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掌家娘子】作者:雲霓 -《全文完》

sanji32

第六十九章 符咒

; i5 R3 y9 N$ j: [2 ~5 [' r) J　　「漕米已經找到了，泰州知府王征如的師爺也一同扣下。」謝嚴紀高高興興將下屬的稟告傳給崔奕廷。

　　崔奕廷站起身，「你們連夜審壽遠堂，京中的子弟，外面上好看，只要遇到什麼事就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提起崔家，你們就說，既然知道是崔家在查就說個清楚，別想著進京找人疏通關係，到時候他就會和朱應年一樣。」

　　謝嚴紀道：「萬一他不肯相信。」
4 E# o8 `5 l! U! W  R5 `5 ?8 V1 t
　　「他不會不信，在外面時想著如何攀關係，只要被抓住了把柄，就會想著怎麼甩脫罪責，生怕自己做了替罪羊，」崔奕廷聲音裡帶著幾分的譏諷，「沒有了靠山就怕死，什麼都會說出來。」
0 t% C" J* E7 f1 l  \4 R. e! W
　　「壽遠堂想攀上崔家，替我們崔家立功，將來靠著這功勞保住他的小命，說到底，人人都盯著我頭頂上這個『崔』字，覺得有我叔父在戶部罩著，萬事都好說。」

" H: Z4 i) l+ J9 M5 C% }9 J　　崔奕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用用這好處。」

6 A/ @* A+ |6 p9 Q" {　　謝嚴紀站起身來，「都聽大人的。」

　　皂隸將從姚家查出來東西搬過來，崔奕廷眼睛飄過去，將一堆借票放在一旁，拎出來兩張符咒。

　　符咒上的顏色很新，像是才請來的。

　　「這是什麼？」崔奕廷拿起來看。
: i  n) Y/ x% Y, p+ ^
: a* D; d' Z$ ^: _: ?* i" ~, ^  h　　謝嚴紀端詳了半晌，「好像是道士寫的符咒。」
+ `& r0 |' v0 f  A
　　「姚家果然是書香門第，還喜歡弄這些東西，」崔奕廷遞給旁邊的謝嚴紀，「巧了，這符咒上面有本官的名字。」
, |1 T; E. B) [
. n- l' T' {, Y" j& g  s+ m: X4 b　　謝嚴紀也看過來，頓時皺起眉頭，「荒唐，居然用這樣的法子詛咒朝廷命官，姚廣勝自癒正派的讀書人。」
( V7 C! n0 }6 @, W1 F' |3 i; v
　　至於另一張符咒。
& e- Y: o8 y1 S+ Z
) d( q1 A4 K5 @& ~1 e8 O& H　　崔奕廷拎起來，眼角輕翹，這該不會是姚家七小姐吧！

　　名諱寫的清清楚楚，姚婉寧。
  _) m/ G5 ]6 k& A" U+ k) {7 w" }1 F
　　寫著他和姚七小姐兩個人名字的符紙貼在一起。

　　姚七小姐，總是三房的小姐，卻落得被人詛咒的地步。

, p9 a  T! Z) E. v　　姚家對付自己的親孫女，也要借力鬼神。
5 n! M. k; j' c9 G8 W2 W1 C# b8 t
　　真是愚蠢。

　　崔奕廷微微一笑，「眼見要過節了，姚老太爺這是要送本官平安保命符嗎？」
# z. D) [8 M$ r9 ~9 i/ t
　　「這哪裡是什麼平安保命符……」謝嚴紀一臉怒氣，也就崔奕廷才會笑得這樣輕巧。
) X: y/ f+ O: a, t7 i
2 ?9 N! N1 U5 C. E　　崔奕廷淡淡道：「正好本官要放告示，就將這張從姚家找到的本官符咒和告示一起貼出去，」將寫著姚婉寧的符紙折好，「看來走之前，本官還要見見姚老太爺。」
/ {4 w/ ^' P: T1 @' x0 M% b" u$ X% T
0 {( \9 e% ]1 w- G/ l' ]　　……
  p& Q: _1 x5 Y* d3 Q
) ?+ F4 I9 g! a/ B　　姚家被翻看的一片狼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姜氏正吩咐下人小心地將東西都收拾起來。
/ A* Y# u' c) ?" a4 L1 D- d
; T% j5 h4 @% D　　整整一天，就像是噩夢般，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 Z8 c0 E+ M" z
　　「老太太，那個……崔大人去見老太爺了。」
; v5 N0 ^6 \& S+ i
; r! P1 }; V# h) b2 x　　老太太本來沉下的心頓時歡欣起來，這件事可能還有轉機，要不然東西已經查走了，為何崔奕廷會去而復返。
! ]9 k* h! W" v6 {; u# W
/ F  ]5 w; X( J　　「快，讓人準備茶點送上去，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8 V; H7 R+ w" {% o; ?  a# H8 I3 \
　　趙媽媽忙吩咐下去。

　　明明是崔二爺帶著人來查檢姚家，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地奉承，這是什麼道理。

4 \& x2 S3 }6 S4 G# T& d　　老太太看向姜氏，「還愣著做什麼，快扶著我過去看看。」
# T6 b( y; [* B  |0 M5 v4 f1 ~( `
* F% g3 @" Q! D- w! B, `8 W　　這次家裡能不能渡過難關，就要看崔大人的了。
( ~4 S, c1 n+ r. H% d! Z" D
　　千萬，千萬要放過姚家一馬啊。
$ x  n! D& [# u) l+ `. g! T. B
　　老太太急匆匆地向堂屋裡去。
2 A# T+ i: t4 Y3 G& l. V
6 z5 P6 H3 f/ u6 X! Z0 G　　壽氏抱著瑟瑟發抖的姚婉如，母女兩個已經哭成一團。

　　姚婉如嗚嗚咽咽，「母親，」用力晃動著壽氏，「母親怎麼不找人去跟崔大人說說，父親之前不是說崔、姚兩家可能會結親，如果結了親，崔家是不是就會放過姚家，父親也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 x) j4 M! ^9 {( I: P( W. H1 x( W& V# E
　　壽氏不知道怎麼說，紅著眼睛，「你這個傻孩子，崔二爺如果願意結親，怎麼會對你父親下手。」

; F) T2 H% v: T3 s  Z4 y　　姚婉如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前幾日她還在為是選陳季然還是崔奕廷發愁，怎麼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
2 K. j3 o' n) b. G5 Q: r
　　壽氏嗓子沙啞，「你父親若是被定了罪，你們可怎麼辦啊。」

* R  u7 l# i; i! h1 A　　姚婉如抓著壽氏的胳膊，「母親快給外祖父寫封信，快讓外祖父幫幫忙。」

　　為今之計除了向三嫂和娘家求助，沒有別的法子。
5 L  J1 E3 U& `, q+ J4 y. E3 u
　　壽氏整人萎頓下來。
% T* W9 s' e2 N8 R2 ^
, m" [0 _8 N; K　　「六太太，不好了，」段媽媽匆匆忙忙跑進門，「六太太，老太太院子裡搜出了道士寫的符咒，說是咒念崔大人和七小姐的。」

　　壽氏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有符咒。
9 f, F8 `; d- ]3 y0 ^
) W7 [4 w7 x. b  b4 C  x0 q1 N. [　　……

3 H$ ~( q) b$ P　　怎麼會有符咒。
' P- ?0 _+ }; w4 V
　　姚老太爺看著面前那張符紙。
8 k9 Y: b. M! `8 l% e! |( L& b
% o  l* }7 U- x5 t　　「本官的那張和告示貼在一起，老太爺想要看，只要去縣衙門口就能瞧見，姚七小姐的這張……」崔奕廷刻意停頓了片刻。

+ ]8 H# _& F/ q. D　　七丫頭是姚家人，這張紙一定會交到他手中。

　　姚老太爺抬起頭，不知怎麼的，看到崔奕廷的目光微深下來，眼睛上挑帶著譏誚的笑容，「我讓人送去給姚家族長過目。」
  ~6 L% Z! _1 k, ~. N( ~
, H, t) r0 I) N8 q" d% g% `3 g　　崔奕廷揮揮手，立即有番役上來將符紙畢恭畢敬地接過去。

　　姚老太爺瞪大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明明張開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W2 |. @; I4 u. X6 }5 ?
# P0 x+ X! W4 R# a　　崔奕廷站在那裡，眉宇間有絲涼意，明明沒有板著臉，卻讓人覺得驚駭，「從姚家搜出了借票、每年賣糧的賬目，我們要一一核查……」

　　崔奕廷不給他留半點的情面。
( D1 ?0 s+ t9 f6 u  z
1 ]0 \) s/ O% h9 @6 n* p　　不但抄出了東西，譏諷他的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現在還將符紙貼在外面讓泰興縣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將婉寧這張送去族裡。

: n  x( y3 R3 A! A- e　　日後他在泰興縣怎麼見人。
1 y" D% q6 v4 x# y. B5 ~
　　姚老太爺忍不住瑟瑟發抖。

+ [1 X+ j3 [/ v　　崔奕廷略駐足片刻看著姚老太爺，他記憶裡姚老太爺養了四個兒子，三個做了官，姚家從此興旺，現在姚宜春進了大牢，姚老太爺名聲一落千丈，姚家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 {" m+ U. m" O2 \' `0 ^: P　　崔奕廷在姚老太爺眼前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姚家。

　　出了姚家門，崔奕廷翻身上馬，陳寶遞來馬鞭，「二爺，多帶幾個人一起去泰州……」

! _$ x9 ~& W; i, r0 ^　　泰州知府王征如，大敵當前只會抱頭鼠竄，沒有什麼可怕的。
- ]; i  T4 Y  ~' z2 }
4 @0 g! d$ a' j' L　　崔奕廷略低下頭，姿態從容，「你去告訴姚七小姐，從泰州府回來，我們就要啟程回京，我們的船可不等人……」
7 z% N, z1 ?0 c, [
& i. l# N' _) V  B　　……

　　「老太爺。」
6 l1 H6 N! N* _4 T8 n9 Q5 r% y
0 ]1 k' y! P; u& n　　老太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 ?+ R: E# g7 b2 U2 M5 L　　姚老太爺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緊緊地咬著牙齒，平日裡的儒雅去的乾乾淨淨。

　　「快，快將藥拿來。」

  z2 ]; t# q0 U2 |; [: z: `+ q& f$ x　　姚家頓時又亂成一團，有人捏嘴有人拿藥。

  t; X* j6 T; ~/ h7 g　　「老太爺可別嚇我。」老太太聲音顫抖。

5 C* Y3 R$ z3 u. x4 }8 k. c　　蔣氏用手掐住老太爺的人中，老太爺半晌才緩過氣，轉過頭看了看蔣氏，臉色彷彿有所好轉，再看到老太太卻鼻翼搧動伸出手指。
% {! |+ Y" K3 E& `( D# E* o, J
　　「在你院子裡搜出了符咒。」
+ t! s5 ?9 K+ ^& I& m$ w3 l2 \
　　符咒？

5 f5 q- P6 l2 |6 e) N5 g; ]4 |　　老太太愣在那裡，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到。

  R' l5 I& n. h% A- `4 l　　「老太爺這話從何而來，我可沒見過什麼符咒。」老太太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趙媽媽。

　　趙媽媽也是一無所知，「奴婢也不知曉，什麼符咒，怎麼會在老太太院子裡。」
1 X3 u$ B. T) P% E' v' o, c
& Q) d1 R5 |4 \+ r. Z" J　　「番役搜出來的，你還狡辯，」老太爺口沫橫飛，鬍子翹起來，一臉的凶狠，額頭上的青筋爆出，「有你這樣的母親……才生下那樣的兒子，我姚家有今日都是因為你。」

　　老太太被老太爺的模樣嚇了一跳，幾乎忘記了反駁。

2 C7 V+ B: f6 R: k* T　　「我怎麼娶了你這樣愚蠢的婦人，生了那個敗家的兒子。」
/ M/ r8 n) G2 x. A7 D
1 P# k$ h) ~$ Q7 U　　老太爺的聲音震耳欲聾。
; j- g/ W1 k" r; J2 f* Q1 _# N
) u' S7 ^# K  s3 l　　老太太眼前發黑，差點站立不住，「這些日子家裡沒來那些三姑六婆，哪裡來的符紙，老太爺也不問仔細，就怪在妾身身上……」
8 @# [$ h. @+ u6 ?( C4 _7 f, J! c
( |, V: k7 X9 }2 L- U　　老太爺冷笑一聲，「用不著我說，符紙已經貼在府衙門口，你讓人去瞧瞧，興許就記起來了。」

　　有沒有讓人寫符咒她心裡清楚，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出這些東西，是誰放在那裡的，老太太將屋子裡的人看了一遍。
; N# [* y2 f) R. e' e
　　一無所知的蔣氏，懦弱膽小的姜氏，躲在屋子裡的壽氏。

) i7 @" m) B9 q( z　　到底是誰。
: G. W2 m( g; P6 q  f. T0 i
6 |0 B$ x& H( o& Q! d5 ]　　「老太爺……」老太太上前走兩步。
- g$ f# l( {  n, o! U# z. N
　　老太爺忽然大叫起來，「出去……離我遠遠的，出去……」

　　老太太愣在那裡。

　　老太爺接著大吼，「我讓你出去……」

2 \5 Q9 }/ _2 K　　當著屋子裡的晚輩就這樣喝斥她，她怎麼也是兒孫滿堂的人，卻不給她留半點的顏面，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 U$ z3 M; r. q7 \1 }' G
　　年輕時辱罵她也就罷了，如今她可是一條腿邁進棺材的人，難道老太爺還想著這時候休了她。
; p1 B/ o2 }. V# z' |5 S
　　老太太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趙媽媽驚呼的聲音。

　　……
6 O+ [) Q. A$ ?. K2 Y4 P  U9 J
　　姚宜州看過符紙遞給二老太太。

- I& e( T  g- M* {; h6 ?9 C. q　　二老太太氣得發抖，「他們這樣黑的心腸，連親孫女也要詛咒。」

* d7 C7 O, E6 Q6 M3 W( P. N9 @/ m　　「這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8 ?$ h  i! |5 z3 a. x
8 X2 S: f6 q5 `  h6 ]1 l　　婉寧想將符咒看清楚，二老太太卻折起來，「這些不好的東西，你不要看。」
- [! m' ]5 q; u# U- `
　　姚宜州道：「聽說是從老太太的院子裡。」
" H1 C: B( b* V7 {) Q% U
* N. m: u4 U8 b6 N! |! g" ]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多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做這種事，已經被朝廷查出來，看他們怎麼狡辯。」

　　從祖母院子裡找到的……這件事有些蹊蹺，若說這是婉如做的她還相信，祖母……怎麼可能親手做這種能輕易讓人詬病的事。

8 R$ {5 B/ \; V- }+ R2 F　　不是祖母又會是誰？誰在這時候算計了祖母，還是祖母院子裡的下人，想要討好祖母卻弄巧成拙。
/ E3 T0 i2 s! G/ h" ?2 k. g2 d
　　婉寧向來不太相信過於巧合的事。

6 J5 \5 r0 }. N6 y　　二老太太吩咐姚宜州，「讓族里長輩看一看就拿去寺裡燒了吧！」

　　這東西只要拿給族裡的長輩看了，就等於抓住了祖父、祖母的痛腳，日後祖父再也不能在族裡呼風喚雨，即便是仗著父親的官聲，族中子弟也不會對他信服。
7 }6 l7 C" Y4 l+ d0 m
　　等著姚宜州拿著符紙出了屋子，婉寧將頭靠在二老太太床邊，「二祖母，孫女有件事要跟二祖母說。」
' X- P: q) K2 N6 n8 j
　　「說吧。」二老太太伸出手梳理著婉寧的頭髮，她就奇怪，婉寧這樣的孫女，三弟妹怎麼會不疼。
" L. b5 f2 z1 J+ M3 y; D4 c% Q3 n
　　「孫女想請舅父送我去揚州，我想看看外祖母和母親。」
; T6 W- u& Q: H
  X1 j$ O7 ?/ m) G　　二老太太的手停下來，嘆口氣，「趁著你祖父手上一堆爛攤子無暇顧及你，去揚州看看也好。從二房多帶些人手一起手，免得被人說三道四，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千萬要早去早回。」

8 y% u* p2 t8 ~, c7 R8 B　　婉寧點點頭，她和祖父抗爭，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回去揚州看望外祖母和母親，如今這件事做成了，她恨不得立即走到母親跟前。
$ ^4 p3 g* m! q7 Z  `
　　婉寧陪著二老太太話家常一直到很晚才去碧紗櫥裡睡了。

. p# N2 c+ M6 v# H& v8 v( B3 r( T) ^　　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就起身，挑了七八個家僕讓婉寧帶著，「就算有沈家人跟著也要小心。」

　　婉寧本不想帶這麼多人，卻拗不過二老太太，只好將人都帶著。
4 |/ C; e2 B, W* O& I
　　二老太太拉著婉寧慈祥地道：「見到你外祖母幫我帶好。」
2 B" p- V$ d# |7 g( `; M" f( V
　　很快沈家的馬車來接婉寧。

; w* e9 e. y9 Q( j# v　　二老太太讓人扶著走到垂花門，眼看著婉寧上車。

1 r8 h$ S7 y# D7 K! A　　馬車緩慢地前行，不知怎麼的，離開二老太太讓婉寧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七姐姐，」昆哥抬起頭，「母親說，七姐姐也見到了那位有名的楊敬先生。」
8 `1 B& o7 C4 i* R# O+ J8 W1 p1 M
　　沈四太太笑著道：「你舅舅和我回去說楊敬先生的事，正好被昆哥聽到了，你舅舅說既然知道了楊敬先生來泰興，我們家也要備一份禮物送去，請楊先生給昆哥啟蒙我們不敢想，楊敬先生能幫忙推薦個西席，我們就千恩萬謝了。」
" `. V3 w) K4 J/ b
/ |5 I4 y% E% t8 A- E4 q. B9 Q  d3 x　　昆哥一雙眼睛很亮，仔細地看著沈四太太，「母親不是說，泰興周圍不少的學生都去求見楊先生，想要拜楊先生為師傅，昆哥為什麼不能去？」
: V1 ^& ?/ ?9 W
2 d0 Q/ J6 ~& f　　沈四太太面對昆哥認真的神情，不知道怎麼說。

' S" N' t6 X( `9 d6 Z2 ~' ?8 |" N　　難道要說沈家是商賈，普通的先生都請不來，更何況楊敬這樣達官顯貴都求不到的先生。

　　「昆哥想要楊敬先生教你？」婉寧輕聲道。

2 q; G- w2 @$ }  B5 n: _2 Y% g　　昆哥點了點頭。
; A" I3 R$ z6 Z; Z
　　「為什麼？昆哥也沒見過楊敬先生，為什麼想要楊先生教你……」

0 J8 e3 _6 u) i% Y4 a　　昆哥道：「因為父親、母親說楊先生很有名……」

2 Q' _4 x! v$ r7 b8 l　　婉寧看著昆哥，「那是舅舅、舅母和別人這樣說，可是要跟先生學習的是昆哥，如果昆哥想要求楊敬先生，昆哥自己就要想法子、下苦功，弄清楚楊敬先生是什麼人，要想成為楊敬先生的弟子要怎麼用功，不能依賴舅舅和舅母送禮物，對於真正的有識之士，禮物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5 Q3 Z& o# @$ M7 _4 c6 q+ Z
　　人在這個世上最終是要依靠自己，就像她明明從來沒用過銷售心理學，現在卻要將他們從腦子裡挖出來，試著應用。
6 [* u3 `& @. I- l+ `
# A- T# z. O2 Q: e0 S$ ^5 O/ |　　有些事，別人再幫忙也沒用，始終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好，這就是她要教昆哥的。

　　沈四太太怔怔地看著婉寧。
( _1 Z, x! Z! e4 z
/ ^6 b' V$ D2 ~3 [　　都說辰娘命不好，可是她卻覺得辰娘好福氣，有婉寧這樣的女兒，辰娘將來定然會跟著享福。

　　也不知道辰娘到底想明白沒有，願不願意見婉寧。

! s( U) }$ h8 c' `$ S1 a

sanji32

第七十章 母親

9 H5 z+ I" u' F　　京城，姚家。

　　姚三太太張氏正清點送去娘家的禮物。
# t3 n; \2 k( {' F
) F: e/ u7 K. [. q　　孫媽媽進來道：「三太太，姨夫人來了。」
+ K6 [. \  _/ \% N" x4 [5 z! P- p
　　「姐姐？」張氏低聲問。
. {, m, Y% s0 f2 g/ Y. ^
; \* [5 K' x8 P9 ?0 P　　孫媽媽頜首，「是二姨夫人。」

　　張氏忙迎了出去。

　　張氏的二姐嫁去了忠義侯的弟弟家中行四，平日裡都被喊趙四太太。

　　趙四太太張瑜貞這些日子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忐忑，見到張氏忙拉住妹妹的手，「族里長輩聚在一起商議，我們女眷就在旁邊伺候著，說到爵位的時候，所有女眷都在看我，我是強作鎮定，彷彿爵位的事和我無關，其實誰不知道，我們老爺最後可能承爵位，上次來的道士不是說了，我們張家會雙喜臨門，我想這雙喜說的會不會是父親承爵，我們老爺也承爵。」
1 s( y& q8 u5 x3 H$ O5 @
　　張瑜貞用手拍拍胸口，「可緊張死我了。」

) [1 H" q2 W, Q! b5 r0 P2 r　　張氏臉面笑容，用帕子給張瑜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父親不是說了這些事不用著急，你福氣好，姐夫又有軍功在身，趙家最有前程的就是姐夫，爵位不給姐夫給誰呢。」

　　張瑜貞鬆口氣，「說的是，論起這個誰也不如老爺，」說著向四周看了看，「就是害怕世子爺被找回來。」
( m4 {( Y& A$ }& G4 J( y. V6 f
　　皇上讓人去找忠義侯世子，一直都沒有消息，說是還要等等消息，其實大家都知道，世子爺是不可能回來了。

, t* n: `( M4 ]; ~) B- d% `4 N　　忠義侯夫人每天以淚洗面，她們這些女眷就要進忠義侯府相陪。
0 {$ C5 a2 N, O7 |+ j5 p6 Q
　　都是為了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忠義侯府那麼大，誰不想搬進去做侯爺夫人。
  i2 R$ J1 X! T! B/ K
- D  d" x! j) w! ~* E　　張瑜貞道：「我們家是勳貴出身，爵位這些事我們從小就知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能心平氣和，那些人就不一樣了。」
3 H' E! U. \# V& g' P3 u
% o' }6 k0 b* F6 c% w) |4 d　　「妹妹沒看到，族裡的女眷去忠義侯府說是陪二嫂，其實一個個都在我身邊晃，」張瑜貞打開扇子，搖晃了幾下，抿嘴笑，「嫁到趙家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盼來了這一天。」

　　張瑜貞喋喋不休地說著，孫媽媽帶著下人端來茶水和果盤。

, M9 ?+ ?. m' |% n( d7 K　　吃了塊點心，張瑜貞道：「歡哥哪裡去了？我帶著好東西給歡哥。」
9 c: p& k3 l: p1 f0 @' O
　　說起歡哥，張氏一臉的笑容，「在後花園裡和他五叔一起餵魚呢。」

4 @8 w% H$ ?; U1 e+ l　　張瑜貞笑起來，「歡哥有福氣，有你這樣的娘親，還有疼他的爹爹和五叔，只可惜妹夫命不好，若是沒有娶沈氏一早就娶了你，家業比現在可要豐厚的多。」
; ]0 K% g0 C4 Q2 Q& ^# w/ ]5 c
　　張氏沒有跟著張瑜貞一起得意洋洋的笑，長眉揚起明媚中透著幾分的溫婉，「別這樣說，沈氏的嫁妝比我可不少。」
& g! G# l1 K6 z% h2 ]3 g$ d; B6 I
　　張瑜貞說起來憤憤不平，「畢竟是商賈家的女子，雖然被休，名分仍舊在你頭上，想到這個我就生氣，你是我們姐妹中出了名的漂亮、賢淑，父親怎麼會將你嫁到姚家，」說到這裡頓了頓，「沈氏的女兒多大了？是不是快要議親了？你準備怎麼辦？依我看就讓長輩在泰興找一個人家嫁過去，永遠也別讓她回到京裡來。」
* @* E' P( Z+ J2 R# ]# M8 y
　　「免得糟蹋你的名聲，讓你看著也生氣。」
* L( d, \7 d0 L$ m* e; |" D( h7 s9 W
  _% h  N9 F6 n# K　　一個休婦的女兒，誰願意擺在眼皮底下。
" j0 h# u- D3 z
　　不如遠遠地支開，死活跟這個家無關。

　　正說著話。
8 u8 |2 C$ q" @$ ~1 [- ]# W
　　外面傳來歡哥的聲音，「母親，母親，看歡哥給你采來的花，多漂亮。」

& j& Z6 X6 P+ K4 m. i7 d　　張瑜貞抬起頭來，看到外面一大一小的人影。

　　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歡哥身邊，淡青色的直綴、墨般的長發，眉眼明亮卻又猶如水中的月亮，輕輕地在上面籠了層薄霧，寬帶束著腰身，顯得身姿尤其的修長，被風一吹，長袖飛舞如同要翩躚的蝴蝶，整個人如同畫上走出來，讓人想要接近，卻又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丹墨就化了。
' U. o. o' W( U2 w
　　張瑜貞也不禁看愣了。
& N/ N1 H: f0 _/ h
3 x) |' V) I+ G+ V5 n& q　　男子顯然沒有料到家裡還有客人，低頭吩咐了兩句，轉身走了出去。
7 O3 {' W" k5 a/ m
2 r2 u1 ?9 r/ b　　張瑜貞這才回過神來。

9 p( Y) ~+ {; ]) d5 k9 a　　那是姚五老爺。
8 j# _* t2 U( f: v
, Q$ |+ R, m6 y　　京裡有名的美男子，不但人生的漂亮，為人又親和，京裡的婦人都小聲議論，也不知道誰能嫁給他做繼室。
* k7 F! |% |, ~, |  \1 S
　　歡哥抓著一大捧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然後一頭撲進張氏懷裡，「母親，母親，看五叔幫我一起摘的花，母親喜歡嗎？」
6 G5 @# ]% r1 u% B2 I
$ T, i7 q: D* Y　　張氏眼睛笑成一條縫，「喜歡，母親最喜歡，」從歡哥手裡接過花，然後湊近鼻端，臉上笑容就像糕點上的糖霜，甜滋滋地化開。
2 P0 R! P4 {) k* J* q
　　歡哥從張氏身上爬下來，「我還要五叔，我要五叔……」

　　張氏忙道：「你五叔還有事。」

" M) f3 C' f; g+ _" W　　歡哥在張氏懷裡扭動起來，「不要，我要找五叔。」

　　張氏頓時沒了辦法，外面的媽媽聽了聲音進門，「五老爺在前院呢，要不然奴婢將八爺帶過去。」
! F9 I3 @, ~$ U4 U$ s" B
　　張氏也沒法子，只得順著歡哥，「帶去吧，讓歡哥別搗亂。」
9 E0 M; ?; M2 T0 g) s
　　乳母立即上前將歡哥領了下去。
7 {; c- G, x) |; ?1 r
- J# ^9 K, ]% e8 ~7 m* `( B; C　　看到歡哥小小的身影離開院子，張瑜貞才想起來，「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你家六太太的娘家，打聽那個休婦的女兒，大約是想要結親。」
: u* I$ m1 \! w! C) r$ E. I, w
　　張氏一臉的茫然。
' H9 v. V0 R$ ~  i1 ~( E4 i
　　「你瞧瞧你，這個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提醒，」張瑜貞拉起妹妹的手，「多虧妹夫對你好，否則以你的性子，家裡有個寵妾，還不逼死你。」

　　「你就是太寬厚。」
1 Y" Y( y! r- k3 ?  G: D/ `
* ?8 f* X% m6 f/ ?# m4 A. y/ `　　張氏看向張瑜貞，「壽家有年紀相合的？」

　　張瑜貞笑道：「怎麼沒有，壽遠堂的兒子。」
+ B8 ], o& D+ p$ e. j4 v% u
　　張氏臉色頓時變了，「那可不行，那是……那是……」忙搖頭，「誰家的好女兒願意嫁過去。」

　　還替那個休婦的女兒說話。
2 a2 a( ]( w' I, o% d7 M
　　「你啊，」張瑜貞皺起眉頭，「你這樣心善，我看還是別讓那休婦的女兒回京來，否則又要將你吃的死死的，要不是她，你生產時也不會那般驚險，多虧我讓爹爹出面訓斥了妹夫，妹夫才狠下心將她送去泰興，依著你，你肯定將她留下來……」

　　張氏抬起頭，「是二姐心疼我。」
+ M9 V  `" e  a8 C7 j& E  J; k) H/ D5 f
! b& n" p3 ^0 g! t8 Z% u6 {　　張瑜貞笑道：「你知道就好。」

　　張瑜貞坐了一會兒就離開。
7 b6 c3 @" j& r; p( F& c  f
* Y. l( H# a) l  {　　張氏回到內室裡坐在錦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外面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風吹過來樹葉嘩嘩作響，她忽然很期盼下場大雨。
% z& I1 h. C/ E# T% t
　　這場雨下得透透的，讓院子裡積滿了水，院子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這樣她就能安心地躺在貴妃榻上休息，沒有人打擾她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張氏臉上露出笑容來。
8 c% k9 q( [5 B$ Z. F8 ~# ~6 Z
　　「太太今天這樣高興，是不是因為親家老爺承了爵？」孫媽媽輕聲道。
( \5 q# x* p  c3 y# F8 `0 S
　　就當她是因為父親吧。
3 N, ?! |1 V# g! D  a* U& z
　　張氏點點頭，輕輕地攏了攏衣襟兒，衣襟上有桃花的香氣，就像帳子裡熏的香。
( \! O* ]. b, V6 G5 }; s+ g
　　「老爺回來了。」
7 u6 C2 c; M9 \
$ m* d6 U0 I' u) d! ]$ ?$ b　　小丫鬟香葉進來稟告。
" h' O# u6 u, S5 k: W5 r
; D- A  Z8 A  ?8 t% r: \# n　　張氏有些詫異，「這麼早。」

: U" C2 f( I4 _  T- w　　整整衣衫要迎出去，卻又回頭道，「將我的那件蔥綠色的褙子拿來。」
6 p( [' ]/ t+ w: K
1 I5 ]6 f3 f! m& R* I6 m* d　　丫鬟急忙服侍張氏換衣服，桃紅色的褙子換下來，張氏道：「疊好了，不用清洗。」衣服才穿了半日，不用洗。

　　「帳子也換了吧，老爺不喜歡桃紅色，換成青色的紗帳，」張氏攏了攏頭髮，對著鏡子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然後那表情就定在了她臉上。
( }5 P, A0 K! m% {! a
! C) O' b& ^9 g5 o　　說著話，姚宜聞大步進了門，張氏忙迎過去，一臉的喜氣，「老爺今天怎麼這樣早，五叔還在前面等老爺。」
0 t% j" M& B5 M0 P2 Q0 B% a
( Y) h* ^9 T. O/ q& h5 H# e% a　　姚宜聞看著一臉嬌羞笑容的張氏，本來繃著的心一下子鬆懈下來，看到丫鬟抱了桃花色的帳子，「怎麼又要換帳子了？」
4 O! c! g# Q& V8 R
　　「拿出來掛一掛，老爺不喜歡鮮豔的顏色，妾身就讓人換成青色的。」

　　知道妻子掛唸著自己，姚宜聞嘆口氣，「不用那麼麻煩。」
3 V( K( X5 j. B2 e, ]* g. S
$ F# o2 x+ p  b2 {$ f; X　　「看著順眼，老爺也覺得心裡舒坦。」

3 z# E; p7 }6 X2 t5 |: s0 f　　張氏就是這樣對人柔順，心裡也沒有太多的思量，進了姚家之後處處都順著他，不像沈氏那麼好強，凡事都要跟他講個禮出來，小事也要記在心上，他出去應酬晚一些，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夫妻之間就應該像他和張氏這樣。
; h1 D- G8 v- z/ q& D9 K1 }/ L
　　不知怎麼的，每次看到張氏，姚宜聞腦海裡都會出現和他爭辯的沈氏，沈氏就是性情不好，才結婚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錯，有了婉寧，家裡的歡笑就更多了，就是從納妾之後，沈氏不管大事、小事總是不依不饒，在他面前還經常說父親的不是，沒有父親他怎麼可能一直科舉。
7 u8 D. `4 U5 {8 ?9 v
# y1 C+ j6 h- H# g4 ]; H+ R　　父親是有才學的，只是不適合科舉罷了。
6 Q4 r" C8 [: p9 B1 i( d3 @8 H
  K$ B5 d3 D2 j2 W+ M; g, z% @0 j　　在泰興縣誰不知道父親的名聲，沒有父親就沒有姚家的今天，沈氏連這個都不明白，就因為這個他才鬧氣去書房，讓沉香來服侍。
; f9 X/ R1 v/ n# U( N: m
: d: `3 ]7 |4 i% C" ?2 m7 B　　沉香有了身孕，沈氏就一臉不快，父親怕沉香有個閃失，特意讓沉香在祖宅養胎，一切都好端端的，沉香眼見就要生產，卻滾下了樓梯……
8 `/ b. H9 u9 h. |
　　姚宜聞將這些往事趕出腦子，享受這張氏的服侍，張氏的手很輕巧，很快就將他的衣服脫下來。
! g' b" ^& C9 E# m0 X, g9 T
　　張氏道：「老爺今晚該去楊姨娘那裡了，妾身已經讓楊姨娘留了門。」
7 _. c6 L+ @% t/ f
1 ]" L0 S: s# ^; [$ s# T0 I$ D: f# A　　張氏自從上次小產之後，身子就不好，很少服侍他，「晚上我留在你這裡。」
1 |0 ]( @8 \# @: y- `) |
　　張氏臉上一紅，卻低頭笑了，「哪裡行，老爺好久沒去楊姨娘那裡了，既然定了規矩，老爺多少也要依照妾身的安排，別讓妾身不好做。」
6 h7 }  Y  |  p& ~
　　「我哪有這個心情，」姚宜聞道，「聽說南直隸那邊查出了些事……」
0 V4 N% B" p( M3 T2 M8 M; T0 {
　　張氏沒有搶話而是聽著姚宜聞說。

. T& O8 J5 d* q0 e  ]9 D* G0 s8 q　　「偏偏南直隸離京城又遠，到底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只能等著，我們這邊還好，戶部和刑部恐怕要麻煩。」

　　「不知道泰興有沒有事，」張氏道，「早知道那邊不太平，應該將父親、母親接進京來。」

　　姚宜聞很肯定，「這些事牽扯不到父親。」
3 e  I4 o# F& A
　　張氏坐下來，姚宜聞伸出手來想拂一拂張氏黑亮的頭髮，張氏卻躲過去，「大白天的，都有人看著。」
' {7 C: L& G% `0 I  s
7 J, R$ K9 U. C3 j　　張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在他面前總是很矜持，無論是平日裡還是床1笫間，總是壓制著。
+ }& o& W2 k. Z+ W
; m* n' m  y* [' G8 x+ ~) f　　姚宜聞忽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父親將婉寧教的如何了，婉寧的脾氣千萬不要像沈氏，將來再鬧出什麼事，可是要傷了名聲。」
! H% e; L: h) M. x# D' O+ d* F/ m1 w2 }
- q" {3 y& L7 y2 \9 a/ d　　「好了，老爺快去見五叔吧，五叔陪著歡哥玩了大半天。」
% w9 ~; z; U2 }7 B4 ]: j
/ c6 r7 `0 C' F" s8 Y3 c　　在張氏的催促下，姚宜聞站起身，「我過去看看。」

% l6 t+ m# n( t( N　　張氏將姚宜聞送出門。
' C! J9 i& G* [. }
* L% S( P; F8 M* e9 X( X$ j　　轉眼的功夫，就下了雨，一滴雨落在張氏的衣領裡，張氏皺起眉頭，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5 s1 T) ?* @6 [! y6 J: ?2 G) ~　　……

) F5 r# z( ?2 s. R, i/ {8 g　　大雨滂沱而下。

　　泰州府一整天都在下雨。
4 k; Y) O- l# h0 E" T
　　二老太太閉著眼睛彷彿昏昏欲睡，屋子裡的姚氏族人互相看看，姚宜州低聲道：「母親，族里長輩都在問您，這件事怎麼辦？」
& X2 h0 O* F( K! k5 }+ d0 O% r% s
　　二老太太這才醒過來，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族人，「這還不好辦，欠債的還錢，欠米糧的去要米糧，你們和三房的事自己去解決。」

  p5 F( V5 D! D0 s; Y3 H# q# H　　三房如今是丟了借票，米糧也被朝廷查抄，這些平日裡跟著三房賺黑錢的族人現在好意思找到族裡。

2 ~+ Z/ c% A! L9 Q　　「我們去找三老太爺。」

5 Y* V1 `0 a, j7 n, l3 D　　二老太太從心裡頜首，這就對了。

5 B2 P' W6 c& g% s( b( ^& A* J　　要的就是這句話。
5 a3 N% i  k, `* H( {$ h
　　送走了族人，姚宜先一家跪下來，「多虧了二老太太，要不是二老太太哪有我們一家抬頭之日，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三房的事，議論我們慧姐兒的人也少了許多。」
( H: h1 U" g0 {) j# j3 H9 m
& x! [8 ]+ ~* h( y5 Q0 Z$ |+ K8 l& a　　「不要謝我，」二老太太道，「該謝婉寧。」
! x( k) T- u9 T6 V
　　該謝婉寧，沒有婉寧，姚家一族照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1 o- X% \% @/ y0 {8 e" [$ Q
　　桂媽媽歡歡喜喜地進門，「老太太，廚房裡問呢，是不是該下餃子了。」

2 `. R' o1 K  Y. C6 Z　　該吃餃子了。
5 [* Y5 H  y% H& `1 N, I
　　姚婉慧上前服侍二老太太坐起身。
+ V( d3 G) [* F/ c# ]
　　二老太太覺得心裡十分的舒暢，「今天都留下陪著我吃餃子，這些年也委屈你們了。」

　　姚宜先和族兄們互相看著，「老太太這是哪裡的話。」

　　姚家堂屋裡頓時歡聲笑語。
) Q& z7 M5 X: `: }7 q' w2 x1 @
　　二老太太道：「我讓人從泰興樓拿了點心，將孩子叫出來吃點心。」

　　桂媽媽帶著人將點心擺出來，族裡的孩子們頓時在堂屋裡跑來跑去。

　　二老太太看向屋外。

　　大雨不停地落下來，也不知道婉寧在哪裡。

! T) |9 Y6 f. l/ ?6 h+ V  O　　……

　　雨點不停地掉下來。

9 m2 U3 ^  m5 L　　婉寧站在馬車前，看著眼前這所小小的院子。

　　母親回到沈家之後就住在這裡。

# H, B( e( D1 Z. C+ J+ P; o　　不一會兒工夫，院子裡的媽媽出來道：「七小姐，娘子請您回去，七小姐好不容易才在姚家立足，萬萬不能在這時候落人口實，娘子一切都好，收下您送來的東西，這就行了。」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已經下雨了，我們先回去，明日我來跟你母親說說。」

　　辰娘還不知道婉寧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害怕。

2 D9 s- B( K) a- L5 |" c, d　　沈四太太不由地嘆口氣，凡是母親都一樣，小時候怕照應不好子女，等子女長大了，又怕連累他們。
# n5 R2 \5 k" c" ?' q# ~
7 r1 i( D5 B- g) f( N4 G　　辰娘現在處境不好，若是連累了婉寧的名聲，婉寧要怎麼嫁人。
! O- i& l: F5 \$ h  @
( P. g: W# O7 ]* A1 ?　　女人不能有門好親事，這輩子就完了。

2 Z3 b6 V; f+ T' u3 e( x; x; D　　辰娘還想婉寧能嫁進陳家，陳家是書香門第，要娶的媳婦絕不能在禮數、德行上被人詬病。
! }8 B8 ~4 F5 k* F/ s; _( S2 U
* H1 L7 b( O; r　　「你母親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思，這就行了，」沈四太太勸說婉寧，「來日方長，等過幾年你安穩下來，你母親也就能見你。」

# i: R( J8 Q# I1 I* F　　婉寧知道古代的禮數，要對被休了的母親不聞不問。

7 I: a* V9 c2 Y" e$ x" t( }* ~　　骨肉親情抵不上一封休書。
: r4 y# t8 z1 }0 y, d  x
, j' `6 b9 o# F# ~' p　　這是她永遠不能苟同的地方。

* a" v/ `2 [2 @- ?2 H" Z　　她並不怕被人議論。
4 d2 x" y% Y+ E( a3 I9 q5 t6 h
　　如果她怕這些就不會反抗祖父，也不會一路到揚州來見母親。

　　雨越來越大。

& o& {& T2 w; i5 M% d　　沈氏在屋子裡團團轉。
; ~( P  [+ G6 u9 ?
7 X9 u( E) Z. L6 {6 I  X5 u" G　　「娘子，要不然就見見七小姐，這裡是揚州不是泰興，不會有人知道。」周媽媽輕聲勸說著。

　　穿著半舊醬色褙子的沈氏慌張地坐在椅子上，她每日都會想起婉寧小時候的模樣，最喜歡靠在懷裡聽她哼歌，她唱的不好聽，婉寧卻喜歡，肉肉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拍著，說不出的高興。

+ V. @. t2 Y) X7 u; a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見不到女兒長大。
. x* \1 f6 K# {: \1 ~9 k- e9 v
. u" B( A2 [5 _& U$ ~$ O% h% x+ U　　女兒……

　　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女兒一面，她日夜祈求能有這樣的機會。
) D" j6 |* K" S+ j  w$ K
, v" x$ X& O5 ^. O2 |7 z6 D　　可是現在她卻怨恨自己。
' D+ r4 n$ U4 T5 i& A
( O& X% y/ y8 E( j9 g" f0 {( M　　不該這樣。
7 W( ]8 o" I6 t$ J
9 c% \* @2 @9 s* H1 f　　不該這樣奢求。
7 Q0 M7 F( @1 X8 j
　　「你不是說，姚家族裡有人跟著……她們都會知道，紙裡包不住火……」沈氏臉上如同蒙了一層黑色，說不出的頹敗。

　　「姚老太爺不會饒了婉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姚老太爺睚眥必報的性情。
+ f- H7 b  E* H' o
+ G6 g% o) z- R. M9 T2 k　　她已經是個廢人，不能拖累婉寧。

1 ~0 m+ f& n" Z0 B" N& q& K, Y) r　　周媽媽不禁眼睛一紅，娘子早就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 \/ t& ^. ?4 o" C/ o
" z) c! f( a/ O$ D) Q& T7 R　　「只要婉寧都好，我就知足了，這樣就很好……」沈氏望著外面喃喃地道。
$ K8 i; D* O+ d% v. R$ L
　　……
/ j6 C) s1 ]5 `0 n" S6 @  {+ I
　　「小姐，要不然我們先回沈家……」童媽媽也忍不住小聲勸說，風很大，七小姐的衣服都已經濕了。
- C6 B" m6 C; _+ u
　　所有人都小聲勸著。
% G2 ^1 k0 b& b) j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婉寧看向緊緊管著的大門，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 c/ x( p! a% e% h/ ^% l" l8 y
　　婉寧提起裙角，慢慢跪了下去。

! i' \$ V( E# A9 I& C4 S- e% R　　青色的衣裙浸在了泥水裡，小小的女孩子就這樣端端正正地跪著，好像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起身，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黑色的大門，目光是那般的專注。

　　「小姐……」

　　「婉寧，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動搖。
% H1 R9 n& `0 b8 `1 a$ n. j  J* h
　　她要見到母親，只有她這個女兒知道，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sanji32

第七十一章 感動
4 S) I( Z' m$ g: k5 \" S
　　小時候不懂事，會因為沒有吃點一塊點心而難受，還會因為見到一隻蟲子受驚嚇，自己尿了床也會哭個不停，就連睡一覺醒過來，發現還困著也要熱熱烈烈地大鬧一場，吵個天翻地覆。
. f0 o' n* @1 F/ L1 W0 r
& b6 Y: E2 i% z　　這就是小孩子。

* d3 C" \! D$ t, C" T* \　　那些毫不起眼，小到看不見的理由總是讓她很難過。

　　她難過起來，很多人會來勸說。
; K, ^+ U9 U: }) h- H
　　乳母、下人、大家拿著各種玩具逗她開心，都沒用，她依舊吵鬧著。
1 e. T, S1 m8 z6 a
　　只有母親真正在乎她在想什麼。
3 X% a2 c# t* i( H
' b1 R, }. G% r5 m' g" D" Z0 @5 E. T　　只有母親將這些不起眼的小事，當做大事放在心上。
8 @# V+ J9 H" J9 Q6 F& J
　　母親會第一時間拿來點心，讓人抓走蟲子，將她抱過來放在肩膀輕輕地拍著，哄著，讓她歪著頭再安睡一會兒。
0 w, U1 V' L; |& ?6 b$ V
- k( L+ C( u7 r　　只有母親，真正在意她在想些什麼。
8 \8 E2 ?+ z( y: s% U3 C; ^
　　人這輩子能得到的東西不多，最先有的是母親，最害怕失去的也是母親。
# Y" B0 t4 X* S# K8 U9 I/ V
　　如果有母親在，她就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過的不好，就會有人心疼，只要她身處困境，就會有人擔憂。
: @. M8 w, A% [* C! }
　　她讓自己不快活，總有一個人會比她更加不快活。

+ Q, q% \* [* e6 o0 b: x. m. U2 k2 `　　她讓自己難受，總有一個人在她更難受之前會伸出手來。
6 ~* n( J, g* t2 O0 G, }3 z5 N
　　這就是母親。

" U; A  X" J1 |& {3 O　　所以，她就算什麼事也不會做，也篤定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2 N2 }" U6 B% G5 {0 a9 C* @
5 r- i& l. N0 O2 U2 r; F& G　　天下的兒女，都知道怎麼才能讓母親心疼。

　　她不是一個好女兒，卻是一個懂得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孩子。

　　於是她跪下來，就在雨幕之中，讓大雨淋在她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疼，兩腿被涼水浸得有些刺骨的麻木，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有個人知道她冷的瑟瑟發抖，在雨水中跪的筆挺，她就心滿意足。

7 f, {' K. q) l/ `  {, _　　總會有人心疼她。
( ]  c9 r& m' ?/ {
　　所以愛兒女的父母永遠都鬥不過兒女。

& c& ]$ x& H  d: R　　婉寧從來沒覺得被大雨淋著，她心裡還能這樣暢快，這樣高興。
1 c& x  }& T0 D% m1 q8 U
9 e$ v( ?/ a: `' a! Y) u　　童媽媽不停地去敲門，大門總算又打開一條縫，裡面的下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婉寧，頓時嚇得又合上，慌慌張張地向內宅裡跑去。
  C9 s! w5 |& g
　　沈氏正打開衣櫥，衣櫥裡只有一個用漂亮的碎花布包了好幾層的包袱，沈氏將包袱打開，裡面全都是她給婉寧做的衣服。
! G. j/ T/ y6 U0 n0 y7 {" `) E
　　沈氏慌手慌腳地整理衣服，彷彿這樣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 e- k3 Q; d8 h1 o  Y& v; U# d
9 c7 d( i% \# m# @+ O　　「娘子，」周媽媽進來道，「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在門外跪著呢，這雨下得多大啊，這樣下去可是要落下病。」

0 C8 O$ f: @3 ]! j4 m　　沈氏一驚心就想被扯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
) ^( n- n  H) I  N1 r# l
* `. P/ [2 D7 m4 ^　　大雨滂沱，樹葉都被雨水打落了一地，婉寧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在雨水裡……還跪在地上。
3 z' i  F7 q+ l+ p" T8 ]; X! U4 O
, t% b) x9 d" u7 z: h. h, L8 U　　沈氏的眼睛霎時紅了。

( M' p* J+ X# O0 ^5 g' x2 q+ w　　顧不得周媽媽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 w+ I- X& H3 W* G; v: @+ \7 c' g
5 q% C* d+ b6 J/ K　　大雨冰涼地落在沈氏身上，沈氏卻渾然不覺，她幾乎在雨中跑起來，到了門前，伸手拉開了門。
* _/ b- I0 O! H0 x: C- N
　　四目相對。
8 }" [5 z+ W$ E" s" E3 w- F7 s4 `3 l
5 L9 J* G& }9 u, f! E5 h* R　　女兒那張讓她日夜思念的臉就在她眼前。
( \6 M. R) K$ n  H5 }- F
　　雨水將婉寧澆得不成樣子，她卻還能看出來，那五官長得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6 p: G/ Z; {' v2 q4 Z. i
8 ]# H! S! z5 \' p2 B　　那麼親切，讓她整顆心都熱起來。

　　婉寧小時候怕黑，到了晚上就拉扯著她的衣角，她走到哪裡婉寧就跟到哪裡。
4 l5 }0 ^0 g+ b  l" e
　　現在婉寧不怕黑了，怕的反而是她。
9 {* `8 \0 P7 t% \
6 B0 r/ ]( A7 C　　她的女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沈氏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滾燙的淚水。
0 S+ C( V$ P6 V3 T6 o
　　「婉寧……」沈氏顫抖著張口。

　　……
( t8 z5 G. H% M* s
% w$ r  w- Z. s9 U9 A: l$ r9 y　　沈氏和婉寧回到屋裡，下人頓時忙碌起來。

　　廚房裡煮了薑湯，燒了熱水，婉寧笑呵呵地洗過澡裹著被子喝薑湯。

　　看著相聚的母女，沈四太太眼睛紅了又紅，擦了擦眼角才道：「娘那邊婉寧已經去過了，娘說，今晚就讓婉寧在這邊住，從祖宅那邊已經撥了人手，你們放心，我都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 I' G9 E* a1 O% |# {* s　　沈氏點了點頭，問起沈老太太，「母親怎麼樣？」

2 K$ e3 k# m( Z! J" p　　沈四太太就笑起來，「見到婉寧別提多高興了，本來前陣子感了風寒，這樣一來彷彿也好了不少。」

5 y4 d$ ~* B8 e' m9 o　　沈氏輕手輕腳地幫婉寧擦著頭髮，「哥哥沒跟著一起回來？」
* L: v4 [5 }. o) q) W
! D8 S- c. ?: L' c2 \6 }　　沈四太太道：「沒有，跟昆哥留在泰興，是大伯送我們回來的。」
$ X; r2 }+ X+ G8 A' ^0 S  f$ U
　　婉寧聽著母親和舅母說話，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
; I4 p& j8 K: F# c+ U
3 b9 O9 F$ d; F' M  J7 m2 K7 Q4 K　　「昆哥在泰興？」沈氏頓了頓彷彿不經意地問。
" C# l8 C  q7 w9 L$ i! i# O8 a
) C$ S. s8 ?( d　　沈四太太點點頭，「本來也要跟著回來，泰興縣裡來了一位好先生，我和老爺想著送份禮物去請那位先生幫忙給昆哥找個西席，結果昆哥聽了婉寧的話，就要留在泰興，說什麼也想去見見那位先生……」

5 [! l6 S8 x( P/ e* u　　婉寧能感覺到母親看她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欣慰，「這孩子，倒會教弟弟了。」
0 |' v! r1 q. y& g. D
　　「可不是……」沈四太太生怕說漏了嘴，忙轉開話題，「你們母女倆見面多說說話，我就先回去了。」
8 Z( M" b. L# X- z6 Q) I6 R! d+ T
' ?: n) S5 e0 b: C* n　　外面雨小了很多，沈氏就沒有留沈四太太，「趁亮回去，免得路不好走。」
% i; Y0 G3 V5 C; z* P
7 D& x' G2 y/ ]: A. s/ V　　母親沒有再攆她和舅母一起走。

　　將舅母送出門，沈氏從周媽媽手裡接過湯，「快來將這碗湯喝了。」

5 k* J6 N$ \$ O$ r$ Z; b　　婉寧接過湯碗，將甜滋滋的湯喝了躺在沈氏腿上，沈氏開始安排下人熏帳子，等到屋子裡都收拾好了，沈氏看著婉寧尖尖的下頜，細瘦的肩膀，就掉下眼淚來，「我從姚家出來的時候，你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我是萬萬沒想到，才幾年的功夫，他就將你送去了族裡。」
7 A+ ]5 O8 @$ _3 _% \
　　母親是信了父親的話。

* N; T: M5 J2 L5 m: _　　「說你推了張氏，怎麼可能，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兒，就憑著那女人亂說。」

　　過了這麼多年，被冤枉時的難過早已經在婉寧心裡去的乾乾淨淨，婉寧轉過身，將下頜抵在沈氏的腿上，「母親跟我去京城吧！我們分開那麼久，早就應該團聚了。」
) o( _/ N# B+ K+ Y) u) X; e1 B
　　沈氏怔愣在那裡，「那怎麼行，我……現在……」

+ ]) t1 T/ y" N' d0 Y　　「只有母親是一心為我思量，」婉寧拿起沈氏的手，沈氏的手很暖和，「在族裡這幾年，我就被關在繡樓裡，好不容易去園子裡，卻被人推進了池塘，要不是有客人在，我早已經被淹死了，父親對我不聞不問，母親還指望姚家能給我說門好親事，陳家……那門親事，祖父心裡自有思量，絕不會落在我頭上，難道母親還沒看清楚，現在只有我們自己才靠的住。」

7 ]; S, L. k4 v0 M　　婉寧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 ?1 [( L' W, U2 o% J) K6 p" [* w6 ?
　　眼看著沈氏在思量，婉寧接著道：「母親在這裡，我也擔憂，倒不如我們母女在一起，互相依靠。」

　　沈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讓我想想。」婉寧的話有道理，可是究竟還有些孩子氣，她已經被休，怎麼能光明正大地和女兒一起生活。
. M# b& M- w' B8 B" L! [
　　「母親不知道，前些日子祖父說要將我送去家庵，還要將我逐出姚家。」

　　這些事不讓母親知道，母親永遠會覺得她留在姚家聽話才會有好日子。

; |1 T' J+ Y  L: A) S9 f* V　　沈氏睜大了眼睛，「他們怎麼能這樣……」

　　要讓母親徹底會姚家死心。

　　幾年不見母親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她能借此想到母親度日如年的生活。
$ g6 r; p2 K4 }0 [9 d
  v3 y& `" A3 d& q　　「母親相信我。」
  E2 ~7 i, K8 W, u+ L5 u* f! \
　　沈氏聽得婉寧的聲音轉過頭來，婉寧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滿是堅定。
; O: G" n2 Z# f
　　「從此之後，我們只會越來越好。」
9 C% j4 i% E* j0 C9 [  t
　　沈氏流著眼淚，終於點了點頭。

+ t1 h( u  }: U( \) s3 Q4 ?　　……

　　婉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鼻端是香噴噴的點心味道。
& g. K0 `7 a  b- O- J
8 K# p2 g6 c/ O; x/ m! L　　沈氏撩開簾子進門，看到婉寧露出笑容來，「再睡一會兒，不著急起身，吃過飯我們去祖宅給你外祖母請安。」
# B4 O) g; i! a7 [0 F) \% ?
　　沈氏換了件青色的褙子，頭上戴著只玉簪，臉上也施了薄粉，看起來比昨日精神煥發了許多。
: R1 G  S( B% j, h( G$ B
　　在婉寧的記憶裡，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雖然祖父一起看不起沈家，母親還是將手裡的沈家產業打理的很好，後來父親一直以書香門第的規矩來約束，母親才將手裡的鋪子賣掉了兩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0 N$ N- s7 G. c/ ^9 C9 l5 m　　母親心裡是想好好做個姚三太太，只是祖父、父親不這樣想。

　　父親納妾之後，母親心情不好，每日也荒了打扮，只是常常和她在一起。
! ]9 N* \: l) Q  t
' i( B: q7 p+ D& o　　這樣一直委曲求全，換來的是父親的休書。

9 E  |0 `- w" F! l6 ~　　其實母親很漂亮，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眉目中又不乏綺麗，這兩年雖然憔悴、蒼老了很多，打扮起來還是很好看。
+ ^9 i) g3 G  U6 g6 l8 i3 u0 R
　　婉寧坐起身讓落雨伺候著換了衣服和沈氏一起吃過飯，沈家的馬車也準備好了。
; f5 t' H# y5 w3 A1 M
$ I) I; A8 e* m7 E! X9 P　　母女兩個坐了車到祖宅。
# `  }" J" q& J  n
; d6 N4 a4 \7 O, M( v  V& \　　外祖母早就在屋子裡等著她們，見到了母親和她，外祖母的眼睛也紅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一把拉住了母親和她，「我的兒，你總算願意出門了。」
$ y/ J; O& {+ D) W1 \7 h
7 `  e9 A; c& m7 P6 O　　母親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靠在祖母肩膀上哭起來。

" e2 l6 v: r# {- R　　祖母不停地勸說，「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該放下，那黑心腸的人你還想他做什麼。」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又是哭又是擦眼淚。
9 p# y: n/ G. h9 `& d
　　沈氏哭了一會兒，只覺得喉頭發甜，轉頭不停地咳嗽起來。

　　外祖母道：「快，請郎中過來看看，這病已經斷斷續續一年了，這樣拖下去還怎麼能好。」

　　昨天只顧得相聚，婉寧沒發現母親還生著病。

# _) @) W2 I' Y: c- F8 j" C　　沈氏忙搖頭，「沒事，沒事……」
- h, O2 \; r3 ~  j2 G
" p0 }) \' M- W- y  G　　外祖母卻不依，「從那邊搬過來到我身邊住，我要看著你將身子養好了。」
* k" x1 v; k5 C1 l& F9 p+ t
: V$ K: L" D& D: G" ~3 q: `2 U　　外祖母說著話，簾子掀開，有管事媽媽進了屋，管事媽媽手裡拿著一摞賬目，見到屋子裡的情形就將賬目放在一旁……

, R( m+ }2 A$ ?. q. Q0 [　　婉寧看過去，這應該就是外祖母說的京城裡沈家鋪子的賬本。

' A8 f' T0 X& R　　外面忽然傳來聲音。

! H: P. ^) e1 X9 ?! \$ X0 p- K　　「讓開，我要去問問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沈家的事難道要聽一個外人的。」

sanji32

第七十二章 質疑
+ x$ Q2 ]! D5 D( ~' V& {9 J5 v4 c
2 P" o  _9 g! |0 N$ G" `7 W- q" W; J　　沈老太太看向婉寧，「快去屏風後躲一躲，免得被人看到。」
; h3 W0 k. d" j# y: M$ D7 r- z; m$ X
7 X+ t" }4 T' s　　婉寧從泰興到揚州，沈老太太都做了仔細的安排，沈氏一族裡知道的人並不多，沈敬賀也在沈老太太面前說過，絕不會說出去。怎麼轉眼的功夫就讓沈氏族人都知曉了，這樣一來，姚家聽到風言風語要怎麼辦？

　　沈老太太想到這裡皺起了眉頭，擔憂地看了婉寧一眼，卻發現旁邊的婉寧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慌張，而是施施然起身向沈老太太行了禮，才帶著童媽媽去了屏風後。

　　沈家下人將外面的沈敬琦請進來。
& s2 W( ?+ B/ p7 }' [1 |
- R4 M% V7 o. b% q, V+ [! a　　沈敬琦顯得有些激動，進門向沈老太太行了禮，下人搬了椅子，沈敬琦也不坐，就站在屋子裡。

# ]5 Q! @  s2 Y! A* |+ R2 O9 l, ^　　沈老太太神情自然，「老二今天怎麼會過來，你父親怎麼樣了？前日裡我請了藥王符，又點了一盞燈，盼著你父親的病早些好。」

! y- y; K, Z8 m; s% L' a　　沈敬琦一臉的感激，「父親已經好多了，我和哥哥不常在家，多虧了老太太照應。」

8 ^% `& I3 T  k" L# T2 n* r　　沈敬琦是族裡二老太爺家的二子，族中行二，是沈敬賀的弟弟，平日裡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常年在外奔波和妻兒也是聚少離多。
2 w, j2 x& m$ @# I
　　就因為辛苦，在沈家族中頗有些聲望。

　　沈老太太緩緩道：「你們哥倆辛苦我老太太怎麼能不知曉，我們這一房人丁稀少，要不是整個沈氏一族上下一體，也沒有如今的家業。」
& D- r2 G+ U% D" P
　　見到沈老太太，沈敬琦的眉頭鬆了些，賠禮道：「不是我要打擾老祖宗，只是有樁事，想問問老祖宗，京裡的店舖是不是不準備兌出去了，要留下來？」

　　沈家是靠著走鹽發家，和姚家結親之後陸續在京中開了八九間鋪子，有的賣胭脂水粉，有的賣些米糧，還有的賣錦緞，前些年也有興隆之狀，這兩年卻慢慢地衰敗下去，如今沈家的鹽業生意不好，更被這幾個鋪子拖的泥足深陷。

) C1 R, Y9 c) V* }- p' n$ B　　「我們族裡沒有人手過去打理，那些鋪子留著真是拖累，將幾個掌櫃調回來，這邊的生意就輕鬆不少，」沈敬琦說著頓了頓，「老太太不知道，今年鹽引換得有多難，拿著賣了鋪子的銀錢多在邊疆開些地雇些佃戶，免得明年沒糧換引……」

) g" G2 b  q. A' {. _　　這些事是早就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

; p) y! {/ X9 O) x5 ]　　哥哥從泰興縣回來說京裡的鋪子不賣了，他追問為什麼，哥哥卻一臉的諱忌莫深。
6 {% R6 c1 X" \) X
　　他不肯罷休，一直問，哥哥才說起了辰娘的女兒。
9 D6 m1 `/ n- F
# F! {# y! k4 F' I* h　　姚七小姐。
/ A' i8 a; u) v# P8 Y
. o$ d' [% T8 a6 w, i　　姚七小姐說，鋪子不要賣。

/ N  E0 n$ f/ T; M　　憑什麼，不過就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連沈家人都不算，竟然替沈家做起主來。
; f) Y; ]% O! ]$ g
　　想到這裡，沈敬琦就一頭怒火。
7 A, n+ C$ M. y0 f3 G
　　哥哥勸說不讓他來找老太太，他怎麼能忍得住，趁著哥哥出門，他就帶著人到長房來。

1 \; H1 N& o$ p* j. E  n6 E7 z8 k. K3 z　　雖然說沈家家業是長房打下的，沈氏族人卻也沒少跟著辛勞。

' l, F" {7 ^9 ~/ i' Y1 `　　他就不信了，他還不如一個外姓的小姐。

8 K/ t. I. E- h　　沈老太太嘆口氣，「這些事我都知道，所以才讓人將往年的賬目都拿出來。」
# w2 [: P0 W. T! ?1 [- L5 o' u
- d; Z" V% s6 ?- N) T　　沈老太太說著看向八仙桌上的賬本。

　　厚厚的賬本摞在那裡。
( [) g9 N2 @  m& l* N
- M  i" ]. F& x0 Q" k: Y　　這賬目要給誰看？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他是知道姚七小姐幫忙，讓哥哥少了牢獄之災，但是不能因為幫了一件事，就插手管上整個沈家。
* Q" S" n) |( v9 K; }4 D% M
　　他吃的鹽比那孩子吃的米都多，他還不敢下決定，那孩子怎麼敢。
3 A. T; h6 O5 x) J% u/ K. `' I
% P# `3 B8 t4 w  t: B5 {6 S" M8 W, b　　不行，絕對不行。

　　如果他不站在這裡說清楚，他就不姓沈。

　　沈老太太道：「到底行不行，還要請人算算再說。」
" r) f0 _' P# v1 T2 G; w
2 V5 h( b1 w" h( w0 Z3 L5 |9 U　　「老太太，我們已經算了兩三年，還有什麼好算的。」
; [5 G, @2 r/ O2 U( Y" e  R
* z' [. a" a! Q/ s　　沈敬琦的反應很大，這讓沈老太太沒有意料到。

* T2 W2 V9 @. k$ d6 s　　沈敬琦道：「現在不做決定要等到什麼時候？賣鋪子要有個時日才能做好，春天就要開地，銀子從哪裡來？」

　　姚七小姐分明是什麼都不懂，在這裡亂攪和，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長房就算衰落了，四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將這個家管的亂七八糟，要不是他和哥哥支撐，沈家在就敗下去。

　　說什麼總會有轉機，除非長房老太爺復生，才能救沈家。
/ I8 ~6 n2 o9 P) Y) J5 ^
- r' k2 [  J# A9 U　　沈老太太看著沈敬琦，「平日裡也是個穩當的人，怎麼今天毛躁起來，關幾家鋪子哪裡是小事，要仔細思量。」
/ `4 _; V& b9 f9 ]# _7 {
+ ^8 a/ `$ U) w4 l　　沈敬琦看了一眼旁邊的辰娘，「老太太這麼說是不是為了辰娘？」
# M( _/ M: n: t4 Y* u5 k
: o4 X7 g9 M7 h, J　　「怕辰娘將來無依無靠，所以才籠絡著姚七小姐。」
3 e; R0 P7 [) D, ]# x! L% U/ M
8 T3 Z$ b) p0 \" d　　沈敬琦不等沈老太太說話，伸出手來，「我沈敬琦這裡發誓，雖然辰娘出自長房，我們二房後代也會供奉辰娘，不會讓辰娘孤苦無依。」
1 [6 l% `+ O0 ~& g
7 F" E# S1 |  O4 d9 i( Z5 f  G3 `　　沈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這是聽了誰亂說話？辰娘用不著你們二房操心，我活著我照應，我死了還有你大哥，還有昆哥……」
/ {8 B/ f* t3 B
　　沈老太太的神情多了些威嚴，沈敬琦表情不禁訕然，「老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就算將京裡的鋪子都交給姚七小姐，以姚家人的作風，將來也不一定會被姚七小姐所用。」

& K+ E( J/ [5 {) N0 {4 @$ B　　「老太太和妹妹是身在其中渾然不覺，難道不明白姚七小姐為什麼會這樣說？」
& r, W# p# V9 X/ ~2 i
6 U+ [- B: v8 h7 g　　「她一個孩子，做成了一件事就自詡聰明，想要插手沈家的事，這些不過都是小孩子心性，她沒在沈家長大，對經商也半點不通，要了店舖能做什麼？說不得是上了姚家人的當，當年辰娘將店舖開到京城，還不是落得那樣的結果，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 I7 ^( l! o% g3 T. K* V　　沈氏皺起眉頭，沈敬琦的話說得太重了，現在站在那裡一臉急躁，別人說什麼他都會反駁過來。

3 Q) ~& z" S) q5 G6 t4 K3 P  ?　　她印象來二伯父家的兩個哥哥都很好，才幾年不見怎麼變成了這樣，難道沈家這幾年的情勢真的非常不好？

* k1 X) _. N% R, [. ?　　沈氏對上沈敬琦的眼睛，「京裡的店舖一下子都關了，京中來往的賬目都要清理乾淨，二哥算一算銀子還能剩下多少？夠邊關開荒的不假，若是揚州府聽說我們家在京中關了鋪子來倒錢，都要將錢莊裡存的銀子拿回去要怎麼辦？」
+ _4 w# U/ Z9 j- O% K8 Q
　　「我們家在泰州府遇到漕米的事，絕不是偶然，有人已經盯上了沈家，只要沈家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有言語傳出來，這一點我們也不能不防，所以婉寧才會說服老太太將賬目再清算一遍，不能直接眼前之急。」

　　沈敬琦聽著沈氏說的這些話。
  ?7 c2 {0 U" l' [
　　這些都是婉寧說的？
5 Z) t! X3 k+ \4 w/ v6 Z( E! z4 P
7 d- ^& P- j5 R" a+ v, `- P# x　　還是辰娘為婉寧遮掩？
. x2 v1 l5 Z0 Q/ |! T
　　如果這是姚家設下的套，沈家不是趕著往進鑽。

7 W0 `: X& x; ]) ^　　沈敬琦正想著，只看到屏風後有人影一閃，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 c0 I0 `# u- V/ Q　　穿著黃色的羅裙，粉色蘭花褙子，梳雙髻，一雙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微抬著下頜，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 J; h, t& i2 j4 k5 I
) A! |+ m2 ]1 X3 j" Z　　沈敬琦還沒反應過來。
6 v% [2 D8 }6 m4 E3 f3 T4 S
　　婉寧已經行禮，「婉寧見過二舅舅。」

　　聲音清脆，眉眼中的神色明麗迫人，並不像養在閨中嬌弱的女子。

& g3 K, n* X$ x' K+ B5 |- k6 W+ F　　婉寧，這是姚七小姐？

% s' g3 u5 x4 j　　既然是姚七小姐，定然在屏風後已經聽到他方才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氣憤和急躁，而是淡淡的從容，放佛早已經料定一切。
5 O. a% p3 W! b# z0 G
$ B5 E  I! L) k: y3 D. ]　　姚家的小姐，竟然這樣來到沈家，沈敬琦不由地有些錯愕。

　　婉寧不等沈敬琦說話，「二舅舅為什麼要賣掉京城裡的鋪子？」

( o4 V) D3 I9 C* i1 h% b1 g$ p7 Q3 s　　他方才已經說了，「自然是為了保下鹽引，我們沈家是靠鹽引起家。」
( S, e' f6 e4 y4 ^1 t4 D
　　這樣簡單的事，還用他說嗎？很多商賈都是興家之後買賣就做的雜起來，最後算來算去，那些生意都是中看不中用，真正賺錢的還是本來的買賣。
8 M9 u5 v  c# C* N* A; j8 _, \
/ ~8 T1 ]  [- W& \" A7 i　　婉寧點點頭，這話聽起來好像沒錯。
) z) O4 V- M9 ^2 }6 C' C" v" ?
　　人人都說沈家是做鹽引起家，無論沈家做什麼，都被歸為鹽商。
7 S6 Q, [$ O0 e
2 G' b/ J. u0 x9 L1 F　　婉寧搖搖頭，「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別人沒有用米糧換鹽引時，沈家千里迢迢送糧食，那時候祖父還不是被人笑話。」

* E+ s) P* |6 i) z- ?% e; ]　　「本來能開舖子賺錢，為什麼要長途跋涉送米糧。」

　　「二舅舅我說的對不對？」

　　沈敬琦頓時想起那些運送米糧風餐露宿的日子。
3 a1 b5 R/ j- Y4 i" C% M& k
　　無論風雨，沈家的商隊都會準時將米糧送到，他們也有飢腸轆轆在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有為了趕時間連吃喝拉撒的時間都沒有。
0 R8 w9 W, d; {- V
　　一支商隊，那麼多的人都靠著這個來吃飯，不止他有妻兒老小，所有的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
6 {- v) m. G2 C2 q
. s" f" m8 M# {$ w& Z% R　　每年都有死在路上的人，他們圖的是什麼？圖的是沈家的名聲。

" a: W0 y$ a9 N7 j9 F2 Z4 `, G　　所以他才會著急，他們不是那些在家等著擎祖業的子弟，如果是那樣，他不必在意一個小孩子的話。

, ~6 |7 A3 C, t. g: N# v　　不必據理力爭。

0 w1 E$ I) N  J# T1 a: S2 ]　　他會站在這裡，是不想內宅那些火燒到沈家商隊上來。
" O9 t. T: h5 q0 m$ D/ P: T  E
　　婉寧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抬起頭，「二舅舅，喝杯茶吧！」
; e$ E, X/ P/ k* A6 D5 W" |
8 w6 x0 s! }5 \) U1 G2 G+ T# {1 n　　讓他喝茶慢慢說嗎？
1 _+ u' Z  }$ ^2 }% h
　　童媽媽端了一杯茶上來送到沈敬琦眼前。

- w5 S* H3 Q+ I; A　　一杯茶。

　　沈敬琦隨意地看了一眼，本沒放在心上，卻很快他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
; r, j* ]' k+ E7 ^$ B
3 s+ Y0 r' `8 m1 \3 b% {) Y! `' h　　有一股陌生的清香。

" ?2 @: D. v) h" n3 H* c" I　　沈敬琦不禁看過去，有些發紅的茶湯，這是什麼？

. P. M* ^' J8 u  [3 i　　童媽媽向前遞了遞，沈敬琦接手過去，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2 d& G1 H. M( G4 L
! C3 r' I3 N# X9 q, U　　吃起來比聞著更好。
4 j2 W( G4 @) ~# x# r
1 q, H" G4 Z4 \* a' n! i- T1 l$ [* S　　從來沒有過的味道，和任何一種茶都不同。
* P7 a' i' _. h+ V" y
　　沈敬琦忍不住多吃了一口，半晌才抬起頭，「這是什麼茶？」

　　婉寧道：「二舅舅喝過嗎？」

1 n9 r% J9 u$ G# N& b2 }0 d　　沈敬琦搖搖頭，「像是黑茶卻又不是。」這茶到嘴裡有一股的清香，很好喝。

* r8 a& S  C/ ?2 J! i　　婉寧道：「這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 j$ L9 C6 n: Y3 _0 k: c　　真的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 k7 F. p6 @/ T2 k5 Z/ [# s
　　沈敬琦不禁道：「這茶要……賣出去？」
% H  j5 X/ b5 B% R! R& ~8 H, \5 s
　　婉寧笑道：「自然是要賣的，」

　　所以才會盤算京城裡的鋪子，才會將賬本拿出來看，看那些鋪子還有沒有留下的必要。
: h& }3 a! [6 D: B
　　不是隨便說說……

( E4 J% a1 A( R" R. {. [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十二歲的婉寧，說出這些話之前是經過仔細思量的。
# v2 _" f% _2 m6 r, b
* g9 {. ~, @* z, I8 c　　不，不光是仔細思量，她甚至手裡已經有了要賣出去的茶葉。
7 h6 [* ]  l% c3 W8 O  W
　　沈敬琦不禁覺得臉上有些發緊，早和婉寧說幾句話，他就不會這樣冒失。就不會覺得，是有人指使婉寧操縱沈家。
- B& d" X) J; a
- |+ z, a) @8 c- s　　沈敬琦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一眼沈老太太和婉寧。
" F% V; z! I' l% W6 ~& @6 D3 i
, E- v6 j( T$ Y. Z8 e　　他真是沒想到。
8 A7 O2 Q( @! d! ]- n2 G
+ ]7 _' z4 ^/ V7 I2 c; I　　姚家會將婉寧養成這樣，不但懂得商賈買賣之術，還比尋常人要膽大，如果老太爺在世看到這樣的孫女心裡一定會高興。

" M! H* l& K( h: T/ w# h; p) p4 I' e　　沈敬琦耳朵裡又一次響起婉寧方才說的話，「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

* S! M7 E' P( g9 t3 y6 z　　精準的眼光，說的就是這茶？
. r0 h$ N6 f5 Q5 Q2 }* S
' X  {% A, C1 U7 B$ L! J: E　　「老二，怎麼不說話了？」沈老太太的聲音傳來，「你覺得這茶不可賣？」

+ X+ F, H3 @$ F7 M8 m5 a　　沈敬琦看著童媽媽煮茶，這一次是打開茶盒子，裡面放著如同石頭般的東西。

% G# l7 G0 q1 x　　婉寧接著道：「這是二舅舅說的黑茶……」
- J% O* x5 O- F9 Y! l
　　黑茶做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很多茶葉壓製成了一整塊。
$ k8 @2 @/ g5 p: u
$ @+ W) \  ]8 \& y) l　　「這樣的黑茶更好喝。」
- [$ q9 a1 i: s8 I2 w
　　婉寧的聲音傳來。

7 T0 U( m9 p7 E$ B　　沈敬琦想要將那盒子裡的東西看仔細，童媽媽卻伸手將盒子蓋上。

　　在外行商的時候，但凡有個肚子疼都會嚼黑茶來吃，他對黑茶再熟悉不過，在邊疆他也喝過朝廷賣的官茶。

　　沈敬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朝廷的官茶比這個要差很多，香氣沒有這個純正。

7 M* n: l4 J: p5 k7 H3 _　　喝過這樣的茶，就不會再想要喝官茶。
: c* r, S: W8 T5 K) d# x
7 {! N% f1 t9 e  i" L: h7 I　　同樣都是黑茶，怎麼有這樣的差別。

　　沈敬琦眼睛不由地亮起來，這茶別人不懂，他卻知道的啊。

8 a" y" g8 d9 _2 d& _9 g# o* H+ j　　真是不簡單，婉寧在內宅裡卻能找到這樣的茶。
- ^, q: w3 o. z# }
　　沈敬琦覺得奇怪，「這茶是在哪裡找到的？為什麼從前沒有看別人賣過。」

　　童媽媽將茶端給沈老太太和沈氏。

' F, W1 y4 y" I5 P8 b9 N' d　　沈老太太抿了一口，看向婉寧，「七丫頭，你說說，這樣的茶是從哪裡得來的？」
3 I  V2 ]- D/ Q5 J# @
0 p/ t9 D( A0 f! O; g. T　　「不會有人賣這樣的茶，」婉寧在這之前已經和焦無應確定過了，「這茶，是我讓茶工做出來的。」

　　沈敬琦瞪大了眼睛。

6 y  E( n2 D2 A( G6 o  |2 ?　　讓茶工做出來的。

) p& ?7 o$ K" S, s; Z　　一個孩子能讓茶工做出這樣的茶。

　　沈敬琦本來已經坐在椅子上，聽得這話豁然站起身，「我……我去找個人來……」
2 ^9 o( S- f5 d5 w8 a+ h

sanji32

第七十三章 臉紅
% q: {. n1 G8 w" a& v
- o. y3 c( ^% n) d. ]- p　　「找個人？」沈老太太看向沈敬琦，「找人來做什麼？」
  q; d# Q" r1 B% Y) ?! V
$ i9 x4 Q: E0 l1 ?: o2 h9 ^/ K% ?1 j# W3 h　　沈敬琦道：「有些東西看著花哨，不一定能賣好價錢，京城裡那麼多鋪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去賣茶葉……」
# `% ?* o: I7 N6 ?
/ y4 a0 W3 d! |　　婉寧道：「舅舅是想找行家來嘗我這茶？」

　　沈敬琦點點頭。

! c& S* q4 R6 _: e　　「不行，」婉寧道，「沒有正式賣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傳出去。」
% t0 V- T  [5 S8 R8 M8 I* U/ e/ p
1 K4 C+ B0 u, a/ E' a) S　　這下輪到沈敬琦愣住，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0 X$ \8 d& V0 f0 C/ A) m+ P　　「二舅不想買我的茶，怎麼能讓人來查看，」婉寧抬起眼睛，徑直看向沈敬琦，「二舅別以為我是小孩子，手裡沒經過幾次買賣，就好敷衍，若是賣茶的人是二舅，二舅會怎麼做？」
7 R. f) X8 I9 n1 i1 d
　　如果賣茶的是他，他要怎麼做。
' R3 c# a6 c0 k& x
　　自然是將茶放起來，給真正的買家看，到時候一鳴驚人。
' S4 d5 o- x! C! N
7 |" L* b% H. V1 r% T9 }1 C# I　　生意也要賣關子，不提前做好聲勢，東西也不會很快賣出去，就像這碗茶，越不想讓他喝，他卻抓耳撓腮地想喝起來。
) t$ c) R9 Q( [/ ?$ P( b5 A" E' v2 ]
　　這是經商人的毛病，只要遇到好東西，就忍不住要探個究竟，從心裡估量這東西的價值，轉念之間將東西怎麼賣，如何賣，會賣成什麼樣已經在腦子裡盤算個夠。
$ N; f5 J1 s3 L! a
　　所以婉寧才大大方方讓人倒了茶給他，然後就將茶都收起來不肯再給他喝。

2 V* d( p3 A- a) A　　「我知道二舅舅從前想向官府賣過黑茶。」
; R2 S; k+ S$ d& d. \7 A( I
　　提起這件事，沈敬琦重新坐下來，「所以我說，茶葉不是那麼好賣的。」官府貼出通告，他想要去做官茶，用了一年時間收茶，疏通了不少的關係，他覺得勢在必得，提前收了幾千斤的茶葉，結果，沈家落選，他每天蹲著看那些茶葉從新茶變成了陳茶，讓老父親向族裡人借錢，每天在族人面前賠著笑臉……

　　婉寧會比他還強？
# n$ W  w3 l  k8 O2 l# i! K5 V
　　但是這茶是他從前沒喝過的，婉寧讓茶工做的也不一般。

5 i/ A7 B& m7 K　　沈敬琦看向沈老太太，「老太太，現在和從前可不一樣，從前沈家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這種情形，光是揚州就有三家拿到了今年的鹽引。朝廷的新鹽法，達官顯貴可以開條子取鹽，我們家的銀錢都在米糧和耕種上壓著，哪裡能拿出那麼多銀錢來買鹽引，本來沒有足夠的本錢，再拿來做別的……」

" a9 E7 G* K% A7 |! R( q　　「就說眼前，連糧食都收不起來。」
% M# {8 Q  r3 p$ t+ _  J" e
9 W. M3 m1 I& y  w　　沈老太太聽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誰說糧食收不起來？」

9 j& X. o+ W6 V& d3 J1 k) H　　沈敬琦道：「泰州、揚州府都在查漕糧，賣糧的小心翼翼，收糧的膽顫心驚，我們家是不收漕糧，就怕會有人趁機陷害……」

- V1 R/ l7 a0 E- c( y7 t5 F& L　　都將話說的容易，誰來收糧食？
4 V; e1 w# k. q! m9 v$ n8 B
　　眼前的難關誰來解決？

3 g5 f7 C% V4 ~: B/ A- S' N4 G/ G　　如果有辦法，他還能站出來做這個惡人。
8 B- t7 R. ?9 J1 n' r+ @: p
　　沈敬琦沉著臉。
9 ?( g. x+ L6 q2 v6 R7 Y
　　「老太太，」管事媽媽進來稟告，「從泰州過來的船到了。」

　　沈老太太臉上有些驚訝，很快被欣喜掩蓋，讚賞地看著婉寧，「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她都沒想到婉寧會將事情辦得這樣周詳。
$ D' c  E9 T$ e, _
　　不是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好，只是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婉寧在姚家養得這樣聰明。
+ f# O0 H- y0 M. z( U
　　婉寧笑著和沈老太太對視。
0 k/ \- M! k3 M( @, G7 _. Q# u" C7 V
　　沈氏不知道母親和女兒在打什麼機鋒。
! {- i/ k6 H$ c! J1 ~
1 A6 H3 x2 j; c7 z　　「也不用再去驚動別人，」姚老太太說著抬眼看沈敬琦，「店舖的事先擱下，你去接船吧！讓你哥哥也好歇歇。」

　　讓他去接船，去接什麼船？
5 @4 L3 T' v4 N" O
/ N2 |1 {* i5 o, R% a　　沈老太太道：「多帶些人手，是婉寧從泰興收來的米糧。」

$ _/ F8 m% @: V　　是米糧？從泰興收來的？能有多少？哥哥和四弟都去了泰興，婉寧能收到多少糧食。
* k: r9 i- o( Y- }5 U5 k* e2 N
　　他倒要去看看。

/ D+ f( _% r# |9 [, G1 i　　沈敬琦道：「用不著很多人，我讓人去家中喊幾個家人跟著去就是了。」
, y* J8 J0 y5 J% a$ N6 {
' S8 g# i+ \( S1 Q. C! X( h　　沈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就去吧，搬完了米糧再過來說話。」

　　沈敬琦站起身來向沈老太太行禮，帶著人走出了長房。
8 X0 d2 a# y$ `6 a
　　等沈敬琦走了，沈老太太端起茶來喝了口，然後看向婉寧，「這茶真的是你讓茶工做的？這黑茶做出來可不簡單。」
8 z6 W+ L7 c& @! L8 r
7 s$ R2 A7 V, ]9 F3 X6 r& M3 `　　婉寧道：「要是從頭做黑茶，這麼短的時間定然做不好，孫女就是收了黑茶，只是最後加了些改動，現在只是在口感上有些小變化，算不得什麼，真正的不同還在後面。」
5 X$ z; Z% h# L# w2 T* F* }
　　沈老太太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不同。」

0 T0 T7 E0 Z2 z) v4 d5 O2 ^8 T0 t　　「時間……」婉寧笑著，「這樣做的茶，能夠長久保存不失原味兒。」
  e9 q2 g' [; _8 \) @# W
　　這是青磚茶，她也沒料到這時候還沒有青磚茶，青磚茶是重要的邊銷茶，做成這樣方便商隊長途跋涉的運輸，只要在邊疆喝過官茶的人，都應該能嘗出這青磚茶和從前的黑茶有什麼不同。

% q1 i6 |- g: T! [; H& W. X5 N　　她會知道這些，因為她收集普洱茶，朋友們都說她是個品茶、收藏上癮者，因為喜歡茶她經常會看各種茶經、茶傳、地方風物誌，讓她對茶葉有很深的瞭解。
" ]  }' [( y+ m
$ U9 W5 r9 z. y. f. U8 G　　作為心理醫生，每日都要讀書，對什麼都要懂一些，因為心理疏導需要和病患交談，她就是靠對茶葉的瞭解，治好了一個病患，從此之後在業內才有了些名聲，沒想到前世的積累，到了後世也有了用處。

　　老天算是對她不薄。
- Y9 @) R" h& @; S1 @9 T+ D
　　沈氏眉眼展開著，婉寧說出這些話，拿出這茶，讓她覺得與有榮焉，一轉眼的功夫婉寧長大了，再也不是她心裡那個小小的孩子。

6 u" Q4 j0 O) U　　沈老太太拉起婉寧的手，「那些糧食你都是怎麼收來的。」
  v+ H! ?  O. N7 |& `- W2 f
　　「那要謝我六嬸，六嬸賣了糧食，帶動了泰興縣的大戶，而且我給其他人家的價格都是市價，大家自然願意賣。」
  H' g+ L$ E! S! D. b
　　再說從前在泰州收米的糧商都不敢再動，她有崔奕廷這頂帽子在頭上，收米就更容易了，舅舅推薦的焦無應又很能幹，很快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總之，一切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

2 \' \% a" F- M* S' i　　沈敬琦從內院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青年。

　　青年站起身，一雙微有些褐色的眼睛裡閃動著清澈的光芒，看著沈敬琦微微一笑，「怎麼樣？」
- V$ V& d$ Q/ D( W! S% v
8 u8 {7 Z$ W1 x, D5 ~　　旁邊偷看那青年的丫鬟頓時紅了臉頰，忙低下頭去。
1 E' p0 ?+ x+ O9 a
8 D1 H/ c8 q" Z/ i. D% `- {1 A　　「魏疏，叫上幾個人跟我去卸船。」

* D1 o& {1 R/ n+ [' B0 q& c' Y, w　　不是要來長房和老太太商議賣鋪子的事，怎麼突然之間要卸船。
- b4 V' J9 |9 P- ?# E0 Y
  K. A4 M9 u( h. p3 e/ U% P　　魏疏道：「哪裡來的船？」
. r! L! d5 r) q
% ?; _& L+ E1 o9 V" d　　「泰興，泰興運過來的米糧。」
4 C/ ?; |- \4 d+ I
3 A4 n( S: J4 x' E1 E* q  n　　魏疏跟著沈敬琦一起出門，「大老爺不是已經運回了米糧，這些糧食是從何而來？」
! L/ A# l& Z; k3 b5 i4 ?
　　沈敬琦道：「是姚家七小姐送來的。」

　　姚七小姐，就是讓二老爺怒氣衝衝的七小姐。

' p/ M" R  N- v: p* x0 Y　　沈敬琦深深地看了魏疏一眼，又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 M3 @4 D: q! |2 J4 @　　魏疏看出端倪，「二老爺有什麼話不能說？」
) B/ {, w0 f3 x, U( H# V4 e
　　沈敬琦嘆了口氣，「你在邊疆的時候說黑茶不如這邊的好喝。」
$ s$ S9 Y% m! h" |/ ^  z& X
　　魏疏點點頭，「官賣的茶葉，哪裡有新茶，運到邊疆已經沒有了新茶的清香，就算是黑茶也少了醇厚。」
. E$ W, f% R" i: J3 E  f- E
　　「邊疆哪裡能喝到好茶。」

　　沈敬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對黑茶頗有些心得，我本是想要你幫忙嘗嘗茶……」
# c% R4 W  q6 z! n. h1 c6 o/ V9 }
　　什麼茶讓他來嘗。

  ]& H+ l6 W, h  s　　魏疏還沒說話，沈敬琦已經揮手，「走，讓人搬了糧食再說。」
1 W$ l2 I" c8 A/ c1 N+ V
　　……
- N8 l2 F- c" B3 E- \
　　沈敬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一個人的看法一變再變。

+ O* e% d- n  V8 b　　今天出門之前他覺得姚婉寧不過是個孩子，從長房走出來，他覺得姚婉寧有些商賈的眼光，見到這些糧食，他自問沈家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 W" J9 r2 r- C( {( Z! i
　　在這個時候，收了這麼多糧。

　　「這是哪裡收來的糧食？」沈敬琦問旁邊忙碌的下人，這都是四弟帶去泰興的人啊。

　　「二老爺，小的們也是不知曉，都是接了糧就送過來。」

　　不知道。
/ Z" z7 G  G8 @$ o- }& c# w/ c
　　不知道是怎麼收來的糧。

( V# K: m6 m8 X7 w- g/ E& B　　風吹過，雨後的天氣，讓人覺得十分的涼爽，壓船的下人都滿臉笑容。

2 s5 S4 _8 ]( u2 `　　沈敬琦看著水面和一艘艘糧船發呆。

　　「二老爺，您怎麼就帶了這些人來，這要搬到什麼時候，我們的船今天還要回去。」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好不容易回到了揚州，早些卸掉糧食，大家也好各自回家。

　　沈敬琦查看著糧食，從初見的又驚又喜，逐漸變得有些不安，他本來以為是姚家慫恿婉寧算計沈家，現在看來真是他完全弄錯了。

* {$ b  c! }: |. G/ e( [　　「這姚家七小姐不簡單，大老爺說在泰興時就是姚七小姐幫忙，才沒有被誣賴倒賣漕糧。」

　　耳邊傳來魏疏的聲音。
9 B  L) H$ R8 h6 B1 y, [# E
  S( j5 F  [1 }* e　　沈敬琦臉上漲得通紅。
" F( A+ p" N- t: V$ F
$ \. z/ W/ g" l0 t/ h8 e( b　　是他錯了。

　　他這樣揣測婉寧，真是有些太輕佻，經過了這樣的事，他哪裡還有臉在老太太面前據理力爭。
0 C. g" g6 y5 d! K0 _; d1 w
7 x, T& @" y& X- W) s) r8 [1 c　　沈敬琦低聲吩咐，「再找些人來卸糧。」

  ~' |8 E. t: ~+ b# t. q　　……

　　沈老太太揮揮手，「老二今天是不會來了，我們娘兒幾個在一起說說話熱鬧熱鬧。」

4 }1 c9 h. V+ k* u　　婉寧點點頭，她在揚州逗留的時間不多，她不能錯過崔奕廷上京的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買的船票。
9 I$ M6 x; L& x. e, q8 u
　　……
' T7 H4 H; Q/ x' \% d7 F
  `6 Y1 g4 a: C6 O4 C0 j　　泰興，姚家。

; X$ m" Z4 |" W0 {　　姚老太太戴著抹額靠在迎枕上，趙媽媽端來了藥服侍姚老太太喝下。
3 k4 f  H4 V: J# r9 F$ a
, c! \/ a0 I1 B( C8 N- F, e; H　　「老太爺要去京裡找老三。」姚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僵硬。

3 V* _  x" \3 K9 Q# O& j" v$ i0 }& B　　趙媽媽忙道：「那老太太也要跟著一起去？要什麼時候走，咱們屋裡還沒收拾。」

3 G9 `# m8 L9 E& N& O* _2 e　　姚老太太一臉的譏誚，「老太爺說，我身子不好，去京中要舟車勞頓，讓我留在泰興，」說到這裡，聲音微高，「什麼身子不好，要留下來調養，就是不想帶我走，我都這樣一把年紀了，難道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如今族人都有意避開我們三房，他帶著蔣氏躲去京裡，卻將我留下受人指點。」

　　「這個罪過，是一定要讓我扛了。」姚老太太說著咳嗽起來。

+ |# K  Z! M  a; r) s2 y　　趙媽媽忙上前拍撫姚老太太後背，「老太太別急，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去不去京裡還不是老太太一句話，不如讓人寫封信，讓三老爺來泰興接。」

　　「那他還不動手教訓我，」姚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動，「那符咒的事都不肯聽我辯解，幾十年的夫妻，我就落得這樣的結果，在外面我處處維護他，他呢？有了髒水就潑在我身上。」
* T, _$ C- t' O$ Q$ g
4 H* d+ Z( Z3 `# n3 Q$ b5 D  _　　這件事老太爺是做的不對。

　　但是蔣姨奶奶卻白白受了牽連。
2 a! ]. L5 T! M- ^  M
) c4 R5 n& v) W* v　　趙媽媽勸說道：「老太爺可能也是一時心急，六老爺被抓，家裡被查檢，老太爺慌了神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急著上京找三老爺疏通。」
, K' z- Q' E5 B, Z, J2 W; q
, V+ t! Q( q; w6 p　　姚老太太眉毛揚起，眼睛裡是一片憤恨，「說我教子無方，老三也是我生養，怎麼還要去京裡找老三，我自己兒子家裡，我還不能去了，這是什麼道理？好事他都想著蔣氏，蔣氏常年在莊子上住，依舊是他心頭上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他。」

# J- Y! s+ L4 d5 I7 F　　說到這裡姚老太太的眼睛一片濕潤。

　　將心底裡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姚老太太心裡倒平復了一些，「二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婉寧怎麼樣？」

　　趙媽媽搖搖頭，「沒動靜，奴婢也沒打聽出什麼。」這次二房的消息尤其難打聽，找了幾個人，都說七小姐天天陪著二老太太在屋裡說話。

　　趙媽媽道：「老太太病了，七小姐都不肯過來請安，好像二房那邊才是她的親祖母。」

* k+ ^  V6 P: e% W# `) j% C; D" J7 d　　姚老太太搖搖頭，「二老太太護不了多長時間了，等老太爺到了京裡和老三將泰興的事說了，要麼要將婉寧教訓一頓，要麼給她配一門親事，老太爺的話婉寧可以不聽，宜聞的話她不能不聽。」

. ^9 {  A( k" U1 r+ P+ c　　也就是說，等老太爺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轉。
9 l3 T+ M* ^" e! c& y
( h1 |; X" K1 `* L9 `  p# K" e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 [! e4 G/ s* X) p5 M# ^5 a6 ~　　三老爺也能找到關係救下六老爺。

　　趙媽媽道：「這樣一來，老太太也能鬆口氣。」

　　姚老太太沉下眼睛，「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忍一時之氣，讓蔣氏跟著老太爺上京。」
  B5 h* i# I, F3 ?$ \
　　趙媽媽點點頭。

　　正說著話，壽氏來請安。

　　趙媽媽將壽氏請進門。

( z# `8 q8 p8 i0 A8 a# s- u　　壽氏顯得十分憔悴，「娘不跟著我們一起上京？」

7 d. D6 [2 R0 m( x/ e　　姚老太太搖搖頭，「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壽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麼樣，漕糧的案子要到京裡才能審，這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提起姚宜春，姚老太太頓時覺得心窩如同被剜了般疼痛，看向壽氏，「給你母親家送信沒有？讓你母親家早些打點。」
! o; k. Z+ p) {; U7 N+ [
. I- @, {* I, ]$ W" A　　壽氏頜首，「已經將消息送出去。」
7 F* X) i, a! s% L
　　姚老太太揮揮手，「下去收拾箱籠吧，要帶些什麼東西都帶齊全，這一兩日就要啟程了。」

" G9 i8 E! \2 X0 G4 W1 N5 `1 R　　眼看著壽氏退下去，姚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老太爺從小普陀寺裡回來沒有？」

- w0 W9 p* I+ Z: x1 O+ ]　　趙媽媽搖搖頭，「還沒有。」

　　「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動楊先生。」
4 w8 h: ]5 C% _# O$ f
5 {. L" y* \: M7 h8 Y8 y　　趙媽媽道：「一定能，三老爺的官位在，姚老太爺又這樣誠心去請，咱們八爺又聰慧，老太爺不是說，應該能給八爺啟蒙。」老太爺準備回京之前辦好這件事，到了京城也好讓三老爺高興高興。
# X2 a: F8 d  \

sanji32

第七十四章 打動
% l; W4 K- K+ a: E3 O: n( o
7 i; b$ }+ g9 S2 }* A/ C# M　　姚老太爺在普陀寺廂房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家人來喊他過去，轉過頭來吩咐小廝，「再去看看，跟楊家的下人說清楚，我們是泰興姚家，家裡三老爺在吏部做當家侍郎。」
" m% ~1 Q# J" {6 k
　　這樣應該說的夠清楚了。
; b+ j' u  E: Z6 q6 n7 ~, a
　　老三托吏部尚書大人給楊敬遞過帖子，三兒媳張氏托娘家向楊敬說過，京裡的達官顯貴是不少，要麼是勳貴家的子弟無心讀書，要麼是那些苦兮兮、兩袖清風的翰林院家中子弟，要論朝廷重臣，扳扳手指都能算的清楚。
( n' g$ O7 z0 h0 J. P' S
/ ]8 @0 `2 U2 P8 T$ [) ]% O1 z　　將楊敬先生請回家像西席一樣每個月奉上束修，這樣的事姚家不敢想，但是在楊敬先生跟前學些時日權當啟蒙，姚家可是做足了功課，吏部尚書和楊敬愛徒曹變家素有交情，吏部尚書的兒子就在楊敬跟前學過一陣子，雖然算不上正經的師徒，也是獲益匪淺，他們歡哥能和吏部尚書兒子一樣，有了楊敬的名聲相托，就算走出去了。

, h: P* k: |! z9 v, d8 g　　別看楊敬南京、京都的國子監他都不去任職，他圖的還是名聲。

　　去了國子監不過任個官職，國子監請不動他，他才被人高高供起來，讀書人就是這樣的心思。

* h1 t$ H6 I! T, B& p　　姚老太爺覺得自己十拿九穩能說服楊敬。
) \2 l  q, |% s+ r3 t% e
2 C4 D. q5 \' G$ u6 u4 q　　姚老太爺坐下來喝一口茶，很快小廝快步走進門，「老太爺，楊家人說了，楊先生已經歇下了，請老太爺回去吧。」
3 l  _; |  C0 {) |
/ a# r- @( a# w　　已經歇下了？
& l; K0 p: S& ], _3 Y
　　姚老太爺看向外面，太陽還沒下山，大白天就歇下？

" K4 d( x$ }0 p- Z* p　　「是不是楊先生哪裡不舒服，我認識縣醫署的大夫，」說到這裡，姚老太爺站起身，「我自己去看看。」

　　從辰時開始，小普陀寺就開始有拜訪楊敬先生的，楊敬先生不收禮物，大家就千方百計投其所好，送些筆、墨和上好的硯台，楊家人不肯接，就都堆在門外，遞帖子的人更不計其數，可是到現在為止恐怕還沒有人見到楊敬先生。
: C! }) Z- C/ d0 O6 B8 b
　　姚老太爺帶著人走到楊敬的院子外。

* }; b) b0 O1 A. n　　剛要讓人去喊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是有人在背千字文，「節義廉退，顛沛匪虧。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

7 D2 t$ b' `# N1 b% J　　姚老太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楊家人不是說楊敬先生已經休息了，為什麼會有人在背千字文。

　　分明是在騙他。

4 H" Z+ a! w' Z! E) T: d　　楊敬先生在屋子裡，而且在聽孩子背書。
; c' Z( \! l5 \7 U, M
/ y- F# i- U$ a3 V  L　　那孩子是誰？

' x' X0 G3 r5 d4 R　　難不成楊敬先生已經收了徒兒。
7 s# |1 z' v1 d& Q: H& c4 U
0 [7 U' C) u% f- W7 ?7 U# M　　姚老太爺頓時覺得十分的焦躁，看向下人，下人急忙叫門，立即就有小廝前來，看到來的還是姚家下人，那小廝微微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這位是……」

" D/ e1 h& Y- S7 U　　姚家小廝忙道：「是我們老太爺。」

　　「姚老太爺，」楊家小廝上前行禮，「真是不巧，我們家先生今天覺得乏了，已經睡下。」
+ v; e1 ?9 K! e- c* ^' ^
3 }8 t( N4 O; w# e. {- P( ?　　還是這樣的說辭。
. p% x' V0 Z" ^, k
　　姚老太爺順著門縫向裡面張望，隱約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穿著青色的直綴，一絲不苟地在背書。
# C8 f6 |% j- [' p5 u
　　楊家下人來和他說話，都沒有讓那孩子分神。

' a) A) E" u" E% a) w2 X　　姚老太爺不禁覺得詫異，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將千字文背得這般熟練。
( F' V- u% }9 y
" c2 }% [/ `! g  k) [, u　　「那不是有人在，」姚老太爺道，「是誰家的公子在背書？可是楊敬先生新收的徒兒？」
, x9 _& N8 B; l$ c
2 }3 W0 x# i8 j$ A: N5 m0 c' t' L　　楊家小廝搖搖頭，「並不是，這孩子這幾天一直在先生院子前背書，今天先生讓我將他叫到院子裡。」

# ]* p( ]% ?  h' S/ ^2 ?　　姚老太爺揚起眉毛，「先生已經見了這孩子？」
8 M, C+ b7 w5 E' b- C% N# d' U3 c
! ~; d' O3 |+ T; k- h1 C2 N/ `, Q. |% m　　楊家小廝笑道：「還沒有。」
8 \$ J' j! L- q# e
　　姚老太爺鬆了口氣，還沒收徒就好，想著又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孩子的背影。

3 f& G9 g1 ^- ~3 Y! Z　　他在泰興縣這麼長時間，還沒聽說誰家六七歲的公子這樣的出息，照這樣下去將來定然前程無量。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f# a9 F* Q. @2 n# [; v
　　如果歡哥能這般，他不知要多高興。
: V) G) p' m& Q2 _5 V/ c7 W
: b# T. H: X- N1 a# k' a& D8 o: G　　姚家若是出一個這樣的子弟，天天在他身前背書，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他想知道這孩子到底能將千字文背到哪裡。
1 }/ U4 A. T4 i9 M; S
　　越聽下去他越心驚。
* ^8 ?% E! ?& Z0 J0 k; h: t4 v
, V  E- Y; X0 s　　真是難得的好材料，定然是出身書香門第，泰興縣裡沒有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千里迢迢慕名而來的子弟。

　　姚老太爺想著向四周望望，並不見什麼伺候的人，孩子的穿戴也不太好，顯然這孩子的家境應該不太殷實。
+ d  _* U& B& r' l
　　光靠孩子聰明大約能打動普通的先生，楊敬是見過場面的人，不一定就會動心。
$ y" i9 O! {) y# Z
9 S: j  s& D$ [- ?6 {　　「姚老太爺，若是無事小的就要關門了。」楊家小廝的聲音又傳來。

& w9 C* ~% i) k& m' [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能否和先生說一聲，明日一早我再來拜見。」

　　楊敬是一定要端著架子，讓他三請五請才能出山，他明日再來也是無妨。

　　楊家小廝點點頭，「不過我們先生說了，誰也不見。」

　　話是這樣說，若是他收徒也是這般，姚老太爺笑著點頭，「明日我來，楊先生不見也沒關係。」
/ H5 F) g* S6 P& i, ?" g1 x+ @, B
　　楊敬早晚是要見他的，老三有官位在身，老三媳婦又出自勳貴之家，姚家有這樣的身份做依仗，他們怕什麼。
/ E8 ~/ g0 f+ h" h2 U0 m
　　只要歡哥能拜師他多跑兩趟也是值得的。

　　楊家的大門關上，裡面仍舊隱隱約約傳來背書的聲音，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
: w* G! d0 t" `& D; U* q& G
　　「老爺，馬車都備好了。」

) i- Z) u' m, A4 C　　姚老太爺伸出手來揮了揮，小廝忙閉上嘴。
. W6 A* }+ w) z: G5 h( u4 c7 U
　　這孩子真是不錯。
, Y/ S- L; H( r: }
% q9 B! F) S9 i+ s7 P4 V, Z: J　　終於那聲音停頓下來，顯然後面的千字文他還不會背。
5 Z9 }; f4 j" ]" Y! w
% V; X' n! r8 n# ^+ k0 m2 R　　姚老太爺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一絲惋惜，再努努力就能將千字文都背誦下來。
, b5 ~( {4 O! K& M# K2 V
　　院子裡沒有了聲音，姚老太爺也覺得站著沒了意思，帶著下人向外面走去，上了馬車，姚老太爺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孩子的聲音。

5 l  `1 g4 _6 [* Y　　可惜了，這麼好的人才卻生在尋常人家。
+ A3 p! C* D1 U/ Q
　　若是在他手裡調教將來定然會出類拔萃。
6 F5 S0 D7 l/ u1 N+ y% w
　　老三就是個例子，若是沒有他老三豈能官祿亨通，所以他會說歡哥將來定會有個好前程，有他為子孫鋪好路，仔細謀算，姚家將來只會越來越興旺。
6 s$ o0 j" F+ W
5 ?: M4 X6 E; p! {$ h" k　　……

　　站在楊敬院子裡的昆哥皺起眉頭來，屋子裡像往常一樣靜寂無聲。
. v% d- P  `* Q* S/ e
　　他沒能將千字文都背出來，昆哥抿起嘴唇。

9 y! p) c3 d" y3 p' O0 I　　「這位少爺，您也該回去了，」楊家下人上前，「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 Y1 t- s* F* O' o. k9 R7 J
. E( j! i( t; \2 C; `8 S　　昆哥點了點頭，「明日我還來。」
* m- {, t' _0 R( N
& B' H& W& `: x& Y3 C! C. j. }: s+ L　　楊家下人不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這段日子來先生院子裡求教的孩子也不是沒有，能天天來在門前背書的卻少之又少。
$ O# v/ f; g( g5 r. \, o* O
: Y) h- c* }, R4 d- l6 G. |　　一開始這位少爺站在門前背千字文，大家還投以怪異的目光。這位少爺最開始背誦的時候，有些緊張，背誦的也不甚流暢，可是幾天下來，凡是聽到這少爺背書的人，再也沒有嬉笑，而是覺得驚訝，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背這麼多。
! Y% W: }7 Y+ n
- ]9 p/ B$ A5 @0 i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位少爺每日都會過來，早晨過來一次，下午會再過來，上午背誦譯文，下午背誦原文，就算颳風下雨也不間斷，連寺裡的主持看了也覺得心疼，親自給這少爺送水來，還收拾出禪房讓這少爺去歇著。
1 s# m9 V1 ^' p
　　這位少爺的家人甚至連禮物也不曾送來。

: Q4 i5 a( G0 ~* P# {$ P, u) s2 T' p5 }　　少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小廝而已。
1 r6 N/ ~7 `8 k
6 [1 C5 ~0 X& ]' c# u　　今天風有些大，少爺的聲音斷斷續續，老爺就吩咐他，讓他將那少爺進到院子裡來，聽得老爺的話，他心裡都十分高興。

( b1 p1 g* D# e  W3 R' Q) q　　真是奇怪，本來不認不識，他為這位少爺著什麼急。
' V: n( _  P# T. ?( r* K
& H& U# c1 m% e& e( L　　「明天若是下雨就不要來了吧。」楊家下人低聲道。

　　昆哥搖了搖頭，七姐姐說，想要拜個好先生就要自己努力，遇到了困難也不要間斷，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夠努力沒做成的事。

　　他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明日能背誦譯文到太陽下山。

5 z: V) S* ^( Z1 f# @1 s* w　　「家裡的西席都說我進益了，」昆哥道，「楊先生已經教了我不少。」為了能跟楊先生求學，他比平日裡要多看許多書，怪不得七姐姐說，只要下苦功就一定能做楊先生的徒弟，只要他努力，獲益不過是多多少少的區別而已。

* U4 s% s/ f0 c　　楊家下人很奇怪，「我們家先生一句話都沒說啊。」不說話怎麼教他，這位少爺該不會是昏頭了。
! M+ `: D& m# z
" i+ r+ F" D" o. u$ I6 a　　看著昆哥被風吹紅了的臉，楊家下人道：「少爺快回去吧，別著了涼。」
( O& h; I7 r% u. R: }+ h2 Z% I
" |' L! M% P; T9 R) h. _　　昆哥應了一聲，向楊敬所在的屋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這才帶著人離開。
2 S2 g9 _0 e1 r- `
　　楊家下人也不禁搖頭，這位少爺真是一心求教，實在是難得。
; `8 L9 z7 K/ y7 u5 z
　　「老爺，」楊家下人端了茶水進門，只見楊敬靠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人已經走了，明天要是再過來，要不要將他帶進門。」

　　楊敬不說話，而是專心致志地翻書。
0 F) f0 I' W1 H* F$ Z; C
　　沒有說話，那就是答應了，下人奉上了茶水。
4 y6 t' y, B1 a4 h; i
# k, p% ?5 U8 G! q1 _4 \　　「有沒有說，他是哪家的孩子？」楊敬忽然開口。

0 s* [8 w- F& L( a　　楊家下人搖頭，「沒有，沒有，最早送了一張帖子，我們也沒仔細留意。」
2 g+ f& t) z  P3 V2 r) _1 k
　　楊敬淡淡地道：「找出來我瞧瞧。」
. l8 I& F, m2 j2 I7 H
　　老爺這是動心了？

! O! s7 s5 [4 }! B8 Y  [( F# V　　楊家下人忙道：「小的這就去找。」
9 N: D) v: b1 x% w
0 b( [! b$ t& A! ?( e8 w* D: {4 @　　……
% P3 Y1 x, h$ x! P8 d0 I' q6 N
( p8 Y6 G5 a% w" Z" E$ I　　沈家的馬車停下來，沈敬元撩開簾子，看到靠在乳母身上睡著的昆哥。

　　乳母小心翼翼地將昆哥抱起來走到車廂門口，沈敬元伸手接過去，「可見了楊先生？」
' M" e  h( s3 v8 U. V
+ }0 f7 t; v, @' j+ b% A  {! A2 F/ Z, W　　跟著的小廝搖搖頭，「沒有……」
* }, E5 L4 S2 f
　　連著幾日了，都沒見到先生，乳母也心疼起來，「老爺，明日還是別讓少爺去了，這樣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 D5 O# A, j4 O1 r6 F/ |　　沈敬元心裡嘆了口氣，該做的他們都做了，不應該再讓昆哥去受苦。
4 i9 S3 u' k- Z

sanji32

第七十五章 等你來求
1 O- J$ S, V: `( P1 k. q$ d
　　遠在揚州，沈四太太還是很擔憂昆哥，「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乳母能不能照應好昆哥。」

　　沈氏聽得這話也微微抬起頭來，眼前浮現起昆哥的模樣，捏著針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
5 Z, w' l! `/ n/ q3 J
　　「到底能不能求到楊先生。」沈氏輕輕地道。
; i) @+ Z+ G" M6 W% i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
# I9 D6 l+ O  N8 {8 q0 ?
% X- g( k! w/ N3 u0 E" o; C7 J　　婉寧搖了搖頭，「這件事不能問我，還是要看昆哥的。」她能揣摩到楊敬先生的心思，也可以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讓楊敬先生喜歡上昆哥，不過說到底運用這些法子都不太光明正大，昆哥是要求師，不是要算計楊敬先生，她怎麼能教昆哥這樣的法子，她能做的就是指引昆哥一個方向。

　　既然學了《禮儀》就應該知道應該怎麼尊師重教。

3 s7 d0 f5 A; q5 J7 B9 ?# U　　想要拜人為師，首先要將自己看做是一個學生。

　　沈氏咳嗽了兩聲，臉頰有些發紅，婉寧急忙去拍撫沈氏的後背。

3 o$ U% n+ ?2 l　　「你真要去京城？」沈氏將氣息喘勻看向婉寧。

$ H: Z: M* Y0 }% w4 Z5 Y　　婉寧點點頭。

　　「京裡……」只要想到提起京城，沈氏就想到姚宜聞和張氏，「萬一你父親和張氏要對付你，你要怎麼辦？」

　　婉寧道：「我不去京裡，張氏就能放過我嗎？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被關在繡樓四年，」說著頓了頓，「母親養好身子，能經得起舟馬勞頓，我就讓人來接母親過去。」婉寧輕輕地揉著沈氏的後背。

( i. H5 k# h: `* O3 I% ^5 U2 ^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跟婉寧一起去京城恐怕要拖累婉寧，沈氏伸出手拉住婉寧十分緊張，「這京裡不比泰興，我們沈家的族人在揚州總是離得近些，京城……那是張氏娘家的地方……」只要想一想，沈氏就皺起眉頭。

　　「有大伯跟著，二祖母還安排了下人跟我一起去京裡，沈家還有舅舅和舅母，母親就放心吧！」

5 z/ N8 D3 [& N5 a( c6 T　　婉寧話說的輕巧，她怎麼能放心，她在京城處處小心最後都落得這樣的結果，婉寧才十二歲啊。

& `- B% W* n4 ]1 D4 J$ M$ F　　沈氏抬起頭，「你還是別去了。」

3 I, Q' J. ^8 T/ D) g$ ~　　婉寧轉過身來看向沈氏，「母親要我在這裡等著，等父親和張氏給我定一門好親事嗎？」

$ Q# L, g4 E1 @; n, H' j　　沈氏搖搖頭。
6 ]" s  n' o* h; I4 Y
  o0 w9 n6 e6 [1 }$ v2 q　　張氏會有什麼好心腸。
/ W3 j# W/ g$ r5 L
# j/ u, C* S( s# E: P　　「母親不知道，祖父還想讓我嫁給壽家的傻子，若不是有二祖母為我撐腰，恐怕這門親事會不聲不響地定下。」
2 q$ u" w& q  n/ c
　　「我不能讓他們一直欺負我們母女……」

$ c+ j( o$ f" D# x' b　　看著婉寧明亮的眼睛，沈氏心裡有了一絲動搖。

　　想要說服母親，就得慢慢來，婉寧道：「現在是辛苦一些，將來做好了，我們母女還有沈家都會過上安穩的日子。」

+ R& ]8 j- ?+ e% i. s4 D& _2 m/ g　　婉寧靠在沈氏臉頰旁輕輕地搖晃著，沈氏拉住婉寧的手，心裡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 t1 u  I% v0 l+ l　　「好了，好了，看著你們這樣我都忍不住想哭，」沈四太太擦著眼角，「婉寧回來是喜事，我們應該歡歡喜喜的才對。」
5 o9 H% q( @- h$ v/ P9 t
　　沈氏這才破涕而笑，「對，是喜事。」

　　婉寧這邊和母親、舅母說話，那邊沈敬琦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

　　妻子肇氏剛哄著孩子睡著，就來服侍沈敬琦梳洗。
$ ^+ l' i8 I1 M+ s! H. ^
1 a5 v: B, ?# N( c( ^" G# i　　「老爺不是說一會兒就回來，怎麼都天黑了才進門。」
6 w0 g/ ]+ i7 [7 ?( p
　　肇氏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像根針般扎進沈敬琦的腦子裡，讓沈敬琦不由地渾身僵硬。
; T- ]5 r; X5 Q* z, f
　　發現了沈敬琦的異樣，肇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7 i, V& R* V% D7 o# i1 b. V# A& b
9 y. ?) d8 I; @9 ~! b, m　　沈敬琦任著肇氏將盤扣扣好，這才坐在椅子上，將白天找上長房的事說了。

　　肇氏驚訝地看向沈敬琦，「你瘋了不成？大哥叮囑你不要去長房，你怎麼就不聽。」
0 G1 F5 X! r" j4 u3 x: F; _
- O9 D1 w: z1 n　　肇氏不大不小的聲音就像一隻鑼般在他耳邊敲起，讓他整個腦子裡「嗡嗡」地作響。
) y; Q# j$ Q+ L- Q& |) }- u
" }# X7 j; M6 Q8 `& E& X　　「我是覺得大哥在漕糧上栽了跟頭，所以不好意思去長房商量京裡鋪子的事，我還不是為了沈家著想，怕將來米糧不濟，拿不到鹽引就衰敗下去。」

1 [  H  R& F: w6 M/ O7 B+ ~/ g　　肇氏道：「那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亂說一通。」
; S- a4 C5 x7 T/ M0 K- q7 r! U& W9 Q
7 `; T3 ]4 Y7 t! S$ Y8 F　　「我沒亂說，」沈敬琦道，「那都是過年的時候掌櫃們算過的，怎麼能怨我胡亂說。」
+ q# q3 W# F0 k8 _  C  a! [" G
　　肇氏本來溫順的眉毛頓時豎起來，「此一時彼一時，老爺平日裡還這樣說我，怎麼今日倒自己犯了混。」

2 u7 _' W0 |. ~( O8 l　　「誰知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這樣的大事。」沈敬琦沉聲道。

　　「老爺不知道？大哥怎麼說的？老爺就是不信罷了，」肇氏聲音高了些，「老爺這樣有什麼好處？如今是不是栽到十二歲的孩子手裡？明日老爺準備怎麼見長房老太太？怎麼和辰娘、婉寧說話？依我看，明天一早老爺快去長房告罪，將自己的不是說個清楚，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長房老太太再算算那些鋪子。」

" \5 r6 U0 l* n; J9 P- ?: I　　「老爺就是性子急，心裡總是想著那條商路，生怕有個閃失，老爺的心思妾身還不瞭解，因為四弟治家不善，老爺心底不服長房。」
- V  M' h  Q7 M1 o2 I& ?4 Z( K
　　妻子一語說中他的心思。
( q* U* `0 k( Z" u& L/ D% K. i# X
5 f2 p$ W% l6 z8 O; g+ j　　沈敬琦聽得面紅耳赤，他是不服長房，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 q) q. Y& e7 a8 u
　　說到底沈家這些年都是大哥和他撐著。

  \- \: g6 J, {+ M$ R- s1 U" a0 E　　雖說是長房的生意，他們兄弟倆出力最多，沈家族中上下都是這樣說，長房老太太年紀大了，四弟做事瞻前顧後，沈家總要有個真正說話的人。
$ W! ^7 V% o6 V5 k8 ^
2 P% Z) D# g' @3 {0 G　　那個人不是大哥就是他。

3 ]# I# h, W/ \3 N- u4 z2 A9 w　　沈家族裡有什麼事，他都挺身而出，放眼看去，沈氏一族誰能跟他爭。

" Y' z; M/ s4 S0 F　　可是今天，他一個舅舅，竟然和甥女爭起來了。
3 S) a8 Y5 Z2 h6 u$ L
　　吩咐人搬運糧食的時候，他不停地查看那些糧，半點沒有漕米的樣子，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些米糧都是婉寧收來的。

# D$ B4 R- ?& _) G　　這麼多糧食，一下子堵住他的嘴。
' W8 g, }1 p/ w1 N
　　沈敬琦坐下又站起身，現在想想，那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去喝茶，又問婉寧那麼多茶葉的事，還忙著要找人去嘗茶，這不是對婉寧茶葉的一種認同嗎？

7 S7 z5 I) a& E- E$ c　　要不是他從前辦過茶葉買賣，要不是那茶有些新奇，他也不會追問下去。
8 ?! Q9 n- q" v7 x9 Y! I
+ |! M6 N6 b/ n" B　　婉寧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拿出茶葉來。

　　他怎麼感覺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

　　說到底，鋪子的事還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相信婉寧，他也無計可施。
1 N% h5 u3 l4 d
　　「說不定就行呢！」肇氏低聲勸解。
0 [$ t, `% m6 Q: q
　　「胡鬧，」沈敬琦豎起眉毛，「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就算今年沈家能過去難關，明年也要被京城的鋪子拖垮，我據理力爭長房老太太不肯相信，將來鬧出事來，看誰來收場。」
2 f2 w7 j# L8 v" f: o8 k  X
　　即便是老太太現在信了婉寧，將來還是要靠他們二房。
/ @6 M* L7 D4 U
　　「這是在給我們兄弟找麻煩，我就看婉寧能不能將她手裡的茶葉都賣出去。」

　　肇氏嘆口氣，「老爺也別這樣，到底都是一家人。」

　　沈敬琦板著臉，「真的做出什麼事來，讓我心服口服我什麼都聽她的，就這樣用幾句話將我打發了，沒那麼容易，我做不成的事，就不信她能做成，若是她能讓手裡的茶變成官茶，」說著冷哼一聲，「我這張臉送去讓她打，日後她說話，我絕不反駁。」

　　肇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妾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 n& a* `* Y& `& k% Y2 N
. w$ F; Q' N0 [  R! l) A9 E　　「你懂什麼，她讓我嘗茶是要我出面送茶上京，」沈敬琦道，「我和長房意見不合，京裡的鋪子再留一年也就罷了，卻別想我出這份力，現在人手我都安排的滿滿的，長房要用人，也得費些時候，就算婉寧已經置辦好了茶葉，也要運去京裡，否則京裡的鋪子要如何賣茶？現在正值漕運，上京的水道都塞得滿滿的，有船也是走不了，走陸路那就要靠商隊，我知道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我點頭，好讓我選人來送茶。」
! K# y* T- }+ c0 `0 c
) `5 q& Z9 H3 C! c　　「不圖三分利，誰起早五更，這些手段我早看透了。」

/ G) d3 b. G8 `* y　　沈敬琦冷哼一聲，「這路我走不了，我要保鹽路，不能陪著十二歲的孩子胡鬧，我就不說話，我等著長房老太太請我過去。」
, a' O4 H' h, G# r5 c5 V
　　只要長房求他，他就能站在那裡反駁他們，好讓長房知道，這些年這條商路是誰帶出來的。
3 I, g) q, d  P7 H, ?/ V' B
　　這一天也不遠了。

9 j( @4 n6 T* v* a5 u2 _　　……

1 ]/ y9 U* R& s5 ]　　楊敬一早就梳洗好，吃過了飯坐在椅子上看書。
/ }* a! F' m1 f' O' X3 C2 V
　　楊家下人來來回回地跑著，不停地送帖子上來。
) J& n, S/ S4 b' E
　　帖子在桌面上高高地摞起來，楊敬看也沒看一眼。

　　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子外也聽不到有什麼聲音。
3 _0 _) a1 r) Y6 W/ U' l
# }, B( A* D2 m% U4 o9 N( D　　楊敬身邊的小廝嬰墨揚起脖子向外張望著，也是奇怪了那個背書的少爺今天沒來，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見不到先生，所以就心灰意冷了吧。
2 }$ r5 \' g  T  g  d
2 I+ ?. i7 u2 P# \　　不過這麼小的孩子能堅持好幾天也是不容易了。

　　嬰墨心裡嘆口氣，突然這樣安靜，還真的不習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老爺，老爺好像還和平常一樣。
1 u# M5 r: o0 l$ k7 L) F  c
　　楊敬搖著手裡的扇子，手上的書半天也不曾翻一篇，再看看沙漏，那孩子應該是不會來了。

+ [9 `% r' J* V8 d　　這樣年紀的孩子，家裡一定捧在手裡看不得受苦。

　　那孩子背了幾天，大約也沒有了興致。

　　他教的學生不多，看的卻不少，這樣的事司空見慣。

　　看了一上午書，楊敬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嬰墨的聲音，「老爺，那少爺來了。」

　　楊敬立即睜開了眼睛，冷著臉，「什麼時辰了，讓他回去吧！」

sanji32

第七十六章 收徒

+ N" N/ u. d# q9 ~+ w4 m9 o　　平日裡老爺都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現在卻板起臉來，好像從前教學生時的模樣。

0 M$ a, Z2 N7 ?$ ?! X, O1 ]; K　　嬰墨賠笑道：「不肯回去呢，要不然還是打開門，讓他進到院子裡來，今天的風也不小，說不得一會兒還要下去。」
  Q( [( m, y: G/ a. G
0 z/ |/ D0 o' ^2 y% F2 P　　「多嘴。」楊敬皺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 d# T7 A! H  h　　嬰墨縮了縮頭忙退下去，不多時候院子裡傳來朗朗的背書聲。

　　楊敬聽著又將旁邊的書撿起來看。
) l1 Q6 a* C+ t: g' F
; `+ U1 P9 x! r* B　　昆哥的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楊家的小廝在廊下燒水，水咕嚕嚕地開著，丫鬟輕手輕腳地沏好茶，給楊敬端進去一杯，然後將上好的茶湯又端給昆哥。
7 g. r; V0 @$ R- F) D( ^- r7 _
　　昆哥一口氣將茶喝了，抿了抿小嘴，「這茶好甜……」
7 H$ a) j( g; Z4 U$ W+ q' i
( U" I/ ?2 p" ]+ ^, n* Z　　小丫鬟道：「是我們老爺最愛喝的。」
* k# H  W  v# f" a$ Q7 f1 P
& f& D- r! E. z3 y2 F. I1 {4 C) s　　多了一個人，小院子頓時熱鬧起來，楊敬的正室夫人死了之後，就沒有再娶，從京城到揚州，從揚州到泰興東西不多，身邊帶的人也少，如今住在普陀寺外的院子裡，平日除了去寺裡聽主持說禪，大多數時間都獨自一個人。
) a6 [( y) u* h3 k' W
　　從前在揚州的時候，有學生在身邊，老爺雖然有時候生氣，有時候板著臉訓斥，氣氛都還算熱鬧，這兩年就剩下老爺自己，別說老爺不習慣，他們都覺得太冷清。

　　轉眼又到了用飯的時候，丫鬟搬了桌子將飯菜送進去。
# ]$ J! Z' ^) O- ?
1 S4 |8 P. _6 x2 l　　正好是用飯的時候。

$ }, A- f' F3 ~- L* }  C2 W　　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這小少爺看著。
: @2 C& ]9 t' P7 f# }( a2 H2 J" W
　　外面是背書的聲音，屋子裡是冒著香氣的飯菜，楊敬彷彿回到了從前，他收的徒弟雖然都能有一身的好學問，可是小時候卻不算特別拔尖，身上就是有一股的擰勁兒，不論外面什麼壓力，都能好好用功，所以他一直覺得學生不在於是否聰慧而是努不努力。
4 v/ E7 X$ u+ [; ?# ~
. R: v9 T. J. Y$ W; e　　至於送拜帖和禮物，他早已經司空見慣，他教的是讀書，送那些禮物頂什麼用。

: ?; m1 n; R' l  {5 T　　楊敬想到往事，忽然覺得眼前的飯菜格外的香。
5 [: y9 b* ~* J+ a: X# @; Z: [9 w
  e. u' `5 W$ w; e8 m- p　　外面的小人兒還在一絲不苟地背誦著譯文。

) g6 Q& I) d# |　　他小時候好像也曾這樣，母親端來點心，他明明饞的淌口水，卻看也不敢看一眼，生怕因此完不成師傅佈置的課業，別看人小，內心裡也有一份堅持，這樣的孩子才能成才。
+ @' k, m: b$ B( l/ w. F. K
1 s0 f! x* _& H) {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他就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這朗朗的背書，讓他想起有學生陪在身邊的日子。

) ^. |) w5 z. q. g　　小丫鬟正在向屋子裡張望。
/ p- H$ r% e% _: V, a4 Z) S
! O2 ]& C, h& E' y4 ^0 ^( L　　楊敬點了點桌面上的飯菜，「送出去點。」

　　送出去，送哪裡？
3 R9 i) F; c+ `' }6 S* p! @* m1 v
! i- ?7 z( X  i; ~/ o　　丫鬟看向門外，立即就明白過來。
2 G# I" ?7 }& ~  K
　　桌子擺出來，昆哥看著飯菜吞嚥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裡張望了一眼。
* r. i4 J  t% [: W6 }0 K1 _
3 z. E4 ]5 S% J5 V　　丫鬟催促著，「快吃啊，快吃，累了半天了……」

　　昆哥不知道該不該動手，他從來沒在外面吃過飯，不過就這樣拿起筷子吃了，好像總是落下點什麼。
' V! r7 Q2 p4 d0 E( a
) L3 h7 W0 U5 R; r7 c4 F/ d　　小小的昆哥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走到門口向裡面的楊敬行禮。

　　一大一小剛吃過了飯。

- q# a0 X, h: \) P" f) t8 P　　嬰墨進門低聲道，「老爺，姚老太爺來了。」
% s" {  H4 @& z" m4 K! @
! ^6 {9 A! M* e  X　　楊敬揮揮手。

　　到了泰興縣，本來是要見姚老太爺，卻在禪房裡遇到了姚家旁支的族人，從姚家族人的嘴裡聽說姚老太爺的作為，他就打消了見面的念頭，對旁支族人這般苛刻，就算名聲在外也是不實。
8 S8 q! O* W% ]% c+ z, d
　　姚老太爺等在外面，聽到嬰墨會的話，頓時皺起眉頭。
1 w1 M3 j: }# ?5 A" g& j* V
　　院子裡的昆哥準備接著背書，沈家下人忙上前整理昆哥的衣衫。
1 \$ }9 \+ {8 y) ?9 f
　　透過門縫，看到昆哥的側臉，昨天背書的孩子，今天竟然又來了。
3 Y/ W2 ?2 e3 y; x
　　姚老太爺盯著看了幾眼，不由地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的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過，他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動作，怎麼看都似曾相識。
; m2 z* v5 Q: v& }" a2 j( `
　　「四老爺，少爺就在裡面。」
. e6 `5 |1 U/ z
% M, H( V) m9 N  Z" S  q　　背後傳來聲音，姚老太爺轉過頭去，不期然撞上沈敬元。
8 R8 }$ D. e* I2 y+ {: m: M3 D
9 ?$ |3 B- k/ b& H& X9 m　　沈敬元怎麼會在這裡。
, b$ N. f; M# S7 ]
. G- x5 ^8 o: k: I& c$ s( E: y　　難道也是來拜訪楊敬先生？
# h2 g; R, v6 j3 u8 a% ?
  f7 Y/ V1 C5 Z) @　　姚老太爺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的不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商賈，也想學著別人讀書，讀書有什麼用？最後還是要拿出算盤撥弄他那點銅臭。
% f0 ?$ \! }! A; k2 b
2 R+ K) ]. @) m. M0 X, O　　沈敬元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姚老太爺，怔愣片刻之後，簡簡單單行了禮就問身邊的小廝，「少爺怎麼樣？可還覺得不舒服？」

　　小廝道：「沒有了，少爺沒再說……」
4 n$ S1 F; H2 y4 ~
　　沈敬元點了點頭。
  j* ?( w5 }4 U/ l6 P
* v. O/ ]1 L% x- d% s　　院子裡傳來昆哥背書的聲音。

　　小廝立即道：「老爺聽，少爺在背書呢。」
! l/ P+ u6 d# y
! B3 F3 g9 ]4 D6 b3 l4 a　　聽得這話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什麼？裡面背書的人是沈家子弟？那個他昨天從心底裡讚賞的孩子竟然是沈家人？

1 ^' T6 J; y3 q! \- d# a　　不可能。
( k6 z4 R2 u* P! w0 j# g
9 E5 }4 w! P0 h# \9 ]* z( c　　這不可能。

( g5 l. g, Z: B$ U9 ?; ^  |　　一個商賈的兒子竟然會背千字文。

　　姚老太爺等著沈敬元反駁，沈敬元卻一臉舒心的模樣。

　　「裡面的人是誰？」姚老太爺本不欲和沈敬元說話，抬起眼睛詢問。
1 S, F9 C4 S7 c1 M
　　看到姚老太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沈敬元心裡輕哼一聲，現在知道問了，辰娘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他怎麼不高抬貴手，辰娘在沈家奄奄一息想要看看婉寧，沈家是怎麼說的？
- J' q9 C; A- K. N. v, \1 A
　　沈家一個好端端的小姐，姚老太爺說休就休了，姚家就是一頭狼，一頭殺人不眨眼的中山狼。

　　現在聽到昆哥在背書驚詫的詢問，沈敬元看著姚老太爺的表情，心裡忽然很痛快。

　　想知道嗎？實話永遠不會告訴他。
5 l' @! _/ a& j, y* q
　　老東西。
7 z4 l5 E  @% b' Z9 i! e2 m: L% h
　　沈敬元道：「那是犬子。」說著得意地揚起下頜。
# o7 z) c, c4 V( D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昆哥。
% o9 N) ~, O( j6 X. S2 B. ]" }2 R
　　他親眼看著長大的昆哥，沈敬元覺得頭頂的陽光照得他渾身暖洋洋的，從來都是他在姚家人去吞聲，今天終於能挺直脊背笑著回姚老太爺的話。
& L  `+ O$ \7 p: Z& M; y. O
2 _- [) W% _' l5 U9 D+ a1 g. a; \2 C, X　　在昆哥的背書聲中，他高高地揚起了臉。
% p0 p. Q# y6 a+ q' a/ f1 e
( t/ g0 T. D: ]9 x5 |* R3 ?6 ~　　姚老太爺忽然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姚家的子弟從小讀書，卻都還不如一個商賈家的孩子。
8 r% r8 B% J8 p% d! h
. g+ E5 T, s. t+ `% d　　他昨天羨慕的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9 b2 z% T$ J5 S$ k
　　別人都沒進去的院子，沈家的孩子進去了，沈敬元臉上有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好像當年他站在那裡將沈氏趕出家門。

　　他敢這樣做，只因為姚家是讀書人，沈家是商賈之家。
% p7 P0 B) a: k$ y  F
' y$ n/ @# }. r, {' h& V　　現在商賈家卻有人會讀書。
/ }& W/ C$ v7 x: ]/ t- {9 g
  a5 ~& _, P  V; e+ U( ?　　沈敬元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吩咐小廝，「照顧好六爺。」說完話看也沒看沈老太爺一眼，昂首闊步地走了。
3 `9 C1 w+ ?+ ]
9 P1 q  u! h0 |" a' g4 {1 \  I5 m　　門外來送禮的人都紛紛停下來聽裡面昆哥背書的聲音。

, |" }' J; m5 ?7 L7 r  c　　「呦，可是千字文啊，背的是釋義，多大的孩子啊，會這麼多。」
- O- M7 U% p. S2 a1 h) |. R
　　說著眾人小心議論，「是不是楊先生新收的徒兒？」
; c6 U; C# [. r$ g9 J
　　「怪不得楊先生不收禮，咱們家的孩子可沒有這樣聰明，這禮也是白送了。」
5 h: m0 E/ h8 N; _
2 O+ e9 N& N( u+ O- {　　那人話音剛落看到旁邊的姚老太爺，忙上前行禮，「這不是姚老太爺嗎？」
1 D+ c5 G3 E3 j5 j  c, x! J7 T
　　姚老太爺抬起頭。
$ u( W6 u$ ~! P# p5 O/ [& \2 I
  k* y/ r* R! h) x　　那人立即臉上堆滿了笑容，看了看院子裡，是心領神會的表情，「裡面的是姚氏子孫吧？咱們泰興縣，姚家是書香門第，怪不得會有這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就能養出什麼樣的後輩。」
5 E; D7 D  ]4 S9 T) d. Q  N' B3 ]2 F
( u0 H4 S( p6 X  H* b1 E+ D* X　　「是姚家的後輩？」
' e" J" v1 ^3 s
: e. b; N! L; Q1 i/ B　　周圍人聽到這話，紛紛來問。
8 q) {8 _' z' F0 X/ o$ R/ b
9 S$ z( f/ R* f+ b3 J　　如果是姚家的孩子，那就沒什麼可爭的了。
( A! ]9 \. H2 P, v
' @: f# |/ a1 p3 O0 q$ H　　「姚三老爺就是進士出身，現在做了六部裡的堂官。」

　　姚老太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往常聽到這樣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可是現在……那裡面的不但不是姚家人，是沈敬元的兒子。
1 w* K. k# P$ B4 S% ~: {
　　姚老太爺板起臉，「誰說是我們姚家子弟，那是商賈家的後輩。」

  ]; {4 Q4 b2 d. X# b/ _  O. {. d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 N# J2 Y' |' q6 H6 {
( a9 L; G4 F2 G& {% M　　方才說話的人先是怔愣，然後賠笑，「姚老太爺說的是真的？是哪家商賈的孩子？」

　　沈家。

0 Y4 S9 i. O2 P　　沈家兩個字如今在他嘴裡這樣難說出來。
0 I: A+ z- G8 z+ R1 K! o) r
/ I3 @5 v3 I) @5 k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一眼看到走到門前的楊家小廝，姚老太爺看過去，「楊先生可在屋子裡？」
* y: T% C# P( b3 G- g3 C
. P* \1 E0 m' u　　嬰墨道：「在呢，只是先生今天仍不見客，諸位都拿上東西回去吧！」
. P* ~! z$ m* L$ P( `1 Q
/ D+ G+ R( u2 p) q　　嬰墨剛要離開，姚老太爺看向身邊的管事，管事立即明白過來，迎上前去，「小哥，院子裡的可是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7 O  ?- i, ~1 R/ _( w/ O
　　嬰墨沒能找到拜帖，聽得這話不禁愕然。
5 d, L7 }9 B0 b% F& S) G
　　姚老太爺看了個清楚，不禁心中冷笑，怪不得讓沈家人進了院子，原來是不知道。

! Q  E5 ~+ Q, K; k& \$ n　　沈家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鹽商，楊敬怎麼可能教一個鹽商的兒子讀書，那還不被天下的讀書人笑死，楊敬活到這一把年紀總不能自毀名聲。

) O5 a  M6 o" b, n/ F: e+ g　　外面的人都看出不對勁，紛紛離開。

6 r& `% J( O# u" P　　再也沒有人誇獎裡面的孩子聰明。
' u* Z7 `4 M+ G
' X2 F' a5 X2 o5 }; l$ T& }+ F　　姚老太爺揚起嘴角來，臉上露出儒雅的神情，看向身邊的管事，「我們去禪房裡等吧！」
0 J7 F" v6 s" |
$ n, C! i' u& A. g, x　　……

# o3 H3 {: C" h) o　　「先生，」嬰墨快走幾步進門，低頭伏在楊敬耳邊，「先生，姚家人說，院子裡的少爺是揚州商賈沈家的孩子。」

! U& ~$ ~$ Z) m1 v6 I9 H　　揚州商賈沈家。
# P" K! R  e) w1 Z( c1 v, ]
　　他們在揚州住過幾年，知道鹽商沈家。
3 w3 G% \4 s3 V- Y( k6 @9 R3 @- s2 Z
& t. \  V& k9 m, B% e0 E　　原來是沈家的孩子。
9 h7 Z& s. F; p
　　楊敬放下手裡的書，沈老太爺特意提起這孩子的來歷，是料定他會嫌棄商賈，楊敬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不是因為沈家而是姚老太爺。
9 I" c1 ^. u+ k8 p6 _  I  [2 V- x
/ A/ @9 f0 a0 @) d5 A" o　　姚老太爺知道他看上了沈家的孩子，特意趕在他面前潑了他冷水，等著他慌張地將沈家孩子推出去。

　　楊敬抬起頭來，「姚老太爺呢？」

4 @2 k) i# F2 }, a  H　　嬰墨道：「好像是去了禪房裡等。」

　　是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姚老太爺一定覺得送走了沈家的子弟，他就會讓人去禪房裡請姚老太爺過來。

* ?6 d; a+ n# Y　　姚宜聞如今是勢頭正好，請了勳貴和朝中重臣給他遞了帖子，難道就算準了他會為那幾張帖子而折腰。

; X5 b5 E# D' G& \2 M/ t6 I; y　　自以為是，他收不收徒與姚家何關？

% w! m% p& b4 f　　怪不得會冤枉沈氏族人，怪不得會連姚家一個小姐都不如。

　　「六爺。」

7 c7 g+ O( r! }) }9 @" F- }　　院子裡傳來驚呼聲，緊接著小丫鬟進來稟告，「老爺，那位少爺暈過去了。」
( x) K) ~2 Q, w9 G: u" E
　　方才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

% m% }( I; a! g2 l0 ^" @" `　　楊敬皺起眉頭，看向丫鬟，「快，將人抬進屋子裡。」

. R* y0 A: P  V　　……
' f% Y. M1 f  w2 A5 }6 I) ~
　　小小的昆哥被小廝抱進來放在軟榻上。
* R6 O8 e: q3 {) ^8 O
9 @* I! f- i4 l# L. i- E* Z　　臉頰一片通紅。

　　「怎麼這麼燙。」楊敬伸出手摸向昆哥的額頭。

: }% s( i( f8 R5 G　　旁邊的乳母立即道：「我們六爺昨晚就咳嗽，所以才來得晚了。」
/ B/ g5 s: P5 a! [1 O9 o" p
　　原來是病了，他還以為是怕辛苦所以不來了，可憐這孩子皺著眉頭，模樣看著很難受。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楊敬吩咐嬰墨，嬰墨急忙跑出去。
: z2 w' g! C/ k/ H" \
- {1 N1 e& u: K2 U7 d1 P1 s5 s8 c1 d　　丫鬟絞乾了帕子敷在昆哥額頭上。
2 j6 a0 n- }4 J. E5 H
　　昆哥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面前站著幾個人。

　　其中一個開口詢問，「病了怎麼還過來？」
# O- v7 ?7 m$ b7 h3 t* i% x! x  y
( l/ C1 }5 a+ H9 H: B% U2 _( }　　昆哥揉了揉眼睛。
6 B$ d% ^- V" O( L5 K$ g! L; w! R
+ I' g7 X% G' K1 K7 l　　「六爺，這是楊先生。」

　　楊先生，他見到楊先生了，這就是楊先生。
9 B9 N( h9 ~/ F5 f6 R! }4 Y
5 d' m+ m9 @8 u5 l9 q　　昆哥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先生，學生方才背誦的釋義對不對？」

4 |' Y8 n# d! ]3 p, Y, `2 r　　還顧著自己被的書，楊敬皺起眉頭，「不對，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也沒個重點。」

　　那都是照書裡背的，昆哥攥起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學生會更努力……姐姐說勤能補拙。」
9 p# |) Q: q! _: ]  R# ?
　　從開始背千字文都磕磕巴巴，到背書裡的釋義，就因為一句勤能補拙？

　　昆哥道：「姐姐說讓我一定堅持下去，就算做個最笨的學生，也不能做一個聰明的少爺，」頓了頓接著道：「我姐姐見過先生，說先生是個好先生，讓我來見先生之前讀讀先生的書，自己弄清楚先生都做過什麼，為什麼是個好先生。」
# I- r. g" Q$ b2 X* K8 l
　　這話是內宅中的小姐說的？楊敬有些驚訝，可是他什麼時候見過沈家的小姐。

　　「你姐姐在哪裡見過我？」
; O) U1 J$ ^! _, R
　　「姚家，」昆哥仔細地說著，「我姐姐是姚家的小姐。」
4 ?1 S! l0 l5 g
  w) {/ r, i7 g, L9 W　　姚家的小姐，見過他的，楊敬頓時想起姚七小姐，「姚七小姐？」
: S; M/ J+ p9 R0 M/ M5 X% J( `
; }# |5 g) m5 S( I　　昆哥用力的點頭。
( s) I* E: ~2 ]# L  B2 l/ S
$ z# y/ R1 f# c0 }2 ?3 @　　就是救了忠義侯世子的姚七小姐，十幾歲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8 ]: a5 n! Y& t1 p
, N. x1 B; I% d, |6 _　　「老爺，郎中來了。」

　　郎中被請進門，楊敬讓開讓郎中上前診治，不一會兒工夫將藥方開出來，楊敬吩咐人去抓藥。

　　「吃了藥早些回去養病，明日就不要來了。」楊敬坐下來看榻上的昆哥。

* Z. H5 u& O2 G　　昆哥裹著被子像是一個蠶蛹，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像是在想什麼主意，可孩子就是孩子，半晌他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
8 b$ h5 @7 O6 ~2 W1 s
% c9 N# L- ?! S/ _5 O　　楊敬心裡油然生出幾分不忍，聲音也輕柔了許多，「不養好病怎麼跟著我讀書。」

　　昆哥猛然抬起眼睛，小小的臉上都是驚訝。
' V6 K! _7 T5 v% O4 O1 [. X% x' R5 |
　　楊敬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昆哥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拽住了楊敬的衣角，「先生，您說的是真的，昆哥能跟先生讀書了。」

& i- u6 N. K6 t2 N　　小心翼翼，彷彿是怕自己聽錯了一般。
7 W% E$ ?  I  s8 i* U
　　楊敬點點頭，「跟你父親說，改日過來行拜師禮。」
9 \( W+ g) D( m1 m8 [! F8 m
　　昆哥臉上頓時浮起了笑容，「師傅，學生定然會好好學，不給師傅丟臉。」

( p3 r- O0 }& E) Q　　等到沈敬元將昆哥接走，楊敬看向嬰墨，「去禪房跟姚老太爺說一聲，就說我楊敬，收徒弟了。」
9 H+ `0 T' K: n' v* _

sanji32

第七十七章 啟程
& g* B$ U/ r1 _8 C0 o
　　看到楊家的小廝嬰墨，朱管事立即笑起來，還是老太爺厲害，算準了楊家人會來禪房相請。
0 h2 ^9 m7 ^; m
　　「是不是楊先生要見我們家老太爺？」朱管事低聲道。

7 {8 o$ R  ^  z. {  @( G1 v2 i' P　　嬰墨搖搖頭，「我家老爺只是讓我來見姚老太爺。」

+ G% O# G& h+ I# C　　朱管事一副明白的神情，讀書人就是端著架子。

　　朱管事將嬰墨領進禪房，姚老太爺正靠在椅子上看書，彷彿看得太入神，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嬰墨覺得這一幕看起來很熟悉，自家的老爺不就是經常這樣專心致志地讀書。
0 Z1 x9 z  {! K% n4 X% e# q' u
* b9 N) i8 }5 e1 [3 n1 K* d# P　　只不過老爺絕不會在人家的禪房裡讀書罷了。
5 J5 \- w+ ]( Z6 g
　　老爺喜歡關起門來，安安靜靜地做學問，姚老太爺將學問做到了普陀寺裡。
( s2 C  |9 c6 d% F" e, Q7 U
* r; y" L" @, L! W0 E4 i　　「老太爺。」朱管事低聲稟告。
4 M1 F, A, C% s8 U# S$ C" d$ f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來，將書本放下，一眼看到了門口的嬰墨，臉上立即露出儒雅的神情。

　　嬰墨上前行禮。

: |. R; I/ y; x: r0 a　　朱管事笑道：「小的讓人去倒茶。」
+ I; i1 J0 E/ _& C+ }4 I% ]8 {
  D( `4 @, [# L; y& j. |6 _. V. i　　「不用，不用，」嬰墨立即推辭，「我家老爺還等著我回去呢，我將話說完就走了。」

　　楊敬是答應要看看歡哥吧。

　　就算現在拿不定主意收歡哥，也會點頭看一眼。

$ |. F2 n+ P  q! G8 {, S　　姚老太爺滿面春風，等著嬰墨說話。

　　「姚老太爺，我們家老爺讓我說一聲，老爺要收徒了。」嬰墨學著姚老太爺臉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

　　這算得上是以禮還禮。
, h  Z* a- F2 d" U1 l/ k: @+ x! o
　　收徒了，姚老太爺並不覺得意外，楊敬若不是要收徒，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來拜見。
) H3 a$ y- d7 a, K+ i  A7 y6 ~
1 K" l+ Y5 @2 n! z2 O" r　　看著姚老太爺沒有太大的反應，嬰墨將後半句吐出來，「收的徒兒您老也認識，就是您老說的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 R4 i* s9 f' B, ]
; W/ i9 d9 V5 z$ Y" Y　　姚老太爺的笑容僵在臉上。
( v: u& Q& P. @, C
　　沈敬元的兒子，楊敬要收商賈的兒子。
. p4 T& E; x3 E: ^
$ U( X7 E; o0 S" }3 N& z7 _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嬰墨仍舊善始善終地笑著，「我們老爺說了，不準備再收別人，老太爺另請高明吧！」
1 c! Y" h' y; j, X$ O) S
  Q5 T# E8 F; T. i% p　　姚老太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半晌才反應出嬰墨這話的意思，他等來等去卻等到楊敬這樣一句話。
; Q0 r! }  S+ d; y
　　楊敬收徒了，卻收的不是歡哥，而是他看不起的沈家子弟。
6 I( }/ \# ~( A0 g
1 N: a: W9 o" i- \" I% y/ J0 J　　眼看著姚老太爺臉色變得鐵青，嬰墨覺得心情大好，讓他算計老爺，老爺是多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
8 ]# Q0 i2 O' A3 A" e% m3 _
　　「姚老太爺歇著，」嬰墨壓制著心中的歡樂，「小的還要回去侍奉老爺和沈六爺。」

　　侍奉沈六爺，將話說得這樣順暢。

2 X8 r  Q$ B  n7 b' r( y　　楊敬收什麼徒弟不好，達官顯貴，朝中重臣，為什麼偏偏是沈家，沈家，他看不上的沈家。

　　姚老太爺立在原地，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落落大方的張氏和小家子氣的沈氏，張氏來到姚家拜訪的時候，他就一眼看中了，張氏氣質沉穩，接人待物禮貌周全，長得雖然沒有沈氏那樣的俏麗，卻十分的文雅，一看就是自小讀過書的。

  Z) T% b) b* m8 }% g4 {　　那個沈氏喜怒都在臉上，好不粗俗。
% G6 Q( N3 H0 _/ ~8 j2 ~- z- l9 t
# u7 [7 _/ Q2 a# |* Z5 C　　看到張氏時他就惋惜，老三前程是不錯，可惜沒有一個好妻房，若是將沈氏換做張氏，老三定然要平步青雲，他們姚家將來定然富貴。
* L' P; e- W: v+ N5 d2 i+ r6 v% ^
　　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沈氏在後院跟沈四太太哭訴，說老三的妾室懷了身孕。
3 P7 C9 l6 n$ j$ W5 c
　　商賈之家出來的女子，沒有半點的氣度，竟然還會和妾室爭寵，這是他最討厭的，從此他心裡愈發的厭煩沈氏。
9 J* W; ?3 T; F! \! y% E2 m5 H7 {
9 |7 `4 H- ~8 V/ @0 f+ M　　終於休掉了沈氏，他幫著老三再三求娶了張氏，老三在京裡終於有了靠山，張氏又爭氣生下了歡哥，應該是他們春風得意高坐在那裡看沈家笑話的時候。
* K. i! R) z  `" z* P6 P2 z
7 b- E; A# `# f# D3 H0 [0 |- I　　偏偏在這時候，沈家的後輩搶走了歡哥的師傅。
+ Y% i; r& @9 F2 N2 o) P& m1 ^
1 b2 a" b) o1 x+ G　　姚老太爺咬牙切齒，沈家為什麼總跟他作對。

6 [! [& p3 N9 p2 _# K　　楊敬的眼睛瞎了不成？

0 {5 _4 }. r& z　　老天不長眼，氣死他了，真是氣死他了。

5 Q2 l- x( g& d) S6 V9 W& e　　姚老太爺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然後腳底虛空，一下子摔在地上。
% C# T. D' J) U; }8 R
　　……

- `7 Z! V1 {9 Y; T9 n" T' E: o　　昆哥吃了藥發了一身的汗，天亮的時候身上不熱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沈敬元忙吩咐乳娘端水來，親手喂給昆哥喝。
- F( k  y7 E$ K$ f; j
　　昆哥喝了兩口，看了看父親，「父親，楊敬先生說要教我讀書。」
) `" J: s  m: s* c1 q
, R+ h- O7 b6 H$ @  V: P　　沈敬元點點頭。
' q" f% _0 B; J0 k' q
# w2 n& w6 ~, w2 j8 c　　昆哥臉上終於展開笑容，眉眼裡滿是欣喜，「楊先生真的這樣說？」
0 ^$ Z- g: [: A; O4 o7 v: ^: ~! m
; p0 ?3 Y+ u, h- ^/ _　　沈敬元道：「多虧我沒硬攔著你，不然哪有今日。」

# T- y' k  X3 T9 s' }5 h　　昆哥又吞了兩口水，「有沒有和姐姐說，父親有沒有將消息送給母親和姐姐？」

; C, T: t4 Q( v% @3 Z　　沈敬元笑著，「還沒有，你母親和姐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告訴她們。」
" G' o/ G9 K* m& b: c5 f
　　昆哥小小的手抓著被子身體慢慢滑進去，臉上是稚嫩的神情，「那我再多睡一會兒，楊先生說，等我養好了病，就教我讀書，我要快點好，快點去找楊先生。」

　　昆哥覺得睡了覺病就會好得快，那樣就能讀書。
6 E% e; D' C* M) M
/ Q1 H+ A2 S3 P3 N) |9 C) B/ ?　　哪有這樣容易的事。
' _% s9 w/ d+ `- N6 N6 w
9 p# x1 z( c4 ~* ^& f$ Q- o　　沈敬元覺得昆哥的話又好笑又讓他感動。
) B4 ]: b# \- u0 b% a: Z: I% u
　　「昆哥說的對，昆哥好好睡，爹爹就在你身邊。」

　　大手和小手握在一起。
6 o% c" v  a# M  M3 w
　　……
( l+ w* e, o: O
: @' b" e8 z" Q4 j$ x　　婉寧也握緊了沈氏的手。

　　沒想到眨眼就到了要分開的日子。
7 {9 g) U2 p% L+ x' \" p
+ M* R) d9 d8 \, |. R6 l( z　　沈氏眼睛裡滿是淚水，「好好照應自己。」一說話，眼淚就掉下來。
% a; Q% @6 j  _- \
　　姚宜州親自來接婉寧，可見姚家二房是真的將婉寧放在了心上，沈氏將給沈老太太做的抹額拿出來送到婉寧手裡，「我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總是親手做的就給二老太太帶去，二老太太不嫌棄才好。」
1 x1 X9 T& h# n0 B- |6 a+ P
　　二祖母不會嫌棄。
4 ^6 q- N% N- \2 V; }9 L: n2 _
　　「母親不要回家庵那邊住了，就住在外祖母身邊，這樣也好互相照應。」婉寧將頭靠在沈氏肩膀上，沈氏伸出手來撫摸婉寧的發鬢。

　　「母親還這樣年輕，為什麼要過那樣的日子，我小時候母親明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打算盤，母親還順著我的心思讓我學。」

　　「我現在還記得母親說：只要有這個本事，就算母親不在身邊也能在這個家裡安身立命。」

　　「被人從池塘裡救上來，我想了許多，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很多事，不能自暴自棄束手待斃。」婉寧說到這裡，聽到沈氏抽噎的聲音。
# x: K. O8 B7 p" ?" G/ A; n
$ V# \& i6 L: ?2 g/ n　　婉寧抬起頭，伸出手指將沈氏的眼淚擦掉，「母親，咱們一家人會有好日子。」

! Q9 u! a* j& ?+ L+ b5 o* ^+ |　　一定會有好日子。

: u8 {- D' D) _. {　　「在此之前，母親要好好保重身子。」

　　沈氏臉上掛著淚水，嘴邊卻是笑容，點頭應允，「好，母親都聽你的，等母親病好了，就去你身邊照應你。」
. e9 q* [4 x3 t' D( o* ^# L
5 Z) x& j8 h* }* O6 a　　來揚州的那一天，頭頂烏雲密佈，空氣裡充滿了潮濕的味道，她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見到久別多年的母親，跟祖母說了兩句話，她就徑直去了母親住的院子。

　　她跪在雨水裡，雨水冰冷刺骨，見到母親那一刻卻什麼都忘記了，睡在母親暖暖的被窩裡，讓母親梳理著她的頭髮，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抗爭。
  @' a  ~4 l+ i  I$ ~, D
& H2 y& @7 F' d0 z3 I　　如今就要離開揚州，雖然頭頂是豔陽天，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身邊少了母親的照顧，沒有了最關切自己的人，心裡就好像硬生生被挖走了什麼。
! q+ d" R+ g* @. q$ z( P8 T; t' C) {
　　婉寧跪下來向外祖母和母親磕頭行禮。

: B1 i5 R& e; `7 p0 a　　母親忙著上前將她拉起來。

　　「也不多待幾日，就這樣慌慌張張的……」連外祖母的聲音中都帶了哽咽。

+ x' G6 {6 Q0 k　　沈四太太忙在一旁勸說，「等您身子好了，我和老爺就來接您去京中住幾日，您不是最喜歡京裡的糕點。」
: l. v' ^1 i) ^$ v# }2 C( U
' q- h) T0 ]$ @( U' q/ r　　「都容易的很，咱們沈家在京裡有宅子，還不是說去就去得的。」

4 w% ?  P3 k" \  m, b7 j" P　　沈老太太搖搖頭，「年輕的時候身邊有你們絆著脫不開身，老了沒用了，又哪裡都去不得了。」
9 e/ J1 d5 Y4 M# P4 t1 o# o  Z
　　「您還不老呢。」沈四太太笑道。

　　童媽媽帶著下人將婉寧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姚宜州也來跟沈老太太辭行。

　　沈老太太看著姚宜州不禁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年姚家二房一臉的高傲不和沈家來往，姚家三房倒是為人親和，好像不在意他們商賈的身份，誰知道姚沈兩家結親之後，一切都反了過來，關切沈家的反而是姚家二房，看不起沈家的是三房。

! {$ A! @, G# B5 W: ~; A　　看著外祖母的笑臉，婉寧一時失神。

# l4 o: }+ T6 ?8 `. u- d　　外祖母年紀大了，不知道將來她還能見幾次，年紀這樣大的長輩張羅著給她做點心，陪著她說話，跟著她又哭又笑。

+ J, s4 d6 ]0 ?  g& J; ^6 [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幸福，得到一次，就彷彿讓人嘗到一絲將來要失去的恐懼。
5 d( ^. s6 r4 E5 v7 M4 ]- M
　　婉寧又跪下來向沈老太太磕頭，「外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等著外孫女接您去京裡。」
, _- C& h- C* p0 [+ d5 _
; `2 e4 R+ e% \; k6 I& `6 d% I4 ~0 p　　沈老太太伸出手來，「快起來，快起來，外祖母等著你。」
0 j- I" x' l( d
' \6 s5 g# ], a+ ]1 w　　……
' B, I$ a+ {) W8 k& Q8 J0 z
　　沈敬琦坐著慢慢地喝茶，看看沙漏，他心裡開始有些不安。
( P( n3 R$ F( i3 B  w
* l: E; z. B( A( x4 x9 ^8 k7 y　　論理說，婉寧都快走了，長房老太太應該打發人來叫他過去說運茶的事，怎麼卻沒有半點的動靜。
/ L( c/ O8 N, q* }
　　沈敬琦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長房一定會求到他。
& ^4 t  G" F8 \/ p
　　肇氏撩開簾子進門，沈敬琦立即抬起頭來。

　　「大嫂問我們到底去不去長房？」肇氏道。

　　長房沒來叫他們，他們怎麼去。

　　「老爺，」外面的管事媽媽上前道，「長房那邊傳信過來，請老爺太太過去呢。」
+ z  f. A( v2 t  N$ t3 l, {
' c) r+ p6 e+ v' W' Q6 Z, N6 c6 Z　　沈敬琦眼睛頓時發亮，「來了，他就知道，婉寧走之前定然會將這件事說出來。」
3 I: a) _, M2 u; q
/ p+ b1 x! R% O  C/ O　　「走，」沈敬琦得意地看向肇氏，「收拾收拾，我們去長房。」

　　剛到沈家長房門前，沈敬琦就看到一輛輛馬車向前走去，婉寧準備要走了。
6 a9 X; h! k7 Z# [0 ?

sanji32

第七十八章 諾言
3 j4 _2 e; h/ t! j( w( K9 A( e, K4 Z
8 U/ o0 |0 I" C7 m% K! a& {　　肇氏忙讓人扶著下了車，快步走進垂花門。

　　沈氏拉著婉寧走出來。

8 c# `+ D9 Q" c. j; @1 z　　婉寧向肇氏行了禮，肇氏忙道：「早知道這樣著急，我應該早些過來，差點就要送不上。」

　　沈敬琦一臉的諱莫如深，不時地去看沈老太太和婉寧。
* h( s% A8 ]' Y/ \/ Q/ x
　　「好了，好了，快走吧。」沈四太太催促。

　　沈氏點點頭，「免得讓姚家的車馬等著，」說完將手裡的鐲子退給婉寧，「這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你戴著。」

% C9 f& k6 E2 I; S　　母親身無長物，能給她的只有這個隨身戴的鐲子。
$ Y* z+ n% f" J  h
　　婉寧上前一步抱住了沈氏，「母親一定要聽女兒的話，好好養病，外祖母也要母親照應。」
) |$ {4 L7 q" v6 N! W$ Z/ `" u
1 m; {# R8 {/ ]2 {! \- ^! U' j　　婉寧和沈氏分開，童媽媽帶著幾個丫頭來服侍婉寧上車。
# q0 t. O7 x5 K: l2 `1 }. r
7 B9 ?* p1 d% U% X, J　　坐進馬車裡，車開始緩緩前行，婉寧撩開簾子向後張望，馬車轉了方向，再也看不到外祖母和母親。
& y* i/ }0 `2 [6 j
　　將婉寧和沈四太太送走，沈老太太讓沈氏扶著進了堂屋，沈敬琦也在屋子裡坐下。
& d- E  E4 W. n: O$ _
, O! ^' x& l( W　　沈老太太安慰了沈氏幾句，看看屋子裡的人，「都留下來陪我老太婆吃飯吧，老二過幾日就要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我們一家子也沒有多少日子團聚。」

9 f1 A: b. g7 K7 C. ~3 Y+ k　　老太太說起他去邊疆的事，也就是說，不會用他上京。

1 x+ ]! u/ J" Q　　沈敬琦有些驚訝。
1 Y! ^0 r& M# R$ ~8 B' l7 V
　　沈老太太正好看出了端倪，一臉的笑容，「老二你看著我做什麼？」

　　沈老太太話音剛落，管事進門稟告，「老太太，祝三過來回話了。」
1 ^( }& z6 i$ y
+ u/ [6 k. Y- o( @　　管事將祝來武帶進屋。

　　祝來武道：「老太太，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四太太和姚七小姐回到泰興，我們也能搬運，不會誤了事。」

4 r3 @' L/ M6 x8 k% y' A3 Z$ z　　沈老太太聽了頜首，「要仔細著，你素來辦事妥當，四老爺才將這件事交給你，千萬不能出差錯。」

8 I3 i- g& S; K4 K& N　　祝來武低著頭，「您就放心吧。」

　　沈敬琦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詢問，「老太太說的是什麼？要搬運什麼去泰興？」
+ Q0 f/ R0 s: A' f9 X
( _: v9 u- ?# R7 W: q　　沈老太太看向祝來武，祝來武笑著道：「是城磚，從儀真搬運城磚去泰興。」
  N' e- F1 c9 b7 i- {& q
6 c: D, `* K+ c" Z. T　　搬運城磚？

　　怎麼會突然搬運城磚。

6 C6 h; Z2 H. B5 ?　　沈敬琦怔愣住，這是要做什麼？婉寧要城磚做什麼？
$ ~# A4 U6 M( }  P1 N% N
& U5 H, k# H( \　　沈敬琦道：「我們家今年捐過城磚了，為何還要買來。」
+ [7 t2 B. W0 y& h
　　祝來武一臉笑容，沈老太太也掩嘴笑，「都說你鬼的很，怎麼今兒倒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捐什麼城磚，我們是分船帶運城磚，既然我們跟著朝廷的船去京城，就要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帶運朝廷吩咐下來的東西。」

　　跟著朝廷的船隻去京裡，這話從何說起？
. {0 _, W: [  m" Z
% T& [/ z+ C' B! E) _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能帶運城磚，那麼船上帶些自己的貨物那就稀鬆平常。

　　也就是說，婉寧的茶葉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船運送，他還以為婉寧會來求他。

/ M* h* z' W6 v　　什麼時候，婉寧打通了這個關節。

　　這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樣多，不但定好了船隻，還在儀真買了城磚，將整件事想的這樣周詳。
. }2 k& `$ b( w0 ]6 {) ?
8 Y" e! m. b2 n) x8 r' c; n4 A　　肇氏也隱隱約約將整件事聽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臉豁然紅了，整個屋子裡看似只有妻子知道他心裡所想，其實老太太不會不明白，所以才會那樣笑他。
5 r7 O" {/ B4 Y1 e$ j
9 e$ n0 i. Z$ N+ l, \　　他一心認為婉寧會來求他，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 u3 S- i! [1 K8 v2 K* J0 f
2 x; [! j- a) d! d" f2 N　　「一轉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我還記得你們兄弟小時候經常過來玩，兄弟三個因為抓個蛐蛐打起來，晚上都被罰了跪，小廝偷了飯菜給你們，我和老太爺過去的時候，你們哥仨高高興興地邊說邊吃，沒菜了就用饅頭沾菜湯，那時候老太爺就說，你們雖然不是同房出來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日後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0 ~3 J* `# d: f
$ H* D# E4 `3 H6 g　　沈老太太接著道：「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正是兄弟齊心的時候，千萬不能因為什麼閒言碎語就鬧起來……」

; l% F! z" ^: t$ w　　沈老太太和藹地看著沈敬琦，「我知道你們辛苦，這次京城鋪子的事我也不是向著婉寧，我是讓掌櫃算過，將鋪子都盤出去會讓我們喘口氣，可日後要怎麼辦？老太爺是好不容易才將鋪子帶進京，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都說守業艱難，我們現在豈止是要守業，更要讓沈家興旺起來，這樣整個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飯吃。」
+ c$ b  W! x9 j0 J( v
　　沈敬琦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是這兩年肩膀上擔了重擔，身邊人都說他比四弟強，他表面訓斥，心裡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冤屈，這才張狂起來。

' z; l0 u6 o" ~% q2 G- f6 v. w　　如果他好好想想，來跟老太太商量，就不會這樣。

/ _( e0 p9 u3 e% Y1 Z5 K' s　　是他錯了。
7 i6 o5 F9 a: g! h# y
/ d( v" j' J* \3 ^　　「老太太，是我錯了。」沈敬琦站起身來。

　　沈老太太道：「知道錯就好，以後兄弟之間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這樣艱難，你們自己再鬧起來，這個家就要敗了。」

　　「你說婉寧是個外人，姚三老爺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後，姚家更是處處為難沈家，婉寧能從姚家到沈家裡看我和你妹妹，這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被姚家長輩責罰，一個內宅中的小姐，連這個都不怕，你卻不肯想想她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而是針鋒相對。」
% L/ g) Y* K$ T) M$ m" q
: G% n' S/ R5 s( z9 _　　老太太的話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發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

" x% w) i& \2 D- |2 Q% N' w2 h　　「你仔細想想，婉寧若是心裡不掛念沈家，為什麼要幫沈家脫困，在泰興因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爺責罵，差點就被送去家庵，這樣的孩子你若是還要冤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1 ?9 w% w% h7 Y; R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對。」
& g  S) j; m' G( j  F/ p
　　「就算是她自己要賺錢賣茶，你這個做舅舅的都該幫著她，更何況婉寧是為了沈家，再說她又不是在胡鬧，還有你四弟弟跟著，你連你四弟都不信？」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是連沈敬元都不信。
1 m/ v; n$ i+ U& e- B; _) w
- q3 `" U1 g/ {　　老太太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沈敬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意洋洋等著婉寧上門來求的情形，他就覺得羞臊，就像是將自己心底裡最醜陋的一面，擺出來給所有人看了個夠。
8 Y) B, _: \8 C: A+ A* e
" t' F, `  \. m, Z9 i* Q1 o　　他真不應該這樣，看輕了婉寧，最終被看輕的是他自己。
& F7 g# U' J" N! Y& e- h
* K: c6 |* c: J　　真的一心關切沈家的生意，這幾天他就應該跟著掌櫃一起核算賬目，而不是較著勁等著看長房的笑話。
6 O/ i+ Z  k, r) j( {
+ x' U, q3 ~1 X  Q' u7 n6 I0 m$ A　　就因為這樣，他才站在這裡說不出話來。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0 Y8 N( h# H  _$ x1 t2 S
　　沈敬琦只覺得口乾舌燥。

2 }% A7 W0 o5 ]7 I3 @  ]% i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卻到頭來一腳將沈家踹開，自從和姚家結親，沈家是沒少吃虧，休了辰娘兩家就不該再來往，姚家卻抓住婉寧這張牌，處處為難沈家。
' i/ y8 f/ S" r/ ^1 I
. @' x* _# Z& Z6 {& L5 ]" `( V　　他是氣四弟心慈面軟，不該就這樣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將他們歸於奸佞小人，他一直覺得婉寧來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 ]5 }# {0 ~0 D+ a5 B/ ?5 P　　婉寧提起京城的鋪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聽說這件事他頓時火冒三丈。

4 U# V1 J( r5 b$ k: P/ k　　興沖沖地來長房想要給婉寧一個教訓。
4 L; q# @3 ]3 G( X( \  k
　　結果受到教訓的人是他，他站在這裡，除了認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他錯了，他真是沒臉見人。

　　……

- I, |" b4 F- p' B+ M$ A　　崔奕廷站著看漕糧陸續裝船。

" |- W2 k' O1 p　　陳寶不停地去看自家二爺，太陽當頭照著，二爺那冰渣子臉上化開了，浮現出些笑容，說來也是奇怪，二爺的性子突然變了，不再做一個富貴閒公子，突然對糧食感興趣起來，特別是來到泰興，只要看到漕糧就兩眼放光，就像他每次餓肚子時一樣，他有時候心裡有些擔憂，是不是他伺候的多了，將餓病傳給了二爺一些。

　　「有沒有和姚七小姐說，我們就要啟程了？」崔奕廷淡淡地吩咐。
, T/ c" W( Y* l! S& c% r
　　「說了，」陳寶話音剛落轉眼就看到了沈家那個常來常往的小廝，用手指過去，「這不，已經來了。」
1 n/ Q  v& }6 y4 i
　　祝來文快走幾步給崔奕廷行了禮。

　　崔奕廷道：「姚七小姐的東西都備好了？」
+ E2 ?; l$ Q2 U$ U3 q/ s
; V# t+ l  R7 _  ~　　祝來文笑容可掬，「準備好了，我們小姐吩咐要將單子給崔二爺看。」這單子準備出來可不容易啊，他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不知道崔二爺看了又會如何。

　　祝來文笑眯眯地將單子遞過去。

　　崔奕廷順手將單子打開。

( }8 A8 [0 x+ s1 ]  W7 X7 o- v　　除了要帶去京裡的雜物，還有茶葉。

　　「茶葉？」

* y) A, }$ p. Y6 z8 {7 G, v& s　　「是啊，」祝來文笑得很歡暢，「我們家七小姐說了，還有這些茶葉。」
2 k* E+ F" D( X
% i. v9 \$ x4 k% o: U) |8 F　　鳥兒嘰嘰喳喳在枝頭上叫，撲撲楞楞搧動著翅膀，陳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爺站在那裡，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雖然看起來仍舊容光煥發，氣度雄遠，風采翩翩，卻還是有一絲失算的驚訝，抬起眼睛看籠子外的人。

- b  E, n4 ]# m; s3 B6 O- V. r8 I- }　　「你家小姐在哪裡？」崔奕廷抬起頭忽然道。
7 Z' u! @3 d2 e$ @; |
　　這下該和小姐好好商量了吧。

8 V  K! U) @, m$ O- F0 {　　這位崔大人一表人才，總不能失信於人。
" h9 F# b( D9 ]8 V* m2 V
6 E  x" ?5 ?) g7 w. S7 K　　這是七小姐的原話。

  R; D& d. i) }( z$ U　　祝來文覺得心情很好，「我家小姐就要回來了。」
$ N0 I& M5 v. X  z& p- ^
　　崔奕廷將單子收起來，「明日我去沈家拜訪。」
4 [( A+ V# c! T) b$ i
/ {' g1 F- z: i9 ^& h; W+ l　　……

$ X) }" a& ~8 @2 e　　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又跟二祖母說了會兒話，婉寧才躺在床上。

6 j% Q9 j+ ]# m; J/ n2 T　　屋外傳來鳥叫聲。
& o4 \; r; k5 d4 _
　　婉寧咳嗽一聲，外面的落雨忙端燈進來。

( }1 e9 ^& D% T  m: z! w: t! i　　「小姐是不是想喝茶……」
+ v& _4 G! B2 Q+ W8 g* S8 u# K
　　婉寧搖了搖頭，「外面是不是有些涼？將鳥兒拿回來吧！」

　　落雨應了一聲。
. U' f: q# \( ?
+ g2 |( [2 z5 S% S6 ]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裡的溫度更舒適，鳥兒發出輕輕的兩聲叫，就安靜下來。
6 q6 G2 g  v7 N
# F& E- Y$ h8 [; i1 K　　婉寧不禁笑，沒想到這鳥兒還挺嬌氣。
  T( n; Y* o( G0 R
　　才見到這鳥的時候，籠子裡的鳥兒歪著頭用黑豆般的眼睛看她，那種神氣像極了崔奕廷，當時她就想真是什麼主人養什麼鳥兒。

5 _6 f) q  s2 D　　崔奕廷很聰明，不過就是眼高於頂，過於驕傲，這樣也好，對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話不會不認。
' W9 d, P7 K% N
　　只有抓住他的弱點，才能讓她如願以償。

　　一還一報，這算是她和崔奕廷做的最後一筆生意，等到了京城，就各走各路不必再禮尚往來。

0 {, L3 {6 o; L, h, c# v5 N　　……
5 G7 }( D# u( q# h% I. Z
　　崔奕廷閉上眼睛就能算出他用的船隻運載的數目。
& m3 v4 p) n+ X% Q/ G* B
　　「二爺，平日裡一條船運載漕糧四百多的石，平日裡運載的船本來就十有八九都不夠，現在大批漕糧已經北上，我們要運的只是從南直隸查到的這幾船，沒有了平日裡運糧的船，我們都是徵用的民船，民船不如官船，能運的糧食本就不多，現在我們還缺船，更別提要加，東西，這可走不了啊。」
9 o5 l8 Z5 m( D, ]) F  i' g
　　「您怎麼也要和沈家商量，要不然少帶東西，要不然就不能搭船。」

　　就算是這裡的幕僚，也還沒有人知道他要送的是姚七小姐。

+ I0 k: g4 ]4 X　　姚七小姐提的要求，他是一早就答應的，怎麼可能反悔。
7 _' v+ l# H  p$ ]" b/ C- g
- ^% H$ C  V# d4 t! X0 t　　水道淺深不一，船重則轉不快，遲了時日，證據運不回去，等到河道凍結就會停滯在半路。

/ ^3 a# a& {2 N; F( D　　這些不用幕僚說，他也心裡有數。

　　崔奕廷想到這裡忽然臉上露出笑容來，他還真是被姚七小姐擺了一道。
. }" u% f' k/ @8 {. t
" V8 C, n3 H9 y* {　　「何必那麼麻煩。」

　　另一個幕僚道，「不帶也就是了。」

3 O# I- r) z  Y4 s- o! _% d　　屋子裡滿是反對的聲音。
3 c; r; t- C2 {! p1 H  v3 W: P7 V
2 U7 e0 c( f. o* ]' W+ l4 w7 s; V3 E　　「東西照帶。」他說出去的話，別想讓他收回來，更沒有反悔的道理。
5 N2 t8 G: X6 L6 a1 {+ U- E
, _" k0 S2 g  g: o9 X: _　　「二爺，您還是想一想。」

6 p$ l9 d% @3 Y, ^" k7 q　　崔奕廷站起身徑直從書房裡走出來，陳寶忙跟過去。

  i6 c2 e* g5 X1 o# j4 u　　既然是他答應的事，就要有個解決辦法。
2 L% u# l- f& l
4 C* g4 o' W8 }% F3 v' E. ^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沈家。」
6 U" y' p8 }, t+ |) d: K- i  w/ T
　　……
) Y" T5 i( o# w+ B: J* y4 i9 E
　　沈四老爺準備上京，沈家院子裡都是忙亂的下人，一箱箱東西都準備好放在屋子裡。

　　沈敬元將崔奕廷請進屋，他是沒想過這位巡漕御史有一天會登沈家的門。
# F4 g. @' f# E( _2 [
　　沈敬元向崔奕廷行了禮。
  a8 v- O: v' _; U+ I
　　崔奕廷這才坐下來，屋子頓時變得十分安靜，沈敬元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麼打官腔，若是往常有長輩那層關係在，他也能迎合著說幾句，可是想起那一箱子的燒餅，他就覺得不自在，誰知道這個崔大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 F$ X5 r7 Y; X9 Z" A
: B: ~7 X9 h; z) R8 Q8 w　　這種見面的機會，日後還是少來得好。

　　兩個人枯坐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崔奕廷抬起頭看到一個身影，穿著淡青色的裙子，手裡提著鳥籠，聘聘婷婷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