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食足良緣】作者:米可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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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一場大鬧

書玉眼睜睜看著，高易雸先是拒絕了痰盒，過後實在拗不過，就鸝兒手中，吸了一小匙枇杷冰梨膏入口，慢慢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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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 }: [$ w  t% V; g- s3 C    酒兒唯實看不過眼，當著小姐的面，這鸝兒也太不知顧忌了，哪有大家出來的規矩？若是正室在，哪兒有丫頭這樣殷勤伺候的？這不是有意示威，是什麼？

    書玉心里自然也看出些苗頭來，可她眼下算什麼？小姐不是小姐，奶奶不是奶奶。她與高易雸不過心靈相通，相知相愛罷了，其他的事，尤其是談婚論嫁的，那是半點也還論不上呢。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挑揀高家丫頭的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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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r7 F& F    鸝兒心里明鏡似的，早將這一點看得透透的，知道書玉必是無話，因此更加顯得起勁，一會兒解下自家身上帶著的一個五色緞五彩盤金煙荷包，下頭四根五彩穗須掛著，取出塊檳榔來，也許是做順了手，也許是見書玉不也聲得了意，竟活潑潑地親手送到高易雸嘴邊，巧笑流波地喚道︰「三爺，嘴里可是缺了滋味？且用些檳榔吧，消消食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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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 [! Q& d. o  n" z    書玉猛地將臉轉向窗外，其實外頭天寒地凍，又下了大雪，這會子窗簾自是拉下來的，可就算去看那塊並無特色的藍色簾子，也比叫她看自己眼前這出情戲，來得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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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Y% V8 s* g, E" b" ^    酒兒哼了一聲，見高易雸倒是有些覺得了，推開鸝兒的手，便有意笑對鸝兒道︰「姐姐制得好檳榔，不知可否能賞給妹妹一口？妹妹我也是飯後，正缺這東西幫著消化呢！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多了，這會子竟有些泛酸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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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Y' n) `- ]$ H) R/ |    鸝兒愣了一下，笑嘻嘻地將手遞了過來，酒兒當仁不讓，一口將其手中果子吞了下去，道聲好澀，忽又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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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也算用心了，只看姐姐剛才伺候爺的架勢，真不知三爺帶了姐姐出來，到底是游山玩水呢，還是離家出走，逃出高太師手心呢？」酒兒吐了鸝兒的檳榔後，還不依不饒，嘴上又尖刻了對方兩句，見其臉色有些尷尬紅起，方才覺得痛快了許多，亦自認為書玉出了口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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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V/ n; o9 ?) S. f3 X    書玉還是不吭聲，亦不看車內，只將目光粘在那塊窗簾布上，如老僧如定般，森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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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I7 |' P- S, I- h) O/ A    高易雸不知自己哪里做錯，只因在家里，他是享受慣丫頭們的伺候的，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卻不想已觸動了書玉，和這刁鑽的小丫頭，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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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小姐，不知候千戶家，還有多遠？」見書玉總不肯與自己說話，高易雸心里有些不安，于是陪著笑臉，對書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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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B8 o3 f    「快了，喜子，前頭是不是就要到了？」書玉還是不看他，見問，便大聲對外頭喜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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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子應聲回道︰「小姐說得沒錯，這就到了。」

  s: i! Z- h2 n    果然，不過吃一只檳榔的時間，車停了下來，酒兒先下來，扶下書玉，看也不看後頭鸝兒一眼，搶先上去打門︰「千戶老爺在家嗎？」。

    「誰啊！」一听這聲音，酒兒就笑了，貴四這家伙一定又沒吃飽，怎麼連應門都缺力少氣似的？

    「開門快點！是我們來了！」酒兒手下敲得更加帶勁，嘴也咧開去找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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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U) I! F+ C" r! q8 I    開門出來，果是貴四，有氣無力的，臉兒也黃黃，一點兒精神沒有，見是酒兒，方才給點面子，露個一星半點的笑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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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這會子來了？里面請吧。」

' l9 |! c8 K' ^+ ^    酒兒邊扶進書玉，邊好奇問貴四道︰「今兒是怎麼了？老爺沒給你飽飯吃不成？看那臉上不成人氣的樣兒！還是那天的酒，到現在也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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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四嘆了口氣，正要說，見後頭高易雸帶著鸝兒也進來了，忙上來趕著就問︰「這二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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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y  a9 {    書玉回頭，答道︰「這是我們東家的朋友，如今蒙難，我們正是來求千戶老爺，借這里地方，寬待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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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P2 _, U8 Q    貴四一听，更加嘆氣不止，因道︰「你們今兒來得不巧了，老爺心情大壞，正一個人在書房里生悶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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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9 g3 Y# N: c    書玉和酒兒听後大感意外，酒兒忙問︰「好好的，候老爺生誰的氣？還是外頭人惹出來的，還是家里誰做壞了事，沒伺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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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四邊將一行人帶進去，邊應道︰「外頭人倒罷了，老爺也難得一見，要說惹出事來，還是家里這位。」

    書玉听這話頗有點意思，過後細細想了想，忽然抿嘴笑了，問道︰「可是毛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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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3 m  |( S9 g1 u8 S: ?: e  `9 d    貴四正打頭走著，听了書玉的話，猛地回身，拍著巴掌叫道︰「小姐這樣精明？這如何能猜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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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6 r% F0 U1 F8 h1 ?( f- Z8 k    酒兒搖頭也笑，便對貴四道︰「你如今也是腦力夠不上了！既說不是外頭，那這候家上下不過這幾個人，你自然不是，若真是你，怕不得這樣隨口就說出來。甘露二人只怕也不是，老爺哪里會認真跟她們生氣？不好了教訓一通，也就是了。除非毛娘子，旁人沒這個本事，能叫候老爺生這半天的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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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L7 A. _$ J$ L3 l- X& C( Z) z    貴四听她這樣掰絲去里的一說，摸著腦袋笑了，又夸酒兒伶俐，有其主必有其僕。

    鸝兒听他這樣絮呱，早已不耐，滿心替高易雸和自己委屈，心想這個小地方，怎麼能叫三爺住下？配也是配不上的。

    書玉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鸝兒神情，如今見她臉上隱隱不樂，便催貴四快走，「我那頭還有事呢，誤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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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w" N/ F5 H% @0 D! A    酒兒本想細問問，見書玉這樣說，只好算了，貴四腳下自是走得快了，嘴里卻道︰「小姐別怪我無禮，一會到了地方，還得我先進去說一聲，看看老爺心情再回話。咱老爺脾氣小姐是知道的，若真發起火來，小姐罷了，倒叫這位公子爺受氣，那就不好了。」

4 N* Q9 K; c8 h: l3 C    書玉點頭，說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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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跟在後頭，四下里打量候千戶這小小的宅院，他倒與鸝兒想法不同，覺得這里卻是不大，卻十分雅致，進了耳門，院落里就見半大一座假山，倒是丘壑玲瓏，顯見得是花了許多心思堆出來，不是白看石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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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z# q- @) `6 q2 K0 F    又有幾株老梅，數竿翠竹，最引人注意的則是一處花架子，上頭枝蔓繁盛，只是惜在時節不對，若是四月的天氣，都開出花來，想必是爛漫可愛，華麗之極了。

' W, y& I, F1 G* T1 X6 i    「小姐請這里等等，我進去回個話出來。」貴四走到台階下，轉臉對書玉說了一句，便自進去了。

    書玉回頭看了高易雸一眼，微笑問道︰「三爺，覺得這里如何？可還使得麼？」話是對著高易雸說的，眼楮卻只看著鸝兒。

% P4 \: P$ O/ F    高易雸直說很好很好，「我原想著，不知怎樣大而華貴，不想竟是這樣小而精致。其實大有大的無趣，小卻有小的意味。若叫我撿，我是寧可小而有樂，而不願大而無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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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听見這話，知道他是故意說給自己听的，當下心里就忍不住泛起蜜來，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翹。酒兒一旁看得真切，便沖書玉做了個怪相，卻有意對鸝兒道︰「三爺這樣說了，卻不知鸝兒姐姐怎樣？」

    鸝兒笑得如三月春風般和煦，哪看得出一絲不滿？「爺說好便好，我是只依爺的話便罷了。」

( M  T/ L# n/ U% a    書玉不再看她，點頭說自然是這樣，酒兒哼一聲，接道︰「姐姐說得極好極貼心，想必在家里時，三爺也是極疼愛姐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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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見她有無禮之勢，忙叫住口，又笑對高易雸道︰「這丫頭是我慣壞了她，還請三爺別介意她的話。她是人前人後，不管不顧就要說嘴的，回去我必說她，叫她改了這毛病才好。」

9 H" g# R; o" c    高易雸是無可無不可的，他對這場女人的戰爭一點沒看明白，只當書玉認真計較，忙說不必，酒兒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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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鸝兒卻開口了，只見她面上含著笑，眼里卻隱著深意︰「小姐是極有道理的，也難怪人家說，潘家家風如何如何之好。如今鸝兒見了小姐，方才明白此意。只是小姐既然寬厚，到底如今在外，若不認真管教，只怕說者無意，听者有心，不說小姐對下人宅心仁厚，倒要說是下人不知禮不懂規矩，那豈不是壞了小姐名聲，也毀了潘家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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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一听之下，勃然大怒，心想我家小姐不過嘴上客氣客氣，你這丫頭竟當了真，有意當面鑼對面鼓地教訓起老娘來了？我怎樣不知禮了？比你剛才在車里肉麻樣不知要好多少倍！

8 T' W  ~" {( Z2 K: N# F  N    酒兒氣血上涌，正要開口，不想貴四偏于此刻從屋里出來，嘴里說道︰「老爺請小姐，公子，進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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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拉了酒兒一吧，小聲安慰她不必生氣，只當頭上受了泡鳥屎，「既是畜牲所為，又何必與它計較？它是沒有好壞廉恥之心的。」

    酒兒听了書玉的話，心里舒坦許多，卻還是忍不住瞪了鸝兒一眼，後者笑得極有禮數，只裝作沒看見，風擺楊柳樣的，跟在高易雸身後，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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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怒極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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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 k6 c( X+ h待走進屋里，書玉方才想起，自己還是第一回進到候千戶的書房里，忍不住心中好奇，便上下打量起來。

) |' Z: v5 I2 c/ f- @1 m+ h    原來這里原是個大通間，中間用一重紅木冰梅花樣的落地罩隔著，眾人當下所站之處，當是書房的外間，里頭隱約見候千戶正走來走去，不知忙著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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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外間左手便是個香幾，上頭青花‘歲寒三友‘梅瓶供著，里頭疏疏插了幾支紅梅，旁邊又有大理石插牌擺著，清爽可人。

    屋子中間擺了幾張桌椅、腳踏，綠呢盤紅辮團壽宇墊子鋪著，又有茶幾，都是海梅的。四張桶木書廚分列兩旁，里頭密密排了好些書于上，書玉正準備湊過去細看，听得腳步聲從里頭傳過來，便知候千戶事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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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千戶老爺！」書玉忙迎上前去，連帶身後幾人，也一起上前行禮不迭。

    「小姐今兒有空，過來我這破院子里逛逛？」千戶臉色不太好，因是書玉，方才勉強堆出些笑來，只是到底不是自然而生，顯得太過刻意。

& G5 r+ ]/ j2 `9 h    「候老爺近日身體可還好麼？」書玉明明知道，卻故作無知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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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不說這些。來來，請這邊坐。」候千戶領著眾人坐下，又叫貴四︰「狗材跑哪兒去了！見客人到了也不送茶來！該死的行貨子！好不好打一通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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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X" \4 F8 C6 F& G  _: m5 O% T& c    書玉酒兒是將這話听熟了的，並不在意，倒是高易雸和鸝兒，听到有些驚心，心想這老爺脾氣倒是不小。

! C* K- }$ g2 U  ]: W  s9 b# K4 ~    貴四早料到有這一出，即便自己是早將茶預備下了，送進來時，還是挨了千戶一通怒罵︰「怎麼這麼久？沒見我們都坐下來了？該死的狗材，偏不用心伺候！打量我是那樣好性兒隨便捏的湯圓麼？一日好酒好肉，越發養活的你這不知器的狗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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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o$ Q5 t8 j- W7 `$ L. G    書玉听候千戶如三尸神暴跳，五髒氣沖天般，千狗材萬狗材地直將貴四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字回不得，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堆上笑來，問道︰「貴四也是該打！如何將老爺氣成這樣了？這下雪的天兒，天寒地凍的，候老爺可千萬當心身子，若一時因氣傷了神可就不好了！」

+ z' n9 n7 e( s5 X2 K  e    候千戶見書玉開口，方才罷了，貴四擦擦頭上冷汗，轉過臉來沖書玉笑了笑，趕緊退了下去。

- _+ z* y) y- h2 \8 P: {    不想人才出去，候千戶又在屋里叫起來︰「人呢！都死絕了不成？」嚇得貴四腳底打滑，差點沒摔在台階上，過後一刻不敢耽擱，沖進屋來，小聲問道︰「老爺還有何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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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t9 [. o+ L    「你去後頭廚房里傳，就說我的話，這樣冰涼的茶如今能送上來給人喝？她是昏了頭，我卻還沒糊涂呢！叫她重新燒熱了，滾滾地端上來！再有誤，一人一通好打！晚上也不必回屋里歇了，都關進柴房里睡去！」候千戶將臉板得極緊，對著貴四就是一通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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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I: D$ c: U/ `    書玉與酒兒都听出來，這氣確實是沖毛娘子撒的，只是為了什麼呢？按說毛娘子跟隨千戶多年，他的癖好習性也該是了如指掌了，為何要惹出這樣大一場氣來？

9 l& {2 J9 X1 G' Y* _. |    貴四一臉苦相，話也不敢多說一句，低眉順目地應了兩聲，自己出去了。

4 ^  ~7 b' }, X    鸝兒見此情形，心中漸漸生出不滿來。這老爺也太橫了，脾氣又壞，當著人且是如此，私下里還不知怎樣刻薄呢！怎麼能叫三爺住在這里？若一時不合心情，這老爺吵將起來，可怎麼了得？三爺是不慣與人對嘴的！

9 j/ I6 M! |( {" T0 S    書玉豈能不知鸝兒的心思？見她有些坐立不安的，臉色大變，于是先不理她，掉臉對候千戶道︰「老爺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為什麼生這樣大的氣？」

& q, J5 {' H3 _9 z2 S    候千戶愁著臉，皺著眉，半晌方道︰「倒叫你見笑了。也沒什麼，算了，不提了。對了，今**來，不知有何事？」

' s2 R4 l( S/ j& e7 p0 o0 {( Q: k) F2 u    書玉正要開口，鸝兒忽然咳嗽一聲，書玉便回頭看看她，鸝兒將頭低了，又不吭聲了。于是書玉回身，將要再說，鸝兒又是一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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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 p) A* k" G% W& N* I" M& X: R0 Z    這回連高易雸亦看出些苗頭來，有些不太高興起來，沉著臉對鸝兒道︰「你又怎麼了？現在不是在家里，鸝兒你可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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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他這一句話，那是比什麼太上老君的靈丹妙藥還要靈得許多，鸝兒瞬間就紅了臉，再不敢多事出聲了。

7 M  N- e' R% m$ D1 v8 u    書玉這才款款對候千戶道︰「今日我來，唯實有一事，要求千戶老爺。這位本是我們東家的朋友，因他家中有事，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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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e  v8 y2 C1 j    不料話才說到這里，外頭一陣喧鬧，只听得出有貴四的聲音，似乎正在苦苦相勸，又有個女人的聲音，怒火高漲的樣子，氣得不行，嘴里麻煩地直罵娘，說話就要沖進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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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m( Q. e) s  a    果然不過眨眼工夫，屋里眾人尚來不及反應，一個青衣娘子已經沖進屋來，見是敦實的身量，一張圓團團的白臉，佛青色小咐，外頭配著油青的背心，底下則是黃綠藕色裙子，打扮得清清爽爽，伶伶俐俐，卻是一臉怒容，眼里看看將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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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5 t/ I7 n" m) V; \    「老爺怪罪，我們下人原不敢駁回。只是到底丟塊磚瓦兒也要個下落，得不個風兒就雨兒，萬物也要得個實處！老娘我不是那沒根基的貨！教人就欺負死，也揀個干淨地方！你只滿處打听打听，我毛娘子什麼癖習！，拿紙棺材糊人，成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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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她就是毛娘子！書玉于心中點頭。只听她嘴里這　里啪啦好一通快槍，直打得屋子里遭了瘟似的一片寂靜，誰也說不也話來。

    還是候千戶最先反應過來，不過也已叫毛娘子氣得頭上生煙了︰「這里哪里的規矩？老爺我屋里正待客呢！你什麼東西，竟敢這樣沖出來罵人？你罵誰？我問你，你罵得是誰？反了你了，當了人就這樣起來，背後是不是還要吃了我了？！沒大沒小不知羞恥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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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看看不好，趕緊叫酒兒上去勸勸毛娘子，自己便開口對千戶道︰「候老爺別氣！氣壞身子事大！酒兒，你扶毛娘子先下去，有事回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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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這毛娘子倒是塊辣姜，見酒兒上來，直接推她邊上靠著，自己幾步就逼到候千戶面前，怒道︰「我罵誰？我罵那起有眼無珠，整日只知白日做夢不知醒的糊涂蛋！連好壞尚不知分，哪里明得事理辯得是非？白費我這許多年心力，丟下家里跟在老爺身邊，原來竟是圖勞枉費！」說到這里，毛娘子猛地從身上解下一串鑰匙，叮當一聲擲到候千戶腳下青磚地面上，口中竭力喊出一聲來︰「老娘我再不伺候了！我還依舊回我老家去，這里愛誰干誰干吧！」

5 e0 L, `. _, `& O7 `  ^1 z; }    丟下這句話，毛娘子頭也不回地，就沖了出去，書玉忙對酒兒使個眼色，吩咐道︰「去拉住她，且別真叫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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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千戶此時已是氣得手腳冰涼，向後跌坐在椅子上，口中不成氣地說道︰「叫她走，叫她走！誰敢攔她，一通好打……」

) g: r# I' T  M* |& L& g    書玉人已到了候千戶面前，這時便將他的話堵了回去︰「老爺還請息怒！原是家里小事，何必吵得大家知道？毛娘子也是一時置氣，我叫酒兒去勸了，一會兒勸回心意來，也就好了。老爺還該定定神，大人不記小人過，自己將心放寬些，當著人面，也立些體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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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i4 c6 ^/ U# w" A# o# Z    候千戶听了書玉的話，頹然向後倒去，靠在椅背上，半天出不得聲來，過後長嘆一聲，方道︰「今兒叫你看了笑話，著實不堪。才貴四進來回話時已對我說了，這位公子既然要住，只管住下。凡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樣，也不必多禮來謝，你也看到了，我今日精神不濟，別怪我禮數不周，叫貴四帶你們去後頭客房吧，我實不能相陪了。」

" M6 s# d6 x2 J8 K  k    說著，候千戶撐著站了起來，雙手拱了拱，自己先進里頭去了。

8 \3 v! {  f" P: e7 s    高易雸實在沒想到，今日到這里能看得這樣一出好戲，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書玉，卻是極鎮定，極安穩地沖他笑了笑︰

. P8 x( q4 T5 L% t3 V. k    「沒事！這家老爺就是這性子！他說叫你們去，那就去吧。不用理他，你們只管住下吧。」說著，書玉叫貴四過來︰「老爺的話你也听見了？帶這位公子去吧。」

0 ]( F9 B6 X; |2 T0 {; x    貴四嗯了一聲，又有些擔心地向里間看了看，書玉知其心意，安慰道︰「這里沒事。我一會來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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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8 W2 q- Y6 k    貴四點頭，又想起毛娘子來，再看書玉，後者道︰「她也無事，我叫酒兒去攔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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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9 S0 ?0 y" B0 O" \. Q, O    貴四卻是搖頭︰「毛娘子心性鋼硬，只怕不肯回轉，再不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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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想了想，道︰「若是這樣，我也有法子。你先帶人過去，我一會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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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 {: t% i' C/ e+ V4 ?    鸝兒已是等得不耐，要不是剛才受了高易雸一句話，她早要開口抱怨了。這時見書玉這樣說，便對貴四道︰「還請小哥前面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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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來我走

9 Z5 T8 s. @! ~ 書玉見鸝兒已是急不可耐，便笑對貴四道︰「你只管去，這里我看著就是。」

    貴四听說便罷了，本自心里發怵，不敢見千戶，見書玉攬下這麻煩差事，倒也心內竊喜，于是真個打起簾子來，對高易雸道︰「這位公子，請吧。」

. w) b  W; R. E/ Z    高易雸卻不能放心，將書玉一人留于這怪脾氣老爺身邊，因此對鸝兒道︰「你跟了這小廝去吧，將東西放下收拾出來。我在這里，看看還有何事，也許再跟這家老爺打個招呼才好。才一句話也輪不上說，如今就這樣去了，倒顯得我們無理。」

    鸝兒一听就急了︰「少爺不可！這老爺看上去就是個魯莽之人，且正在氣頭上，少爺還是別去惹他為妙！一時鬧出事來，可怎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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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自然知道高易雸是不放心自己，心里也自高興，听見鸝兒的話，便道︰「鸝兒你也不用太過操心。這候老爺脾氣是硬些，人是好的，不然我也不敢帶你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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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G6 v; Z2 |0 m- j1 d  [    鸝兒心中大感不快，當著高易雸的面兒，又不好駁書玉的回，于是嘴兒撅得老高，臉色沉沉地，無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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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睥了高易雸一眼，心想這就是你調教出來的？倒挺會裝腔作勢，且是會拿大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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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被她這一眼掃得有些面紅耳持，忍不住開口辯解道︰「鸝兒這丫頭是太太給的，平日里也是驕縱了些，不過對我還算忠心，因此方留到現在。」

  K8 ^) R1 C9 g0 m% Y    書玉擺了擺手，含笑輕語道︰「這是高三爺自家的事，我哪里插得上手？我才也不是那個意思。如今且不要說起，還是進去看看候老爺方為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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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點頭，又好奇問道︰「這家老爺看得脾氣不小，怎得將個廚房里的奴才慣成那樣？才我看著，竟比老爺還凶得厲害！當真是沒了王法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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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橫他一眼，道︰「你哪里知道？這毛娘子雖說只是個廚娘，卻因跟了這候老爺多年，凡老爺好壞習性，這家里也就她知道得多些。且如你剛才所說，最是忠心不二的，候老爺也一向于家事上，仰仗于她。今日卻不知怎麼了，這樣動起大怒來，于我也是意外，從來沒千戶這樣過。」

* h. m3 g- ^  \+ u5 r0 R$ ^    說著，二人繞過那冰梅花樣的落地罩，向里看去，見千戶愁眉苦臉地坐在窗下一張太師椅上，口中喃喃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

& b) b  j3 s* R1 y    書玉與高易雸看了半天，決定還是不去打擾的好。看候老爺這樣，已沉浸在自家思緒中難以自拔，若貿然入內，倒顯得分外無禮了。

    「算了，還是去你那頭看看，若有不當之處，早些說出來，我也好再替你打點打點。」書玉拉拉高易雸衣袖，低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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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點了點頭，他也正是這樣想來，只要有書玉作陪，叫他去哪里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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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g$ o3 o* S9 o  C" S) D    「去是自去，只是不敢再麻煩小姐。我出來便不需再有講究，若還想過以往那樣日子，我也不必逃出府來了。」二人走出屋門，正走下台階時，高易雸突然對書玉說道。

# e- h- J9 e* p- c0 T3 ?) R) e& ]    書玉先是笑笑，過後看了看他，一本正經回道︰「三爺是這樣想，只不知，鸝兒那丫頭，又是何想頭呢？我只怕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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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X5 X/ G9 }$ q$ f% [    高易雸這方有些明白書玉的意思，于是趕緊解釋道︰「她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以往在府里，因看在太太面上，所以多縱了她些。如今出來，我如何她便如何，到底她也滅不過這個序去。若她有地方得罪了小姐，我替她陪個不是，小姐看我面上，擔待這丫頭些吧。」

2 j# ^; }6 H3 T, \, b% y, o2 m    這話高易雸說出來，本欲討書玉歡心，不想卻書玉愈發有些疑心，這丫頭就這樣好了？有了過失自己不領，倒叫你這主子來替她陪小心說不是？

    書玉將臉上笑意徹底隱去，冷淡道︰「我也是多事，她是你的丫頭，好壞于我無干。我本意不是叫她對我道歉，她也沒地方得罪于我，更不泛高三爺替她說話。」

, t) I8 o2 p. R    高易雸被書玉話里話外意思，弄了個頭稀昏，心想好好的她怎麼好似生氣了？難道我說錯話了？

/ o6 |6 U& A9 s+ ]    「我沒替她說話，」高易雸再將話說到這里，書玉擺手示意其不必再多言，二人不免有些尷尬，好在酒兒從前頭過來，方解開這氣氛。

6 A+ i3 G# V1 D1 ]    「你怎麼一人過來？毛娘子呢？跑了不成？」書玉叫住酒兒，心中不免有些急起來，抱怨酒兒道︰「好個粗心的丫頭！我才不是叫你看住人的？」

7 `7 t" ~" n7 |, g3 O    酒兒忙回道︰「小姐可錯怪我了，毛娘子正經外頭喜子車上坐著呢！有喜子看住，她哪兒也去不了。再說了，她也不想就這樣跑出去。」

    書玉見說，方才將心頭大石放下，見高易雸眼前站著，想倒是先就這事解決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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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去到候千戶小院後頭，又穿過一道月亮洞，方到得再一重天地。原來這里不過小小三間抱廈，院里又是種了不少花草，只是上頭積了不少皚皚白雪，就看不出到底是何種物事，，只見一付垂頭喪氣，不堪重負之景象。

    院里又有幾株桃樹杏樹，只是空余干枝，上頭半片葉子也無，倒是承受了許多雪朵子，一時開出來，真如玉樹銀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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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 L; ?! Y& M    「這地方倒挺幽靜，一洗盡外間繁華氣象。」書玉見了忍不住道︰「只不知三爺是喜熱鬧，還是願意清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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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W/ A8 b) V+ ?0 l    高易雸接她話頭就道︰「無論熱鬧清靜，總是有情的地方，方才叫我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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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S  p) ?/ L8 r' f    書玉听了自是面飛紅霞，正要開說，鸝兒從屋里出來，將門口散花簾子打得高高的，口中殷勤叫道︰「三爺！外頭冷得很，還請里間來說話吧！」

    書玉听見這聲音心里就不太舒服，說不上為什麼，許是太嬌柔刻意？

  U! V9 v4 s- J4 Q    「公子，鸝兒姑娘說得極是，外頭雪這樣大，公子就請進去。我算將佛送到西天了，也該回去忙我的了。」書玉對高易雸福了半福，便欲回身走人。

    「小姐請里間坐會，看天色尚早，再與在下說幾句如何？」高易雸哪里肯放她走？恨不能直留她到天荒地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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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在心里搖頭，這人是真不知道生計艱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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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7 V0 Z: @( y+ }( n    「三爺！天色雖早，可晚飯前我那小館子還有不少活計，總不能等客人都到了，我才預備熱鍋切菜吧？再有，多少事等我回去料理呢！我哪得空閑。總之這樣一應事是全的，若有不周詳之處，三爺只管找貴四就是。他人是好的，三爺可以信得過他。「書玉彬彬有禮，總是一派端莊自然，也不知怎的，此刻當了鸝兒的面，她對高易雸突然生出些許陌生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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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亦冷笑看向鸝兒，心里有話要說，礙著書玉不敢開口，不然依她的性子，早要對著那付春風得意的面孔，盡力尖刻上幾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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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情知難留，于是到底不肯進屋里，目送書玉出了月洞門方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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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F6 ]! N: y6 @& ?    回到車上，書玉但上去時就發愣起來。原來毛娘子正怒氣沖沖坐著，見了書玉就道︰「請小姐帶我回去！我是死活不願再回候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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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4 h9 w4 ]* ^    書玉左思右想，又看了看自己對面那張倔強的圓臉，對外喊道︰「貴四！叫貴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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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v4 s3 q6 `- V% F! u    一時人到，書玉便開口︰「我先將毛娘子帶回去，過了明日，等她氣消了，老爺那頭了也平復下來，我再送她回來。」

    貴四心想這樣也好，省得毛娘子與老爺踫頭，又是天雷撞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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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有勞小姐了！」

    「貴四你少得意！你去跟你那好老爺說，我就一輩子住那東恩館，他永遠也別再想著讓我回來了！」毛娘子的怒吼，幾沒將貴四心嚇出腔子去，他有些擔心地看了書玉一眼，心想這辣貨你能搞得定嗎？

    書玉眼神示意其安心便是，過後敲打了車蓬一下，吩咐喜子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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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車里三人相對無語。書玉與酒兒面面相覷，幾回酒兒要開口，都叫書玉擺手壓了下去。

2 J/ A9 |" g! N: q: U# x    還不是時候，書玉想。

    見毛娘子誰也不看，只將臉對著窗外，默默發愣，書玉便知她一肚子的憂思，只惜在千絲萬縷，一時難以抽出頭來，理出條緒。此時正值火頭上，就叫她說，只怕也沒有好話，又何必特意提醒對方，讓她說些自己日後怕是會後悔的話呢？

* o5 o0 `- f) z# N    還是冷靜下來再說吧。書玉拍拍酒兒，悄悄道︰「回去你先帶毛娘子去良兒她們屋里，也不必問她，只叫她一人靜靜，別讓人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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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8 j, e0 o7 U& h& P: V& I& B    酒兒點了點頭，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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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w0 Y) t% V4 o    待回到東恩館，酒兒隨即便領了毛娘子後頭去了，書玉只對良兒說了大概，後者自是無不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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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J% o5 m7 t' b    劉媽媽與皮家娘子倒是好奇得很，直跟在酒兒後頭去了，想必要問東問西，書玉一手一個，將二人拉開︰「眼見就是飯點兒了，廚房里備料可都切好了？灶上的高湯也要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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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G# z9 h: R! F    二人訕訕然，方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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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情債肉償?

「好大的雪呀！」喜子柱子擠在門口，眼巴巴向外張去，身後店堂里，空空如也。今晚生意不太好，也許是天氣的關系，大家都急著回家，不願在外多停留。

9 \' O6 q+ a0 {% B# X; l    「可不是說？」書玉焦躁地從櫃台里出來，她正在算帳，今日收益不多，書玉算來算去，不免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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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明兒能不能放晴？這樣的天氣實在不利于咱們的生意。」站在柱子身後，書玉搖頭嘆息。

    劉媽媽從後頭出來，手里端著個滿滿的托盤，口中吆喝道︰「你二人還在這里望什麼風景？還不快將那格柵下了？門也關嚴實些，快來吃飯才是正經。」

    書玉回頭沖她笑笑，道︰「也對！人家不來，咱們自吃！也是好久沒有大家一起吃餐正經飯了。總是沒時間，不是炒面片就是下湯索餅，糊過一回算一回。今兒豁出去，好好吃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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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與良兒亦是一人端一個托盤出來，皮家娘子後頭跟著，還有老怪，手里更是拎了罐土燒，臉上笑嘻嘻的，見牙不見眼。

    「小姐，要不要請毛娘子出來？小姐不發話，我們也不敢進去。」酒兒放下手里東西，問書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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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去叫她，「她又不識得這里的人，且正在氣處，還是別去煩她。酒兒你去送點吃的給她，隨她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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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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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j) N7 O2 l    良兒正向地下火盆里添炭，看見柱子喜子手忙腳亂地關門，好笑不已，遂指著對劉媽媽道︰「媽媽你看，這二人可是餓瘋了？看慌得樣兒？敢是三年沒吃過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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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E0 K( ~) x1 u, L+ n    劉媽媽笑著點頭，又對那二人喊道︰「門戶要緊！可關嚴實些！若不留情，走了賊就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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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點頭，親自過來檢查一遍，見果有幾扇門松松攏著，便自己下死勁將其壓緊，又上了鏈條，方才放心，因對喜子柱子道︰「咱們樓上可有不少貴重東西，若丟了可壞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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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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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于是坐下，書玉見桌上各樣菜齊全，不禁好笑又好氣，笑在大家有口福了，氣在今兒備下那許多，原來全白費了。

    「小姐別愁，想是天氣的原故，這個天哪還有不回家，在外頭游蕩的呢？就有，也是小戲館子那種行樂的地方，飯館想必是不中的。」皮家娘子看出書玉不快來，便開口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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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嫂子說得極是。小姐且不必擔憂，咱們生意正要好呢！今兒中午還不算壞，我看倒有一二兩的進帳。」劉媽媽亦附和皮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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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卻不同意二人想法，嘆了口氣方悠悠地道︰「一二兩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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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不解地與皮氏對視一眼，然後方道︰「小姐這話何意？咱們這小館子，每日若能有一二兩進帳，也就算得很可以了。一來房錢不用，二來，咱們幾個都是自家人，工錢也好說，肉食自家制得，蛋醬自不必說，也是不用外頭買的。也就是菜蔬上花費些罷了。也用不了許多，小姐何至于愁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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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 c) C* b3 X5 O$ L    書玉本不欲說，可見劉媽媽這樣問起，自己不說，倒像是有意昧下一般，因此也只得開口道︰「媽媽說得自然不錯。若只求糊口，咱們這小店也算過得去了。可媽媽別忘了，這店是有東家份兒的，樓上那許多東西，都算是東家入的股。那些東西該值多少，不用我說，媽媽心里也自清楚。咱這小館子最值錢的就是那些東西了。若每日只這樣起來，咱們拿什麼還東家的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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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4 s, p* w    劉媽媽一听原是因為這個，本來還有些繃住的臉，立刻便松弛了下來，笑對書玉道︰「我當為了什麼，原來是這個。小姐也太操心過慮了。東家給這些時就沒提過要咱們還，也說是入股了，小姐每月按份例給東家上份就是了。」

    書玉更是搖頭︰「每月給東家多少？十兩？八兩？若按現在的進帳，也只有這許多。這才夠什麼使的？東家只怕看也不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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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家娘子細細琢磨書玉所說之話，似乎有要與顏予軒清帳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驚，忙開口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東家又不曾逼著小姐快還帳，小姐為何這樣著急？莫不要與掰分了麼？」

    書玉見她便點中自己心意，一時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只是話已說到這里，不往下繼續也不行了，因此硬下心腸，回道︰「也不是說掰。只是東家這樣幫我，我心里著實不安。咱們與東家非親非故地，他這樣偏幫咱們，別說外人看了不像，自己心里也覺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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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x2 \3 L* Z( O    劉媽媽听听也是不好，回想這幾日書玉行動舉動，似乎樣樣都有不滿東家之處，到底那日她與東家發生什麼事了？值得小姐這樣生氣動火，要與東家徹底鬧開？

    思來想去，劉媽媽下定決心，今兒這話一定是要說了，「皮老怪，柱子喜子，後頭還有鍋好湯沒端呢，你們幾個就去，看滾了就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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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三人心領神會，轉身就走了個干淨。

+ M- z' ~( N" n7 c* s    「小姐，小姐也容老奴我說上一句。」劉媽媽見人都去了，只留書玉與皮氏于此，方才放心開言道︰「按說東家對小姐的心意，咱們這里無人不知的了。小姐自己想必心中也是有數得很。如今老奴厚起臉皮來，問小姐一句︰小姐可是不肯？」

    書玉沒想到劉媽媽竟如此直接，問得她瞬時就紅了臉，口中裹了幾個字，只是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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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g- n% e7 A/ ^/ L    皮氏看書玉這樣兒，心下涼了半截，知道必是不肯了。她本想著，若書玉與東家成了事，她假借書玉之名，從東家那里要來的那套金頭面，也就好開口得多了。依書玉的性子，最多當是聘禮里多算了一份，必不會認真計較。

/ n& ?9 Q  _3 I' A8 G6 y/ Q    可她沒想到的是，書玉竟然看不上顏予軒！

    「小姐，東家多好的人哪！人物長得就不用說了，凡見過都該知道，出眾二字，竟論不上了，行為豪爽，舉止大方，若說不凡，才是恰當。家世種種，也不必說了，只有個好字。最難得對小姐是一片真心。從東平樓開始到現在，東家幫了小姐多少？小姐就摸摸良心，也不該就這樣拒絕了東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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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r. `7 a    皮氏一席話，說得書玉更加內心不安起來。她知道自己虧欠顏予軒許多，若是能從他處回報，她自是千情萬願的。可就以身相許這一點，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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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k+ c& `: a8 S4 G3 d3 E0 }    「媽媽，嫂子，你們的話我都明白。所以我才想盡快將欠東家的債都還清，這樣大家方才干淨。」書玉掙扎半日，說出句蠢話來。

9 i# _1 o" B. }+ N% d0 I    「什麼叫大家干淨？銀子能還得清人情？」劉媽媽到底是老人，看得多見得廣，一句話就將書玉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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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們要我怎樣？人情債肉償不成？」書玉被逼急了，一時口不擇言起來。

    皮氏與劉媽媽立刻沉默下來，因看出書玉是真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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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定了定神，長吁一口氣出去，方緩緩開口道︰「媽媽嫂子，我想你二人是為了我好。東家也是。可我心里不願，這事是不能勉強的。除了這個，別的都好說，唯獨要我嫁給東家，只這個，請恕書玉萬萬不能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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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氏听了這話，從書玉口氣中便可知再無回轉余地，不由得將身子重重靠去椅背上，軟癱了下來。

    劉媽媽便沒皮氏那麼傷心難過，只是心中替書玉感到惋惜，只是書玉到底不肯，她也無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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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心意已決，我們也沒什麼好說了。只是還債雖是應當，也還該從長計議。一來小店剛剛開張，要進帳許多也不太現實，二來，說清就清，到底也該考慮下東家的心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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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話，也給書玉提了個醒，她低下頭仔細考慮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的確，即便不能接受別人的愛意，也要盡量做到，不去傷害對方。

' b8 Z8 d7 s5 t7 l$ C2 \    「行了，看柱子喜子後頭悶得快餓死了，叫他們過來吃飯吧。」書玉一句話，將劉媽媽說笑起來，皮氏勉強也堆上些笑，說再不叫他們過來，老怪怕也要被那壇酒饞掉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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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眾人坐下，開始吃喝。半晌酒兒也來了，急伶俐兩三步就叉過來，坐在書玉身邊，卻是一臉有話要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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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偏過臉來看了她下，見其躍躍欲試，眼里直發出光來，本是煩悶的心情立刻轉得有些活泛起來，情不自禁地微笑問道︰「你這丫頭，必是打听出些什麼事來了？看這小嘴要動不動的，再不說出來，是不是就要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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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C: K( C: ~5 g( O/ `( V7 B    「艾瑪！真真小姐了解酒兒！」小丫頭眼珠子咕嚕嚕直轉，跟著就大叫一聲，「著實憋死我了，叫我說出來散散吧！」

    劉媽媽也不由得笑了，心想還好有這個活寶，叫小姐開開心，不然看小姐悶悶不樂，她也心里不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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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還不快說？叫我們等到幾時？」喜子撲地一聲，從嘴里吐出個雞骨頭來，催促酒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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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花架子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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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嘴插舌的行貨子！你既這樣著急，我還就不說了！看你能急出油兒來不？」酒兒見是喜子催自己開口，心里得了意，嘴上偏是不肯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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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算了，憋在你肚子里爛光了才好！」喜子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0 A+ W  s2 H2 h) N4 M& G    「行了行了，你二人是在一處就有是非！」書玉忙將二人分開，又叫酒兒︰「有話快說！早知道你這樣能撐，剛才就不理你，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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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見喜子沖自己直做鬼臉，氣得照臉啐他一口，方才接著道︰「小姐，才我去給毛娘子送飯，見她一人臨窗流淚呢！」

+ i6 y( p" U4 D    「當真？！」書玉們听見後，開始皆感意外，過後想想，又是意料中事。再堅強的女人，也是女人，也一樣是愛流淚的，只因這是宣泄情緒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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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8 j" F* i8 T" q0 E$ s    「想必你是安慰她去了？」總不吸取前事教訓的喜子同志，又忍不住問酒兒道。

    果然酒兒怒瞪他一眼，然後方對書玉道︰「我見她如此，少不得上去說幾句好話。」說到這里她心中有些不覺發虛，怕書玉怪她多事。

' ?) V, q4 s7 |  d& t    書玉卻點頭，道︰「這也是人知常情，哪有看人哭了不勸的？你只管說下去。」

    酒兒放了心，于是又道︰「不想我才說虛虛地說了兩句，毛娘子自己就先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就將事情全說給我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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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候千戶吵架的事？」劉媽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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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Y; H9 w$ H: X, I8 V    「可不是？」酒兒點頭，「說起來真真叫人哭笑來得。你們當是為什麼？原來不過為了候千戶院里那座花架子罷了！」

9 ~& g8 i* M# s! D: `0 I    書玉一听之下有些惘然，過後細想，卻突然反應過來，花架子是候太太在世時的愛物，自然也是候千戶的寶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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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是那毛娘子，動了花架子手腳不成？」

    酒兒見書玉問到點子上，便點了點頭，道︰「因今兒雪大，中午給候老爺送給飯後出來，毛娘子見那架子上雪積得厚了，便用手去拂，發覺有些枝條枯死了，便用手掐去。不想候老爺竟從里間窗戶里看見了。當下就氣得奔出來，指著毛娘子開罵。毛娘子開頭還解釋，我不過見那枝子枯了，掐去了好叫下頭發芽。不過候老爺正在氣頭上，哪里听她的話？從來那架子是除他以外，一人不許動，一人不許踫的，如今毛娘子犯了忌諱，候老爺便如發了瘋一樣，依毛娘子剛才自己所說，罵得她是站又站不住，立又立不住，緋紅了面皮，恨不能地上打洞鑽進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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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6 p8 C3 t: H    「這毛家的也怪！好好的動那架子做什麼？她既是跟了候老爺多年的老人了，怎麼這點子規矩不知道？」皮氏听出毛病來，忍不住開口道。

  ^# ^* d) A' k8 Q; G- i) ?    「誰說不是？」酒兒搖頭道，「也是毛娘子辦事辦老了，仰仗自己是老資格老人了，從來千戶也沒給過一句狠話，有事倒反過來問她的。再者，她也是好心，怕雪蓋實了將花枝子壓壞了方才動手拂了幾下，想來總不會有事。不想這樣湊巧，偏生就叫候老爺看見了，也偏偏就是不依不饒，指著鼻子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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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听了，無不嘖舌嘆氣，只說毛娘子撞鬼了，著實運氣不好。

    過後書玉想想不對，又問酒兒道︰「若是這樣也罷了，候千戶罵幾句出了氣也就算了，怎麼鬧到後面不可開交的？」

) S6 @- Q3 k; s2 x$ X    酒兒更是將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才你們說得沒錯，也是毛娘子時運不濟。若院里沒個旁人也就罷了，毛娘子許就忍氣吞聲，管自走了算了。誰知候老爺正罵到興處，貴四與露兒進來了，原是怕老爺有什麼使喚，又或缺茶少水了才來，不想正撞上這一幕。從來沒見毛娘子這樣吃過鱉的，露兒先忍不住替她回了句嘴，這下好了，候千戶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

    書玉點頭，道︰「想必是大發作起來，連帶露兒貴四一塊，都要好打一通趕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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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8 b, [4 _4 f: B( i# R    「可不是？」酒兒更是嘆氣，「毛娘子自己倒罷了，見露兒幫忙，也踫了一鼻子灰去，少不得要開口駁斥，這下就更不好收場了。」

0 u% D7 }: K$ r$ ]# E7 ^1 X. ]( y9 y    皮氏喝了口湯，被燙得直吐出來，過後方道︰「不過一點子小事，不湊巧就鬧得這樣大了。」

* U* F  {; r! n    劉媽媽點頭，接著道︰「可不是說？所以說人與人之間，機緣最是重要。若踫得巧了，就是本來遠在天邊也不怕的，若是不巧，就天天見面，也不得長久一處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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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細細品味這話，似像是有意對自己說得，便將頭偏了，不去看劉媽媽。

    「到底那花架子有何好處？這候老爺當個寶似的供著？按說這什麼娘子也行得不錯，去雪掐枝，不也是為了上頭的花好？」皮老怪酒吃得正到好處，眯縫著眼楮紅著臉，听了上面的話只是奇怪，遂開口問道。

    書玉便將此事來龍去脈悉數說了一遍，待說到候太太去世多年，候老爺依舊為她席間虛設一座時，眾人听了唏噓不已，皆說候老爺也算情種一枚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花架子上的薔薇寶相，乃當日候太太手植，候老爺心里當這花架子太太一樣看待，一切伺弄皆由他親手來過，別說慢說動手，就踫一踫也不可以。」書玉最後總結成詞，眾人方听得明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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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6 o, e0 u2 D! T, @    皮氏夾起一筷子炒雞蛋放進二丫頭碗里，然後方道︰「還是這毛娘子托大了。按說她是多年老人，別人都知道的事，都忌諱不去踫的去處，她倒這樣疏忽，有意向虎口里伸頭去了？她當真老爺寵了她，什麼事都不計較了，誰知踫上個硬釘子，白陪進這許多口水，多少年的體面也難以保存了。」

    劉媽媽卻不太同意，于是反駁道︰「這候老爺也太古怪！當真不許人踫麼？莫不看著花架子倒了也不管？任它倒下去？那毛娘子也是為這花架子好，又不是要拿火燒它，好好的，候老爺發那樣大脾氣做什麼？毛娘子也是個有氣性的，又不是個軟柿子好任由他捏。他既用毛娘子多年，如何不知？沒得調事來鬧，當了人面，搞得她下不來台，自然要生氣發火。」

    「還是毛娘子太過恃寵生驕，顛寒作熱！她想認真降伏老爺？一個奴才哪有這大的本事？」皮氏搖頭堅持已見。

    「我覺得是候千戶太過嘴臭，一點兒主僕情面不講，別說毛娘子沒做錯事，就真做錯了，也不能當了人，這樣騙口張舌的淡扯，叫她以後怎麼見人呢？」劉媽媽更不讓步，硬繃繃就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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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看看好笑，人家的事，這二位倒當自己的一樣頂起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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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k+ X6 ~# k    「好了好了！看這媽媽和嫂子，為個什麼事倒要這樣自己先吵起來？千戶和那娘子還不需要人手幫忙，你們就這樣分幫結派起來？」書玉一句話，說得劉媽媽和皮氏也笑了起來，方才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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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e3 n7 w2 a' c    「這回怎麼好？叫這娘子在這里住到幾時呢？」酒兒邊向嘴里拔菜，邊問書玉道。

0 y8 E" ]- N: W) U. W    書玉微微笑道︰「住得久了才好咧！這娘子燒得一手好菜，她若來了，我就可以輕松多了。也有時間空出來，想想新的菜式，不然來來去去，就那幾樣，人吃膩了下回就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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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5 F5 V6 n$ F) `    劉媽媽听見，一口湯幾沒噴出口去，過後咽下去方道︰「小姐此話當真？那候千戶怎麼辦？少了毛娘子，誰給他做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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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3 C! o9 J! a2 L/ M! @    書玉更笑︰「沒為做才好呢！到時候千戶自然要親自上這里來，有什麼話，叫這二位辦事人自說去，反正與咱們無干。」

8 B/ l! M& d. _! ~  i" c    「若千戶不肯服軟，來只管來，卻不肯接毛娘子回去呢？」皮氏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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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0 _$ e% a6 o8 o    「那樣更好，我就留下毛娘子做個大廚，千戶以後就當這里家中食堂一樣，要吃飯自來就是。」書玉含笑而答。

$ u1 R. L4 ^2 Y  \    良兒听見，高興得有些歡呼雀躍了，便道︰「那敢情好！就將甘露二人也一並帶來，那咱們這里可就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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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1 S) g( J7 d  J" ]    喜子听見甘露二人要來，嘴里咬著筷子就笑了，被酒兒看見，桌下重重踩了一腳，疼得他叫苦不迭。

$ ~+ I' }0 p- ]* `! N8 D; \5 w8 a    皮家大小子見如此，不解何意，便問書玉︰「小姐，這甘露是個什麼人？」

    「她們呀！可不是一個人，乃一對姐妹花是也！長得好，人也好，機靈聰明，做事麻利，反正你見了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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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氏見自己兒子臉上隱隱有出神之態，忙用手中筷子敲敲碗邊，警告其道︰「你小子如今是定下親的人了，還費了老娘我許多力氣，你若叫亂花迷了眼，行出好事來，叫怪老娘我到時不客氣！」

( B  C& C6 a- x. |1 e4 o    老怪護著兒子，嗔對皮氏道︰「看你這婆娘，瞎操的哪門子閑心？兒子不過問問，你就岔到八百里外去了！如今听見個名兒就這樣起來，若人真到了，你不得急死？！」

    眾人听這話好笑之極，一時都樂了起來，皮氏被老怪臊得面紅脖子粗的，揚起手里筷子就要打過去，叫老怪用個酒杯擋了，半點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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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T2 C% \& ?8 y    正在好笑處，酒兒耳尖，忽然听到外頭有人打門，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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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善人？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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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听見外頭有人叫門，嘴里沒好氣道︰「這大冷天的，也不在家挨著火，滿世界亂跑什麼？」

' n% r6 C; H* o+ {9 [0 \2 z' G3 v    書玉听她一說，也覺出來，于是推她笑道︰「小蹄子越發話多了，快去開門才是正經！」

# w8 k# |& S; N8 \3 y" ]    酒兒笑嘻嘻抬身去了，卻還叫上喜子︰「別坐著托懶，去把門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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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t& l. f! i2 C: j! M  M    待二人費力將門打開，先是一陣風雪撲面襲來，打了二人個滿頭滿面，眼楮險睜不開，過後酒兒將臉抹過，眯起眼來，方才看清面前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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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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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一聲脆喊，將屋里人皆驚得站了起來，別人罷了，唯有書玉，心里驟然突突地狂跳起來，比下午見到高易雸，更加意外緊張。

    「這忒大的雪，東家怎麼來了？又是這個時候？」皮家娘子不等他人上前，先就迎了上來，見顏予軒脫下身上火狐大麾，忙不迭就接了過來。

7 Q5 w- H2 F* ?' V    顏予軒將頭上雨帽摘下，又抖抖身上面上雪珠子，站定了腳，方才打眼向屋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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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眼他便看見書玉，說也奇怪，這世上有這許多人，他卻只能看見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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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3 l4 K) U1 @    「東家來了？莫不有事？」劉媽媽見書玉死活不開口，東家又只看著她，氣氛尷尬下，只得自己開口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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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5 A  H6 n& x8 s6 w! [' w8 K: r    顏予軒並不接話，正有個長隨上來，問是否卸馬，顏予軒便搖了搖頭，輕聲說不必。

    書玉听他這樣說，知必是片刻要走，心里似乎安寧了些，卻又愈發緊張起來，這個點兒，到底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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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予軒慢慢走進店堂中央，誰也不理，只向書玉走去，眾人見他過來，不由自主就將道兒讓開，不用他開口，也知其心意一般。

    「東家來了？」書玉見人已到了面前，不開口想發不行了，自己既不聾也不瞎，裝傻充愣也是不管用的，無奈之下，只得勉強笑著，說了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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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予軒到此時依舊不接話，只定定拿眼看著書玉。她離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到能听見她細碎的呼吸聲，能看到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她還是一身玉色布衣，面上不見絲毫脂粉，頭上半點釵環全無，卻亦如他初見她那般，杏臉搓酥，柳眉聳翠，因他難以揣測的原因，她膩頰凝花，點點泛紅，見他這里，不知她是喜，是怒？

& i7 \# m& N: [4 E) a: e: D    書玉見自己問出話去，卻如石沉大海，顏予軒理也不理，管自竟坐了下來。店堂里燭光通明，映得他長眉鳳目下，更比平日里緩帶輕裘的態度顯見得不同，桃花眼里，頗有奕奕逼人之氣。

    皮家娘子從桌上現成燙好的酒壺里，倒出一杯來，遞到顏予軒手邊，輕聲輕氣地道︰「東家，這酒是熱的，外頭天寒地凍的，請東家先用杯暖暖身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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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9 _2 |1 J% R( i    顏予軒看也不看，只管默默坐著。一屋子人都有些慌了手腳，向來顏予軒對他們是有禮有節，有說有笑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 n; T$ M8 n3 B1 h  d" v$ t    書玉卻不至于與他人一般著急著慌，心里亦有些忐忑不安，上次的事到現在，也不知東家心里，到底存個什麼念頭，是不是做不成愛人，就要做仇人了？！

    「我問你，高三爺是不是今兒來這里尋你了？」等了片刻，高易雸突然開口，屋里人听見這話，更比剛才更驚恐得厲害，神驚色駭之下，多少雙眼楮，一時身不由已，就向書玉瞥去了。

+ i' W: h4 L6 M  J# h$ n    書玉此時，心里自是翻江倒海，面上先是一熱，過後又慢慢冷了下來，她暗中咬緊了牙關，明眸一雙，盈盈向顏予軒蕩去，強作鎮定，口中吐出幾個字來︰「東家此話何解？」

    顏予軒不再看她，似不忍看對方受窘，低頭看向自己身上，寶藍色緙絲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發燒大褂，華麗的毛色與這清寒的屋里，全然不配，燈光下，愈發顯得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有意刁難，有意顯擺似的。

    做了這麼久的善人，也該輪著做一回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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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望望顏予軒，心里不知怎的，冒出這句話來。想想也對，人家幫了自己那麼多，多到自己幾乎不能承受了，自己卻不知好歹，拒絕對方好意不說，還給了個難堪下不了台。東家就算生氣要罰，自己也能理解。

    想到這里，書玉心意頓決，有什麼沖自己來好了，反正自己做得出就受得下，為了高易雸受一回累，目前來說，她是在所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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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R( o: c9 g+ b0 E    「東家，」書玉鎮定下來，安安穩穩地對著顏予軒道︰「東家此次來莫不為了高三爺之事？高三爺今兒確實來過這里，為何而來，想必東家心里清楚。」

    顏予軒听她這樣說，復又將頭抬起，看了過去，見書玉縴腰約素，婷婷立于自己面前，燭光下更顯得清麗天然，豐姿絕俗，面上已無半點驚慌，想必心情已安定下來，也不怕，也不驚，竟是個自若天然了。

8 @! X2 N. e( C' H7 I; H, t* Z    「你倒當真膽子不小！你知道高三爺為何而來？你竟敢收留他于此地？就不怕連累這里許多人麼？」顏予軒一雙桃花眼，眯起來是笑，睜出來，卻是怒，此刻便這樣瞪向書玉，口中亦厲聲指責，再不見平日里半絲憐憫了。

    眾人已是慌得不行，听見這話如此不好，個個都有些手抖心顫，柱子良兒最先耐不住，身子不听使喚，由不得就軟了，撲通一聲，跪倒在顏予軒腳下。

8 w9 `) X7 N; p( f( Y1 K    書玉見此，趕緊叫酒兒去扶起兩人來，又開口安慰余者︰「不用怕，有事我頂著。留下高三爺本是我的主意，與這里他人無關。有罪，東家只管帶了我去頂，小女子再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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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望望不好，飛身撲到書玉面前，護住她，面對顏予軒道︰「東家，這事怎麼說？原來我們是因為高三爺是東家朋友，又見他們說得可憐，方才幫了這個忙。怎麼如今，東家反倒抱怨起我們來了？」

    顏予軒但見這話，眼里如帶刺一樣，直向書玉而去，書玉心尖上疼了一下，止不住地就低了頭，知道自己拿他作了擋箭牌是無可奈何的，只是細想，卻實不應當。

    顏予軒不吭聲了，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麼個想頭，只是燈光下，書玉發覺他的臉色大為不好，先是泛紅，過後，竟隱隱有青色浮現出來，那腮下的一根筋也爆了出來，顯見得是牙關咬得鐵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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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很好。」正當書玉不知所措時，顏予軒總之開口說話了，「原來你家小姐收留高三爺，竟是為了我，我原不知，你家小姐這樣心心念念，只為著我。想是我眼拙福淺了，就品不出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好來，算來是我辜負了小姐，如今倒正該我對小姐陪個不是才好。」話到這里，人便當真起來，欲行大禮下去。

    「東家！」書玉心慌慌地，再听不下去，只因顏予軒話里所含的心酸，別人听不出來，她卻是一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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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家，我也是無可奈何。東家量大禮寬，還請放過小女子這一回錯失。實在情由心生，不得不從。」書玉向前幾步，低眉斂袖的立在顏予軒面前，說了這幾句，別人听不明白，只望顏予軒能理解，接著，身子就低了下去，半跪在了顏予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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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予軒定定地看著她，鉛華不御，芳澤無加，一雙俊眼就如一泓秋水，只是掩在長長的睫毛下，看也看清楚，也許飽含了淚珠兒？卻不知是為了誰。

    劉媽媽見書玉也跪下了，心里急得不知怎麼樣了，只是沒法子開解，便也跟著書玉跪了下來，旁人自不必說，地上這便是齊刷刷地一片了。

    顏予軒長嘆一聲，頹然而起，伸手向前，欲親自將書玉扶起來。書玉見他過來，心里猶豫，只是想到對方對自己種種好處，不由自主心軟，本欲後退，這便任由他了。

    這時候，劉媽媽也不敢攔了，待顏予軒扶起書玉後，自己也趕緊起來，方才慢慢接過來。

    「你也不必再說，我心里明白就是。」顏予軒暗傷不已，自己來時是怎樣千念萬掛，想著能見她一面，總是歡喜，總是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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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n  A" U0 U6 o3 t& [" w    只是但見了面，高易雸就橫在他與她中間，憑他怎麼努力想甩，也是甩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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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T# W2 Q, c" J' C    「其實高三爺的事，太師無意追究。」顏予軒接下來的話，叫書玉心里一涼，她知道時機不好，為了高易雸，又不得不問︰「無意追究？難道太師當真不要這個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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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m: E4 C4 b0 e! K    顏予軒且不說話，心里轉了半天念頭，方才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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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o" d  @$ x" A& {. \    「這如何能行得？」書玉此驚更比剛才不同，花容失色之下，臉色亦發白發灰了。

    「三爺不過是孩子氣罷了，究竟也不是什麼大過。太師唯他是長子而已，怎能這樣說不認就不認了？也太心狠了些！」

    書玉的話，叫顏予軒答不上來，他只是聳了聳肩膀，意思便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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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好一個麻辣串兒

  劉媽媽一听，高太師不認高易雸為子了，那自然這里許多人就沒事了，心下松快許多，臉上也笑得出來了，因對顏予軒道︰「這樣是不是就安了？那位高三爺如今也跟我們一樣了？那咱們就再無官府麻煩了吧？」

+ C' ?5 I, h: `6 z& O4 y9 H    顏予軒並不回答，只冷冷對書玉道︰「小姐其實何必煩惱？若高三爺失了身份，其實不正合了小姐心意？也不必用在下做個擋箭牌了，也不必忌諱了。三爺如今就是平民一個，有什麼事，可以自己做得主了。」

    劉媽媽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書玉卻紅了臉，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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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8 J# ~; @% N2 z% b( @+ F    酒兒卻是心里明鏡似的，這時便上得前來，將剛才皮家娘子斟好的那杯酒倒了，復又換上一杯新的來，苦勸顏予軒道︰「東家說了那許多話，也該乏了，請用這一杯熱酒，先暖暖再說。」

    這回顏予軒不拒絕了，接過手來仰頭就全倒進了喉嚨里，土燒果然力量極大，一條熱線，火辣辣就直沖著嗓子眼而下，嗆得他幾乎要咳出聲來，卻又硬生生壓了回去，只是眼里憋不住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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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還是沉默，這一天下來，鬧得她幾乎頭暈。先是高易雸意料之外出現，過後又有毛娘子的事，現在，又是顏予軒。

    高易雸失了候門身份了，他再不是仇人之子了！這二句話如刻在她心上一樣，烙得她生疼。為了自己，似乎該喜，可若為了高易雸，又正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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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爺人呢？我見他一見。」酒入愁腸，更助蕭衰。顏予軒突然來了勇氣，對書玉道︰「請他出來，我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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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6 h' P/ ~1 e' H    書玉慢慢抬頭，搖搖頭，道︰「他不在這里，去了候千戶家。」

7 n7 n) w0 D( M! W- s% ?8 K    顏予軒一愣，過後冷笑︰「原來如此。罷了，就算他在，也未必有膽出來。」

    書玉听了有些怒起，高易雸並不欠你什麼，為何沒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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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 o/ @* E( m% a    「既然他去了那里，那我只有去玉月樓了。」顏予軒丟下這句話，起身直走，又沖外頭大叫︰「人來！先一個去玉月樓通傳一句，說我來了，叫月兒預備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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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9 H. H4 L    書玉听到這里，心髒奇妙的頓了一下，少跳一拍，為了顏予軒，這還是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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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p( b& {; {# F$ O" R6 \' u    「小姐，小姐你傻了，還不快攔住了東家，叫東家他處歇去，怎麼好去玉月樓？那是……」皮氏急了，上來攛掇書玉，要她去阻止顏予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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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5 [2 a9 O  d6 O    「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玉月樓的月兒姑娘是東家的老相好了，東家歇于她處，正是適合。」書玉擺了擺手，叫皮氏收聲，自己卻向顏予軒看去，要看他听見自己的話，是何反應。

& c/ i! e, [# l; u" X- r. x+ q5 K    顏予軒背對眾人，頭也不回，書玉便不得而知其到底心情怎樣，只見其腳步匆匆，門開處，人就不見了蹤影。

    「壞了，東家的披風還在這里呢！」皮氏突然想起來，于是手忙腳亂地就送了出去，過後進來，眼巴巴望著書玉道︰「不知是不是剛才酒喝得猛了，我見東家眼圈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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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呆呆站著，並不答話。過後手指輕輕拂過桌面，將顏予軒剛才倒扣在桌上的那只青花瓷杯帶倒于地，叮當一聲過後，小小瓷杯甩了個粉碎，再不成原樣了。

    眾人此時再無心思，只草草將飯吞進肚里，了事而已。

9 Y' ^- ]0 A- }; w8 A0 H    是夜，書玉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只是睡不著。高易雸和顏予軒二個，一笑一怒，在她腦子里來來回回，只是不叫她安寧，折騰到後面，將她攪了個精疲力竭，方才在快天亮時，略略打了個盹，也就一個更頭，又到起身時刻了。

; a4 B( F) g# z3 H; g7 s    起來後，書玉就覺得渾身乏力，早飯也沒什麼胃口，劉媽媽不免著急，不住問書玉，想些什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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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A% B5 C) Q* Y' b    想什麼？咖啡！再來一串麻辣串兒提提神醒醒脾，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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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8 f% Z! _3 w) I4 {& X    想到這里，書玉眼前突然一亮，對了，麻辣串兒！自己怎麼早沒想到？！

    于是這日早起，東恩館門口就添上了一個爐子，上頭不間斷煮著書玉親自配出來湯頭，底料是上好的雞湯，又里頭放了皮氏的辣醬，書玉的豆醬，花椒，豆蔻，紫蘇，當然，八角甘草山奈桂皮香葉之類也是少不了的，最後自然還有炸香的蔥姜之類老將，再撥入些胡椒面兒，也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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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湯頭，串兒也是重要少不得的。書玉將廚房里所有的一切現成肉菜，能使的全上了。兔肉，兔胗，兔肝，兔心，雞也是一樣，全串一遍，又多份雞翅，豬更不提，依樣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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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蔬也是，什麼茄子白菜蘑菇，老玉米嫩菠菜，能有的全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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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喜子柱子良兒幾個負責串串兒，這許多豐富的菜料，叫他們忙了個不休不說，險將手指磨出泡來，且把店里筷子一齊用了個淨空，尚止夠了一半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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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買去買去！」皮老怪接過書玉遞過的一吊錢，飛快向街口雜貨鋪子奔去，一時買回來，笑得不行，對眾人道︰「那鋪子里掌櫃的，見我將他店里所有筷子，幾千雙都買空了，嚇得動不得，問我可是塞外大軍到了，要去咱店里吃飯？不然要這許多筷子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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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听了也笑，就連門口正圍了一圈，看這里燙菜串串兒熱鬧的人群里，也爆發出一陣狂笑來。

" A2 e/ f8 g* e& U8 ~& u    書玉見人越聚越多，遂親身上陣，走去門口，清了清嗓門，吆喝道︰「大叔大嬸子們，父老鄉親們，大家伙都離得那老遠做什麼？有什麼愛的，只管上來取，到手後去那口鍋邊等著，待菜串兒燙熟了，就能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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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x9 S$ _) a# g    眾人先是看不明白，這一串串菜，到底是個什麼用途？從來除了冰糖葫蘆，沒見人這樣給肉菜排隊的。看這一個個排列整齊的樣兒，鼻子底下又盡是那湯鍋里傳來的香氣，也不知那里頭擺了什麼好料，眾陳發越，邑潤清鮮，且是異香異氣的，推渾僕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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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a# f) ^" ^4 r+ r" {. _    本就心里好奇，嘴上作癢，見書玉又出來招呼，少不得有那老饕，試過書玉手藝，知道不差的，就從那人群里擠出身來，走到門口，柱子笑嘻嘻遞上個八寸大盤，那人開始就在堆于門首的桌上，挑揀起愛吃的菜串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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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都撿好了，放進盤子里，書玉按價收了錢，眾人伸長了頭等著看，見公道便宜，心下便都有些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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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遂將盤子送去那頭，劉媽媽正守著個滾燙的大鍋，底下爐火熊熊，上頭熱氣騰騰，那人過來，劉媽媽便將他取的那幾根菜串兒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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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G$ `0 d+ C* p  r) h3 x5 G    不過片刻，串兒們都浮出面上來，劉媽媽拿根長筷子，再一一將其夾了出來，再放進個干淨盤子里，酒兒正在旁邊候著，這時便將盤子送回那人手里。

! w9 Y6 G- g7 q5 Y2 p3 n4 |  a    眾人已是聞了半天的香氣，這時便要看這人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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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等了半日，又見串兒們回來，變得明透鮮美，東西尚未入口，這人又就咽了下口水。待串上食料入口，那真可算是一番享受了︰雞肉片得極薄，且是事前爆腌過的，吃進口中，咸淡適度，肉緊且細，芳而不濡，爽而不膩；蘑菇吸足了油水和香氣，入口當兒，就覺得清美湛香，因湯里放了花椒，所以微帶麻辣，又有別種辣椒的香氣，滑軟鮮嫩，但經牙咬便滑了開去，隨後便落進了肚里，半點不用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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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_, O+ w; _    幾串麻辣串兒下肚，這人是臉也紅了，嘴里也發起火了，頭上出汗了，身上胃里更是吃了個滾熱透暖，雖卻是雪後天楮大寒日，卻幾將身上小衣汗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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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3 }6 E6 P$ {6 }$ N: F3 W    「過癮過癮！」這人連呼幾聲，忙不迭地跟書玉要了塊白面餅配著，這就又回頭取菜串兒去了。

    看熱鬧的見這人吃得美成這樣，不用說，必是錯不了的，問過價錢，實在也是不貴。于是呼啦一聲，都撲了過來，取盤子的取盤子，撿菜的撿菜，一下將書玉的東恩館門口，擠了個水泄不通。

    書玉收錢算帳，正忙得不亦樂乎，不想背後突然有人伸出只手來，將本欲交到她手中的幾個銅板，一把就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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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大驚失色，回身欲叫，卻見原來是高易雸，滿面笑容地，沖自己做了個鬼臉。

    爺都多大了還玩這個？！書玉嘴上少不得要抱怨，心里卻還是甜的。

: s( y* P( M3 w5 L# j, s5 K: _, A1 d    「開個玩笑罷了。不過也是真心，今後我給你做伙計，替你收錢管帳如何？」高易雸將銅板扔回書玉桌上的錢箱子里，半真半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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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心里別的一跳，心想他已經知道了？顏予軒昨晚去告訴的，還是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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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爺這樣的人物，我這小廟可供不起。不看別的，看爺這一身皮毛輕裘的，也就夠我們這里幾個月吃喝了，爺打扮得也不像個要出來做活的人哪！」書玉也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再看其身後，鸝兒一臉不快地站著，愈發好笑起來。

    「再者，哪有出來做伙計的，還帶個人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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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公子作伙計

5 s% c( U0 K  O% [% c9 A; r' u1 a書玉的話，引得鸝兒更是不高興起來，大清早沒睡夠就被自家少爺拽到這里來，還被這小姐刺了一句，她哪里甘心？

    「小姐的話，我們下人自不敢駁回。不過我听這話，別人也許說得，小姐可真說不得。小姐也是一樣做活的人，怎麼身邊就跟了個媽媽和小丫頭呢？」

4 J0 U$ A7 l* E8 k8 \$ |" Q/ b    書玉沒想到鸝兒反應如此利索，自己也是一時嘴快，沒考慮那樣仔細，不想就叫對方捏住了，反諷了一回。

7 a( Q. }( O6 ^6 }7 F    「我家小姐帶是帶得人出來，這也是大家的規矩，卻不曾享受過一天，哪樣事不是自己？鸝兒姐姐這話，未免有失公允。」酒兒從書玉背後出來，冷冷回了句嘴。

    鸝兒見書玉受窘，正暗自得意，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叫酒兒這小丫頭嘴尖舌利地，扳回一城去。

. ~( U, u( i& }- `7 d    書玉看了看鸝兒，笑對高易雸道︰「爺這一大早出來，想必還沒吃早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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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6 A7 k' c! L    酒兒更笑︰「候千戶那里走了毛娘子，定是清鍋冷灶，高三爺哪里還有得飯吃？這也難怪，鸝兒姐姐臉色不好，空著肚子誰也不會有好心情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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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鸝兒很想瞪這丫頭，狠狠地瞪她，不過高易雸眼前站著，自己不得不顧忌著些。因此便沒反駁了，反而將眉頭緊蹙，可憐兮兮地點頭，並道︰「酒兒妹妹說得極是。那小院里一早上起來就沒見個人過來，我與三爺等了半日，耐不得，只好先過來這里瞧瞧。」

1 g- t& S. u! z    書玉听得此言，不覺啞然失笑。出得候門，還這樣嬌氣？還當自己在太師府里，前後多少人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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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里，書玉不禁招頭看高易雸，見其依舊身上天青貢緞灰鼠皮襖穿著，白玉螭虎鉤絲帶系著，上頭左一個荷包，右一個玉佩地掛著，行動叮當作響，望去哪像個平民？

6 p1 r/ Q, T# W9 ?. i- P( C    「酒兒，你替替我。」書玉從許多雙忙著要付錢的手中抽身出來，對高易雸道︰「三爺，樓上請。」

    鸝兒這方笑了，知道今日早飯這就有著落了。誰知她正要跟著上去，書玉又回頭，含笑斜睇她，並道︰「鸝兒姑娘請樓下用餐。柱子，上來招呼。姑娘不必憂心，到了這里，三爺自有人伺候，姑娘也可于煩悶瑣事中解脫片刻，悠閑半日了。」說完，書玉盈盈冉冉轉身，便帶著高易雸上樓去了。

    鸝兒先是目瞪口呆，過後柱子上來，方醒過神來，心里氣得不行，有意要開口說幾句不中听的，劉媽媽門口坐著燙菜，正見其臉色不好，于是開腔道︰「小姐不也是好意？鸝兒姑娘這就享福了。往日都是伺候爺的，今兒倒叫人伺候了姑娘，姑娘只該偷笑才是，怎麼把個小臉板起？看一全兒抻上勁了生出皺紋來，那可就費多少香脂也抹不平了。」

    鸝兒一听有些著慌，想想不知這媽媽是玩笑還是當真？猶豫之下，倒將身子慢慢坐了下來。

    待到得樓上雅間，高易雸自去坐下，伸手來拉書玉，不想被輕輕推開，再看書玉臉上，全然正經，一些諧戲不見。

    「這是怎麼了？不高興麼？」高易雸不知何故，只得小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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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緩緩坐了下來，先不開口，又叫良兒︰「去後頭頓壺好茶來，給三爺醒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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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听這話更是奇怪，只是有良兒在，也不便多問，過會人走方忍不住開口︰「小姐今兒這怎麼了？剛才見神情還好，怎麼這會子倒像是生了氣？誰惹小姐不高興？莫不在下有得罪之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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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n6 u- N& X    書玉見他有些急了，那張自己夢里睡里也不曾忘記，穿越千年也帶在心上的俊俏臉龐，隱隱生出憂慮來，立刻心里便軟了下來，本想要說的硬話，也再出不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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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書玉為自己嘆了口氣，方輕輕說道︰「昨兒晚上，我們東家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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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s; B8 X2 e2 k1 H    「顏予軒也來你這里了？!」高易雸听見就是一驚，「原來他從你這兒打听到我下處的？我還以為，他是眼寬手長呢！想不到，他竟尋上你了？！」正說到這里，忽然他反應過來，立刻臉色有些泛紅，道︰「那麼，想必你也知道，剛才我說要替你做伙計，不是句玩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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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6 p& f" r) b, t9 p    書玉愈發嘆氣，看了他半日，又道︰「三爺，玩是玩，笑是笑，這話可說不得。太師不過一時之氣，哪能真就不要兒子了？況你又是長子嫡出，就他肯，只怕太太也不肯。別的不說，諾大個家業，豈能拱手讓人？這話我說得直白了些，不過理是這個理兒沒錯的。爺就不想太師，也還該想想太太才是。」

    其實書玉心里便並非完全這樣想，她還是有些私心的。不過為人子女，又在古代，孝道是不得不放在第一位考慮的。

7 i4 w! d! e3 D1 c1 n3 g    果然听了這話，高易雸低了頭，半晌方才抬眼，卻見眼圈也是紅的。

    「小姐這話，猛地听來，自然是極有理了。不過我高家的事，一時也難對小姐細說。簡單而言，我母親本為爭一口氣，父親從不放她在心上，她便以我為挾，要讓家里別的姨娘們好看。父親後院人物眾多，子女也就不少，母親只有我一個，自然當得極重極緊。從小我便是這樣長大，母親縱一陣子，又緊一陣子，非要令我與父親一樣，方才稱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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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默默听著，點頭道︰「這也是母親的心，她原該這樣想，兒子是要出息的，她才能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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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苦笑搖頭︰「這話說得有理。可我若真與父親一樣，免不了就要花天酒地。父親前些年也曾帶我出去，世交經濟，也令我稍微領略些。可回到家里，母親見到那些小戲子小娼家給的東西就覺得刺目，她也知這不可避免，心里卻如有道溝似的，自己就是邁不過去。父親傷她至深，以至于她見此傷情。她不願我也成了那樣的人，又想要在姨娘面前抬頭做人，左右為難，我夾在中間，更是不堪消解。」

    書玉更加沉默，一個女人的心事，就在高易雸話間，隱隱然呼之欲出。自己得不到丈夫的愛，因此被別的女人嘲諷譏笑，于是想要兒子出息，替自己出氣。可經父親調教，兒子必成長地與其一樣，她恨之極深，看不過眼，明知必須這樣，心里難忍難耐。

, }& B# w& R% q+ x    可憐之人！書玉想。那樣的環境下，若換了自己，能做得更好麼？不知怎的，書玉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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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了母親可憐，因此絕了從父之心。他再怎樣說，我也不願听從。」高易雸將話結束在這里，雪後放楮，窗外射進寒冽的白光來，將屋里兩人的眼楮都刺得有些生疼，身邊的空氣中，羼進了太多的悲愁，稠厚得幾乎要凝固住了，令人喘不上氣似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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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開口時，書玉覺得自己的嗓了眼都堵住了，好在良兒適時出現，帶來一壺好茶。書玉接過杯子潤了潤，方才能說得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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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的意思，書玉已經明白。只是，三爺若執意在外，太太就能安心？想必在家里，不知怎樣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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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咬了咬牙，發狠道︰「我就不信，若不從了父親，我就沒有大出息了。若能憑一已之力，做出些事來，叫母親面上有光，亦不必觸及她心中所痛，這方是我最大心願。」

    「所以你決意要斷了父子之情？」書玉心里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這男人能下得這樣的決心？這種事就算在她前世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更別說在千年之前的現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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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權父權，乃一切中之最重，高易雸此舉，無疑是將自己所有後路，全部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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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6 x* ]# g5 o$ ^2 R0 W    「必須如此，不然我也難以成事。」高易雸面色嚴峻，眼里直射出冷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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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 G% M2 i% P6 P8 [' C7 [8 Q    書玉望望他白得磣人的臉頰，知道是再無可回緩了。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若要出仕，是必要進學趕考的。」書玉暗自揣摩高易雸心思，試探性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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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8 p9 `2 y2 U9 r- @4 I    高易雸冷笑道︰「若要如此，我又何必麻煩？從了父命，倒是輕簡容易的多。」

2 q0 V5 ]8 U' g- d% p9 m: v0 K    書玉聞言，心頭一亮︰「難道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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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c1 d8 F3 r& N0 _0 {    高易雸回眸向她，眼中星星點點，全是愛意︰「若得一知心人，從此兩不分開，總是兩心共印，轉難一語相通。人生在世，衣食無憂，就也難得，更有良伴知音，遂再難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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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7 T& E3 E& ]5 a& r% I    「只是這樣，怕你母親不甘心，也不肯的。」書玉听見這話，臉就羞得偏去了一旁，她早知高易雸心意，只不想對方竟這樣直接面對說出口來，令她歡喜，害她嬌羞。

0 o" |  G" {  c) f% ^2 d    「母親一生最恨，便是不曾鴛鴦成雙，總是一人伴影，側榻孤空。若她知我得此良緣，鶼鰈情深，必定彈冠相慶，兒子到底不曾與爹一樣，薄情意涼！」高易雸眼里，閃閃爍爍的光華飛舞，直耀得書玉，頭也抬不起來，更不敢就接對方眼神，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里內的熱情，融了個身酥體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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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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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則書玉此時已是情熱心動，心里卻還有尚未著一絲絲的理智，這時便跳出來提醒著她，不管在哪個年代，只有愛情是不能活命的，經濟基礎決定生活質量，沒有面包，要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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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7 l& S4 n- p    「我知小姐心意，」高易雸看出書玉心里所慮，釋然笑道︰「小姐必是要說，男兒自要有立身之本，方可論及他事。如今我雖不是候門公子，卻到底也不是一無所長，不能養活自己和小姐。其實看小姐便知，就算真流落于外，又有何妨？憑自己就不能活出個好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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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听這話，高易雸是又表明志氣又拍了自己馬屁，听得心里極是舒服，便想不笑出來也難了，于是月掛雙眉，霞蒸兩靨，盈盈然樂道︰「听三爺這意思，想必要以我這小店為基石，慢慢向上，欲成一番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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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3 ?; ]6 h+ \6 c4 p+ Z" K    高易雸哈哈大笑道︰「事業不必，能得安然渡日，不為衣食而慮，不為生計而憂。每每得了閑適，求取浮生樂事，那便是我一生心事，了而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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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听到最後，趕緊上來捂住他的嘴，嗔道︰「三爺敢是說順嘴了，怎麼這種話也說出來了？不詳不吉，呸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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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2 r3 w, z" ^    高易雸一把攥住書玉的手，縴縴柔夷，嫋嫋在握，情周意合之下，眉無言而欲語，眼乍合而又離，正是說不盡的相思，述不完的愛戀。

    鸝兒在樓下，悶悶地吃了二塊栗子藕粉糕，左等右等，只不見書玉下來，又不聞樓上高易雸的聲音，想想著急，不顧柱子幾番阻攔，站起來就向樓上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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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p# M# Z+ z( i( [4 k+ V; ^    正走到樓上，鴉雀無聲地，四間雅間門都閉得緊緊，鸝兒轉了個圈，也不知到底高易雸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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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無措時，忽然鸝兒听得其中一間里，爆出一陣大笑來，細辯之下，正是高易雸的聲音。

5 q  W( G4 N" E: k    「原來你為了這個？我說呢，你總看我身上，眼里神情不好，口中又待說不說的。既如此，一會兒我就換下這身行頭來，你有舊布棉衣沒有？若沒了，我去街口成衣鋪子里，將這身上的當了，換回幾件回來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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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i7 }  m( ~+ ]+ i    「三爺瘋了？！就三爺身上行頭，別說幾件布棉衣，就幾間成衣鋪子也好換得下來了！真是不當家不知油鹽帳兒！若將這店交了給三爺管，幾天下來就不知成個什麼樣了！想是要敗去個不知何處的冷角旮旯里了！」書玉也笑，卻也是帶了認真的說。

    鸝兒一听這話，心里就有氣涌了出來，說不得規矩理數了，當下就推開那間房門，直接站去了屋里中間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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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B+ l0 Q) Q" u* l0 Z. t    「爺原來在這里，倒叫鸝兒好找。」進去後也不行禮，鸝兒嘟起嘴，臉陰沉沉地，只當沒看見書玉，直接就沖高易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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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T8 f8 k) [+ J    書玉正與高易雸說笑，嘲諷他穿戴不像個這里伙計，不想鸝兒沖了進來，且是語氣不善，氣呼呼的，就要發火的樣子。當下她只笑笑，看向高易雸去，自己卻不吭聲，意思這是你的丫頭，你看著辦吧。

" }2 p' Y+ d* G! N2 N/ J    高易雸怎得不知？見鸝兒如此不識規矩，便也將臉沉了，說道︰「你進來怎麼也不先打個門？在家也是這樣不守規矩？」

2 J/ J4 S- o, `$ a    鸝兒見他沉了臉，只得垂首順眉，只是回話依舊口氣不好︰「爺也糊涂了，現在不同以往了，這話不是爺說得？咱們再不是高家人了，不過平頭百姓一樣，哪有那許多規矩要守？不過是個店里的伙計罷了，說話也沒那許多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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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從來見鸝兒對自己都是和順恭敬的，不想今日這樣尖酸起來，一時無法反應，愣在了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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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于是笑嘻嘻起身，也不看鸝兒，只對高易雸道︰「說了半日閑話，竟忘了你還沒吃飯。我去煮碗熱湯面來于你填饑，你且等著吧。」

* [4 c: s* `5 ?; X& ^    鸝兒一听，書玉話里竟直接稱高易雸你呀你的起來，親熱就不必說了，最是那份自然而然的悠哉，早已不是前些日子所見那樣客套了，當下心里有些明白，又氣又急，卻是無可奈何。

    「你去吧，我這里等你。對了小心，別再燙著了。」高易雸點頭，又多囑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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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不經意的掃過鸝兒一眼，笑笑不語，依舊只對高易雸道︰「知道了，偏你話多。」

! z& R- r  X0 X4 I    鸝兒氣得走去窗邊，理也不理書玉。書玉暗自好笑，自己開門出去了。

" Z' w6 l4 G8 ]; n- ?3 \- L2 d    這里高易雸便對鸝兒道︰「好好的，你怎麼鬧起脾氣來？咱們出來時不是說好的，再不回去了？如今你既然嫌這里不好，我卻是要留下的，不然，你就自己回去。好好求了太太，只說我強你出來的，想必還可以繼續留在太師府里的。」

    鸝兒一听這話不好，反正屋里此時也無他人，回身抱著高易雸的腿就跪下了，眼淚滑落下來，邊哭邊求道︰「三爺要趕我走不成？我既是太太給了三爺的，除是太太叫我，不然我就一頭踫死在這里，也不離開三爺身邊！若這樣走了，就地下見了太太，也是沒臉回話的！」

4 M' b& v( b, H& A4 b% m+ b  h+ ]    高易雸見她說得可憐，幾年主僕情份上來，心便軟了，于是道︰「既然如此，你又鬧什麼？小姐又不曾得罪了你，一來便好吃好喝相待，又給咱們找下處，你怎麼剛才進來，連個招呼也不給她打？她要出去，你又不替開門。」

. \$ _* |# [# r+ K+ f, z, s- i    鸝兒扭著身子，對高易雸撒嬌道︰「她又不是我正經主子，我替她做什麼丫鬟？正經那酒兒在樓下呢，有事還該去找酒兒，我犯不上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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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A5 j& P) D    高易雸听見這話，便將眉頭皺起，將鸝兒從自己腿上推開，又扶她起來，正色對其道︰「這話以後再不必說了。從今往後，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也一樣便是她的。你伺候她，便如同伺候我一般，別再分什麼我和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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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j5 b& ~* Q    鸝兒見高易雸如此，自己也不便再玩笑以待，想了想到底難坳過高易雸，且自己一向知道他對書玉的情意，只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罷了，只是現在既然如此，也只好先順從了再說了。

" l1 ^  M0 U; O" H    「爺既這樣說了，鸝兒少不得依從。只是鸝兒到底是太太給的，凡是還得多想一層。爺這樣出來了，太太家里不知該怎樣傷心呢！爺當真不肯回轉？就這樣不回頭了？」

, |# A6 J. S( A4 m( y% r    高易雸見鸝兒提到這個，臉色立刻復又陰沉下來，道︰「我們出來時早說得極妥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叫你跟著。怎麼到了今天，你還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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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鸝兒見他急了，少不得打點精神，柔語相勸，便道︰「不是我有意要呱噪，原以為三爺不過是鬧鬧性子，發發脾氣，太太也是這樣想，方才同意放爺出來。原指望不過幾天，爺散了心就自己回去。怎麼剛才我听爺的意思，竟是要在這里長久住下，當真做個飯店的伙計了？這如何使得？！爺是何種身份嬌貴之人？！從小到大……」

) ~- T/ y0 {, V3 s    高易雸听到這里已是不耐煩極了，只因鸝兒跟他主僕情深，要換了別人說這話，他早一個巴掌招呼上去了。

    「行了行了，別多費口舌了。是不是剛才吃飽了，現在拿我消食了？我還沒吃的，倒先偏了你，你也可憐可憐我，有話，等我填飽肚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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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鸝兒听了高易雸這番話，自己就再有心也勸不出口了，當下只好罷了。等到良兒送上面來，便用心伺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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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5 Q; z4 g+ r0 M% u& N. _    見到熱氣騰騰的雞湯筍尖火腿面，高易雸覺出真餓來，一時狼吞虎咽，來不及接上口，下一筷子就到了，湯又燙，面又鮮，搞得他舌尖不知是美還是苦，眼淚也齊齊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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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x1 z0 I8 L$ Z, y3 H% O8 c* f    鸝兒手忙腳亂，更比高易雸慌張，又是遞汗巾兒又是倒茶，看看地下火盆里，炭已燃盡最後一絲，又趕著叫外頭送炭進來。

    高易雸裹了一嘴的面，嗚咽著說不出話，好容易吞下去，方才開口道︰「不必加了，這里也不用你伺候，你去後頭廚房里，看有什麼能幫得上的，自己尋點子事做做。在家里，你是最善調羹水的，如今也算用得上。我吃完這個也就下去，鸝兒你記著，咱們是來這里做事干活的，不是來做客的。從今往後，再不能吆三喝四，使喚旁人了。」

    鸝兒知道，高易雸是心意已決，自己不便在此時此地與其強辯，因此點了點頭，算作應承，只是臉子拉得老長，苦唧唧的，看不到一點笑容，不像是做活計，倒像是被賣來的苦力。

' t  ?2 {$ @0 j    高易雸看在眼里，也顧不得那許多，因想起一事來，便又叫鸝兒︰「太太臨走時，給你的東西，你帶在身上了嗎？」。

* @  E0 J/ O( a8 q9 ~' L8 V    鸝兒一听這個，不覺大感意外，手捂住胸口就道︰「爺問這個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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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l& e# U# n* H& Q+ M    高易雸見她如此，知道是帶了，于是伸手向前，開口道︰「拿出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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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治罪？

書玉正在後頭，忙著切菜上串，因前頭麻辣燙的生意太好，不過片刻就盤空菜盡了，皮氏與老怪二個，後頭忙著預備都來不及，書玉回來見了，趕緊就過來幫忙。

    「小姐，我看你這主意是想得絕了，就這一注，咱們只怕就多了比平日一倍收益了。」皮氏手下加緊，嘴上也不放松，見書玉來了，有意拍拍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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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笑笑，心想我會告訴你，這在我上輩子早就被賣得滿大街都是嗎？我不過是拿來主義罷了，哈哈哈！容我心里狂放地笑一笑吧！裝淑女裝得頭疼！

3 Q% D9 R% s$ ?, _    「小姐，這碗放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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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 c6 L& P! \" _    正當書玉預備恣意地放浪形骸一下時，鸝兒不期然間來了，手里托盤捧著，臉上戾氣顯著。

3 G0 b) ]5 d4 R( ]3 C/ ?    書玉一見她，不免又自覺自動地恢復了端莊，縴縴玉指向里頭一指︰「水糟在那頭，你自家去吧。」

9 W2 w/ N; d0 O' c$ V    皮氏眼睜睜看著鸝兒，嘴撅得可掛個油瓶，走過去了，便湊到書玉身邊，小聲問道︰「才听酒兒說，高三爺要在這里長久留下了，這話是真是假？」

1 D1 g$ ~; h# @6 |- l$ w) F    書玉有意大聲，好叫滿廚房里人都听見似的，開口道︰「可不是真的？爺銀子都付了，就把咱們這小店盤下來了，從今往後，咱們都是高三爺的伙計了！」

3 n" H* Z  D0 d( O    皮氏听見這話，心里就是一沉，心想壞了，那東家怎麼辦？自打收了顏予軒那套燙手的金頭面之後，她便時刻掛念著這事，總盼書玉能與顏予軒成了好事，她的罪也就了了。只不曾想，倒讓個高易雸搶在了頭里，她這心里，便總時時有些不安，總怕那事翻出來，自己的臉就沒處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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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5 ?$ U0 r    「小姐這話當真？那，那東平樓的東家怎麼辦？」

7 g9 g$ N: |) ~1 E1 P$ w8 [    書玉听見皮氏的話，心里別的一跳，眼楮不自覺地就向鸝兒看去，見後者正氣呼呼地對付手里油碗，心里嘆出口氣，遂正色回道︰「高三爺與顏二爺本是朋友，這事他們自會商量，咱們替著操哪門子的心？干好自己的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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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O) w9 Y8 m  a    正說著，酒兒從外頭進來，身後還帶了個人，入了門就沖著正忙著糟貨的毛娘子叫道︰「毛娘子，你看誰來了？！」

6 m0 D% \* C& u) ~4 b0 Y+ e+ H    毛娘子一驚，抬眼看時，卻是甘兒，正走在酒兒身後，笑盈盈地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只你一個？」毛娘子也不顧手上濕漉漉的，張著兩個巴掌就朝甘兒走來，嘴里急急問道。

    甘兒誤會其意，只當她問露兒來了沒有，遂道︰「當然不是我一個，露兒在外頭，替酒兒看門收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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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娘子愣了一下，過後微微點了下頭，說句知道了，又掉臉回去，繼續忙起來，嘴里說道︰「你來得正好，這廚房里正忙不過來，快來幫我，將那一盆茄子擦干淨了。」

2 D6 l7 t" O3 F! @3 a    甘兒听見，卻不動手，又問書玉道︰「小姐，可有什麼吃的？從早起到現在，我跟露兒水米未沾，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都。」

    書玉听後忙道︰「有有，那邊蒸籠上現成的玉面糕，盛一碟子出來就是。還有雞湯，在那灶頭上炖著，甘兒你自己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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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Q6 g, ^: z2 U    甘兒听見有這許多好物，面上瞬時就放了光，快手取個干淨碟子，正要揭開蒸籠，鸝兒陰沉著臉過來，自己動手開了，小心地捏出四塊糕來，又取個最小的蓮子碗，略舀出一點點湯來，重重放在桌上，方才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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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  }4 U' g( w4 [! z    甘兒吐了吐舌頭，小聲問書玉道︰「這丫頭是誰？新來的管家？倒那個模樣，只是手里過了明礬水，澀得很呢！」

    眾人听了一起笑起來，書玉便將剛才的事說了，酒兒听後不服，因道︰「咱們的心血，怎麼叫她生受了？高三爺也只能算個入股，不過與東家一樣罷了，倒把這丫頭狂地，跟這店隨了她姓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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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3 L4 M: f- S    書玉只笑，卻不開口。她能怎麼說？說自己與高易雸本如一家，這店如今是她與他的了？若在前世，也許可以，可在現今這個年代，這話叫一個小姐如何說得出口？

' v6 q& e2 ?- w; `7 `    古代本沒拍拖一說，女子是從來只有婚姻，沒有戀愛的。

' \+ V6 R3 x7 m) J    甘兒幾口就將那湯吞進口中，糕舍不得都吃了，還留得一半，說要給露兒去，只怕她也餓壞了。

    毛娘子听見這話，沒好氣地開口道︰「你們是吃了，那貴四呢？白叫他餓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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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不是呆瓜，皆听出她話中所指，其實不是貴四，而是那位怪脾氣的候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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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兒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回道︰「貴四麼，餓死也不算什麼大事。他那樣一個傻角，街上哪兒尋不出來？毛娘子平日也不見提他，今兒倒著實關心地緊。」

    她這里話沒說完，就見對面飛過來一只肥大的茄子，甘兒笑得彎了腰，將其讓開了。

$ h( G( w$ k* Y) R3 X    鸝兒沉著臉將茄子從地上撿也起來，重重放在毛娘子面前︰「這東西是要花錢買的！摔壞了誰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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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娘子正沒好氣，見她過來尋事，正樂得奉陪︰「從我工錢里扣！哦對了，我才想起來，原來我是在這里幫忙，沒工錢拿的。怎麼樣，你一天算我幾個錢？！」

    鸝兒被嗆得噎住了上不來氣，毛娘子沖她哼了一聲，又將那茄子扔回盆里去了。

    書玉柔語對鸝兒道︰「姑娘，你去前頭看看三爺，他一人也不知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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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語提醒鸝兒，她丟下手里抹布，一陣風地出去了。

$ N" s- E# N! I1 R- V$ D% `    書玉望望其背影，令人察覺不出地，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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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我去前頭換露兒過來，叫她好用點小食。」甘兒說著，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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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這時方小聲對書玉道︰「才我過來時，見高三爺喜氣洋洋坐在櫃台里頭，手里捏塊干淨布，這里抹抹，那里擦擦的，身上穿得光光鮮鮮地，哪里像個掌櫃？要我說，分明是個大家公子，不知怎麼的搶了這店，正在那里辦家家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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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f# a5 ^4 \5 j* f& K    書玉听了，實忍耐不住，笑得花枝亂顫，玉頹山倒，最後肚子抽了筋，只好拉住酒兒叫她替揉了半日。

    待到笑夠了，書玉方對酒兒道︰「才我已對三爺說了，他本說當了這幾件去換布的來，倒叫我說了一通，下午得空，你去街上看看，有現成的好布扯些回來，給他做件棉袍吧。」

    酒兒點了點頭，細想之後卻道︰「這事倒不妥當。按說該鸝兒替三爺做才是正理。不叫她做，恐怕她反不樂。再說，她自己也得換換，一個丫鬟，伙計，那麼打眼做什麼？沒得招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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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得也是，」書玉道，「待買回布來，就叫她做去。」

    酒兒冷笑道︰「這話得三爺去說，咱們指使她，只怕不中用。」

    書玉以手點了她額頭一下，道︰「你也會架橋撥火了？唯恐天下不亂麼？」

    酒兒撒嬌地倒在書玉身上，嘴里哼道︰「亂了怎樣？現在就夠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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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玉嘆了口氣，沒得話回。

$ W2 z$ c$ u- f' B2 [/ e$ H) g    皮氏听見酒兒的話，趕緊附和，因道︰「小姐，酒兒這話可算極對。眼下高三爺在這里暫時避避倒也罷了，若真當個正事做起來，只怕不妥。別的不說，高家何樣人家？嫡出的長子倒在這小鎮上開起小飯館來了，沒倒叫人笑倒了，高家的臉面也就丟盡了。除非高太師是真不要這個兒子了，不然，高三爺自然沒事，咱們只怕要惹禍上身，到時候反問個包藏拐帶的罪名，咱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酒兒听見，嚇得臉也白了，立刻拉住書玉衣袖問道︰「小姐，這話當真？不能吧？咱們不也是好心？三爺自家跑來，咱們能不收嗎？看著他大冷天的睡在街頭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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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t7 a) r5 V$ X    皮氏答得飛快︰「睡在街頭？高三爺身上那許多銀子，睡哪兒不成？會睡去街頭？！」

7 r  d% _4 Q0 R5 e' L( U    听了這話，酒兒更是受驚，眼巴巴看著書玉，嘴唇都有些哆嗦了。

    書玉心里自然也很明白，皮氏這話不是沒有道理，高太師真計較起來，要治罪也是很有可能的。

; A" v0 y6 b4 @    可她能怎麼辦？當高易雸大雪的天下，來尋自己求自己的時候，她能怎麼辦？就明知有過，也得留下他，不然，自己心里，能過得去？

    「不要緊，若真有事，我一人頂著。」書玉的話，不但沒能安慰酒兒，愈發將酒兒的心說寒了，小丫頭一下子就要哭出來了，眼圈兒紅了的不說，鼻頭上也漲紅了。

    「你們幾個說什麼呢？好好的，誰惹得酒兒姑娘傷心了？」

% n6 ^3 o0 V, Z$ K2 V4 s: E; H7 T    眾人回頭，見原來是這事的罪魁禍首，高易雸進來了，卻是興高采烈，眉飛色舞地，半絲愁容沒有。

    酒兒見是他來，抽抽答答地哭出來，又道︰「三爺，我們救你可是擔了性命的，若您回心轉意回去高府，千萬替我們說幾句好話，別叫我們掉腦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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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易雸听這話來得莫名其妙，便向書玉看去，書玉只笑，卻笑得勉強，于是他再看皮氏，後者瞪他一眼，更是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