廚娘。手藝極為不凡。一款簡單的玫瑰松子果仁餡餅，被她烤得火候地道，外酥裡嫩。既有酥皮的松香，又有果仁的清脆，食之滿口添香，咽後竟有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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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U9 c3 A* d9 k　　美味當前，書玉雖則腹中尚飽，倒也沒費什麼事就幹掉了一整塊。蘭緯看見，忙又親手夾起一塊放進書玉面前的盤中，苦勸道：「妹妹太吃一塊。難得此物竟合妹妹口味，實在不可淺嘗即止。」

& R% g/ E3 B. e5 ~8 I0 f: L　　我的媽！書玉心想，這一大塊下去還叫淺嘗即止？再吃我就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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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好心。妹妹感激不盡。只是實在肚飽腹漲，剛才已是勉力，再來實在不行了。」書玉邊推帶擋，心想你自己倒不吃，直叫我來。也不知是怕胖呢，還是怕胖呢？

　　蘭緯見書玉實在無力，只好算了，卻笑道：「我天天吃，也不覺出有什麼好來，倒是妹妹。想必頭一試我這廚娘手藝，看你吃得倒香。其實能獲妹妹好評，嫂子我心裡當真高興極了。因知道妹妹自家手藝好，於飯菜點心上，也是品味極高的。」

　　書玉不好意思地笑了，面上只是謙虛道：「嫂子過獎了，書玉實不敢當。因當日在外。不得已只求餬口，自己又於飲食上有所專長。既然如此，不如利用開發此能，也不必求爺爺告奶奶的，連帶下人也有條活路了。」

! M4 D6 r( C2 B. \) u　　蘭緯聽書玉這樣說，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又道：「我知道，妹妹曾替東平樓供貨。顏家我是知道的，二爺於生意事上最精明，眼裡是容不得有沙的。妹妹竟能說動顏二爺，可想口才非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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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心裡別的一動，不覺抬頭看了蘭緯一眼，實在聽對方那一聲二爺，叫得有些過份親近了。

　　「嫂子以前與顏家最熟，這話書玉自然不敢駁回。想必二爺看我一個孤女可憐，同情我罷了。實在我沒太大本事，要有，當日錢太太必就不敢趕我出去了。」書玉打著哈哈，又將錢太太拎出來作個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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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1 f+ h) A, W) z　　蘭緯卻是不吃她這一套的，當下嘴一撇便哼出一口冷氣來，然後道：「太太罷了，一慣如此。我知道，妹妹多半是不願於她爭持，方才寧可出去。換了是我，只怕也與妹妹一樣，出去倒自在，留在這錢家，又好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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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聽這口風有些不好，當著屋裡丫鬟們的面，不好多說什麼，只得笑了笑，又道：「嫂子玩笑起來，妹妹哪裡敢當？這些事我們左右也作不得主，不過是聽人指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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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K+ b/ x3 d　　書玉本是一句虛應之語，不想蘭緯聽見，眼裡竟騰然有淚浮起，她甩了甩頭，引得頭上整套赤金點翠鑲八寶的頭面首飾一陣慌亂，叮噹作響。

' X9 ?6 D! J: v$ p　　「實在妹妹這話，說到我心裡去了。女子偏就作不得主，到能作主時，卻是容顏已老，了無生趣之時了。」

: K% _" a' o. ]　　書玉再次覺出蘭緯心裡的苦來，可是她苦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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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兒，今日我在外頭……」一個男子的說話聲從門口響起，隨著門口軟簾被打起，屋裡便進來一位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書玉一抬頭便知這是錢家大爺回來了。

- g* v4 A0 U* R& u* M　　他長得實在不像錢老爺，更不像錢太太，想必多數是萍姨娘的基因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又圓又大，充滿生氣，與錢老爺整日萎頓不同，滿是精神十足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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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x( Q1 S/ o3 k　　「大爺總是這樣魯莽，」蘭緯見自家夫君回來，不急不忙，慢慢從桌邊站起來，口中嗔道：「明明房裡有客，大爺也不打聽著，就這樣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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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3 r. z( V. d- j; u　　書玉忙起身行禮，口中輕輕叫了一聲：「大哥哥回來了？」

　　錢帆忙忙收住腳，因吃了蘭緯一句，不好意思地衝她笑了笑，先回應書玉：「表妹來了，快坐快坐！」

　　過後方走近蘭緯身邊，笑嘻嘻道：「你又怪我！你們二人在屋裡說話跟蚊子哼似的，我在外頭哪裡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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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緯將手裡羅帕向對方面上一甩，走了開去，口中直道：「大爺說話也沒個輕重！誰是蚊子？說我也罷了，左右是你屋裡人，書玉妹妹是客，你怎好連她也說起來？妹妹沒多心，這人最是說話不過心不過腦子的，你只管放心，一會兒我替你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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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見這二人打情罵俏，到底她還是未婚女子，面上便有羞色，起身道：「也來了好一會兒！嫂子一片誠心，書玉也全領著了！如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看看天晚起來，也該回去了。」說完便叫：「劉媽媽，咱們走吧！」

　　蘭緯立刻拉住書玉，道：「怎麼來了片刻就要走？」說著再度嗔著錢帆道：「我說是你得罪了妹妹，你還不信！看妹妹生氣了，這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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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帆笑而不語，逕直走進裡屋，又叫蕙兒：「伺候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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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N. Z/ t! t6 L& k8 E& _8 G3 t　　書玉再不肯呆了，掙扎著要走，蘭緯見實在攔不住，只好放手，劉媽媽正好也聽見書玉叫自己，趕進屋來，書玉扶住她，再次謝過蘭緯，又道：「改日我請嫂子，嫂子可不能推諉！」

　　蘭緯故作訝異道：「妹妹這話說偏了！我整日無事，求著想去妹妹屋裡還不得呢！只盼妹妹快下帖子，我收到即刻人到！並不知推諉二字怎樣寫來？」

　　書玉笑著點頭，看看錢帆人還在裡頭，便聲音略大些回道：「大哥哥有事，我不叨擾了，嫂子替我說一句罷。」

. |* h5 i% m: ?' k: G( p　　蘭緯點了點頭，看看外頭天色已暗了下來，又命丫頭們點上二盞絳紗燈，「你二人跟了表小姐去，送到院裡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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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再次謝過，走之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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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緯親自送到院門口，看書玉走得不見了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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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屋裡，蘭緯見錢帆還在裡屋不出來，不禁深鎖蛾眉，雙腮添紅，語氣便不太好了：「人都走了你還不出來？蕙兒你出來，將這桌上碗碟收了去！」

　　又過片刻，聞聽得一陣衣裳綷粲聲響過，蕙兒面紅耳赤地出來，蘭緯冷眼掃過，看出其鬢亂釵垂，理也不理，只顧坐在外間桌旁，靜看其收拾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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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帆這才慢悠悠從裡間踱出來，剛才進來時的大毛衣服這會兒已換了下去，這會子穿上家常湖色綾鍛青鼠皮襖，嘻嘻笑著靠站在蘭緯身邊，口中嘖嘖道：「大奶奶好大的火氣！」

　　蘭緯沒好氣地將身子一聳，錢帆只好讓開，只是依舊保持笑容，又問：「怎麼叫她來了？從來見你是不願與這些小姐們親近的。」

& l* k: q& ]: y4 i. n% W　　蘭緯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接過丫頭手裡的茶，重重放在錢帆面前，然後方冷冷開口道：「我叫她來，還是因為你那好母親，好錢太太的指示？！你是整日在外，不留心家事的，太太那樣說了，我怎好不出點力氣？叫她知道了，又沒好話說我。」

) C1 h* o& h' Z4 d7 g6 z, @, R& L　　錢帆呷了口茶，覺得有些涼了，卻還可以將就，於是一口喝盡，然後道：「母親哪會有壞話說你？一向她最看重就是你了。我聽她提過，再過兩年她身子乏了，就要將這家交給你來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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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h, h; U7 @　　蘭緯不聽則已，一聽這話，不覺有些好笑起來：「當家？你們錢家有什麼好叫我來當的？沒得說出去丟人罷了！這不是現例？早起錢太太一支簪子，給了大小姐，誰知當了人面就斷了。若不是我替她們擋羞，顏家太太奶奶來時，還不知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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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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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7 ^: z/ W) t' h. l! _　　錢帆一聽又是這種事情，暗中不覺皺眉，只是語氣依舊輕輕鬆鬆，笑對蘭緯道：「知道你台家是有錢有份量的，園子裡誰不這樣說呢？你就幫幫她們，到底也是一家人，肥水不曾流了外人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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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緯冷笑，不說話了。

/ x2 B1 L& A$ S　　錢帆似乎也有些笑得累了，也沉默下來，將手裡一付哥釉菊瓣茶碗翻來覆去地把玩，半日方才出聲，卻問蘭緯：「你看，表妹與咱家二弟之事，能有幾分把握？」

) O; Y% S9 C* D0 N+ {　　蘭緯更不耐煩再聽下去，直接站起來向門外走去，丟下句話道：「這誰說得上？我又不曾做了人家肚子裡的蛔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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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7 T' V4 t2 y6 E$ }　　錢帆見她又走，不覺有些著急，叫道：「你又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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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9 L* ?0 w8 `$ }1 n　　「去小廚房裡，替你催催飯菜！誰曾想你今天回來得這樣早？也不知那廚娘預備下沒有，我看看去！」蘭緯人已到了門外，聲音方才緩緩傳進屋來。

　　錢帆眼神閃動之處，隱隱有傷感流過。

# S4 F( P& u5 r　　「小姐你可回來了！」見書玉終於扶著劉媽媽進了門，酒兒歡喜地從凳子上起來，桌上赫然放著一雙納好的棉窩，看來酒兒這一下午，可沒閒著。

　　「丫頭，行呀！手真巧！這針線活計拿出去，少不得是個上乘的！」

　　劉媽媽將酒兒納好的鞋放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讚不絕口之餘，突然又對酒兒說道：「要我說，酒兒你也依樣替喜子做一雙，我早起出去喚他說話。看他走動起來，好似鞋幫子散了，有棉絮從裡頭露出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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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G: g% _: [& o$ `　　酒兒先只作不信，道：「他哪裡配用我的針線活兒？再說，我才從他手裡接過米來，怎麼沒見他鞋耷拉著？」

　　書玉沖劉媽媽擠了擠眼，心照不宣。過後片刻，果然又見酒兒問劉媽媽道：「媽媽你做這鞋，棉花可還有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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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v0 K) V2 I3 H& ^( X　　劉媽媽咪咪笑著，自去自己屋裡料理。

# T! t1 \) H  g　　這裡酒兒便對書玉道：「小姐你看。那邊紅泥小爐上是什麼？」

, i3 N& ?; J5 [5 A" S　　書玉過去一看，不禁笑出聲來：「看來劉媽媽沒誇錯了你，丫頭。你真是手腳伶俐的很。這會子工夫粥就熬上了？怪不得進來我就聞見米香了。」

　　酒兒見書玉也誇自己，興奮得臉也紅了，眼中亦發出光來，因道：「說起來這裡頭還有喜子三分功呢！他買得米好，但加了水放在爐子上就有一股子清香。據他說。是御田上出產的珍珠胭脂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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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聽見，先不吭聲，過後緩緩坐於桌旁，盯住酒兒，嫋嫋然欲言復止。酒兒不太明白，於是走近書玉身邊。小心開口道：「小姐，怎麼了？」

　　書玉星眼微瞋，柳眉重暈。微帶怒氣地問起酒兒道：「你跟喜子又弄什麼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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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不解，張嘴正要為自己辯解，突然想起一事來，不覺就低了頭，不敢再接書玉逼人的目光了。

) A& j' \9 j) `/ ^$ G8 R7 M　　「這米既是御田出的。怎麼可能於市集上一般就買得到？你說實話，這米是哪裡來的？」書玉蛾眉半蹙。含顰帶嗔地逼問酒兒。

$ f( m1 H; E. C4 j# m) h　　酒兒沒了法子，知道瞞是瞞不過去了，也因自己嘴快，本來好好的無事，怪道人家說，禍從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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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b5 q/ H4 ?$ N　　「小姐，你別怪我。實在是顏二爺，上回他去東恩館，特意丟了話。但凡今後小姐在錢家，有任何需要，喜子必得每一時間讓他知道。他有的，盡從他那裡取就是。東家對咱們有恩，東恩館名字也得自於此。大家聽說，也知道東家此意只為了小姐著想，因此無有不從。喜子聽說小姐要米，第一時間就去了東平樓。東家讓送這米來，錢也不肯收。」說著，酒兒從懷裡掏出一弔錢來，悄悄放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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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n( O3 |. V3 ]3 }+ `　　書玉聽說又是顏予軒，心裡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這人當真是對自己太好，好到已是寵溺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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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到此時，書玉已在心底比較過顏高二人多次了。相貌不必說了，各有千秋，都是帥哥級別。論才幹，書玉不得不服，顏予軒實在是要高過高易雸太多，顏予軒處事成熟，進退有則，舉止大方，談吐從容，這些都是高易雸所不能及的。

4 }! g7 K6 }  w# b0 {6 t　　可高易雸畢竟是唯一曾走進過書玉心裡的人，這一點，顏予軒無論如何也不能企及。想起當日與高易雸少有的甜蜜時光，書玉覺得心酸，卻並不後悔。

　　雖說現在物是人非，可書玉畢竟舊情難清。她覺得，要讓自己現在就接受顏予軒，實在是太過勉強，這對自己不公平，對高易雸不公平，重要的是，對顏予軒更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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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P! X1 o8 o( ]　　不要緊，書玉在心裡安慰自己，亂麻總是需要時間來解開的，時間可以慢慢撫平創傷，也可以帶來新的生命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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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v! m( E4 e7 Q7 ~: n: K  i3 H3 n　　緣分之事，就交讓上天來決定吧！

　　「這事就算了。」聽見書玉說出這句話，酒兒揪緊的心就是一鬆，不過書玉緊接著又道：「只是今後別再麻煩東家了。我如今不比以往，錢家人多口雜，若有個不留神，又或是暗中有個閃失，你也知道的，這園子裡眾人都是巴不得看我潘家笑話。我不得不小心提妨，以免落人口實。」

$ G& Q% y3 s9 A. z　　酒兒自然沒話好說，唯點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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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後見書玉臉色回轉，酒兒方才敢開口問道：「小姐，今日大奶奶請小姐過去，所為何事？還巴巴地只獨獨請小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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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聳聳肩膀，正要說話，忽然聽得外頭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於是趕緊沖酒兒擺了擺手，後者會意，幾步便竄至門口，將簾子打起來，向外張去。

* t1 w, _# e; C- {. {　　「二小姐！」酒兒頭剛剛伸出去一半，就看見雅秋和菱兒，沿著甬道，正向這邊來呢！

　　書玉在屋裡聽見酒兒聲音，也忙迎了出來，心想自己怎麼這樣忙了？剛才打發了蘭緯，這就又迎來雅秋了。

　　「姐姐來了？請裡頭坐。」書玉將雅秋讓至裡間，又叫上茶。

( m  u8 Y% Z  k" @. m$ z　　「妹妹唯實不必跟我客氣，我喝過茶來的。也沒見，到一個屋裡就叫喝茶，一天喝下來，有多大的肚子裝那些水？」雅秋攔住酒兒不叫出去，又對書玉道。

6 V* g7 E3 |- Q　　書玉頓時覺出雅秋的有趣來，這話一般在這園子裡，怕是難以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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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說話實在有意思，一句話丟在地上也能砸出個坑來，倒是鏗鏘有力的很呢！」書玉笑對雅秋回道。

　　雅秋聽了卻只搖搖頭，道：「我是出了名不會說話的，不然，太太也不至於冷落我了。說來也怪，似乎這園子裡，人人最聽不得就是真話，我有什麼說什麼，大家反而不待見我。不過也無所謂，習慣了也是一樣。」

　　書玉聽了這話，倒想起蘭緯在屋裡曾對自己說過，錢家人最難得就是說真話。看來她是不曾與雅秋深交，當雅秋與瑞芬一路看待了，說不定她兩人相知之後，倒能作個知心的瘵呢？！

　　正想到好笑處，雅秋不解地看著書玉，又有些遲疑地開口道：「想是我又說錯話了？妹妹何故發笑？」

/ w. g7 c6 e8 a6 n0 R　　書玉搖頭道：「沒有，不是。只因我想去他處，不過瑣事罷了，沒有什麼，不與姐姐相干。」

2 x, ]. H3 f1 f# o) O- H　　雅秋聽見後方才罷了，於正色對書玉道：「明兒就是小年夜，太太才命人來傳話，大奶奶院裡設席，一家子聚聚。後兒大年夜，太太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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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h: D, m5 j% j5 j( j. R1 ]5 C7 ^　　書玉忙站起來，領命從事，過後坐下來，方問雅秋道：「貴府常如此行事麼？」

　　雅秋面有難色地回道：「這也叫我難說。往年總是小年夜在萍姨娘屋裡用飯，大年夜便是太太。今年萍姨娘沒了，大奶奶便說到她那裡，不然也許太冷落了些。」

6 {7 v" e; d: A1 B8 Z　　書玉聽見，忙起身向雅秋陪不是，又道：「姐姐請恕罪！妹妹不知，竟又提起萍姨娘來了，姐姐別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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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秋伸手攔住，又叫書玉：「妹妹實在多禮，快快請坐下說話。說起來，萍姨娘也算善終，她這樣一個人，又不會心計，又不善於與人交道，最拿手就是一心一意伺候老爺。老爺得勢時還好，老爺一倒，她也完了。表小姐家裡一出事，老爺靠山就算完了，太太趁機得勢，萍姨娘還能得好？其實她去了倒不算太壞，若病歪歪地在這園子裡，太太手裡求活路，只怕更不痛快。」

　　書玉被雅秋這番話弄了個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這得有多強大的心理素質，才能對自己的親娘作出這樣的定論？如此冷靜，卻又如此客觀，其清醒程度，令人刻骨難忘。

% w7 P3 g) V" E: Z" Q* q　　「人死萬事空，二小姐這番話，倒是應了此論。」劉媽媽不知何時進來，許是聽了雅秋的話心有感觸，竟忘了招呼，逕直開起口來。

( ^) f/ g) p: R& u& r& F　　「媽媽別亂莽撞說話了，叫二小姐聽了難受。」書玉喝止其聲，不料雅秋倒甚無所謂，反對書玉道：「你這媽媽說得極是，總之是空了，我又何必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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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見她這樣，只得撿些別的話題來說，無非虛聊幾句，打發時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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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鳳釵風波

( L' S: E) F0 q8 W- @5 I　　翌日，果然蘭緯著人來請，說晚間她在院裡設了席，一個也不許不到。

　　菱兒和常媽媽，卻在自己院裡吵了一整日。原來雅秋有支鳳釵尋不到了，常媽媽只說定是菱兒偷出去賣了，菱兒氣得只要拉她去見太太。

　　「這不是小事，太太那裡也是瞞不住的。今兒大日子，鳳釵不帶可使不得！一會兒太太問起來，總要說的。不如媽媽就與我去回了太太，要打要罵，要趕出去見官，憑太太發落便了！強如在這裡被媽媽作神弄鬼！」菱兒氣得雙腮紫遍，手抖身顫。

+ X0 ~3 r5 {6 J5 g' O4 G　　「你這丫頭今兒定是瘋了！」常媽媽聽了她的話，一下如三屍神暴跳，五臟氣沖天，手指菱兒就罵：「弄丟了鳳釵不說，還想叫小姐丟臉！這大節下的，大小姐三小姐不知怎麼打扮才好呢！咱們小姐倒好，好衣服沒得一件，白白又沒了支鳳釵！太太本就心裡不喜歡咱們小姐，這會子去了，豈不更給她心裡填堵？別的不 說，一通教訓是少不了了！你替小姐擔著不成？！」

+ H3 f( w. ]9 o8 ^8 C2 @3 |　　桂兒實在聽不下去，這婆子實在欺人太甚，於是幫菱兒搶道：「媽媽這是說哪裡的話？怎麼該是我們替小姐擔著？誰不知道，小姐的東西一向是媽媽看著的？雖說頭面是我和菱兒收拾，可箱子的鑰匙不是媽媽收著？怎麼東西不見了，反要找我們的晦氣？要找太太說去，到底也有個正理不是？！」

　　常媽媽冷笑道：「正理？我的話就是正理！我本是太太房裡的，因太太見二小姐這裡常丟東失西，方才叫我來這裡，一來替小姐看守著。二來，也多長個眼睛，替小姐盯盯你們這些個不長進的行貨子！如今鳳釵不見了，正應了太太的話，這院裡只怕就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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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t' w# H5 @　　菱兒氣得眼淚也飛出來了，口中不覺斥道：「有賊是不假，卻不知是誰？平日裡偏在院裡時裝腔作勢，作個十三太保的樣兒，實則監守自盜，卻是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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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媽媽大怒。也不管雅秋一旁坐著，雙手叉腰就罵起人來：「浪不盡的小爛蹄子們！你說誰監守自盜？你們可別忘了，我正經是太太的人！你們罵我就如同指了太太的鼻子。幾個腦袋你們長了？一日好菜好飯地，愈發養出這種東西來了！看我不回了太太，趕你們幾個出去，都拉了見官才好呢！」

　　雅秋本來伏在桌上描花樣子，這時見菱兒桂兒被罵得抱在一起痛哭。又聽常媽媽說要攆了她們，離門絕戶，實在聽不下去，便抬頭，淡淡對常媽媽道：「媽媽別再說了，大節下的。叫人聽了什麼意思？沒有就算了，我不戴也就是了。反正太太是知道，我從不在這些東西上留心的。有沒有也無所謂。再者，太太事多，怕也難得看出來，如今又何必為了這個吵得機打梭兒快的？都收了下去吧！」

+ J) t0 @9 P( C, Z3 R" j+ l$ q. ~　　常媽媽將頭一梗，不依道：「小姐心善。卻是怎麼能壞了家中規矩？一個鳳釵事小，家門名望是大。太太總說……」

& U# u* S' J4 q- v6 @, J+ L　　「知道是太太的意思！」雅秋將聲音放大了些，又壓重了些，望向常媽媽的眼神也有些不好了，後者聞聽，不由自主就停住了口。

$ ~4 {% `: i: O3 }) w2 H# n　　「平日裡也就算了，今兒小年夜，這裡又有表小姐作客，名聲名聲，自家吵得雞唱鵝跳的，叫人聽見還有什麼名聲可言？太太要問，我來說就是。你們一個不許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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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媽媽張了張嘴，又看菱兒桂兒二人，哭得氣也接不上來，遂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要走。

　　不想門外這時卻進來一人，正撞上常媽媽，兩人同時哎呀叫了出來，倒惹得菱兒桂兒停住了哭聲。

0 |/ C( n; o$ Z) w　　酒兒揉揉撞疼了的膝蓋，狠瞪了常媽媽一眼，不等後者開口，先對雅秋道：「二小姐好？我們小姐差我送樣東西來！」說著，將手裡一個，用銀紅掐金海水牙鎖邊的手巾包好的小包裹，送到雅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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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 l) r3 X　　「這什麼東西？」雅秋好奇打開，驚見原來是一支小巧精緻的赤金團鳳墜珠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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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 i- B7 b9 |　　雅秋失聲叫出來：「這如何使得？萬萬不可！酒兒你快收了去，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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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E- ~$ o1 J- f9 r# A1 Z　　原來雅秋屋裡吵得大聲，書玉那頭早已聽見，她不忍見雅秋在錢太太和瑞芬曼英面前受窘，遂命酒兒尋出自己一支鳳釵，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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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d# t2 i1 `4 B　　酒兒本是不肯的，書玉好歹叫她送來，又道：「二小姐對咱們不錯，你也不想看她被大小姐三小姐奚落吧？」

6 H, z3 o- k+ t4 g　　酒兒猶豫接過包裹，卻對書玉道：「怕就怕，送出去容易，收回來難！小姐的心性酒兒最清楚不過了，這東西若不是二小姐自己送回來，小姐再不肯去要的，這不白白便宜了二小姐？她比大小姐和三小姐強些，可到底也算是錢家的人哪！」

　　書玉推她快去，只道：「你沒聽見菱兒桂兒哭成那樣？那日看你倒與菱兒交好，你就忍心讓她被趕出去見官？東西要不回來不要緊，雅秋要真是那樣愛貪小便宜的人，咱們今後就多長個心眼，一個鳳釵看出一個人來，也不算是咱們吃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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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想想有理，無奈只好過來。不料雅秋竟不肯收，死活要叫酒兒再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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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小姐的東西，我怎好就收？不行，顯得我故意吵鬧起來，竟為了要表小姐的頭面似的！不可，不行！」雅秋說著，即叫過菱兒來：「去，給表小姐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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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兒眼裡包著一包的眼淚，慢吞吞走過來，正要將鳳釵收進手巾裡，不想常媽媽半路上殺出來，搶在她前頭，將那支團鳳墜珠釵拈在手裡，又趁勢替雅秋戴在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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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嘖嘖！多麼好看！這金子成色極好，小姐，既然表小姐送過來，正是有心之舉，小姐別只作憨呆，還該承了表小姐的情才是！太太那裡，也好有個說法不是？」

　　酒兒偏過臉去，目光從常媽媽臉上掃過，若眼神也是有力量的，只怕常媽媽臉皮就要整削去一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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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a) b- \- P! U' j7 g% p6 g　　好在她臉皮很厚，就削去十層八層，也是無恙的。常媽媽只作沒有酒兒這個人在，依舊笑對雅秋道：「我總是說，表小姐心善人好，只是身邊跟的人嘴壞了些，二小姐你看怎樣？如今正應了我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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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氣得恨不能立刻上去打這婆子幾巴才好，只是心裡想起書玉的話：你過去不要多話，常媽媽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只當她嘴裡放屁，不要跟她吵起來就是。

3 X' G) `, _  J+ A# ]　　酒兒將常媽媽三個字在心裡發恨念了幾十遍，後頭又跟上幾十句咒罵的話，方才將一口氣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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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秋終究還是沒依常媽媽的話，她一把將團鳳墜珠釵從頭上拔起，親自細細包好，又交回到酒兒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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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要就是不能要！我爹常說，別人的東西，就算怎樣牢牢捏在自己手裡，終究還是保不住要失去的。你家小姐的心意，我領了。這支釵是斷乎不能收的。你帶回去，再替我謝過你家小姐。就說我這裡也快好了，一會兒院裡等她，咱們一塊去給太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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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l$ s/ ^$ D1 h; l　　酒兒趕緊將手帕包搶回手中，生怕姓常的那個夜叉又要生事，說聲二小姐太多禮了，來不及就溜回了書玉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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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也太見外了！」書玉見酒兒將東西原樣帶回，不禁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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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j2 i1 k, j$ V　　「小姐果然沒看錯人，這家的二小姐算是個異數。若是大小姐三小姐，還有錢太太，怕不早就將這釵藏進自己懷裡了？！」酒兒心中頓生出對雅秋的好感來，卻又有些替她惋惜：「可惜這樣的好人，偏就沒有好報。錢太太不喜歡她，連帶下人也欺負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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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咬牙恨道：「最恨這樣沒有善惡之分的人！常婆子說她是太太給的？那不正明說，是太太有心壓制二小姐麼？不然給這婆子八個膽，她也不敢爬到小姐頭上，高聲大氣的！」

　　酒兒點頭道：「可不是說？小姐你沒見，剛才姓常那婆子，在二小姐面前囂張的模樣！小姐眼目前坐著呢，她倒好，叉個老腰，瞪出兩個眼珠來罵人，倒說別人沒有規矩壞了名聲！我看呢，第一個要問罪的，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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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忙止其道：「你小些聲音！這院子不大，但凡說話都要小心！常婆子說是太太的人，咱們今後少不得更要妨她！何知她安得什麼心？錢太太不是容易對付的，跟她的人也是一樣。「

* `3 k& _0 O. j; h7 c6 J) ]+ S　　酒兒不服地哼了一聲，正要再說，雅秋果在院裡叫了：「書玉妹妹，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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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忙對酒兒噓了一聲，酒兒吐了吐舌頭，上前扶住她，二人便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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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j1 \. r& }8 ?6 T　　雅秋依舊衣著樸素，雖是將要過年，亦在節中，她卻只是一身六成新的墨綠色葫蘆雙喜紋的遍地金灰鼠皮襖，看顏色便知定是錢太太舊物，因太老成，不合雅秋此時如花的年紀。

　　書玉笑著上來，親親熱熱挽起雅秋，問道：「姐姐著實外道起來！剛才我叫丫頭送的鳳釵，姐姐為何不收？」說著，書玉從袖子裡掏出釵來，親手替雅秋鬢於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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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梅之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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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秋不料書玉又來，驚急這下，臉色大變，因而說話也帶上氣來：「表小姐這是何故？才我已說了不要！知道表小姐是有基底的，雅秋卻不想他人東西！」

2 F8 X0 A6 p) _& s, ?1 g3 \　　書玉高高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她本是一片好心，不想雅秋決然不受，竟說出如此重話來。

　　雅秋見書玉臉上訕得通紅髮燒，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當下雅秋趕緊拉住書玉的手，將其握在自己雙手之中，帶著苦笑，懇切地開口道：「我是最不會說話之人！妹妹別跟我計較。實在我不能受妹妹的東西。咱們住在一個院裡，來日方長。本來這園子裡就有些風言風語，若再叫別人聽說我受了妹妹的東西，只怕將來更添麻煩。所以倒是不要的好。」

　　書玉聽她這話，有深怕連累自己的意思在內，有些不解，於是問道：「姐姐說什麼？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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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8 ^1 l/ ?+ X" e　　雅秋歎了口氣，左右環顧，看常媽媽並不在身邊，方小聲對書玉道：「也不知怎麼的，我這院裡，總丟東西。這不，好好一支鳳釵又不見了。將來妹妹住在這裡，只怕也要難逃其害。若我現在要了妹妹的鳳釵，將來少不得有人要嚼舌頭，說是我想著妹妹的好東西了，所以才指使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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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趕緊掩住其口，不准她再說下去，接著安慰她道：「誰也沒說是姐姐屋裡的人就是賊。只是姐姐為人太善，有時難免縱了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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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秋搖搖頭，有苦難言的樣子，身後菱兒更是眼圈兒也紅了。轉過頭去，偷偷抹起眼淚來。

/ `7 }  v7 S9 `- F% x- T. v　　書玉知道雅秋心裡也不好受，於是笑道：「只顧說話，只怕要遲了。姐姐咱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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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秋點頭，應道：「正是呢！今兒正日子，遲了正是不好呢！」

　　待到錢大奶奶院裡，確實是有些晚了，書玉見兩個大紅身影正站在門前嬉笑，知道瑞芬和曼英已經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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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看這枝可好？」瑞芬發揮其馬屁功力，賣力在錢太太面前媚笑。又命丫頭摘下一支老梅，意圖替錢太太鬢於髮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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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這是大奶奶的愛物，請大小姐不要妄動！大奶奶有話。她院裡這些老梅，往日裡是碰也不許人碰一下的！」蕙兒本來在屋裡，聽見瑞芬要摘梅花，趕緊出來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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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r  `) x$ y8 D- s1 ]　　瑞芬立刻不高興起來，回身嗆道：「我知道這些是大嫂子的寶貝！我又不曾摘了去我自己屋裡。也不是帶在自己頭上。母親喜歡，采一朵帶帶不行麼？論理，這園裡的東西，頭一茬就該採了進上。母親從不曾得過這裡一支梅花，今兒過年，正該討母親歡喜。你這丫頭倒好，跳出來掃興是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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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兒偏了嘴，不再說話了。也不答理一院子人，轉身自打簾子，進屋裡去了。不過片刻，錢太太頭上就多出兩朵紅梅來，瑞芬得了意。滿嘴裡都是讚美之詞，正說到興頭處。蘭緯冷著臉從屋裡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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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外頭冷得很，還是屋裡暖和，屋裡坐吧。」蘭緯一眼看到錢太太發間的紅梅，臉色愈發不好起來，只對錢太太說一句，瑞芬幾個站在她面前，她只當沒看見一樣。

% k6 o5 q( Z, n0 j: p8 M+ ?7 }2 F　　雅秋與書玉這時來到，於是先去錢太太面前行了個禮，又問安好。

, r! d: D$ t( D7 X& c　　錢太太抬眼就見書玉，一身大紅掐金織銀絲牡丹團花銀鼠皮襖，雨過天青色鑲金絲飛鳳紋天馬毛斗篷，對比身邊黯然毫不出色的雅秋，愈發襯托得書玉儀容明艷，風雅宜人。

! r4 B$ P9 `5 |0 k, I& V% y　　「哦，你們來了。」錢太太將書玉從雅秋身邊拉開，推去蘭緯身邊，又對她使了個眼色，然後道：「來來，書玉你過來，蘭緯，人我交給你了。你與書玉甚合得來，你安排書玉就是。今兒一家子骨肉，大家不必見外。書玉，你也不用拘謹。你大嫂子這裡飯菜是出了名的精緻，大家趁高興，多用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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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緯見了書玉，臉上堆上笑來，並不理會錢太太眼色，只管拉住書玉問長問短，一時說：「妹妹今兒打扮得整齊！這衣服也正該你穿！大紅色一般人穿不出彩來，唯有妹妹，這樣熱鬧的金銀絲緞子，你倒穿得如此娟媚韶秀，偏你又生得白，真真如冰雪摶成，瓊瑤琢般，熟粉兒搓出來的一個人似的！」

; b- W. n9 ]; ~, _& A4 e　　瑞芬與曼英也正是一身通紅，聽見蘭緯藉機揶揄自己，氣得不行，正要開口說話，錢太太一個眼神壓過去，兩人立刻不響了。

　　女人最喜歡就是聽見別人誇自己長得好，書玉也不例外，尤其見錢大和錢三小姐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雖不知二人為何不回嘴，到底心裡也是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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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5 u: x: ^. f' z　　蘭緯當下就將書玉拉進了自己屋裡，不想剛剛進去，就見錢老爺和錢帆，並錢家二少爺，錢進，正站在外間八寶格前，正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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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m1 S# o6 S9 f: U2 f" u　　書玉見舅舅在場，只好上前行過禮去，又見過二位表哥，各有一番套話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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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8 i% I! V: \　　「你來得正好，書玉，你過來。前兒我剛得一封你父親的來信，就交給你吧。」錢老爺笑著遞給書玉一封包好的紙信。書玉聽見父母有信，心頭一樂，稱謝之後，趕緊接過手來。

　　「妹妹來，這邊坐！」蘭緯將書玉安排在自己下首，書玉自然不肯就坐，說舅舅舅母還沒入席，自己怎麼好就坐？

3 m1 p7 P7 w2 ~" N1 C- m* b　　「來了來了，我們也就坐了。書玉你坐著不要動，看起來了又麻煩 ！」錢太太說話就到了身邊，重重在書玉肩膀上按了一下，不叫她起來，自己則徑直走了過去，於上首處坐下。

　　錢老爺見大家團於一桌，心中有些不快。本來依他的意思，該將錢帆和錢進與自己坐於一桌，中間用扇屏風，將女眷們隔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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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n6 l- T9 z- X7 ?2 B　　可錢太太是死活不依，昨兒便又罵他：「你是老糊塗了！書玉她又不是外人，如何要分開來坐？往年不只得一桌？今年家裡艱難，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何這樣大張旗鼓地鬧起來？不過多了書玉一個罷了，正好萍姨娘去了，也是不多不少，連座位都不必移了。書玉跟蘭緯要好，將她安排在蘭緯下手就是！」

　　於是，書玉便跟雅秋分開，蘭緯在她左手邊，錢進，錢家的二少爺，就坐在了書玉的右手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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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一家子骨肉，吃個團年飯罷了！大家不要客氣，書玉你是第一回在舅舅家過年，更不必拘謹，有什麼愛吃的，蘭緯，你照顧她！錢進，你也幫個手，她是你表妹，不是外人！」錢太太坐定後，望望滿桌的人，笑咪咪地特意對書玉，並蘭緯和錢進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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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C8 f6 ?' V+ v2 v" e' i　　自打進了錢府，書玉看見錢太太的笑臉，心裡就有些毛毛咕咕，這錢進她更不喜歡。長得跟錢老爺如出一轍，其萎頓不振的模樣，更比雅秋還要厲害，凡說話必先看錢太太臉色，說來說去一，不過都是些場面上的虛詞，卻是一句自己的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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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妹妹，聽說昨兒嫂子特意獨獨請了你一個人來喝茶，怎麼樣？可比母親房裡的，好上許多？我們大嫂子這裡的飲食精緻那是園子裡聞名的，你又是個能吃會品的，你給我們說說，是怎樣個好處？」瑞芬坐定於錢太太身後，冷笑看著書玉，開始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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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u* u# E　　書玉回望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道：「好壞我並不知道，總是差不多罷了。不過既然姐姐也說奶奶這裡飯菜好，想必以前也是吃過用過的，不然哪得如何詳細？姐姐又覺得怎樣？是不是真如自己剛才所說，就比舅母房裡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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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D; J4 D" G  z+ s+ y　　瑞芬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不想書玉竟這樣厲害，自己反倒被她將了一軍。正在躊躇難言之際，曼英上來幫腔道：「瑞芬姐姐你就錯了，論起來，姐姐怎麼可能是書玉姐姐的對手？書玉姐姐出生名門，又在外頭歷練過這些時日，咱們深宅大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裡可能是她的對手？想必書玉姐姐在外頭，是見識過不少各樣人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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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7 s' O9 l' [0 [" J7 X+ E' R　　酒兒聽到這話，不覺有些臉紅，確實在那個年代，愈是名門之後的小姐，愈該躲在深閨不能叫人瞧見，不然就等於自貶身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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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y( t3 \; X& \6 @" o/ d: }　　書玉卻不以為然，她的靈魂來自千年之後，一日上班，坐公車轉地鐵的，見過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別說與客戶打交道時，舌戰群雄了。這點子拋頭露面的小事，她哪裡放在心上？

  d* e: d2 k% x　　「妹妹說得極是。書玉實在慚愧，只希望妹妹今後別成了書玉這樣，父母在外，唯一的親戚又不肯收留，沒得說，為了餬口，只好任人嘲笑去了。」書玉丟下這句話，眼光直射向錢太太那邊。

　　錢太太咳嗽一聲，掉頭問蘭緯道：「怎麼樣？菜齊了嗎？就上吧。」

& b) m5 Q% t' g; ]! z$ s　　蘭緯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吩咐蕙兒：「傳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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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家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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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I) W9 l: i+ s　　果然蘭緯手下這位廚娘手藝極好，昨兒書玉不過試了一道果餡餅，今天她卻是將壓箱底的本事也都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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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l* f; y! B* X% i3 j　　先是八個冷盤上過，百合酥，釀茄子，花香藕，蜜汁蓮，薑汁蹄凍，雞絲蟄頭，臘肉成書，瑞祥兔絲。

" J9 v% }  Y$ |/ U# V: l$ ?- B　　別人且不必說，就連錢老爺也吃得滿意極了，杯中酒一刻不曾空過，凡盡了，便叫錢進替他斟滿。

  B0 ]* p$ A- X. u+ P　　「別只顧你爹這裡，現成的熱酒，看桌上還有誰要喝？你就一併斟了，省得丫頭們費事。你嫂子這裡菜她也罷了， 器具也是精貴的，那些小蹄子們不成器的，若失手打了可怎麼了得？錢進你去，替你書玉妹妹也斟上一杯，我看她杯中將要空了。」錢太太順手就打發錢進，要他去書玉面前。

0 ?& h0 O; N% @/ a: Y( d　　書玉正吃了一筷子雞絲蟄頭，確實如玉脂初齏，清淡味永，肉嫩皮脆，實在入口識香。不想錢進聽了錢太太的話，當真走到自己面前來，只是見她杯中滿滿一杯沒動，猶豫間，不知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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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4 f1 T- R; d/ Q( O# I$ t　　書玉忙起身說不敢當，自己本來量淺，更不敢勞動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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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太太見了，再次丟了個眼神到蘭緯面前。蘭緯心裡煩躁，只是錢太太如此，又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對方，只得笑對書玉道：「既然二弟好意，妹妹就乾了這一杯，憑他替你斟一杯罷了，也是不辜負二弟久站在這裡。一番情意了。」

& \* Y& Z) U+ ^, I　　書玉聽見情意二個字，心裡突突跳了起來，她不是呆子，蘭緯話中含有深意，隱隱約約間，她有些明白過來。

$ L. H9 T, c9 ~9 M* l+ Y　　「更不敢了，書玉在家裡從不飲酒。如今年節將至，父母還流落在外，書玉不敢恣意，還請二表哥與大嫂子體諒。」

　　見書玉搬出大道理來。蘭緯便不再執意勸說，反將錢進手中酒壺接了過來，走去錢太太面前。伶伶俐俐，圓融應對道：「她不喝算了，太太你請盡興一杯吧！難得今日大家高興，又一家子團聚，這個時候。多少人在外還不得著家呢，太太看眼前一屋子兒女，也算好福氣了！」說畢，將錢太太的杯子裡斟了半杯。

+ f/ L  `+ S: m! M% t7 N　　錢太太滿心不快，一仰脖將酒乾了，蘭緯正要再續。不想錢太太開口道：「說到這個，蘭緯，帆兒。你們也替我爭口氣行不行？一整年下來了，怎麼連個動靜也沒有？」

　　蘭緯聽見這話，將酒壺放下就走，書玉看了看她的臉色，覺得如結上了一層薄冰。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母親，你又來了。這事誰也難說得準。我跟蘭緯年紀尚輕，又無病無災的，孩子將來總會有的，又何必急在這一時？」錢帆見蘭緯躲開，只好硬著頭皮，自己開口，來與母親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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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太太不理他，卻不依不饒地繼續對蘭緯道：「帆兒媳婦，你爹是常在外頭跑的，見得人多，識得事廣。你有什麼不好處，不便對我們說得，只管對你娘家爹開口。就抓個藥看個好大夫什麼的，也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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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U2 C3 Y9 U; \　　書玉心裡知道，錢太太這話說得太沒水準，當了眾人的面，明擺就叫蘭緯下不了台了。也不知是剛才梅花之事惹出錢太太的氣來，還是別有他事？一般來說，錢太太是不太愛找大房媳婦的岔的，今兒這是怎麼了？

5 A% w5 `* ?8 c, O　　蘭緯心裡卻很明白，這是錢太太不滿自己剛才沒有順從她的意思，將書玉推去錢進那頭，因而藉故對自己撒氣，當了眾人的面叫自己難堪。

1 d+ f# J3 b4 W; x! o　　可惜，她不是雅秋，不會任由人捏圓搓扁，卻連吱也不敢一聲。

# a$ H, _+ a1 s" |% C　　蘭緯偏轉過臉來，直視錢太太，語氣和順，低顰淺笑回道：「母親說得極對。上回我爹來信，也說起這事。因說家中有個夥計，也是幾年不曾生養。後來我爹到底尋了個好大夫，替他瞧過之後，幾付藥下去，家中娘子就有信了。」

　　錢太太心頭火起。這丫頭說什麼屁話？難不成話裡意思，是說錢帆不中用了？

　　再看錢帆，早已是面紅耳赤，口中咀嚅著，一言難盡的樣子，卻又不肯開口說話，憑錢太太眼神逼視，卻就是不發出確實的聲音來。

　　蘭緯依舊在笑，笑而直視錢太太，毫不迴避。後者被她眼光惹出火來，一時怒上心頭，因而斥道：「帆兒媳婦，你這話說得我不明白……」

　　「夫人，明兒就是大年夜，年三十了，晚上祭祖的東西可都備齊了？」難得說話的錢老爺，突然開口了。

' S- f' T  o( \　　錢太太知道其用意，強將心火按了下去，卻沒好氣地回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能備不好？就算奴才們不中用，我一個當家的太太，也不能眼看縱容了他們胡來吧？這事哪年讓你操心了？偏生這時候來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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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1 L6 s& {- @3 e& I; D$ D+ h　　錢老爺老老實實地笑了，忙安撫太太道：「看你又急了！肝火太旺傷身！我不過白問一句罷了，你又生什麼氣？一年到頭，大家難得坐一起吃頓飯，又在年節裡，何必置氣？對了，曼英，你是最會哄你母親開心的，你就說個新鮮笑話，叫她笑笑可好？」

4 ?, `& X; q2 l6 x- O3 i　　曼英目光如蛇般從書玉和蘭緯二人身上溜過，留給兩人一陣涼意，書玉便知道，這丫頭必沒有好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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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8 ~5 J3 M  W　　果然，曼英鬼鬼祟祟地笑著開口了：「既然爹爹讓我說，我正好有個新鮮好笑的，說出來，也給大家尋個樂子。說呀，一日巡海夜叉在泥裡掏出兩個怪物，拉去龍宮，讓龍王發落。這兩個怪物便求龍王放了他們。龍王看時，一個是王八，一個是蛤蟆，長得醜不必說了，必又好做怪。龍王見了好笑，便道：『這個樣兒放了他去，我有些不放心，教他們找些個保人來說話。』」

　　書玉聽到這裡，便知這笑話必是奚落自己，說不定也有蘭緯，於是正要起身，想打個岔去，不想身邊蘭緯坐得身子筆直，偏於暗中拉她的手，示意其不必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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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o% f  H7 I' X7 ^　　於是書玉緩緩又坐了下來，再聽曼英耍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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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X# C$ U( ~/ C& {　　曼英一臉得意地又說下去：「王八聽了，即指著旁邊龜丞相道：『他是我本家。』又指著蛇將軍道：『他是我的親戚。』龍王大驚不已，直指王八就問：『丞相是你本家也就夠了，怎麼又添出個將軍親戚來？』王八就答：『非但親戚，還算是本家呢。我們王八是不會生兒子的，要請蛇來替生兒子，雖是龜宗，還是蛇種，所以親戚也算得，本家也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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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5 r, l: a8 k　　聽到這裡，錢太太已然發笑，又有意看了蘭緯一眼，後者保持鎮定，一雙明眸，嬌波流慧，坦然與錢太太對視。

3 u/ v7 T- T7 M9 I  U0 G# c　　錢太太沒了奈何，只得追問曼英道：「王八也就算了，那蛤蟆怎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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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 q) K( k  I, n6 K9 A　　曼英便又道：「這龍王因王八有個好本家、闊親戚，便叫手下放了。再叫蛤蟆上來問道：『你聽見他的話了？可有本家、親戚沒有呢？』蛤蟆地下跪著，人模狗樣，裝腔想了片刻方才說道：『回大人話，這裡人人是我本家，個個算我親戚。』龍王聽了生氣，指他怒罵：『那裡就有這許多？難不成連我也饒進去不成？』蛤蟆竟不慌張，平靜道來：『我們這一種東西，本是人溺裡帶的余精生出來的，所以我也就像個人樣了。這樣說來，豈不是人人算我本家，個個算我親戚麼？』龍王大驚無色，急叫手下夜叉道：『快些放他去罷，不然他要與我攀親了，千萬不要攀出蛤蟆親戚來！」

　　錢太太大笑出來，又拍桌子，直誇曼英：「好個孩子，果然嘴角伶俐，能哄人開心！聽你這一則笑話，我是肚子裡氣也沒了，火也消了，又有了胃口來！蘭緯，冷盤也上了許久了，可上熱菜了吧？」

2 d* {7 v( m4 I" g　　蘭緯雙手一拍，櫻唇半啟，笑靨微開地回道：「曼英妹妹這笑話說得太好了，我竟聽入了神忘了催菜呢！說來也是，一個王八，一個蛤蟆，長成那樣沒人要也就算了，偏生又好湊趣，要去那不該自己出現的地方，這下好了，叫人嘲戲成這樣 ，嘖嘖嘖，就再好的親戚，也挽不回這名聲了不是？怪道我以前聽人說過，有句話叫癩蝦蟆想吃起天鵝屁，可見是確實無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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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R0 i9 b$ p- r; r8 D　　錢太太聽這話說得有些奇怪，過後突然想起自己前日於顏夫人面前竭力推銷瑞芬一事，當下就腦漲頭暈起來，愈發比剛才還氣得厲害，說瑞芬曼英長得醜，豈不正如說自己一樣？誰看不出來，這二人長得正與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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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Q" I* G7 z/ G: @% v　　書玉看錢太太被蘭緯反逼得氣結，眼見其拿筷子的手也抖了起來，耳邊又響起酒兒的聲音：「該！偷雞不成蝕把米！」

　　錢老爺又是一聲歎息，這回錢帆也再坐不住了，起來拉上蘭緯就向外走去，口中只道：「走，看看菜去！怎麼半天也上不來？」

) k4 b& K& W4 i* C: J3 _: D1 \/ A　　蘭緯面上的笑換成了森森然的冷笑，當了眾人的面，也不再強了，倒是依了錢帆，收聲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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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一餐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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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i( W# |' N8 _' G8 f" w& e　　見蘭緯走了，錢太太如火山爆發出來，忿氣滿懷，怒向錢老爺道：「你看這媳婦兒！像個什麼樣兒？不就仗著她娘家有錢，說得什麼話？她不能生養，怎麼就扯上咱們帆兒了？不信咱們就看著，明兒我就叫帆兒要了房裡丫頭，看能不能懷上一個二個！」

　　瑞芬立刻幫著開腔道：「可不說是？看她得意的那樣兒！這滿屋裡就她長得好了是不是？還有臉說別人！要不是她整日穿金戴銀的，我看還不定長得如我呢！太太別氣，這定是剛才掐了她兩隻梅花，她就有意尋不是，找晦氣了！」

　　曼英更氣，一句話脫口而出：「就是！長得好有個屁用！還不是一個下人養的……」

　　屋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曼英這才覺出自己失言了，看看瑞芬陰氣颼颼飄過來的目光，曼英嗦口不語了。

) _" u% ~0 M+ [3 C9 J5 \　　雅秋若無其事的吃了一筷子菜，偏過頭來看書玉，又問道：「妹妹是知道好壞的，怎麼我覺得，這藕有些甜了？只是聽說大嫂子這裡菜好，我只怕是自己口味不高，倒不知，妹妹覺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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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本來被這屋裡尷尬的氣氛弄得很不自在，忽見雅秋問自己，樂得打岔，遂笑著回道：「因大嫂子是愛吃甜的，也許她屋裡的廚娘就從了她的口味。其實我也覺得有些齁了。」

0 u4 R* C' ]6 t  e8 I　　雅秋哦了一聲，方才點頭，有些放心地樣子，道：「這便好了。看來我並不是傻子。也是，一個人再怎麼裝聾作啞，到底心裡還是敞亮的。舌頭也不曾瞎了，能分不出好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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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敏銳地看她一眼，心想這姑娘畢竟還是有些血性的，看來倒不全是一個木呆子。

　　曼英自然也聽見了雅秋的話，卻與剛才對瑞芬不一樣，她是不怵雅秋的，平日裡又作威作福慣了，正好剛才受了瑞芬的氣，心裡不爽，於是決定調侃一下雅秋。也好順順自己心頭怨氣。

% q- j8 {7 d- b0 A# H. U1 L' p　　「喲，這滿屋的人沒一個聾啞的，雅秋姐姐這是說誰呢？」曼英捏住雅秋這句話。開始發威了。

　　雅秋聽見曼英的話，她也知道，一桌子人都在看自己，有等著看好戲的，有無可奈何的。她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剛才那話她已是用盡了全力才有勇氣說出口的，如今要與曼英當面對嘴，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與之應付。

" z8 `' o( H4 n0 u　　出乎意料的，一向甚少開口的書玉。這時卻對錢老爺正色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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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 U1 p$ n; I　　「舅舅家裡實在熱鬧，」書玉恭恭敬敬地說道：「我家往年，就算團團坐了一桌。 也只有我爹娘和我三人，哪有舅舅家這樣，兒女濟濟一堂，說笑取樂來得自得？說起來，舅舅一家之主。想必平日裡也是松容慣了，如若不然。像我似的，見了我爹只有點頭的份兒，哪裡還敢說笑了？」

7 I& x; x- k; J. g1 G5 o$ H　　一席話說得錢老爺臉紅了，他知道，書玉這是在提醒自己，該拿出一家之主的身份來，壓制家裡不講道理，不懂規矩的歪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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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o6 x3 `5 V- T　　「書玉的話有理。你們幾個聽見了？這才是大家出來的模樣呢！也是我平日裡縱壞了你們，往年自己關起門來鬧也就算了，今年書玉在裡，看你們幾個就這樣銅鑼破鼓的敲弄起來，成個什麼體統！」錢老爺將本來軟癱著的身子坐坐正，強撐起精神來，對著桌上吼了一嗓子。

/ W* n; ?8 t8 b. O5 [+ e　　錢太太哼了一聲，心裡不快，嘴上便道：「正是書玉說得好。你們幾個太沒規矩了！老爺罷了，公事太忙，哪有閒心管到家裡？你們一個個就這樣沒規矩起來，書玉她是客！看你們瘋成這樣，當真是有人養沒人管的不成？常言道，男兒沒性，寸鐵無鋼；女人無性，爛如麻糖，你們幾個看看，不說是你們是說的誰？自己撐不起個頭來，倒反怪這個怪那個，我呸！」

　　一聽太太發威，錢老爺剛剛振作起來的夫綱，又轟然倒塌了下去。他復又將身子靠去椅，心裡不覺酸苦起來。今年偏生萍姨娘又沒了，若有她在，他就外頭受罪，到底夜裡還可得些許安慰。如今她也去了，那就只有憑太太去鬧，自己能受到幾時，是幾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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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對自家這位舅舅簡直再無話可說，怕老婆怕成這樣？算了，她也知道，再叫錢老爺出頭是無可能了，好在曼英這岔似乎混過去了，雅秋亦於暗中回了她一個微笑，書玉心裡也就覺得滿意了。

& ]2 N4 v' f' P% g' p; K( U2 }　　「好了，原來熱菜都已備下了，只因外頭聽見咱們裡間說話，不敢進來。如今我出去說給她們，這就來了。」錢帆笑羯羯地進屋來，蘭緯身後跟著，書玉看得出來，她依舊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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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3 v' x0 O& P$ s* [' M　　於是丫鬟們一溜煙地進來，手裡捧了菜盒，一時紛紛亂了起來，片刻，桌上便琳琅滿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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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於是收了聲，也是剛才吵得累了，正好現在補充下體力， 於是不多話，任意吃喝起來。

　　書玉被桌上一道筍尖火腿蒸糟魚吸引了注意力。這東西氣味熟悉，與她昨日所用配粥的小菜，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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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這菜不像是這裡的廚子常做的，莫非嫂子的廚娘，來自江南？」書玉嘗了一小塊糟魚，心中已然有數，便笑向蘭緯確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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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0 J/ e5 Q+ Y0 `# l6 X9 P7 Z) e　　蘭緯眼中一亮，驚問書玉道：「妹妹怎麼知道？確實我這廚娘老家在平湖。」

　　書玉擊掌而笑，直說這就是了，酒兒在她身後站著，也聽出端倪來，抿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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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L: G8 P( E　　雅秋便問書玉：「妹妹連這個也能吃得出來？真厲害！」

　　瑞芬冷冷道：「別的事上，書玉妹妹也許有限，若說吃食，誰有妹妹經心？誰不知道，妹妹在外頭是開飯館子的？」

　　書玉不理瑞芬，只對雅秋道：「說來真真叫巧。我認識一位廚娘，老家也是平湖。她做的糟貨，滋味正與這盤中物件一模一樣。我就胡亂猜了一猜，不想竟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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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d* Y$ D' c3 B$ A- O　　蘭緯聽書玉這樣說，便叫蕙兒：「將那春娘子叫上來，給表小姐看看！」

( m: c$ G5 {# O% u! B　　蕙兒去了，一時果然領進個婆子來，年紀不大，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打扮得清爽乾淨，一身靛藍色棉衣，花邊滾銀紅綢裡薄棉背心，頭上包著塊湖色包頭，望去整齊伶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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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1 @9 _! ^$ d7 _5 m1 [) \　　「奶奶叫我，不知有何吩咐？」春娘子見自己被叫來，不知為何事，有些狐疑，抬眼便看著蘭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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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 D' [0 M$ S! m　　蘭緯笑著指向書玉，道：「表小姐一吃你的糟魚，便指出你的來處，春娘子，你說她的舌頭厲不厲害？」

+ Z. ?: E- N$ B" y" S1 L# q8 `; v& Y　　春娘子聽說，只當大節下的主子跟自己玩笑，也不當真，臉上略堆上三分笑意來，並不說話。

　　書玉看出其不信來，於是將自己盤子裡的魚夾起來放於鼻下嗅過，然後方對春娘子道：「你用的糟方，可是村裡自製？教你那人，可是叫毛娘子？」

　　聽見毛娘子三個字，春娘子眼睛頓時就張大許多，比平日裡三倍更不止，說話口氣也急促起來：「表小姐竟知道毛娘子？！她在哪裡？可跟了表小姐來？」

+ H  K' l( M& G# p- V9 {( c) h　　錢太太不耐煩起來，掛下臉來沖春娘子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你的事都完了？只管在這裡閒聊起來，一會兒沒了菜上，又有話說！總是上頭對你們太鬆了，慣得你們這樣無法無天起來！還不下去，這桌上湯菜還沒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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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娘子不敢回嘴，只看蘭緯。

　　蘭緯似沒聽見錢太太的話，見春娘子向自己看來，便轉向書玉，含笑問道：「哪兒又出來個毛娘子？這裡頭必有故事，妹妹，明兒得了閒，你必得好好說於我聽，我是只喜歡聽故事的，偏生時間又多打發不掉，明兒你早些過來，我這裡備下早飯等你。」

4 E+ a+ l, T  [: j3 y　　書玉見她這樣說，星眼流波，淺笑低頭，只是不敢叨擾，然後方回那春娘子道：「毛娘子沒跟我來，她如今正料理一家飯館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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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娘子眼睛收也收不回來了，又比剛才瞪大了三分，酒兒看了害怕，擔心裡頭眼珠就要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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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這娘子不錯，當真她是越做越好了。說起來我做廚娘，還都是她帶的路呢！她在咱們村裡那可是，出了名的手藝高！不過人也傲氣，脾氣也大，不知有哪家主人受得了她躁頭騾子似的？」春娘子說起自家的事來，一時收不住口，又忘了屋裡人多，順嘴就說起主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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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_/ F5 k. H; N　　錢太太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而吼道：「你這沒規矩的東西！忘了自己什麼身份了？主子的事有你亂扯的份？！帆兒媳婦，你也不管管，這就是你屋裡使出來的好人？！」

3 ^2 i# p! M) R4 O( \# p7 k  i　　書玉礙於客人身份，也就不好再說，只看蘭緯，後者不氣不惱，不急不燥，盈盈淺笑，手指錢帆道：「你聽見了？我說這婆子嘴碎，你只愛她的糟貨，幾回攔住了不叫我攆她。如今母親生氣，我不管了，你自己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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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婢怨主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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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p: t9 h) k　　錢太太見錢帆伸過手來，包著一肚子氣，也沒了地方洩去。錢帆是這家裡最有希望，最有前途的人，錢太太滿心裡只看重他一個，想想也就沒了話說，再大的火，也忍了下去。

0 u; c1 K( b# I7 _9 _0 y* \, A　　錢帆擦擦頭上細汗，瞟了蘭緯一眼，心想你也夠了，見好就收吧。蘭緯只作看不見，欲再叫過春娘子上前來細問，錢老爺又發話了：「怎麼酒也沒了？這什麼娘子，你去燙一壺來！這樣的好菜，怎可無酒？掃興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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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老爺發話了，蘭緯也就罷手，春娘子見其衝自己微微擺手，心裡明白，便低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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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a' V) k; \& b# m4 r　　後來再無他話，各人獨自吃喝，幾回瑞芬要說話，都被錢太太以目光止住了。倒不是說顧忌錢帆，更不是忌諱蘭緯，只是錢太太自己也覺得累了，對嘴對舌，實在耗費心力體力，她也是快近半百的人了，哪有這許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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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s. u3 r) M/ \: F- s( [　　蘭緯細細將每樣菜都品過了，很好，她在心裡點頭，都是自己愛吃的菜，也都甚合自己口味，別人麼，她才不管。這錢家上下沒一個好東西！想到這裡，蘭緯便有些恨得牙癢。眼裡只看中她娘家帶來嫁妝銀子。若不是因為這些，錢太太才不會對自己這樣忍讓。對這一點，蘭緯心裡明鏡似的。所以她才不服這口氣，不願意忍。但凡能發洩時，她更是盡力宣洩，似乎這樣才能平息自己心頭的不忿，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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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你頭上今兒帶得那支珠釵倒好看。是台老爺新從杭州帶回來的吧？以前沒見你戴過。」席近終了，曼英忍了半天的一句話，終於憋不出，還是吐出口來。

: F# t, F) ^9 b2 U, x- G% R( h& r; [. j　　蘭緯在心裡冷笑一聲，抬頭正撞見書玉忍笑已忍到扭曲的臉，於是也回應地笑了一下 ，然後對曼英回道：「妹妹眼光真好，從沒見過杭貨，倒看得出這釵子來歷。確實是我爹採辦宮中緞品時，從杭州帶來？可是妹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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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英別的話都聽不見。唯最後一句，問她是不是喜歡，叫她立刻心花怒放起來。嫂子一向大方，前兒不是還給了大姐姐一支簪子？說不定今天就輪到自己了呢？

' q8 I* l: [" h1 I% ^7 n　　這樣想著，曼英就歡天喜地回了一句：「確實喜歡呢！嫂子！」落後兩個字，叫得繃脆清甜，書玉覺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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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4 C4 d! ~% J, x% d　　「行。妹妹既然喜歡，」蘭緯有意拖長了聲音，慢慢悠悠地應道：「他日等我帶舊了，一定送給妹妹！」

　　書玉猛烈地咳嗽起來，因為蘭緯說話時，她正喝了水。預備漱漱口，蘭緯的話令她再忍不住，水嗆進了鼻子和氣管。她像個水牛一樣，四下裡噴出水來。

　　好容易等到書玉平靜下來，蘭緯便含笑斜睇問候道，書玉不答，她實在於心裡佩服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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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則不必說了。曼英與錢太太早將鼻子也氣歪了，水也不曾喝一口就抬身走了。瑞芬緊隨其後，走時還不忘丟下一雙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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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9 x- ~. }　　雅秋沒事人一樣坐著，自管自地喝茶，又等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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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M3 Q: U( s　　錢進呆呆坐著，一會兒看看老爺，一會兒又偷偷從眼角處，張張書玉臉色。書玉只裝看不見，理也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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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K+ T0 X. @4 b( R$ h( v　　錢帆心裡不是滋味，錢老爺也是一樣。向來一家人吃飯，最後總是這樣，他想，到底哪兒出了問題？怎麼在這個家裡，要做到和和氣氣，就這麼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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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1 p- @- r" ?) a, e7 y　　書玉這時便起身要走，雅秋也跟她起來，先去錢老爺面前道了一聲，老爺也沒別的話說，臉上灰撲撲的，若不熟悉的人見了，只怕他在生氣。可書玉與雅秋明白，他就是這個樣子，整日都如此，她們也習慣了，也沒人拿他當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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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l* Q& S# T" Z- m　　錢進見書玉過來告別，慌張起來，手也不知該放去哪裡了，眼也不知要往哪裡看了，忙亂之下，將桌上一杯酒也帶翻了。

0 u1 ?! Y9 p! n6 d　　書玉看其笨手笨腳的樣子，不禁又好笑，又有些可憐，並油些生出些同情之心來。不過搜腸刮肚地，她對他，也只有這點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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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F. K8 a' g/ Z, h$ I　　「天黑了，妹妹們走好！」蘭緯將書玉與雅秋送到台階下，又命人點上燈籠來，暗中拉住書玉便道：「明兒你早點過來，我才已說了，等你用早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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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9 ~" p! G/ e　　書玉來不及多說，雅秋已在那頭叫了：「書玉妹妹，咱們走吧。」

　　兩個大房裡的小丫頭前頭打著燈籠，書玉與雅秋各自扶著自己的丫鬟，慢慢跟在後頭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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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日前才下過雪，地上結了凍，雅秋的鞋有些抓不住地似的，身子左右搖擺著，不時要摔倒。

　　書玉關切地問：「姐姐這是怎麼了？若這鞋不好，明兒該換一雙才是，看這凍硬的，只怕一二日也化不去。」

. S+ d/ s. P; d# n　　雅秋默不作聲，只管專注地看著地下，倒是菱兒歎氣不止，過後看看左右無人，前面小丫頭又隔得完，方才湊到書玉耳邊，悄悄對她道：「有好東西能落到我家小姐手裡？這鞋還是大小姐穿舊的，太太說丟了可惜，給了咱們小姐。大小姐腳偏生又大，這鞋一點兒不合我家小姐的尺寸，穿起來走兩步，看看就容易摔跤。這地又滑，我家小姐怎麼站得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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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聽了可憐，想想又嗔菱兒道：「衣服也罷了，鞋你們怎麼也不給小姐做一雙好的？看你和桂兒手腳倒挺伶俐，怎麼連雙鞋也要小姐穿人家的？」

　　菱兒抱怨道：「表小姐，你這話可怨錯人了。我跟桂兒空有手藝，沒有好鞋面子是難的。二小姐一應銀錢出入都掌握在常媽媽手裡，媽媽是太太的人，說句夠了，半分錢毛也摸不到她的，哪裡去買好鞋面子？家裡若有，也只給了大小姐三小姐，我們小姐，真真是有苦說不出，外頭看著說是小姐，不知怎樣享福，哪裡想到是如此境遇？」

7 W5 W" S5 }; S9 r* x/ D( r# V　　書玉細辨菱兒話裡意思，似有不滿錢太太之意，正要開口再問，雅秋卻喝住菱兒，不叫她再說：「你這丫頭今兒是瘋了怎的？又不見你喝酒，發什麼酒瘋？這破包簍奴才，在這屋就是走水的槽，單管屋裡事兒往外學舌！現在不是在咱們小院裡，正經是在園子裡呢！一會兒叫人聽了去報給太太，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吧！」

　　菱兒包著一眶眼淚，愁眉苦臉地望著雅秋回道：「叫他們報去！反正我不是學舌挑撥的，就是個賊！既擔了這些名聲，還怕什麼呢？要見官就見官，要打就打，索性殺了，倒落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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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秋停下正艱難走著的腳步來，輕輕將菱兒的手拉過來，渥於自己手心，然後方黯然開口道：「好妹妹，你若去了，也許真就落了個乾淨，可只留下我一個在這園子裡，可怎麼熬呢？」

  B# u* W/ D& D" c　　書玉聽這話淒愴寒柝到了極點，實在不忍再聽下去，忙上來勸道：「雅秋姐姐別傷心了！如今你院裡有我，也不算孤獨，有什麼事，我替你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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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n: @8 O4 i; W　　說完又嗔菱兒：「你這丫頭，平日裡看你能說會道，再聰明不過的一個人，怎麼今兒這麼不懂事起來？大節下的，不說逗小姐開心，反惹得你家小姐這樣難過起來。為驢扭棍不打緊，倒沒的傷了紫荊樹。你惱那常媽媽不要緊，沒得帶累小姐傷心呀！」

　　一語提醒菱兒，於是眼淚汪汪地衝著雅秋就要跪，說是陪罪。雅秋一把拉住，隨即也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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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5 x9 ?$ o: \8 @2 x+ ^; z6 y  C+ h　　書玉看看前頭，兩個小丫頭見後頭停住了不走，都有些好奇地向這裡看來，忙沖兩人喊：「前頭等等！我的鞋掉了，正在尋呢！」

& U) @+ I$ n2 B- i2 u　　雅秋感激地沖書玉笑了一下，書玉拍拍她的手，示意其不要再說，兩人遂小心翼翼，雅秋依舊一步三滑地，向自家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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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書玉回到屋裡，劉媽媽早將床鋪設好，又熏得溫暖噴香，書玉卸妝淨面之後，酒兒與劉媽媽伺候她睡下。這一天實在太累，晚飯雖精緻可口，人與人之間卻實在是鬥得厲害，書玉雖不是主角，卻也看得有些疲憊，隱約間彷彿聽見酒兒正與劉媽媽說話，無非說些今日席間瑣事。她邊聽邊打著瞌睡，很快就在舒適的被褥裡，睡著了。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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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z# F% ]2 Y  I　　次日，書玉剛剛起身，尚來不及梳洗，蘭緯院裡丫頭，蝶兒，就站在房門口了。

　　「我們奶奶請表小姐過去呢！」蝶兒笑嘻嘻地沖屋裡道。

; ]1 G8 r, L" a1 o1 ?- M( U4 i　　書玉不禁啞然失笑，這也太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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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奶奶起得倒早，我還沒梳頭呢！」書玉正回了一句，蝶兒便笑道：「奶奶也是一樣，卻是心裡急得厲害，這不，趕著就叫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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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蝶兒這樣說，人又靠在門口不走，立等著的樣子。書玉無法，只得匆匆更衣淨面，酒兒鬆鬆替她挽了個慵懶髻，正要插上頭釵，蝶兒又開口道：「這不必了，奶奶說了，請表小姐過去，一起挑揀頭面帶呢！」

7 p; `5 Q/ [1 e- ?0 a; N4 F　　書玉不肯，口中直道：「你們奶奶的東西，我可不要！」說著想起雅秋來，嘴角不覺騰起一絲微笑來，看來自己與雅秋，是真有些緣分，想法一致，說出話來竟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