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掌家娘子】作者:雲霓 -《全文完》

sanji32

第六十九章 符咒

　　「漕米已經找到了，泰州知府王征如的師爺也一同扣下。」謝嚴紀高高興興將下屬的稟告傳給崔奕廷。
( C  S& W9 U' N$ M1 @
, v3 j6 v# n" ]) O5 H( p　　崔奕廷站起身，「你們連夜審壽遠堂，京中的子弟，外面上好看，只要遇到什麼事就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提起崔家，你們就說，既然知道是崔家在查就說個清楚，別想著進京找人疏通關係，到時候他就會和朱應年一樣。」
" {0 f" u/ A, r2 p& i; t: |
　　謝嚴紀道：「萬一他不肯相信。」
( D8 k# F( [' G& k) j5 n5 @! R7 o
　　「他不會不信，在外面時想著如何攀關係，只要被抓住了把柄，就會想著怎麼甩脫罪責，生怕自己做了替罪羊，」崔奕廷聲音裡帶著幾分的譏諷，「沒有了靠山就怕死，什麼都會說出來。」
) K8 x+ u2 i- f7 Q9 i
　　「壽遠堂想攀上崔家，替我們崔家立功，將來靠著這功勞保住他的小命，說到底，人人都盯著我頭頂上這個『崔』字，覺得有我叔父在戶部罩著，萬事都好說。」
6 R# e1 r" d+ v! H; l% @+ `! w
　　崔奕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用用這好處。」
9 J2 d0 V/ `0 K/ k
$ [* G" S8 p4 x3 n8 |　　謝嚴紀站起身來，「都聽大人的。」
$ O+ W# ]5 e( R3 E, Y( l
- G3 A& l! x' ]　　皂隸將從姚家查出來東西搬過來，崔奕廷眼睛飄過去，將一堆借票放在一旁，拎出來兩張符咒。

( R. F; a- u6 j( I6 u　　符咒上的顏色很新，像是才請來的。

　　「這是什麼？」崔奕廷拿起來看。
; S- i$ D$ y$ l& ?, ~# A
) c5 z: o. V: x6 G* P+ m% _　　謝嚴紀端詳了半晌，「好像是道士寫的符咒。」
3 N1 j$ |6 c# p2 X: ]
# `, a( u" M( Y6 _% Q) U" B: J　　「姚家果然是書香門第，還喜歡弄這些東西，」崔奕廷遞給旁邊的謝嚴紀，「巧了，這符咒上面有本官的名字。」
' A! K; C( [3 F4 Q
7 W0 A7 p- u. m　　謝嚴紀也看過來，頓時皺起眉頭，「荒唐，居然用這樣的法子詛咒朝廷命官，姚廣勝自癒正派的讀書人。」

+ c* Q0 v7 Q, @! L　　至於另一張符咒。
* H* j1 e* S$ L  |
　　崔奕廷拎起來，眼角輕翹，這該不會是姚家七小姐吧！

　　名諱寫的清清楚楚，姚婉寧。

# A5 C- f% u5 Q" l# n# c) |5 n　　寫著他和姚七小姐兩個人名字的符紙貼在一起。
3 D( {% q0 @2 v+ x; }: O
　　姚七小姐，總是三房的小姐，卻落得被人詛咒的地步。

0 U" @0 `1 k5 N- \: z" g+ T. C9 M　　姚家對付自己的親孫女，也要借力鬼神。

　　真是愚蠢。

) t* Q7 H1 [  ~9 D, Z1 O　　崔奕廷微微一笑，「眼見要過節了，姚老太爺這是要送本官平安保命符嗎？」

# E; t' ]- W3 d　　「這哪裡是什麼平安保命符……」謝嚴紀一臉怒氣，也就崔奕廷才會笑得這樣輕巧。
9 U; _0 y; t- ~/ n" Y; I! h
　　崔奕廷淡淡道：「正好本官要放告示，就將這張從姚家找到的本官符咒和告示一起貼出去，」將寫著姚婉寧的符紙折好，「看來走之前，本官還要見見姚老太爺。」
% S9 Y' n3 [2 a6 @9 u
# w, w' z4 w( v0 N1 ^0 d  ]　　……

　　姚家被翻看的一片狼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姜氏正吩咐下人小心地將東西都收拾起來。

　　整整一天，就像是噩夢般，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 b. H+ G& v* K/ H3 l+ \　　「老太太，那個……崔大人去見老太爺了。」
: C) b  O, @( ^# i1 M9 k
　　老太太本來沉下的心頓時歡欣起來，這件事可能還有轉機，要不然東西已經查走了，為何崔奕廷會去而復返。
$ [8 l( p2 j8 ?. q
　　「快，讓人準備茶點送上去，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趙媽媽忙吩咐下去。

( J5 A$ L7 D3 B3 `0 i　　明明是崔二爺帶著人來查檢姚家，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地奉承，這是什麼道理。
$ Y9 a$ O4 ?; V6 [3 d! D2 U, k# J( T
0 S9 Q" ?4 ]* c　　老太太看向姜氏，「還愣著做什麼，快扶著我過去看看。」

　　這次家裡能不能渡過難關，就要看崔大人的了。

　　千萬，千萬要放過姚家一馬啊。
8 V; o& K6 `! ^* ?' M5 \
　　老太太急匆匆地向堂屋裡去。

　　壽氏抱著瑟瑟發抖的姚婉如，母女兩個已經哭成一團。

　　姚婉如嗚嗚咽咽，「母親，」用力晃動著壽氏，「母親怎麼不找人去跟崔大人說說，父親之前不是說崔、姚兩家可能會結親，如果結了親，崔家是不是就會放過姚家，父親也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 v% ^; j* M7 }) [/ f% b　　壽氏不知道怎麼說，紅著眼睛，「你這個傻孩子，崔二爺如果願意結親，怎麼會對你父親下手。」

$ c( [0 Q. Z$ k5 A& ?9 h' W6 D0 z　　姚婉如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前幾日她還在為是選陳季然還是崔奕廷發愁，怎麼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
9 C; c, D# y) M
: s" `5 q4 o' l: A' s2 U- d8 {3 y　　壽氏嗓子沙啞，「你父親若是被定了罪，你們可怎麼辦啊。」
9 e3 \2 x' l) o
　　姚婉如抓著壽氏的胳膊，「母親快給外祖父寫封信，快讓外祖父幫幫忙。」

( C$ K: G+ {2 P* A  V* p& s$ _　　為今之計除了向三嫂和娘家求助，沒有別的法子。
6 e$ T# |  G3 r; A' n9 v% ^
0 K) N( q) N8 X2 L! c　　壽氏整人萎頓下來。

　　「六太太，不好了，」段媽媽匆匆忙忙跑進門，「六太太，老太太院子裡搜出了道士寫的符咒，說是咒念崔大人和七小姐的。」
# E0 [0 m6 M" Q  F: c. ~1 f
　　壽氏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有符咒。

0 L6 _7 O4 M/ C7 H+ I' q! |　　……
* @7 d% t+ B4 k
. B( r" K$ m: J* r　　怎麼會有符咒。
; v# f; L1 Z( b/ @9 b, w
0 E6 U- V: B. O5 v4 l7 L1 y7 m　　姚老太爺看著面前那張符紙。
/ k' j( H& J; N4 z' m0 D8 v
　　「本官的那張和告示貼在一起，老太爺想要看，只要去縣衙門口就能瞧見，姚七小姐的這張……」崔奕廷刻意停頓了片刻。

　　七丫頭是姚家人，這張紙一定會交到他手中。

　　姚老太爺抬起頭，不知怎麼的，看到崔奕廷的目光微深下來，眼睛上挑帶著譏誚的笑容，「我讓人送去給姚家族長過目。」

( z9 o! _2 S% Z' {: B- G7 L) Q4 Y　　崔奕廷揮揮手，立即有番役上來將符紙畢恭畢敬地接過去。

　　姚老太爺瞪大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明明張開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 `/ N4 O7 }: `7 J+ x　　崔奕廷站在那裡，眉宇間有絲涼意，明明沒有板著臉，卻讓人覺得驚駭，「從姚家搜出了借票、每年賣糧的賬目，我們要一一核查……」

　　崔奕廷不給他留半點的情面。

　　不但抄出了東西，譏諷他的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現在還將符紙貼在外面讓泰興縣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 a: m. F& t" e  ~/ c' V0 F# c　　將婉寧這張送去族裡。

. o& j" ?; p" G# o8 l　　日後他在泰興縣怎麼見人。
$ n& q/ P6 |8 N1 `$ u
0 ~  a" k% P+ s　　姚老太爺忍不住瑟瑟發抖。

1 L3 N- ?2 c6 B; y. X; v　　崔奕廷略駐足片刻看著姚老太爺，他記憶裡姚老太爺養了四個兒子，三個做了官，姚家從此興旺，現在姚宜春進了大牢，姚老太爺名聲一落千丈，姚家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5 r" H4 c' P) O$ a
1 t* N4 I! `# f　　崔奕廷在姚老太爺眼前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姚家。

　　出了姚家門，崔奕廷翻身上馬，陳寶遞來馬鞭，「二爺，多帶幾個人一起去泰州……」
! }. Z' V8 g7 m+ r: a: I3 b
/ O! B) H1 T, e, }! O; s　　泰州知府王征如，大敵當前只會抱頭鼠竄，沒有什麼可怕的。
& w  J2 E7 m) F. M$ @
. Y9 g9 w+ W: q5 f2 M1 x( n　　崔奕廷略低下頭，姿態從容，「你去告訴姚七小姐，從泰州府回來，我們就要啟程回京，我們的船可不等人……」
4 `7 Y# {' ?4 e+ V3 s
' ?. O0 H6 h+ o3 s: F0 [+ {　　……
0 a0 x2 A5 r' N# t
　　「老太爺。」

　　老太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 n; d+ m& `2 Y% e, h　　姚老太爺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緊緊地咬著牙齒，平日裡的儒雅去的乾乾淨淨。

. h; l1 k) h( @　　「快，快將藥拿來。」

　　姚家頓時又亂成一團，有人捏嘴有人拿藥。
0 d: L, x# e! q8 l. u8 s6 c8 D
　　「老太爺可別嚇我。」老太太聲音顫抖。

/ P; V; _  n/ E  {　　蔣氏用手掐住老太爺的人中，老太爺半晌才緩過氣，轉過頭看了看蔣氏，臉色彷彿有所好轉，再看到老太太卻鼻翼搧動伸出手指。
+ I6 A/ ~: |# v- G% s) F
' a% T8 g/ A' E, O　　「在你院子裡搜出了符咒。」
1 ^9 ]8 w* b! j2 @8 {* ?- m
　　符咒？

　　老太太愣在那裡，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到。

4 D- U0 @$ x+ y/ m. t. ]- ~$ I　　「老太爺這話從何而來，我可沒見過什麼符咒。」老太太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趙媽媽。

' l& x) a" ^3 E2 p　　趙媽媽也是一無所知，「奴婢也不知曉，什麼符咒，怎麼會在老太太院子裡。」

3 G# f9 u( g% m- C　　「番役搜出來的，你還狡辯，」老太爺口沫橫飛，鬍子翹起來，一臉的凶狠，額頭上的青筋爆出，「有你這樣的母親……才生下那樣的兒子，我姚家有今日都是因為你。」
1 o4 b+ E; C9 j+ E: x
9 B9 \: M) j& c$ }/ f- h$ O　　老太太被老太爺的模樣嚇了一跳，幾乎忘記了反駁。

/ L+ R; `5 H% D. ^　　「我怎麼娶了你這樣愚蠢的婦人，生了那個敗家的兒子。」

; _$ z1 R4 u* T; ]$ p' \  f# v+ v　　老太爺的聲音震耳欲聾。

$ v9 f+ e2 w, I% G4 B/ i　　老太太眼前發黑，差點站立不住，「這些日子家裡沒來那些三姑六婆，哪裡來的符紙，老太爺也不問仔細，就怪在妾身身上……」

　　老太爺冷笑一聲，「用不著我說，符紙已經貼在府衙門口，你讓人去瞧瞧，興許就記起來了。」

　　有沒有讓人寫符咒她心裡清楚，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出這些東西，是誰放在那裡的，老太太將屋子裡的人看了一遍。
7 q* _( h# O# H) `; d1 D6 K
! A7 k; d3 r0 K　　一無所知的蔣氏，懦弱膽小的姜氏，躲在屋子裡的壽氏。
% }4 q; ]8 m- h! `/ g" P- y0 S
3 B; j) q, r. W- z& O( @　　到底是誰。
6 y: P0 b2 w) M; v+ C* W6 g/ ~
　　「老太爺……」老太太上前走兩步。
$ R  C- X$ v6 T  ~9 E( x2 y( ]" K  ^
1 m0 {6 C0 M7 f9 _: y) q$ m9 ~9 W! }9 t　　老太爺忽然大叫起來，「出去……離我遠遠的，出去……」
' W6 w5 ]" C. L: r
　　老太太愣在那裡。

  V& y  M9 I, j2 A3 w, K: S6 ?　　老太爺接著大吼，「我讓你出去……」
! O/ M# I, v5 c4 {% }2 Q
" P5 A6 D. B, `9 c. {  E# e" y" [　　當著屋子裡的晚輩就這樣喝斥她，她怎麼也是兒孫滿堂的人，卻不給她留半點的顏面，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 `* j% y& k( ~. g/ q5 w7 A- M
* P, Z1 `- d$ b% Q8 ]$ N& @　　年輕時辱罵她也就罷了，如今她可是一條腿邁進棺材的人，難道老太爺還想著這時候休了她。

　　老太太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趙媽媽驚呼的聲音。
$ w: j" Y) P9 N& D
6 O; b. `8 U6 A0 J7 n! e2 I: {　　……
' v* @' k5 V; z7 |2 Z6 P2 F+ W
6 \* D. _4 K+ _$ l& |　　姚宜州看過符紙遞給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氣得發抖，「他們這樣黑的心腸，連親孫女也要詛咒。」

; Y. c) ]9 }. A. K' f　　「這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 L  g- C# Z' g# P; o4 K
2 F3 Q) I2 E* ?　　婉寧想將符咒看清楚，二老太太卻折起來，「這些不好的東西，你不要看。」
) P4 p2 v9 d, a
$ G# v. U7 _. I　　姚宜州道：「聽說是從老太太的院子裡。」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多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做這種事，已經被朝廷查出來，看他們怎麼狡辯。」
  R) d2 {6 o$ k4 Q0 ?1 c
! [+ x. M- \" z　　從祖母院子裡找到的……這件事有些蹊蹺，若說這是婉如做的她還相信，祖母……怎麼可能親手做這種能輕易讓人詬病的事。
" X8 N" J' {& ~3 f
' N- v6 K3 _; z* h: b4 M# F　　不是祖母又會是誰？誰在這時候算計了祖母，還是祖母院子裡的下人，想要討好祖母卻弄巧成拙。

　　婉寧向來不太相信過於巧合的事。
" M% g% t! I3 P: u3 ]% T% A
* ^1 n4 x) [# D3 @1 h, U9 d　　二老太太吩咐姚宜州，「讓族里長輩看一看就拿去寺裡燒了吧！」

- i- \, n5 e. _4 G& V! `! Z, H　　這東西只要拿給族裡的長輩看了，就等於抓住了祖父、祖母的痛腳，日後祖父再也不能在族裡呼風喚雨，即便是仗著父親的官聲，族中子弟也不會對他信服。
+ r* x4 W+ u2 h. }, P9 y8 ]
　　等著姚宜州拿著符紙出了屋子，婉寧將頭靠在二老太太床邊，「二祖母，孫女有件事要跟二祖母說。」

! T% n: O; w% I　　「說吧。」二老太太伸出手梳理著婉寧的頭髮，她就奇怪，婉寧這樣的孫女，三弟妹怎麼會不疼。
# j  X1 U; L6 k. A7 C" R
) f6 v; W& R7 ?  \( o　　「孫女想請舅父送我去揚州，我想看看外祖母和母親。」

　　二老太太的手停下來，嘆口氣，「趁著你祖父手上一堆爛攤子無暇顧及你，去揚州看看也好。從二房多帶些人手一起手，免得被人說三道四，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千萬要早去早回。」

( b5 Z; W& e0 H　　婉寧點點頭，她和祖父抗爭，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回去揚州看望外祖母和母親，如今這件事做成了，她恨不得立即走到母親跟前。

　　婉寧陪著二老太太話家常一直到很晚才去碧紗櫥裡睡了。
% S! R- q$ L/ E0 i& e
, U1 R3 R! z: P. ^　　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就起身，挑了七八個家僕讓婉寧帶著，「就算有沈家人跟著也要小心。」

+ r0 J1 Z+ i% Y" x. T# R: S3 s　　婉寧本不想帶這麼多人，卻拗不過二老太太，只好將人都帶著。
$ S7 o/ x6 B8 T$ z$ |
' U0 {+ z. [2 Q0 F7 E　　二老太太拉著婉寧慈祥地道：「見到你外祖母幫我帶好。」
7 m8 I8 g5 L8 t
8 S2 h$ ?8 |( K. `+ a! G6 e/ e6 U　　很快沈家的馬車來接婉寧。

) ], e( E4 k1 f4 L3 U& K　　二老太太讓人扶著走到垂花門，眼看著婉寧上車。
! e0 f- J) {2 t" `
　　馬車緩慢地前行，不知怎麼的，離開二老太太讓婉寧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 Y5 G4 A! m$ \2 ?5 Y3 z
　　「七姐姐，」昆哥抬起頭，「母親說，七姐姐也見到了那位有名的楊敬先生。」

　　沈四太太笑著道：「你舅舅和我回去說楊敬先生的事，正好被昆哥聽到了，你舅舅說既然知道了楊敬先生來泰興，我們家也要備一份禮物送去，請楊先生給昆哥啟蒙我們不敢想，楊敬先生能幫忙推薦個西席，我們就千恩萬謝了。」

1 o2 O2 ~/ _$ B　　昆哥一雙眼睛很亮，仔細地看著沈四太太，「母親不是說，泰興周圍不少的學生都去求見楊先生，想要拜楊先生為師傅，昆哥為什麼不能去？」

　　沈四太太面對昆哥認真的神情，不知道怎麼說。
4 e* N6 `+ g& _+ ]- [5 A
　　難道要說沈家是商賈，普通的先生都請不來，更何況楊敬這樣達官顯貴都求不到的先生。
$ P% g& R/ s4 q+ j1 P% V
　　「昆哥想要楊敬先生教你？」婉寧輕聲道。

　　昆哥點了點頭。

　　「為什麼？昆哥也沒見過楊敬先生，為什麼想要楊先生教你……」

0 L  G: P9 n$ o1 {; a& I# _　　昆哥道：「因為父親、母親說楊先生很有名……」

　　婉寧看著昆哥，「那是舅舅、舅母和別人這樣說，可是要跟先生學習的是昆哥，如果昆哥想要求楊敬先生，昆哥自己就要想法子、下苦功，弄清楚楊敬先生是什麼人，要想成為楊敬先生的弟子要怎麼用功，不能依賴舅舅和舅母送禮物，對於真正的有識之士，禮物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 v: ?' d; h- e/ \) E% ~
0 a; L6 V4 R& J　　人在這個世上最終是要依靠自己，就像她明明從來沒用過銷售心理學，現在卻要將他們從腦子裡挖出來，試著應用。
( a" F$ F* ?% F: r- X" b
- N; U: g2 j; g　　有些事，別人再幫忙也沒用，始終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好，這就是她要教昆哥的。
( Z5 L+ l$ B0 F! [. i3 Y6 I
　　沈四太太怔怔地看著婉寧。
, b; {" E/ i, d/ z. r3 w6 t
5 p3 g" t& f, M8 _! O) W3 r8 Y　　都說辰娘命不好，可是她卻覺得辰娘好福氣，有婉寧這樣的女兒，辰娘將來定然會跟著享福。
0 g" f2 F: }" f$ o9 V5 O# I
　　也不知道辰娘到底想明白沒有，願不願意見婉寧。

sanji32

第七十章 母親
, t# k- a! {/ S: J" O
3 E1 L+ q1 I; V  B0 z　　京城，姚家。

" O; U+ I, T9 E. J　　姚三太太張氏正清點送去娘家的禮物。
5 g& x, r, P5 y
1 n4 Q/ i# U+ N. z" h) O; L　　孫媽媽進來道：「三太太，姨夫人來了。」
" c7 P8 Q/ U  v4 q' l7 W
　　「姐姐？」張氏低聲問。

: |3 P; `0 E- n6 ^9 Z% E　　孫媽媽頜首，「是二姨夫人。」

　　張氏忙迎了出去。
- p4 b* T) E5 z: ?! [' c+ s
　　張氏的二姐嫁去了忠義侯的弟弟家中行四，平日裡都被喊趙四太太。

8 ]2 V4 n& U* D- ?; J" O) F　　趙四太太張瑜貞這些日子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忐忑，見到張氏忙拉住妹妹的手，「族里長輩聚在一起商議，我們女眷就在旁邊伺候著，說到爵位的時候，所有女眷都在看我，我是強作鎮定，彷彿爵位的事和我無關，其實誰不知道，我們老爺最後可能承爵位，上次來的道士不是說了，我們張家會雙喜臨門，我想這雙喜說的會不會是父親承爵，我們老爺也承爵。」

　　張瑜貞用手拍拍胸口，「可緊張死我了。」

　　張氏臉面笑容，用帕子給張瑜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父親不是說了這些事不用著急，你福氣好，姐夫又有軍功在身，趙家最有前程的就是姐夫，爵位不給姐夫給誰呢。」

; G0 w; w5 D2 e　　張瑜貞鬆口氣，「說的是，論起這個誰也不如老爺，」說著向四周看了看，「就是害怕世子爺被找回來。」

7 X; a# @  I6 B- s# a. X　　皇上讓人去找忠義侯世子，一直都沒有消息，說是還要等等消息，其實大家都知道，世子爺是不可能回來了。
, Y. p/ C: u  L; Q; o% |6 [
9 q# o! v, ~" b" |3 l/ s5 V. {' X　　忠義侯夫人每天以淚洗面，她們這些女眷就要進忠義侯府相陪。
7 |' R4 c  x* X
/ P1 w2 [7 V' S) G" r　　都是為了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0 F- ]/ @0 o+ {　　忠義侯府那麼大，誰不想搬進去做侯爺夫人。

　　張瑜貞道：「我們家是勳貴出身，爵位這些事我們從小就知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能心平氣和，那些人就不一樣了。」
1 T0 q8 ]% F& d; F9 c
1 f5 C3 ?* x# h# i8 @0 B　　「妹妹沒看到，族裡的女眷去忠義侯府說是陪二嫂，其實一個個都在我身邊晃，」張瑜貞打開扇子，搖晃了幾下，抿嘴笑，「嫁到趙家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盼來了這一天。」

0 ?4 O7 u6 k0 D2 r　　張瑜貞喋喋不休地說著，孫媽媽帶著下人端來茶水和果盤。
! x% i8 k0 I2 S( ?5 V
　　吃了塊點心，張瑜貞道：「歡哥哪裡去了？我帶著好東西給歡哥。」

　　說起歡哥，張氏一臉的笑容，「在後花園裡和他五叔一起餵魚呢。」

+ I; a0 \. Z$ c& I- l7 H　　張瑜貞笑起來，「歡哥有福氣，有你這樣的娘親，還有疼他的爹爹和五叔，只可惜妹夫命不好，若是沒有娶沈氏一早就娶了你，家業比現在可要豐厚的多。」

3 y1 X: R* Y' H8 E& s# [7 V　　張氏沒有跟著張瑜貞一起得意洋洋的笑，長眉揚起明媚中透著幾分的溫婉，「別這樣說，沈氏的嫁妝比我可不少。」

　　張瑜貞說起來憤憤不平，「畢竟是商賈家的女子，雖然被休，名分仍舊在你頭上，想到這個我就生氣，你是我們姐妹中出了名的漂亮、賢淑，父親怎麼會將你嫁到姚家，」說到這裡頓了頓，「沈氏的女兒多大了？是不是快要議親了？你準備怎麼辦？依我看就讓長輩在泰興找一個人家嫁過去，永遠也別讓她回到京裡來。」

　　「免得糟蹋你的名聲，讓你看著也生氣。」
8 t2 Y+ e) k, i
　　一個休婦的女兒，誰願意擺在眼皮底下。

; p6 s- }4 k" p　　不如遠遠地支開，死活跟這個家無關。

　　正說著話。

. W3 y* Z/ e4 W' t  A4 n. c3 z　　外面傳來歡哥的聲音，「母親，母親，看歡哥給你采來的花，多漂亮。」

+ p; t8 J1 z' M0 S& y　　張瑜貞抬起頭來，看到外面一大一小的人影。
) |) \& A2 y! h/ ^* t  c" a4 J
　　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歡哥身邊，淡青色的直綴、墨般的長發，眉眼明亮卻又猶如水中的月亮，輕輕地在上面籠了層薄霧，寬帶束著腰身，顯得身姿尤其的修長，被風一吹，長袖飛舞如同要翩躚的蝴蝶，整個人如同畫上走出來，讓人想要接近，卻又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丹墨就化了。
# D- ^3 D$ F2 C/ g5 V9 c: U
　　張瑜貞也不禁看愣了。

" C! l- b/ n. R2 j# ~8 h7 x5 ~6 A' F　　男子顯然沒有料到家裡還有客人，低頭吩咐了兩句，轉身走了出去。
8 X7 t9 o  ~$ c6 J, }! U0 B
　　張瑜貞這才回過神來。

　　那是姚五老爺。

　　京裡有名的美男子，不但人生的漂亮，為人又親和，京裡的婦人都小聲議論，也不知道誰能嫁給他做繼室。
; L" u: ~/ @7 S8 [, H/ f
+ x1 Y. g$ I" @: a$ `5 _　　歡哥抓著一大捧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然後一頭撲進張氏懷裡，「母親，母親，看五叔幫我一起摘的花，母親喜歡嗎？」
  G+ T1 s$ `# w: X+ d- x) F) T
　　張氏眼睛笑成一條縫，「喜歡，母親最喜歡，」從歡哥手裡接過花，然後湊近鼻端，臉上笑容就像糕點上的糖霜，甜滋滋地化開。
' S' C6 M% f! D& S8 _
& p0 M$ Q2 f% Z$ X9 e　　歡哥從張氏身上爬下來，「我還要五叔，我要五叔……」
* d9 `0 l/ S- e4 X( U. d
. h( {7 s# m0 U9 W- J　　張氏忙道：「你五叔還有事。」

　　歡哥在張氏懷裡扭動起來，「不要，我要找五叔。」
1 T  ^' J' G1 S1 H+ J" B
　　張氏頓時沒了辦法，外面的媽媽聽了聲音進門，「五老爺在前院呢，要不然奴婢將八爺帶過去。」
" F$ P+ x  N  t" o/ C3 b/ u
　　張氏也沒法子，只得順著歡哥，「帶去吧，讓歡哥別搗亂。」

  Q0 }- \& w  q3 }3 h, l, W　　乳母立即上前將歡哥領了下去。
7 |# K5 U: W6 G' F& J) a" ~9 y4 s" u% W
　　看到歡哥小小的身影離開院子，張瑜貞才想起來，「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你家六太太的娘家，打聽那個休婦的女兒，大約是想要結親。」

+ Z! I- o! D; e0 D$ F　　張氏一臉的茫然。
, c/ Q1 |& b0 @7 |1 V# r! D2 \. X  V
7 B% D* r5 \5 G4 `　　「你瞧瞧你，這個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提醒，」張瑜貞拉起妹妹的手，「多虧妹夫對你好，否則以你的性子，家裡有個寵妾，還不逼死你。」
" P4 z& g3 l2 T* G, ]6 Q
2 J  x: a4 [! @/ v　　「你就是太寬厚。」
1 n: J$ k4 v& H! |, ~2 A
- [* j2 x# o: b& v1 Q* k9 {: X　　張氏看向張瑜貞，「壽家有年紀相合的？」

　　張瑜貞笑道：「怎麼沒有，壽遠堂的兒子。」
3 F) L& S9 ~+ e
　　張氏臉色頓時變了，「那可不行，那是……那是……」忙搖頭，「誰家的好女兒願意嫁過去。」
. p! A; {3 S) ~' N( N) `
　　還替那個休婦的女兒說話。
/ g# H/ O4 c. m  g- e2 K
0 p( h# _% A1 G9 h& C( S+ M  Q　　「你啊，」張瑜貞皺起眉頭，「你這樣心善，我看還是別讓那休婦的女兒回京來，否則又要將你吃的死死的，要不是她，你生產時也不會那般驚險，多虧我讓爹爹出面訓斥了妹夫，妹夫才狠下心將她送去泰興，依著你，你肯定將她留下來……」

　　張氏抬起頭，「是二姐心疼我。」

& G8 c8 M  d* q4 n, X: y) m  C; D　　張瑜貞笑道：「你知道就好。」
$ }! ]2 Z2 c4 i  V! g5 ?* ~
& ]7 b2 w1 u% J9 O1 g" U　　張瑜貞坐了一會兒就離開。

　　張氏回到內室裡坐在錦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外面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風吹過來樹葉嘩嘩作響，她忽然很期盼下場大雨。

　　這場雨下得透透的，讓院子裡積滿了水，院子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這樣她就能安心地躺在貴妃榻上休息，沒有人打擾她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 q# H) _" E8 B4 L. m5 s# W
　　張氏臉上露出笑容來。
- z! u0 [" \. v/ R4 }
　　「太太今天這樣高興，是不是因為親家老爺承了爵？」孫媽媽輕聲道。
% |/ `. `* G* l" h& W2 a' i% k2 v
7 p1 s+ k! @  Z7 W2 H　　就當她是因為父親吧。
' {- q, @- c7 a! m: }5 b
9 ]! T  e: t2 S' t" H  _) C) D- J　　張氏點點頭，輕輕地攏了攏衣襟兒，衣襟上有桃花的香氣，就像帳子裡熏的香。

2 N2 c6 n0 Q6 h7 ~! x　　「老爺回來了。」

　　小丫鬟香葉進來稟告。

3 y4 @1 P, k- H5 O7 y* t& ~! Z+ j　　張氏有些詫異，「這麼早。」
( H. F: e. I6 B+ [' _  n
7 @$ ?/ \! R8 z( x3 i( H1 o　　整整衣衫要迎出去，卻又回頭道，「將我的那件蔥綠色的褙子拿來。」
% T- q" a$ g5 e  c9 K
5 w) o% t5 v  D9 e' R　　丫鬟急忙服侍張氏換衣服，桃紅色的褙子換下來，張氏道：「疊好了，不用清洗。」衣服才穿了半日，不用洗。

　　「帳子也換了吧，老爺不喜歡桃紅色，換成青色的紗帳，」張氏攏了攏頭髮，對著鏡子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然後那表情就定在了她臉上。

　　說著話，姚宜聞大步進了門，張氏忙迎過去，一臉的喜氣，「老爺今天怎麼這樣早，五叔還在前面等老爺。」
3 d5 Y- H4 L% G4 ^
　　姚宜聞看著一臉嬌羞笑容的張氏，本來繃著的心一下子鬆懈下來，看到丫鬟抱了桃花色的帳子，「怎麼又要換帳子了？」
/ \- S" Q1 J5 ~  I7 M4 S
　　「拿出來掛一掛，老爺不喜歡鮮豔的顏色，妾身就讓人換成青色的。」

　　知道妻子掛唸著自己，姚宜聞嘆口氣，「不用那麼麻煩。」

; s4 S- d4 s9 J6 w3 E  F　　「看著順眼，老爺也覺得心裡舒坦。」

: {" l9 T! M! Q　　張氏就是這樣對人柔順，心裡也沒有太多的思量，進了姚家之後處處都順著他，不像沈氏那麼好強，凡事都要跟他講個禮出來，小事也要記在心上，他出去應酬晚一些，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 `6 K/ w7 E4 e1 ^) s
! s. z0 i$ s( D* x, h9 O　　夫妻之間就應該像他和張氏這樣。

" Q% m' r& c- ^5 l　　不知怎麼的，每次看到張氏，姚宜聞腦海裡都會出現和他爭辯的沈氏，沈氏就是性情不好，才結婚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錯，有了婉寧，家裡的歡笑就更多了，就是從納妾之後，沈氏不管大事、小事總是不依不饒，在他面前還經常說父親的不是，沒有父親他怎麼可能一直科舉。

/ B2 t" X: s* O# ^' C5 N　　父親是有才學的，只是不適合科舉罷了。
8 e, J& R& S- z7 L; n
　　在泰興縣誰不知道父親的名聲，沒有父親就沒有姚家的今天，沈氏連這個都不明白，就因為這個他才鬧氣去書房，讓沉香來服侍。

　　沉香有了身孕，沈氏就一臉不快，父親怕沉香有個閃失，特意讓沉香在祖宅養胎，一切都好端端的，沉香眼見就要生產，卻滾下了樓梯……
4 T0 P' d$ o5 i# g- B
　　姚宜聞將這些往事趕出腦子，享受這張氏的服侍，張氏的手很輕巧，很快就將他的衣服脫下來。

* t4 S) S) C; D) D　　張氏道：「老爺今晚該去楊姨娘那裡了，妾身已經讓楊姨娘留了門。」
* |7 T" x" H3 u* m9 Q
　　張氏自從上次小產之後，身子就不好，很少服侍他，「晚上我留在你這裡。」

8 @4 V! H7 Y8 w* d% |# c3 u- T　　張氏臉上一紅，卻低頭笑了，「哪裡行，老爺好久沒去楊姨娘那裡了，既然定了規矩，老爺多少也要依照妾身的安排，別讓妾身不好做。」

　　「我哪有這個心情，」姚宜聞道，「聽說南直隸那邊查出了些事……」

　　張氏沒有搶話而是聽著姚宜聞說。
/ \# s  u! D7 V0 x) e
　　「偏偏南直隸離京城又遠，到底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只能等著，我們這邊還好，戶部和刑部恐怕要麻煩。」
7 K* T1 }' D+ h4 w; |3 H
　　「不知道泰興有沒有事，」張氏道，「早知道那邊不太平，應該將父親、母親接進京來。」

　　姚宜聞很肯定，「這些事牽扯不到父親。」
' z: d! [- s0 v* V5 A* q" g
　　張氏坐下來，姚宜聞伸出手來想拂一拂張氏黑亮的頭髮，張氏卻躲過去，「大白天的，都有人看著。」
; S/ ], t$ n9 Q# k2 U3 L: q
　　張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在他面前總是很矜持，無論是平日裡還是床1笫間，總是壓制著。
4 _5 y0 T7 }/ S. B3 R" C
; ~: G$ @5 ?1 u' ^0 H5 s# T! q　　姚宜聞忽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父親將婉寧教的如何了，婉寧的脾氣千萬不要像沈氏，將來再鬧出什麼事，可是要傷了名聲。」

　　「好了，老爺快去見五叔吧，五叔陪著歡哥玩了大半天。」
: X, T# F: Z2 L$ H& s, a" ]
　　在張氏的催促下，姚宜聞站起身，「我過去看看。」

3 ^( H7 ]6 u$ S　　張氏將姚宜聞送出門。

　　轉眼的功夫，就下了雨，一滴雨落在張氏的衣領裡，張氏皺起眉頭，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 _" o  w7 J% L9 H8 {& v
- ?# |. l% j3 d0 v" Z0 K$ X　　……
* h/ @( X6 n0 E# E$ h: i: s
2 Y9 l% j" O' p/ @9 d　　大雨滂沱而下。
) ~  v, z" I' v. Y) j2 B; Q
　　泰州府一整天都在下雨。

　　二老太太閉著眼睛彷彿昏昏欲睡，屋子裡的姚氏族人互相看看，姚宜州低聲道：「母親，族里長輩都在問您，這件事怎麼辦？」
) R9 f. P8 Y0 d. K
& m" ^( p; M+ t+ }% Y# ]1 D% C; E　　二老太太這才醒過來，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族人，「這還不好辦，欠債的還錢，欠米糧的去要米糧，你們和三房的事自己去解決。」
& c9 Z: X( p3 e  ?% F3 m( O3 E
& n$ W: o: Q$ ?  y9 |4 X+ ~　　三房如今是丟了借票，米糧也被朝廷查抄，這些平日裡跟著三房賺黑錢的族人現在好意思找到族裡。

' B2 Q8 B" d( b4 j: a2 i& e　　「我們去找三老太爺。」
8 i0 D# |! r1 X# i
　　二老太太從心裡頜首，這就對了。

+ x& d4 k- r/ t' D# {* L4 ~　　要的就是這句話。
+ G& w( {8 p' A, W
& I: T/ Z+ ]4 L3 A　　送走了族人，姚宜先一家跪下來，「多虧了二老太太，要不是二老太太哪有我們一家抬頭之日，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三房的事，議論我們慧姐兒的人也少了許多。」

$ D+ Z7 Q. j, _! Z; ]! k　　「不要謝我，」二老太太道，「該謝婉寧。」

　　該謝婉寧，沒有婉寧，姚家一族照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 C0 ?! K0 E% Q# F; E
　　桂媽媽歡歡喜喜地進門，「老太太，廚房裡問呢，是不是該下餃子了。」
+ F6 b* Z- m" p2 G- q/ {
　　該吃餃子了。

　　姚婉慧上前服侍二老太太坐起身。

　　二老太太覺得心裡十分的舒暢，「今天都留下陪著我吃餃子，這些年也委屈你們了。」
$ A* }1 h: G2 H# R4 Q
8 B0 X7 Q+ u' f) v# s　　姚宜先和族兄們互相看著，「老太太這是哪裡的話。」
: w' l7 }* \5 g; ~
1 Y; {. u% Z, `& F! z; @　　姚家堂屋裡頓時歡聲笑語。
* W5 P' c. q! l
　　二老太太道：「我讓人從泰興樓拿了點心，將孩子叫出來吃點心。」
9 G9 l8 }' P/ j( i
　　桂媽媽帶著人將點心擺出來，族裡的孩子們頓時在堂屋裡跑來跑去。
! @% C4 b& G. O5 h6 v
　　二老太太看向屋外。
2 n9 j- J6 [/ s6 v1 L! k$ G- S
　　大雨不停地落下來，也不知道婉寧在哪裡。

　　……
7 H3 M! v: A& L8 e4 g
' ^% M3 c# Q6 _& w　　雨點不停地掉下來。
' ?/ x  w9 z, G9 W1 y7 E
　　婉寧站在馬車前，看著眼前這所小小的院子。

4 l* ~' y3 _0 f$ F% [% u! @　　母親回到沈家之後就住在這裡。

# N5 Y- g8 F' H5 t/ ^- t: n: V5 e9 E　　不一會兒工夫，院子裡的媽媽出來道：「七小姐，娘子請您回去，七小姐好不容易才在姚家立足，萬萬不能在這時候落人口實，娘子一切都好，收下您送來的東西，這就行了。」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已經下雨了，我們先回去，明日我來跟你母親說說。」
2 |- s9 X) q, `* U2 l0 S+ l
　　辰娘還不知道婉寧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害怕。

$ X0 e, S2 A2 o5 ~. }　　沈四太太不由地嘆口氣，凡是母親都一樣，小時候怕照應不好子女，等子女長大了，又怕連累他們。
( h  R) [, E$ D2 W% y- J: E
% R) p, n. [0 [0 C  `　　辰娘現在處境不好，若是連累了婉寧的名聲，婉寧要怎麼嫁人。

　　女人不能有門好親事，這輩子就完了。

; e4 b5 x9 v8 j  D* l/ A　　辰娘還想婉寧能嫁進陳家，陳家是書香門第，要娶的媳婦絕不能在禮數、德行上被人詬病。

　　「你母親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思，這就行了，」沈四太太勸說婉寧，「來日方長，等過幾年你安穩下來，你母親也就能見你。」
+ A( c8 g6 a4 G+ j, Z' K
5 t- a/ d1 n- c2 i# w* w　　婉寧知道古代的禮數，要對被休了的母親不聞不問。
+ `% U; k: [) y8 c$ E% G
/ J7 f7 K4 P9 s4 W9 }　　骨肉親情抵不上一封休書。

, B& T5 N! w$ s8 ~# r　　這是她永遠不能苟同的地方。
: K  p. M" y2 K9 o5 j% V
　　她並不怕被人議論。
  M: N4 d* ~: e/ ^
9 d3 {, F+ K6 [3 {6 M　　如果她怕這些就不會反抗祖父，也不會一路到揚州來見母親。
9 z- u/ W& Z7 X4 q) K
0 E9 U8 t* `5 k1 v) Y　　雨越來越大。
, J9 N+ c) [# ~
　　沈氏在屋子裡團團轉。
! J: d( @/ B* S. X4 y  H
　　「娘子，要不然就見見七小姐，這裡是揚州不是泰興，不會有人知道。」周媽媽輕聲勸說著。

1 ~* i( @7 m% r3 J　　穿著半舊醬色褙子的沈氏慌張地坐在椅子上，她每日都會想起婉寧小時候的模樣，最喜歡靠在懷裡聽她哼歌，她唱的不好聽，婉寧卻喜歡，肉肉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拍著，說不出的高興。
# Z5 I9 a0 B& x" g& o
8 ~8 o$ m7 c' ]* B. }+ Y$ j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見不到女兒長大。
* l, c/ v3 S/ e+ r
1 @# _( Q% M0 t7 G+ C# F+ N　　女兒……

　　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女兒一面，她日夜祈求能有這樣的機會。
$ ^& A: ^! J/ L4 W# \6 w
　　可是現在她卻怨恨自己。

　　不該這樣。
: O6 _: ^5 z1 V3 k
2 e) Q  O0 T4 U: Y- W7 O　　不該這樣奢求。
; F! X/ v' a+ _
/ A- Q0 @& d4 g　　「你不是說，姚家族裡有人跟著……她們都會知道，紙裡包不住火……」沈氏臉上如同蒙了一層黑色，說不出的頹敗。
/ L4 L' [& W5 Y$ n: p
　　「姚老太爺不會饒了婉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姚老太爺睚眥必報的性情。
, f9 j9 p& ~" l" D
　　她已經是個廢人，不能拖累婉寧。

% \3 p  k7 a# c- H) {% H　　周媽媽不禁眼睛一紅，娘子早就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 Y7 A  [2 ~5 \& N) n; c0 S! G
6 x, ?- u/ A( F) V: T　　「只要婉寧都好，我就知足了，這樣就很好……」沈氏望著外面喃喃地道。

　　……

　　「小姐，要不然我們先回沈家……」童媽媽也忍不住小聲勸說，風很大，七小姐的衣服都已經濕了。
, V7 J  |; ^, g3 k+ d' S2 j1 h
　　所有人都小聲勸著。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婉寧看向緊緊管著的大門，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 p5 q% i6 B& u: i! j( b, i
# K" d7 R4 y* s' H7 S4 h　　婉寧提起裙角，慢慢跪了下去。

　　青色的衣裙浸在了泥水裡，小小的女孩子就這樣端端正正地跪著，好像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起身，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黑色的大門，目光是那般的專注。
  C3 I1 h  T2 y0 l7 W+ r. m
6 G+ \/ y+ t  V0 B　　「小姐……」

3 i% g4 x1 M$ z  f1 Y　　「婉寧，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 r$ }4 i" J* Y4 ~8 z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動搖。

! S8 c5 ~& ?" u+ a& T* g3 r, F2 n　　她要見到母親，只有她這個女兒知道，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 h% w4 N; @8 |4 W9 t/ @

sanji32

第七十一章 感動
) M2 A. k* ^; n4 f: ?
　　小時候不懂事，會因為沒有吃點一塊點心而難受，還會因為見到一隻蟲子受驚嚇，自己尿了床也會哭個不停，就連睡一覺醒過來，發現還困著也要熱熱烈烈地大鬧一場，吵個天翻地覆。

　　這就是小孩子。

　　那些毫不起眼，小到看不見的理由總是讓她很難過。
7 V) n+ s: W+ H7 K# m% D& e8 z& W
& G* s3 `0 P8 W8 p0 _% T　　她難過起來，很多人會來勸說。

　　乳母、下人、大家拿著各種玩具逗她開心，都沒用，她依舊吵鬧著。
8 I& e( r  w. G; F; W5 m$ Q
　　只有母親真正在乎她在想什麼。

　　只有母親將這些不起眼的小事，當做大事放在心上。
. l8 v: S( M$ N, K9 \% n  j0 d
　　母親會第一時間拿來點心，讓人抓走蟲子，將她抱過來放在肩膀輕輕地拍著，哄著，讓她歪著頭再安睡一會兒。

, ^! ]' i8 ~9 k- k$ T　　只有母親，真正在意她在想些什麼。

　　人這輩子能得到的東西不多，最先有的是母親，最害怕失去的也是母親。
; i- T% g+ m* g% D2 H/ i
　　如果有母親在，她就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過的不好，就會有人心疼，只要她身處困境，就會有人擔憂。
$ s+ _$ |6 v+ E( b
　　她讓自己不快活，總有一個人會比她更加不快活。

0 C1 c2 B  B$ O& b　　她讓自己難受，總有一個人在她更難受之前會伸出手來。
4 |# B  g1 {7 y5 b' ?# ?% |2 D
% P! W$ [) ^3 t- @) T' h' A- R1 C: M　　這就是母親。

2 u( z- ~  H$ S2 r' H8 l　　所以，她就算什麼事也不會做，也篤定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 x/ }4 |4 r' V2 H　　天下的兒女，都知道怎麼才能讓母親心疼。
" _/ U' e; T( [' r% ]& s
- D, a4 e) V, W  g　　她不是一個好女兒，卻是一個懂得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孩子。
* P* C& D/ Y1 d' Z
. f& C. ~6 ]+ J  x+ `　　於是她跪下來，就在雨幕之中，讓大雨淋在她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疼，兩腿被涼水浸得有些刺骨的麻木，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有個人知道她冷的瑟瑟發抖，在雨水中跪的筆挺，她就心滿意足。
" I+ n$ \2 ]9 p& [1 k4 U6 [
: ~- g4 }: w$ p% Z　　總會有人心疼她。

: W  p+ Y2 _" l* m　　所以愛兒女的父母永遠都鬥不過兒女。

3 S3 b* y1 h( ~  L- s# d# f3 c　　婉寧從來沒覺得被大雨淋著，她心裡還能這樣暢快，這樣高興。

　　童媽媽不停地去敲門，大門總算又打開一條縫，裡面的下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婉寧，頓時嚇得又合上，慌慌張張地向內宅裡跑去。
8 j( A/ W7 Q6 r* \" y1 f# C, K
0 e7 Z" _6 |  ?! y  c* w　　沈氏正打開衣櫥，衣櫥裡只有一個用漂亮的碎花布包了好幾層的包袱，沈氏將包袱打開，裡面全都是她給婉寧做的衣服。

　　沈氏慌手慌腳地整理衣服，彷彿這樣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 H5 @! d* J+ D2 i$ R5 ?6 w
　　「娘子，」周媽媽進來道，「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在門外跪著呢，這雨下得多大啊，這樣下去可是要落下病。」
/ g, I+ [2 k1 p9 `  H
　　沈氏一驚心就想被扯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
7 d  U; h0 `2 @8 Q6 U! Q
　　大雨滂沱，樹葉都被雨水打落了一地，婉寧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在雨水裡……還跪在地上。
, e3 ?2 |  J8 K, T3 w0 \" Y
  Q3 B0 h% ^/ p　　沈氏的眼睛霎時紅了。
5 v2 n7 l6 E8 w3 V4 v
8 A: Q9 ?; m8 y# n( _' r3 h　　顧不得周媽媽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 V2 V- [# V; C2 q/ }
; f# U0 d+ ^3 E0 n! J: a　　大雨冰涼地落在沈氏身上，沈氏卻渾然不覺，她幾乎在雨中跑起來，到了門前，伸手拉開了門。
9 U9 Z4 R! t5 \% D- ?/ z
　　四目相對。
/ r4 P+ Y3 u7 W" D2 C7 v
# x  v+ r4 Y% x: i7 I. W　　女兒那張讓她日夜思念的臉就在她眼前。

　　雨水將婉寧澆得不成樣子，她卻還能看出來，那五官長得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7 V& M9 e- J0 M
, J2 ]5 N9 z' l: ~8 }　　那麼親切，讓她整顆心都熱起來。

　　婉寧小時候怕黑，到了晚上就拉扯著她的衣角，她走到哪裡婉寧就跟到哪裡。
6 m7 G8 h% N+ Q* ]% s: ]
" {2 p8 b0 W7 B; }# |5 [　　現在婉寧不怕黑了，怕的反而是她。
$ t' ?6 r6 W+ D! o" L6 |) z
1 F# w# A- f- y9 q$ |7 J2 w　　她的女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 I) o, I  y' K　　沈氏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滾燙的淚水。

9 [6 A  b4 q0 y$ v7 I; `( i. j3 j+ e　　「婉寧……」沈氏顫抖著張口。
$ K  |9 e/ J* ~+ O7 Y5 V( D$ k
" @" I. K" y" A- A　　……
1 D7 g/ {! {3 \: |! J- D
　　沈氏和婉寧回到屋裡，下人頓時忙碌起來。
; o1 j/ ^/ v6 B, A/ f1 k
　　廚房裡煮了薑湯，燒了熱水，婉寧笑呵呵地洗過澡裹著被子喝薑湯。
# h' m( ?& `+ R& T
　　看著相聚的母女，沈四太太眼睛紅了又紅，擦了擦眼角才道：「娘那邊婉寧已經去過了，娘說，今晚就讓婉寧在這邊住，從祖宅那邊已經撥了人手，你們放心，我都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8 r! t- D5 b6 N. w: q; z3 z
3 K, _! a3 S! d' h  `, e9 W/ Y* s　　沈氏點了點頭，問起沈老太太，「母親怎麼樣？」
+ Y" c; z4 @: q; M& k9 V# h6 O3 d
+ T  }2 b9 Z+ |/ h# t: F( O  n# e$ k　　沈四太太就笑起來，「見到婉寧別提多高興了，本來前陣子感了風寒，這樣一來彷彿也好了不少。」
1 q" i- e! x1 d( ~7 t+ `: L
3 S/ A5 T1 Q( t! J　　沈氏輕手輕腳地幫婉寧擦著頭髮，「哥哥沒跟著一起回來？」

　　沈四太太道：「沒有，跟昆哥留在泰興，是大伯送我們回來的。」
; ?. ]! o6 M4 y4 v1 U: f9 x
　　婉寧聽著母親和舅母說話，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

　　「昆哥在泰興？」沈氏頓了頓彷彿不經意地問。
: U% l$ h3 m  Y8 E
　　沈四太太點點頭，「本來也要跟著回來，泰興縣裡來了一位好先生，我和老爺想著送份禮物去請那位先生幫忙給昆哥找個西席，結果昆哥聽了婉寧的話，就要留在泰興，說什麼也想去見見那位先生……」
/ G  |# S6 T& t3 E  _* |- a# k: \
; T2 Z1 X) M- M; i4 U　　婉寧能感覺到母親看她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欣慰，「這孩子，倒會教弟弟了。」

　　「可不是……」沈四太太生怕說漏了嘴，忙轉開話題，「你們母女倆見面多說說話，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雨小了很多，沈氏就沒有留沈四太太，「趁亮回去，免得路不好走。」

　　母親沒有再攆她和舅母一起走。

　　將舅母送出門，沈氏從周媽媽手裡接過湯，「快來將這碗湯喝了。」

  I' J4 A' y& ~7 e5 U　　婉寧接過湯碗，將甜滋滋的湯喝了躺在沈氏腿上，沈氏開始安排下人熏帳子，等到屋子裡都收拾好了，沈氏看著婉寧尖尖的下頜，細瘦的肩膀，就掉下眼淚來，「我從姚家出來的時候，你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我是萬萬沒想到，才幾年的功夫，他就將你送去了族裡。」
5 f, u# i- M# d  @
' ~% A  ]# k) E7 `% T0 C1 G　　母親是信了父親的話。

　　「說你推了張氏，怎麼可能，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兒，就憑著那女人亂說。」
9 W' k) G2 M/ \0 w) F  C; }4 r3 {
　　過了這麼多年，被冤枉時的難過早已經在婉寧心裡去的乾乾淨淨，婉寧轉過身，將下頜抵在沈氏的腿上，「母親跟我去京城吧！我們分開那麼久，早就應該團聚了。」

% x! p" ]5 s) k　　沈氏怔愣在那裡，「那怎麼行，我……現在……」

　　「只有母親是一心為我思量，」婉寧拿起沈氏的手，沈氏的手很暖和，「在族裡這幾年，我就被關在繡樓裡，好不容易去園子裡，卻被人推進了池塘，要不是有客人在，我早已經被淹死了，父親對我不聞不問，母親還指望姚家能給我說門好親事，陳家……那門親事，祖父心裡自有思量，絕不會落在我頭上，難道母親還沒看清楚，現在只有我們自己才靠的住。」
8 E8 U+ N# ?* h
( G% O7 @# V" l9 M- C' K8 ~5 T　　婉寧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 f- v& [# s8 g) x& A+ l
　　眼看著沈氏在思量，婉寧接著道：「母親在這裡，我也擔憂，倒不如我們母女在一起，互相依靠。」
4 \4 R0 Y: m! ^! `) `& R0 v
　　沈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讓我想想。」婉寧的話有道理，可是究竟還有些孩子氣，她已經被休，怎麼能光明正大地和女兒一起生活。
+ J, j- m7 P+ n6 r" U
  D! q- z1 J0 d. b　　「母親不知道，前些日子祖父說要將我送去家庵，還要將我逐出姚家。」
! Z1 k- t) j$ @. I; E) e$ }4 N
　　這些事不讓母親知道，母親永遠會覺得她留在姚家聽話才會有好日子。
7 T6 M4 q# a0 g0 ?( x1 \+ F& {7 c* J. n
　　沈氏睜大了眼睛，「他們怎麼能這樣……」
2 Z* T; l' B: y
　　要讓母親徹底會姚家死心。
) b0 V  t) s  n( Y, }  |
: ?, o' l! p- Z8 O　　幾年不見母親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她能借此想到母親度日如年的生活。
, P- p2 ^( j0 F  L1 L
　　「母親相信我。」

　　沈氏聽得婉寧的聲音轉過頭來，婉寧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滿是堅定。

' D+ v9 M2 D1 ]+ D" H, h- @　　「從此之後，我們只會越來越好。」
) Q9 E- X& ]3 y/ V" K+ z! j7 a/ L
　　沈氏流著眼淚，終於點了點頭。
0 L7 i# A6 V. p2 U+ Z. Q( r. n
. `6 |$ E  s" m4 P/ Y　　……
9 Q/ K& L& y2 U# O" q% Y
8 w( ]  i/ I; ]$ D1 T　　婉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鼻端是香噴噴的點心味道。

' E# ~" W- o. g0 q5 |　　沈氏撩開簾子進門，看到婉寧露出笑容來，「再睡一會兒，不著急起身，吃過飯我們去祖宅給你外祖母請安。」

" Z$ m9 x# N+ u( _( B5 L  Y/ O# f) G　　沈氏換了件青色的褙子，頭上戴著只玉簪，臉上也施了薄粉，看起來比昨日精神煥發了許多。
$ _& U1 {* j7 l: E+ a/ `# `! ~, V7 i
　　在婉寧的記憶裡，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雖然祖父一起看不起沈家，母親還是將手裡的沈家產業打理的很好，後來父親一直以書香門第的規矩來約束，母親才將手裡的鋪子賣掉了兩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母親心裡是想好好做個姚三太太，只是祖父、父親不這樣想。
7 u  H3 t7 {: f
　　父親納妾之後，母親心情不好，每日也荒了打扮，只是常常和她在一起。

' P+ ^+ ]; D9 M& @: d　　這樣一直委曲求全，換來的是父親的休書。
8 p% E! V# p# C
　　其實母親很漂亮，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眉目中又不乏綺麗，這兩年雖然憔悴、蒼老了很多，打扮起來還是很好看。

　　婉寧坐起身讓落雨伺候著換了衣服和沈氏一起吃過飯，沈家的馬車也準備好了。
' U# N1 S2 B! q
: A$ Q; Q/ x: l) ^) K" A) g　　母女兩個坐了車到祖宅。

　　外祖母早就在屋子裡等著她們，見到了母親和她，外祖母的眼睛也紅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一把拉住了母親和她，「我的兒，你總算願意出門了。」
4 r6 A  M1 k5 a# @+ x, ?' w; t! L
* p2 C* ]7 |! i+ L( M　　母親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靠在祖母肩膀上哭起來。

& H/ c5 `; ^; X7 f( p8 r　　祖母不停地勸說，「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該放下，那黑心腸的人你還想他做什麼。」

' t$ X- f" ^' i8 @! c; u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又是哭又是擦眼淚。
5 G$ F  s9 x& X. I0 s1 o* H
0 ?7 f2 ^5 x+ z! m! z　　沈氏哭了一會兒，只覺得喉頭發甜，轉頭不停地咳嗽起來。
( \5 G! f- N8 g, T0 f9 C0 Z
　　外祖母道：「快，請郎中過來看看，這病已經斷斷續續一年了，這樣拖下去還怎麼能好。」
$ y; P6 `" q% A/ ?/ y# A5 ?) Q
/ A  ?9 k- Z0 Y& `! H　　昨天只顧得相聚，婉寧沒發現母親還生著病。
/ r2 [& c" U  \( _4 C/ A0 m) w; }
2 {' S' a3 i* p. @, y& U2 r' N　　沈氏忙搖頭，「沒事，沒事……」
( O/ ]- c& \* S1 q9 T# u( @+ y
　　外祖母卻不依，「從那邊搬過來到我身邊住，我要看著你將身子養好了。」

　　外祖母說著話，簾子掀開，有管事媽媽進了屋，管事媽媽手裡拿著一摞賬目，見到屋子裡的情形就將賬目放在一旁……
+ D  E! k( t6 y* ?
; T! @9 n( B5 a% `" ^3 q- e  I& ^" Z　　婉寧看過去，這應該就是外祖母說的京城裡沈家鋪子的賬本。

　　外面忽然傳來聲音。

' ^4 B& R2 p5 r　　「讓開，我要去問問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沈家的事難道要聽一個外人的。」

sanji32

第七十二章 質疑

　　沈老太太看向婉寧，「快去屏風後躲一躲，免得被人看到。」

　　婉寧從泰興到揚州，沈老太太都做了仔細的安排，沈氏一族裡知道的人並不多，沈敬賀也在沈老太太面前說過，絕不會說出去。怎麼轉眼的功夫就讓沈氏族人都知曉了，這樣一來，姚家聽到風言風語要怎麼辦？
6 G% z) o" q* V( W% Y
　　沈老太太想到這裡皺起了眉頭，擔憂地看了婉寧一眼，卻發現旁邊的婉寧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慌張，而是施施然起身向沈老太太行了禮，才帶著童媽媽去了屏風後。
0 x, n' {" |. c4 r8 U( z
+ @' k/ ^1 u- M7 H+ H5 P　　沈家下人將外面的沈敬琦請進來。
/ ]. k1 j1 ^( q# o
　　沈敬琦顯得有些激動，進門向沈老太太行了禮，下人搬了椅子，沈敬琦也不坐，就站在屋子裡。

3 g6 y* m$ C* y( i# S9 p; U　　沈老太太神情自然，「老二今天怎麼會過來，你父親怎麼樣了？前日裡我請了藥王符，又點了一盞燈，盼著你父親的病早些好。」

; _% e7 q- s# q8 K" _) [　　沈敬琦一臉的感激，「父親已經好多了，我和哥哥不常在家，多虧了老太太照應。」

' p6 b" {2 f" d8 }8 Z5 @" `4 m　　沈敬琦是族裡二老太爺家的二子，族中行二，是沈敬賀的弟弟，平日裡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常年在外奔波和妻兒也是聚少離多。

* Z2 K' f- @1 F: I+ U+ |) D  u　　就因為辛苦，在沈家族中頗有些聲望。
7 t# @: w  O( i$ M: {1 U1 E6 R1 _
$ u2 _2 s' L* O) X: n　　沈老太太緩緩道：「你們哥倆辛苦我老太太怎麼能不知曉，我們這一房人丁稀少，要不是整個沈氏一族上下一體，也沒有如今的家業。」

　　見到沈老太太，沈敬琦的眉頭鬆了些，賠禮道：「不是我要打擾老祖宗，只是有樁事，想問問老祖宗，京裡的店舖是不是不準備兌出去了，要留下來？」
# A5 {8 \+ s  }% K/ _5 J  [) ~4 x, h9 L
　　沈家是靠著走鹽發家，和姚家結親之後陸續在京中開了八九間鋪子，有的賣胭脂水粉，有的賣些米糧，還有的賣錦緞，前些年也有興隆之狀，這兩年卻慢慢地衰敗下去，如今沈家的鹽業生意不好，更被這幾個鋪子拖的泥足深陷。

' ?) N8 P8 x8 z1 X; y$ \　　「我們族裡沒有人手過去打理，那些鋪子留著真是拖累，將幾個掌櫃調回來，這邊的生意就輕鬆不少，」沈敬琦說著頓了頓，「老太太不知道，今年鹽引換得有多難，拿著賣了鋪子的銀錢多在邊疆開些地雇些佃戶，免得明年沒糧換引……」
8 ^' _$ f# z# Y- f6 n. Y
& S$ a  L2 s9 L　　這些事是早就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
$ G' \  z6 `! ~- U6 Z
　　哥哥從泰興縣回來說京裡的鋪子不賣了，他追問為什麼，哥哥卻一臉的諱忌莫深。

　　他不肯罷休，一直問，哥哥才說起了辰娘的女兒。
' Q& F, d8 f  {! E# F
　　姚七小姐。
9 L3 k, a; s0 U5 U/ q5 e1 w4 H7 v
% f4 r; I* a/ Q0 n$ q- e5 j　　姚七小姐說，鋪子不要賣。

& R; Z$ @0 V4 h8 R　　憑什麼，不過就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連沈家人都不算，竟然替沈家做起主來。

7 p; B: u% W+ F% H7 V7 r　　想到這裡，沈敬琦就一頭怒火。
/ O5 O- p5 _4 u* _
　　哥哥勸說不讓他來找老太太，他怎麼能忍得住，趁著哥哥出門，他就帶著人到長房來。

　　雖然說沈家家業是長房打下的，沈氏族人卻也沒少跟著辛勞。
0 X1 o+ K  \6 z% j
　　他就不信了，他還不如一個外姓的小姐。
0 T4 ^$ E6 l4 G" B
　　沈老太太嘆口氣，「這些事我都知道，所以才讓人將往年的賬目都拿出來。」

　　沈老太太說著看向八仙桌上的賬本。
& a7 Y: B5 U% p0 f
! f4 E7 t3 }* [4 r' r3 n8 |　　厚厚的賬本摞在那裡。
5 s& N% D* X& F' z2 }; g
$ n+ n$ u$ l* x4 P2 [6 }/ x; {  g　　這賬目要給誰看？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他是知道姚七小姐幫忙，讓哥哥少了牢獄之災，但是不能因為幫了一件事，就插手管上整個沈家。

; b& Q$ {* ?8 L" m$ {5 J　　他吃的鹽比那孩子吃的米都多，他還不敢下決定，那孩子怎麼敢。
" {6 X9 Z/ h3 H" `- k
　　不行，絕對不行。

% ~% o/ i2 Y* T- G% p' b1 y　　如果他不站在這裡說清楚，他就不姓沈。

　　沈老太太道：「到底行不行，還要請人算算再說。」

　　「老太太，我們已經算了兩三年，還有什麼好算的。」
) p+ q* W2 `/ g! F
　　沈敬琦的反應很大，這讓沈老太太沒有意料到。

　　沈敬琦道：「現在不做決定要等到什麼時候？賣鋪子要有個時日才能做好，春天就要開地，銀子從哪裡來？」
" v$ L8 p* \9 j6 l
; Y9 K6 m! v: \2 ~# |) d+ K. v: \: H　　姚七小姐分明是什麼都不懂，在這裡亂攪和，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長房就算衰落了，四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將這個家管的亂七八糟，要不是他和哥哥支撐，沈家在就敗下去。

/ i( g5 U1 N$ O' f) E0 Q　　說什麼總會有轉機，除非長房老太爺復生，才能救沈家。

: H) M6 m" r$ H  X& }' n3 _$ ~# ~2 ]　　沈老太太看著沈敬琦，「平日裡也是個穩當的人，怎麼今天毛躁起來，關幾家鋪子哪裡是小事，要仔細思量。」
$ E' r/ N. T0 z, N+ A- ]4 T
) {. D. T  Q/ _" q; S　　沈敬琦看了一眼旁邊的辰娘，「老太太這麼說是不是為了辰娘？」
; B0 d- W* m1 Y3 M, l$ c0 j8 D) g
　　「怕辰娘將來無依無靠，所以才籠絡著姚七小姐。」
, ~! e+ {& A. Q( u
　　沈敬琦不等沈老太太說話，伸出手來，「我沈敬琦這裡發誓，雖然辰娘出自長房，我們二房後代也會供奉辰娘，不會讓辰娘孤苦無依。」
+ _# @: _3 `) K: S
: T3 \# A/ `5 {* }5 Q* ]& H　　沈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這是聽了誰亂說話？辰娘用不著你們二房操心，我活著我照應，我死了還有你大哥，還有昆哥……」

　　沈老太太的神情多了些威嚴，沈敬琦表情不禁訕然，「老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就算將京裡的鋪子都交給姚七小姐，以姚家人的作風，將來也不一定會被姚七小姐所用。」

　　「老太太和妹妹是身在其中渾然不覺，難道不明白姚七小姐為什麼會這樣說？」
) U1 R/ M3 U" [3 e& b. Y
  f4 l: A! g/ T; S　　「她一個孩子，做成了一件事就自詡聰明，想要插手沈家的事，這些不過都是小孩子心性，她沒在沈家長大，對經商也半點不通，要了店舖能做什麼？說不得是上了姚家人的當，當年辰娘將店舖開到京城，還不是落得那樣的結果，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3 Q* r0 Z/ m# C% X! ^/ n+ B3 z　　沈氏皺起眉頭，沈敬琦的話說得太重了，現在站在那裡一臉急躁，別人說什麼他都會反駁過來。

+ f% l, H8 P3 Z6 m, N; q* q1 s1 ?　　她印象來二伯父家的兩個哥哥都很好，才幾年不見怎麼變成了這樣，難道沈家這幾年的情勢真的非常不好？
( K6 P( N2 {0 M' T, o
　　沈氏對上沈敬琦的眼睛，「京裡的店舖一下子都關了，京中來往的賬目都要清理乾淨，二哥算一算銀子還能剩下多少？夠邊關開荒的不假，若是揚州府聽說我們家在京中關了鋪子來倒錢，都要將錢莊裡存的銀子拿回去要怎麼辦？」

　　「我們家在泰州府遇到漕米的事，絕不是偶然，有人已經盯上了沈家，只要沈家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有言語傳出來，這一點我們也不能不防，所以婉寧才會說服老太太將賬目再清算一遍，不能直接眼前之急。」
. n8 |8 R; L& R- G
) ^5 m5 u5 A2 _7 {. K2 V3 ?6 l　　沈敬琦聽著沈氏說的這些話。

　　這些都是婉寧說的？
1 t2 N8 q$ L/ ^+ e" Y: \4 z
　　還是辰娘為婉寧遮掩？

1 Z: q! S5 K: X2 g) f* Y2 E! z　　如果這是姚家設下的套，沈家不是趕著往進鑽。

　　沈敬琦正想著，只看到屏風後有人影一閃，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穿著黃色的羅裙，粉色蘭花褙子，梳雙髻，一雙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微抬著下頜，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 u8 i6 e5 T7 w7 w, H2 d
! a% z8 ?# V$ d$ Q' T7 \. y; {# y; q* ^2 v　　沈敬琦還沒反應過來。

: F1 T# F  _, K+ O8 C3 A- l　　婉寧已經行禮，「婉寧見過二舅舅。」
& j4 |/ b6 E* C' z. z" i9 P* M
　　聲音清脆，眉眼中的神色明麗迫人，並不像養在閨中嬌弱的女子。
# ^. M3 u1 T7 s" U( t
/ H$ X+ _+ h, S! v　　婉寧，這是姚七小姐？
* i, a+ k; l- H; Q  T* r
　　既然是姚七小姐，定然在屏風後已經聽到他方才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氣憤和急躁，而是淡淡的從容，放佛早已經料定一切。
% ^" p0 j- x9 a) p! G* t3 ~7 O
　　姚家的小姐，竟然這樣來到沈家，沈敬琦不由地有些錯愕。
& x# P7 ]" O& ?' P# [( q( ]) N0 D0 S7 g
　　婉寧不等沈敬琦說話，「二舅舅為什麼要賣掉京城裡的鋪子？」
' [1 c4 K- e+ e1 R) [8 ^8 b/ ]" X6 R
　　他方才已經說了，「自然是為了保下鹽引，我們沈家是靠鹽引起家。」

　　這樣簡單的事，還用他說嗎？很多商賈都是興家之後買賣就做的雜起來，最後算來算去，那些生意都是中看不中用，真正賺錢的還是本來的買賣。

2 T% j% y) g: G. s6 v　　婉寧點點頭，這話聽起來好像沒錯。
9 ~& c/ Q# J, @( F* l9 T# G
　　人人都說沈家是做鹽引起家，無論沈家做什麼，都被歸為鹽商。

0 |& a8 M% \( S* z8 Y  J* {　　婉寧搖搖頭，「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別人沒有用米糧換鹽引時，沈家千里迢迢送糧食，那時候祖父還不是被人笑話。」

( R+ B1 R- R! W0 ]6 U) h! R9 l　　「本來能開舖子賺錢，為什麼要長途跋涉送米糧。」

, j; O$ v- O/ x6 C- g6 J9 _3 q& \　　「二舅舅我說的對不對？」
' K  X  g5 {9 ?9 Y& [) ~
　　沈敬琦頓時想起那些運送米糧風餐露宿的日子。
9 a+ E2 ?) N7 m  a. Y6 g
1 s0 N  ]; D6 _" J# f+ w　　無論風雨，沈家的商隊都會準時將米糧送到，他們也有飢腸轆轆在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有為了趕時間連吃喝拉撒的時間都沒有。
" k# C( z% [7 {1 T
: P4 J0 ], C* \" Y( y' R　　一支商隊，那麼多的人都靠著這個來吃飯，不止他有妻兒老小，所有的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
, v4 z& |" t' w7 y3 U% Y7 L9 l4 Z
　　每年都有死在路上的人，他們圖的是什麼？圖的是沈家的名聲。

+ X% \& m" s* V　　所以他才會著急，他們不是那些在家等著擎祖業的子弟，如果是那樣，他不必在意一個小孩子的話。
6 d8 z( ?, L& B0 E- n
( c+ n9 F4 X0 T. t# v　　不必據理力爭。

　　他會站在這裡，是不想內宅那些火燒到沈家商隊上來。

　　婉寧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抬起頭，「二舅舅，喝杯茶吧！」

　　讓他喝茶慢慢說嗎？
1 g4 p  [# I9 \1 V5 e
　　童媽媽端了一杯茶上來送到沈敬琦眼前。
! p; M1 r& P4 k% q* w& \
) X1 Y+ p& g7 o6 y; `$ ]: l　　一杯茶。
4 o( l9 r3 C& v: o7 _) O, u
　　沈敬琦隨意地看了一眼，本沒放在心上，卻很快他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

　　有一股陌生的清香。

　　沈敬琦不禁看過去，有些發紅的茶湯，這是什麼？
/ `4 x0 t$ k5 F# B( Y2 O4 ?$ G% K' g
　　童媽媽向前遞了遞，沈敬琦接手過去，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9 O$ c, h0 o/ W& n) w+ {　　吃起來比聞著更好。
% u+ L. U$ T1 p! t* o4 g% t
( F. f3 W& U3 b　　從來沒有過的味道，和任何一種茶都不同。
' l9 F& r# Q9 l2 l
7 s- `% S# ^, ?  G2 S* o　　沈敬琦忍不住多吃了一口，半晌才抬起頭，「這是什麼茶？」
( g! G* Q4 R, o) H, o
1 ]" J( x" g% G0 `　　婉寧道：「二舅舅喝過嗎？」
  s  {6 }  I! l( K- g
# K$ N0 |1 k! m/ Z: M0 x　　沈敬琦搖搖頭，「像是黑茶卻又不是。」這茶到嘴裡有一股的清香，很好喝。
  ^, _8 T3 A* ~2 W) w
　　婉寧道：「這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真的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 V$ w4 R4 B6 |1 i% f  s" K
　　沈敬琦不禁道：「這茶要……賣出去？」
/ W7 y( K# h: ^, z! c/ K
　　婉寧笑道：「自然是要賣的，」

　　所以才會盤算京城裡的鋪子，才會將賬本拿出來看，看那些鋪子還有沒有留下的必要。

　　不是隨便說說……
, t% G$ {6 r" o/ p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十二歲的婉寧，說出這些話之前是經過仔細思量的。
1 q4 Z1 @5 M4 }4 L4 O' }
( N2 ]& ~9 j/ U& c　　不，不光是仔細思量，她甚至手裡已經有了要賣出去的茶葉。
5 X5 w( c% z# k' ^0 [3 a; x, k
　　沈敬琦不禁覺得臉上有些發緊，早和婉寧說幾句話，他就不會這樣冒失。就不會覺得，是有人指使婉寧操縱沈家。
. ^9 h, ?$ r) g8 ]$ w" y
　　沈敬琦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一眼沈老太太和婉寧。
& Q# g( g" H: u/ b; [# o+ k3 Z
　　他真是沒想到。

; T6 [# R/ D1 T# L9 W% k) t6 ~- G　　姚家會將婉寧養成這樣，不但懂得商賈買賣之術，還比尋常人要膽大，如果老太爺在世看到這樣的孫女心裡一定會高興。
0 e  E* D$ Z) |3 H
　　沈敬琦耳朵裡又一次響起婉寧方才說的話，「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
3 J8 ]1 k* J9 {4 x2 N5 w# q
9 ]4 O4 z& j3 |5 p! l" O　　精準的眼光，說的就是這茶？

9 r) p+ g& L; T/ ?6 z: n　　「老二，怎麼不說話了？」沈老太太的聲音傳來，「你覺得這茶不可賣？」
  ], Z, P: D" `5 x8 p% o+ h
4 [/ n4 w8 d2 b- |6 K　　沈敬琦看著童媽媽煮茶，這一次是打開茶盒子，裡面放著如同石頭般的東西。
% Y* S2 B& {* N$ O4 Z. t* m6 Y
　　婉寧接著道：「這是二舅舅說的黑茶……」
* D& W* w8 U. J
　　黑茶做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很多茶葉壓製成了一整塊。

7 @+ \) ~$ W* k' j2 G　　「這樣的黑茶更好喝。」

　　婉寧的聲音傳來。
: v+ P' G# \. r2 _5 ]; L% D# W. V: p3 O
　　沈敬琦想要將那盒子裡的東西看仔細，童媽媽卻伸手將盒子蓋上。
2 `# E& M: U: P: q1 m$ Q
* M5 ~5 s3 m3 {- I8 v) F　　在外行商的時候，但凡有個肚子疼都會嚼黑茶來吃，他對黑茶再熟悉不過，在邊疆他也喝過朝廷賣的官茶。

5 T& f4 I4 E7 ~# V& r$ X5 E: l　　沈敬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朝廷的官茶比這個要差很多，香氣沒有這個純正。

　　喝過這樣的茶，就不會再想要喝官茶。

　　同樣都是黑茶，怎麼有這樣的差別。

　　沈敬琦眼睛不由地亮起來，這茶別人不懂，他卻知道的啊。
! Q6 u: F9 z& u7 s5 Y5 p* w" ^: I7 i
　　真是不簡單，婉寧在內宅裡卻能找到這樣的茶。

　　沈敬琦覺得奇怪，「這茶是在哪裡找到的？為什麼從前沒有看別人賣過。」

6 H0 M% G. L8 l# t　　童媽媽將茶端給沈老太太和沈氏。

+ N5 k# Q1 f8 P, P* e# P: w% k　　沈老太太抿了一口，看向婉寧，「七丫頭，你說說，這樣的茶是從哪裡得來的？」

$ i+ J. D; q1 a* u　　「不會有人賣這樣的茶，」婉寧在這之前已經和焦無應確定過了，「這茶，是我讓茶工做出來的。」

8 {7 B9 @5 F/ }) H& x　　沈敬琦瞪大了眼睛。

　　讓茶工做出來的。

　　一個孩子能讓茶工做出這樣的茶。
% F- b$ _: R) V6 \9 n
" o9 w* V( a1 J8 z  J　　沈敬琦本來已經坐在椅子上，聽得這話豁然站起身，「我……我去找個人來……」
7 C) m$ e% ^+ ^

sanji32

第七十三章 臉紅

　　「找個人？」沈老太太看向沈敬琦，「找人來做什麼？」
% b$ ]$ ^; o5 H3 C. D8 f5 t
　　沈敬琦道：「有些東西看著花哨，不一定能賣好價錢，京城裡那麼多鋪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去賣茶葉……」
$ ]- D! K- _8 I, _
% w% q4 F0 T: H: ?0 ]1 g1 Z/ W　　婉寧道：「舅舅是想找行家來嘗我這茶？」

: X! X- p! h' H# y　　沈敬琦點點頭。

/ g4 \* {# h: f5 X' I　　「不行，」婉寧道，「沒有正式賣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傳出去。」
- X! q& C) d$ U$ |9 l
3 \$ y. o5 w1 u7 l1 [　　這下輪到沈敬琦愣住，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 Z2 P. Q' o8 z& r& H- i8 r1 ~
0 b4 y, \$ G) A　　「二舅不想買我的茶，怎麼能讓人來查看，」婉寧抬起眼睛，徑直看向沈敬琦，「二舅別以為我是小孩子，手裡沒經過幾次買賣，就好敷衍，若是賣茶的人是二舅，二舅會怎麼做？」

- P: y- h) E9 |' `/ d　　如果賣茶的是他，他要怎麼做。

3 S: j+ ^% u" I% V　　自然是將茶放起來，給真正的買家看，到時候一鳴驚人。
( @. ]* t4 H: E
　　生意也要賣關子，不提前做好聲勢，東西也不會很快賣出去，就像這碗茶，越不想讓他喝，他卻抓耳撓腮地想喝起來。

　　這是經商人的毛病，只要遇到好東西，就忍不住要探個究竟，從心裡估量這東西的價值，轉念之間將東西怎麼賣，如何賣，會賣成什麼樣已經在腦子裡盤算個夠。

　　所以婉寧才大大方方讓人倒了茶給他，然後就將茶都收起來不肯再給他喝。

* Y+ ~; }" q3 Z% P　　「我知道二舅舅從前想向官府賣過黑茶。」
3 Q8 v/ o  y8 \; S' p
3 l/ A4 g4 M+ L! T8 P3 T5 a& v　　提起這件事，沈敬琦重新坐下來，「所以我說，茶葉不是那麼好賣的。」官府貼出通告，他想要去做官茶，用了一年時間收茶，疏通了不少的關係，他覺得勢在必得，提前收了幾千斤的茶葉，結果，沈家落選，他每天蹲著看那些茶葉從新茶變成了陳茶，讓老父親向族裡人借錢，每天在族人面前賠著笑臉……

$ m7 _7 T( N, A　　婉寧會比他還強？

　　但是這茶是他從前沒喝過的，婉寧讓茶工做的也不一般。

8 S1 v7 i% r8 y( O6 C0 n　　沈敬琦看向沈老太太，「老太太，現在和從前可不一樣，從前沈家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這種情形，光是揚州就有三家拿到了今年的鹽引。朝廷的新鹽法，達官顯貴可以開條子取鹽，我們家的銀錢都在米糧和耕種上壓著，哪裡能拿出那麼多銀錢來買鹽引，本來沒有足夠的本錢，再拿來做別的……」
- q) ?" G% B0 ?& f  q
　　「就說眼前，連糧食都收不起來。」
3 X, r. B9 ~% Z' j6 r: z; o
9 c- i5 M7 J' P) z# w( B　　沈老太太聽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誰說糧食收不起來？」
- V* v+ k/ K. @
　　沈敬琦道：「泰州、揚州府都在查漕糧，賣糧的小心翼翼，收糧的膽顫心驚，我們家是不收漕糧，就怕會有人趁機陷害……」
7 ]$ ?+ d( J# c1 C- C
　　都將話說的容易，誰來收糧食？
9 o. F( r" l2 m! @# r7 w4 O" d
$ w8 R& G" h- c$ U: e　　眼前的難關誰來解決？
( c3 g9 Z' @2 I. L0 O2 C; c% G
　　如果有辦法，他還能站出來做這個惡人。

) p6 |7 q1 D3 [; k　　沈敬琦沉著臉。
% r7 j! V& Y5 B7 o8 d
　　「老太太，」管事媽媽進來稟告，「從泰州過來的船到了。」

　　沈老太太臉上有些驚訝，很快被欣喜掩蓋，讚賞地看著婉寧，「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她都沒想到婉寧會將事情辦得這樣周詳。
& A1 |  o) K" P' H7 R% T
　　不是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好，只是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婉寧在姚家養得這樣聰明。

" _0 t. f5 x$ K4 ?# s4 R　　婉寧笑著和沈老太太對視。
- H" L- H4 O. q& e' o- z
　　沈氏不知道母親和女兒在打什麼機鋒。
6 x8 x- U$ f$ U& l/ l: ^
" `5 [- e. n& N8 I- v1 s; I　　「也不用再去驚動別人，」姚老太太說著抬眼看沈敬琦，「店舖的事先擱下，你去接船吧！讓你哥哥也好歇歇。」

　　讓他去接船，去接什麼船？
! K+ c* `$ v% _9 O( T
　　沈老太太道：「多帶些人手，是婉寧從泰興收來的米糧。」
- G) H6 S& d# i7 a- G% P5 B: n
　　是米糧？從泰興收來的？能有多少？哥哥和四弟都去了泰興，婉寧能收到多少糧食。

' y  h" m! I  H& y" f, m　　他倒要去看看。
( M6 D& `. b: v
0 \. a8 `" Q  O: D　　沈敬琦道：「用不著很多人，我讓人去家中喊幾個家人跟著去就是了。」
$ B# d/ y# w) _9 D2 l5 z; f
　　沈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就去吧，搬完了米糧再過來說話。」

" b- l& Q; d* C5 n7 X　　沈敬琦站起身來向沈老太太行禮，帶著人走出了長房。
/ Y! q. M9 v% U% n. {3 ^
0 j7 S0 }) x. V. C' U9 \　　等沈敬琦走了，沈老太太端起茶來喝了口，然後看向婉寧，「這茶真的是你讓茶工做的？這黑茶做出來可不簡單。」

　　婉寧道：「要是從頭做黑茶，這麼短的時間定然做不好，孫女就是收了黑茶，只是最後加了些改動，現在只是在口感上有些小變化，算不得什麼，真正的不同還在後面。」
3 W! O# A: s3 @& \. y
1 t3 R! l; E! m7 B/ t6 j9 H, i　　沈老太太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不同。」

　　「時間……」婉寧笑著，「這樣做的茶，能夠長久保存不失原味兒。」

! S7 d2 W1 |' l　　這是青磚茶，她也沒料到這時候還沒有青磚茶，青磚茶是重要的邊銷茶，做成這樣方便商隊長途跋涉的運輸，只要在邊疆喝過官茶的人，都應該能嘗出這青磚茶和從前的黑茶有什麼不同。

; h% L+ j' T+ N3 v  t; h: _6 S% X　　她會知道這些，因為她收集普洱茶，朋友們都說她是個品茶、收藏上癮者，因為喜歡茶她經常會看各種茶經、茶傳、地方風物誌，讓她對茶葉有很深的瞭解。
$ X) p! J* @' q4 g" ^
　　作為心理醫生，每日都要讀書，對什麼都要懂一些，因為心理疏導需要和病患交談，她就是靠對茶葉的瞭解，治好了一個病患，從此之後在業內才有了些名聲，沒想到前世的積累，到了後世也有了用處。

, {  t6 }. m8 ~' L, D　　老天算是對她不薄。

5 X; x7 L+ s" Q& {6 d, |% @; i　　沈氏眉眼展開著，婉寧說出這些話，拿出這茶，讓她覺得與有榮焉，一轉眼的功夫婉寧長大了，再也不是她心裡那個小小的孩子。

; v# F! @5 A7 S: o( p( J　　沈老太太拉起婉寧的手，「那些糧食你都是怎麼收來的。」
$ Q3 h* U9 ]# |' U: {) Q
# F6 v. {# B5 j9 }8 P　　「那要謝我六嬸，六嬸賣了糧食，帶動了泰興縣的大戶，而且我給其他人家的價格都是市價，大家自然願意賣。」

　　再說從前在泰州收米的糧商都不敢再動，她有崔奕廷這頂帽子在頭上，收米就更容易了，舅舅推薦的焦無應又很能幹，很快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總之，一切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 c% r7 n2 w8 `, s　　……
  m" _/ p+ ^" c$ Y
　　沈敬琦從內院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青年。
0 h: J- X' |" v
5 V2 b5 {  I' R4 B& A  V! r　　青年站起身，一雙微有些褐色的眼睛裡閃動著清澈的光芒，看著沈敬琦微微一笑，「怎麼樣？」
# z4 p4 Z( C' P/ F6 f( u0 r
　　旁邊偷看那青年的丫鬟頓時紅了臉頰，忙低下頭去。

　　「魏疏，叫上幾個人跟我去卸船。」
1 J$ L0 u5 r- f2 z
: q/ ~/ P/ G$ f4 ?7 \3 N, c　　不是要來長房和老太太商議賣鋪子的事，怎麼突然之間要卸船。
; \' T& y: n' S3 O
　　魏疏道：「哪裡來的船？」
" I6 \# T* K2 V# d
4 M% ?  u$ a$ B. S　　「泰興，泰興運過來的米糧。」

" Q8 J2 g% e# X( r# z3 o5 i8 [　　魏疏跟著沈敬琦一起出門，「大老爺不是已經運回了米糧，這些糧食是從何而來？」
9 K7 ~) [# q) b3 j  |! `  D4 c6 F
- X0 M6 [( D; b7 l4 ]　　沈敬琦道：「是姚家七小姐送來的。」

2 Q: {3 S& s* @$ d" z: E; s　　姚七小姐，就是讓二老爺怒氣衝衝的七小姐。
6 R* W) T2 w! T# u/ V' M+ z
　　沈敬琦深深地看了魏疏一眼，又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6 v; a8 o# ?' c& k! i8 y
4 T- `6 F& |3 n　　魏疏看出端倪，「二老爺有什麼話不能說？」
( B0 w5 w+ {* g1 \
' i. W% \5 A1 N9 F& O. T: v　　沈敬琦嘆了口氣，「你在邊疆的時候說黑茶不如這邊的好喝。」

8 v% {2 L* L+ h+ t　　魏疏點點頭，「官賣的茶葉，哪裡有新茶，運到邊疆已經沒有了新茶的清香，就算是黑茶也少了醇厚。」
+ D, ]4 f* b3 P5 E. J
　　「邊疆哪裡能喝到好茶。」
2 Y/ l5 J; c! B
( f$ x* ~7 T) d　　沈敬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對黑茶頗有些心得，我本是想要你幫忙嘗嘗茶……」

5 m7 x% c' [% E& A4 h2 l　　什麼茶讓他來嘗。
, l( r+ v1 o6 S
　　魏疏還沒說話，沈敬琦已經揮手，「走，讓人搬了糧食再說。」

- z( ?0 p2 k! c) \　　……

　　沈敬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一個人的看法一變再變。
) l9 A. F' i: k% M& _% p
% X: w' X) E. Z) b  \6 W　　今天出門之前他覺得姚婉寧不過是個孩子，從長房走出來，他覺得姚婉寧有些商賈的眼光，見到這些糧食，他自問沈家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4 o" R& `+ {) S. }# s4 Z: N1 D　　在這個時候，收了這麼多糧。
2 E! H. z& }7 E! c: R
6 F2 c! v: Y( G2 o4 k: G: R3 @' E　　「這是哪裡收來的糧食？」沈敬琦問旁邊忙碌的下人，這都是四弟帶去泰興的人啊。
2 N/ ?- h2 n) ^  g! A5 }
　　「二老爺，小的們也是不知曉，都是接了糧就送過來。」
1 u$ S, U% b2 x' s4 W
, K- y0 P9 t( A! {: s　　不知道。
) C, j# E' A3 D) D3 f5 ~# K
　　不知道是怎麼收來的糧。

　　風吹過，雨後的天氣，讓人覺得十分的涼爽，壓船的下人都滿臉笑容。
+ K5 m& _* a; ?: M  k. g
　　沈敬琦看著水面和一艘艘糧船發呆。
: H+ S6 y- p% ^) n+ X' c: N1 ]
　　「二老爺，您怎麼就帶了這些人來，這要搬到什麼時候，我們的船今天還要回去。」

$ a: ?# _3 a$ w% K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好不容易回到了揚州，早些卸掉糧食，大家也好各自回家。
; x" G6 Z- ]# y! T0 Y, o% C
, g" x3 P- [8 _1 {3 G6 _0 I7 l9 `　　沈敬琦查看著糧食，從初見的又驚又喜，逐漸變得有些不安，他本來以為是姚家慫恿婉寧算計沈家，現在看來真是他完全弄錯了。
' U: g6 }5 ?) v: t
6 j0 Q9 o( C! e　　「這姚家七小姐不簡單，大老爺說在泰興時就是姚七小姐幫忙，才沒有被誣賴倒賣漕糧。」
; e3 b; t# Y' j2 t3 L( K
; I: u$ g+ k1 i- i7 W- G) ^4 [　　耳邊傳來魏疏的聲音。

% |7 t* K) h5 Q1 e　　沈敬琦臉上漲得通紅。

# R6 ]9 N; {; g1 B' O6 Y; R　　是他錯了。
3 N, f- Y* M3 O& j- _
　　他這樣揣測婉寧，真是有些太輕佻，經過了這樣的事，他哪裡還有臉在老太太面前據理力爭。
( L7 l8 }2 v+ J, B# O$ {
9 ~' _( Y2 ~3 [4 I3 D　　沈敬琦低聲吩咐，「再找些人來卸糧。」

　　……

　　沈老太太揮揮手，「老二今天是不會來了，我們娘兒幾個在一起說說話熱鬧熱鬧。」
" V, l. j  ~; O2 d: }+ d; g
$ [& z" d! h( s  S5 b　　婉寧點點頭，她在揚州逗留的時間不多，她不能錯過崔奕廷上京的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買的船票。
8 e- r! d: [+ h' {+ k
! j  D$ e3 m' ^! H- T8 m+ e　　……

　　泰興，姚家。
0 P7 F  u' m; }7 f5 p/ n2 P) n
　　姚老太太戴著抹額靠在迎枕上，趙媽媽端來了藥服侍姚老太太喝下。
  k  v( |5 l4 y) ~4 u# `; A9 I
　　「老太爺要去京裡找老三。」姚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僵硬。
) y- g, W" m1 q( g3 O$ ]
　　趙媽媽忙道：「那老太太也要跟著一起去？要什麼時候走，咱們屋裡還沒收拾。」
1 U5 L1 K6 y$ t2 x& h- i% Z2 N6 a
　　姚老太太一臉的譏誚，「老太爺說，我身子不好，去京中要舟車勞頓，讓我留在泰興，」說到這裡，聲音微高，「什麼身子不好，要留下來調養，就是不想帶我走，我都這樣一把年紀了，難道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如今族人都有意避開我們三房，他帶著蔣氏躲去京裡，卻將我留下受人指點。」
6 g6 S4 S6 a, c% f
　　「這個罪過，是一定要讓我扛了。」姚老太太說著咳嗽起來。
8 ~# D$ D5 r* R0 m+ Z
0 f* X# ^5 `0 j9 m3 N　　趙媽媽忙上前拍撫姚老太太後背，「老太太別急，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去不去京裡還不是老太太一句話，不如讓人寫封信，讓三老爺來泰興接。」

3 m5 i3 K/ s, r* ]- {) c　　「那他還不動手教訓我，」姚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動，「那符咒的事都不肯聽我辯解，幾十年的夫妻，我就落得這樣的結果，在外面我處處維護他，他呢？有了髒水就潑在我身上。」
7 m/ L; @  V$ Y9 {
　　這件事老太爺是做的不對。

' m$ h; S' O: ?* V　　但是蔣姨奶奶卻白白受了牽連。
7 S! n/ U: ?) k' o% B: C" @
　　趙媽媽勸說道：「老太爺可能也是一時心急，六老爺被抓，家裡被查檢，老太爺慌了神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急著上京找三老爺疏通。」

4 U8 r& A" K) ^+ y) X- f　　姚老太太眉毛揚起，眼睛裡是一片憤恨，「說我教子無方，老三也是我生養，怎麼還要去京裡找老三，我自己兒子家裡，我還不能去了，這是什麼道理？好事他都想著蔣氏，蔣氏常年在莊子上住，依舊是他心頭上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他。」

: }' ^( a3 I' b2 {/ E+ G5 R$ J　　說到這裡姚老太太的眼睛一片濕潤。

+ k# L$ V3 s' ^2 S5 ?) m　　將心底裡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姚老太太心裡倒平復了一些，「二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婉寧怎麼樣？」

　　趙媽媽搖搖頭，「沒動靜，奴婢也沒打聽出什麼。」這次二房的消息尤其難打聽，找了幾個人，都說七小姐天天陪著二老太太在屋裡說話。

　　趙媽媽道：「老太太病了，七小姐都不肯過來請安，好像二房那邊才是她的親祖母。」
$ F) J& b" a. J" [7 [* T
　　姚老太太搖搖頭，「二老太太護不了多長時間了，等老太爺到了京裡和老三將泰興的事說了，要麼要將婉寧教訓一頓，要麼給她配一門親事，老太爺的話婉寧可以不聽，宜聞的話她不能不聽。」
- Q* ]9 v8 [2 r
+ h- L6 o- i2 O/ e　　也就是說，等老太爺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轉。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三老爺也能找到關係救下六老爺。

' V" V1 [+ X  i; }6 b# L　　趙媽媽道：「這樣一來，老太太也能鬆口氣。」

6 A6 k" u5 h: r/ L, l& y　　姚老太太沉下眼睛，「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忍一時之氣，讓蔣氏跟著老太爺上京。」

$ `( ]. Y3 j+ W* Z　　趙媽媽點點頭。
* l4 _/ M9 W, U; T
3 V1 b4 u! E$ \2 m( Y　　正說著話，壽氏來請安。

　　趙媽媽將壽氏請進門。
2 }& Q1 J& F! W
3 v; O( |0 t8 }/ _3 l4 v6 X* [4 |" ]! }　　壽氏顯得十分憔悴，「娘不跟著我們一起上京？」

　　姚老太太搖搖頭，「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 O" d6 `1 m, S9 I2 z! W
　　壽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麼樣，漕糧的案子要到京裡才能審，這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5 J. x+ D3 c! I$ C. M# l0 a　　提起姚宜春，姚老太太頓時覺得心窩如同被剜了般疼痛，看向壽氏，「給你母親家送信沒有？讓你母親家早些打點。」
: I7 ]; q8 {' |8 L- i* R9 t# O6 ?/ k
5 {! X4 {: }- R; t) b　　壽氏頜首，「已經將消息送出去。」
0 p$ K8 C- f$ _3 d  c
　　姚老太太揮揮手，「下去收拾箱籠吧，要帶些什麼東西都帶齊全，這一兩日就要啟程了。」
5 i6 w" K) T, z% \" N( S
% }( t; j, p+ s7 T0 [& u9 p! |5 V3 }! C　　眼看著壽氏退下去，姚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老太爺從小普陀寺裡回來沒有？」
  ^: g+ i. [' X* }8 s  I
　　趙媽媽搖搖頭，「還沒有。」

　　「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動楊先生。」

# L6 P2 y. A8 P& _# ?　　趙媽媽道：「一定能，三老爺的官位在，姚老太爺又這樣誠心去請，咱們八爺又聰慧，老太爺不是說，應該能給八爺啟蒙。」老太爺準備回京之前辦好這件事，到了京城也好讓三老爺高興高興。
, u) H6 x$ B$ `( |

sanji32

第七十四章 打動
  \% \0 N$ a+ {1 z
+ Y5 N, O" V: ~. y　　姚老太爺在普陀寺廂房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家人來喊他過去，轉過頭來吩咐小廝，「再去看看，跟楊家的下人說清楚，我們是泰興姚家，家裡三老爺在吏部做當家侍郎。」

* S* N5 p5 r4 [% N1 |+ Y　　這樣應該說的夠清楚了。
8 K+ g; m6 O" d' m8 ]" f  k6 X
　　老三托吏部尚書大人給楊敬遞過帖子，三兒媳張氏托娘家向楊敬說過，京裡的達官顯貴是不少，要麼是勳貴家的子弟無心讀書，要麼是那些苦兮兮、兩袖清風的翰林院家中子弟，要論朝廷重臣，扳扳手指都能算的清楚。

　　將楊敬先生請回家像西席一樣每個月奉上束修，這樣的事姚家不敢想，但是在楊敬先生跟前學些時日權當啟蒙，姚家可是做足了功課，吏部尚書和楊敬愛徒曹變家素有交情，吏部尚書的兒子就在楊敬跟前學過一陣子，雖然算不上正經的師徒，也是獲益匪淺，他們歡哥能和吏部尚書兒子一樣，有了楊敬的名聲相托，就算走出去了。

; n1 q+ O, y1 Y6 q' `& a/ W6 O　　別看楊敬南京、京都的國子監他都不去任職，他圖的還是名聲。
9 B0 w1 Q3 C4 K3 d) i
" |) \; v1 r8 l/ T　　去了國子監不過任個官職，國子監請不動他，他才被人高高供起來，讀書人就是這樣的心思。

4 ]; L8 K" e; q2 q0 e　　姚老太爺覺得自己十拿九穩能說服楊敬。
8 K! w) v- Z4 j  C6 o7 h5 K5 R
; G. Y% t/ s: s. {8 I8 U　　姚老太爺坐下來喝一口茶，很快小廝快步走進門，「老太爺，楊家人說了，楊先生已經歇下了，請老太爺回去吧。」
6 D5 F* T9 L* S9 t7 g: L
; _4 W$ T$ g, M* o　　已經歇下了？
" d, r% u% u5 n2 t5 m" D# e, c, Z) }& Z9 k
2 ?% d, D9 @% z; F) e　　姚老太爺看向外面，太陽還沒下山，大白天就歇下？

　　「是不是楊先生哪裡不舒服，我認識縣醫署的大夫，」說到這裡，姚老太爺站起身，「我自己去看看。」
* @& }! q& e' n4 c, m6 d
; \6 o% Y! e) M5 m% [　　從辰時開始，小普陀寺就開始有拜訪楊敬先生的，楊敬先生不收禮物，大家就千方百計投其所好，送些筆、墨和上好的硯台，楊家人不肯接，就都堆在門外，遞帖子的人更不計其數，可是到現在為止恐怕還沒有人見到楊敬先生。
" z& G. K/ _* {% j& W. X$ A
　　姚老太爺帶著人走到楊敬的院子外。
4 H* c2 \2 ^+ J1 N. d! I2 F
9 V3 z1 F+ Y, |9 j  m1 s　　剛要讓人去喊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是有人在背千字文，「節義廉退，顛沛匪虧。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
6 S- e& l4 E- t4 l' \
　　姚老太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楊家人不是說楊敬先生已經休息了，為什麼會有人在背千字文。

　　分明是在騙他。

　　楊敬先生在屋子裡，而且在聽孩子背書。
+ o, `. J& m: j0 a
　　那孩子是誰？
: y  E- `# ^9 z' z9 _8 I
' O3 x; \: R" r  h6 ?; B　　難不成楊敬先生已經收了徒兒。
1 G! ]# O. h- X1 M. }1 _
7 G) {8 O3 A7 n  I5 g: A0 z/ P　　姚老太爺頓時覺得十分的焦躁，看向下人，下人急忙叫門，立即就有小廝前來，看到來的還是姚家下人，那小廝微微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這位是……」

" `7 ]4 V$ }4 u# v* M: i7 a　　姚家小廝忙道：「是我們老太爺。」

! Y1 J" ?- p# i7 g4 B, L　　「姚老太爺，」楊家小廝上前行禮，「真是不巧，我們家先生今天覺得乏了，已經睡下。」
2 n/ M: I. q* F* t2 m6 ?4 r
　　還是這樣的說辭。

; ^7 C. t0 z8 l4 \+ _　　姚老太爺順著門縫向裡面張望，隱約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穿著青色的直綴，一絲不苟地在背書。
  K' a7 D9 V' N1 F
2 }; H4 R- {* }: ^　　楊家下人來和他說話，都沒有讓那孩子分神。
/ T5 p+ `. M; h1 l
　　姚老太爺不禁覺得詫異，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將千字文背得這般熟練。
. W. j: H/ x, y6 [1 t+ `
　　「那不是有人在，」姚老太爺道，「是誰家的公子在背書？可是楊敬先生新收的徒兒？」
/ M) D, j0 z* N( S; I: F' ?$ p3 X
2 k! X6 x" O/ q9 s6 n: L! J　　楊家小廝搖搖頭，「並不是，這孩子這幾天一直在先生院子前背書，今天先生讓我將他叫到院子裡。」

　　姚老太爺揚起眉毛，「先生已經見了這孩子？」
5 f: B# ]. c0 S# T. O
　　楊家小廝笑道：「還沒有。」

　　姚老太爺鬆了口氣，還沒收徒就好，想著又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孩子的背影。

9 x- t2 ~  o, n0 ]　　他在泰興縣這麼長時間，還沒聽說誰家六七歲的公子這樣的出息，照這樣下去將來定然前程無量。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如果歡哥能這般，他不知要多高興。

　　姚家若是出一個這樣的子弟，天天在他身前背書，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 H0 D; l$ ?/ i' G3 ]　　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他想知道這孩子到底能將千字文背到哪裡。

　　越聽下去他越心驚。

　　真是難得的好材料，定然是出身書香門第，泰興縣裡沒有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千里迢迢慕名而來的子弟。
/ V0 t& Z; g, U/ O: t/ p3 K6 D  e) Z
　　姚老太爺想著向四周望望，並不見什麼伺候的人，孩子的穿戴也不太好，顯然這孩子的家境應該不太殷實。

1 k; B7 M+ G3 P4 l0 N' N　　光靠孩子聰明大約能打動普通的先生，楊敬是見過場面的人，不一定就會動心。

　　「姚老太爺，若是無事小的就要關門了。」楊家小廝的聲音又傳來。

& k$ l) o1 `5 Z% S* k3 P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能否和先生說一聲，明日一早我再來拜見。」

( f( G. g$ J- D　　楊敬是一定要端著架子，讓他三請五請才能出山，他明日再來也是無妨。

　　楊家小廝點點頭，「不過我們先生說了，誰也不見。」

　　話是這樣說，若是他收徒也是這般，姚老太爺笑著點頭，「明日我來，楊先生不見也沒關係。」

　　楊敬早晚是要見他的，老三有官位在身，老三媳婦又出自勳貴之家，姚家有這樣的身份做依仗，他們怕什麼。

8 M: r9 `1 A! G/ K　　只要歡哥能拜師他多跑兩趟也是值得的。

* [5 b+ M0 j" \" t, z　　楊家的大門關上，裡面仍舊隱隱約約傳來背書的聲音，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
5 k; X$ J# L9 u3 R: N" d1 |, {" n9 t
" n/ O4 V' Z2 ?　　「老爺，馬車都備好了。」
* B" x6 n% N- y4 L+ D$ r2 V! W: I& M
* s8 i/ [* E! c6 s* t- e　　姚老太爺伸出手來揮了揮，小廝忙閉上嘴。
( ]% e& i& R" K& h, Y
　　這孩子真是不錯。

　　終於那聲音停頓下來，顯然後面的千字文他還不會背。
1 `" k) f1 E! a" e( r6 d
) ]; }6 g) o9 m0 {# [, a- ^4 h　　姚老太爺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一絲惋惜，再努努力就能將千字文都背誦下來。
, T( Y, _" h/ u- {
( c/ t8 D4 L3 \( @/ J* O/ w( Y　　院子裡沒有了聲音，姚老太爺也覺得站著沒了意思，帶著下人向外面走去，上了馬車，姚老太爺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孩子的聲音。

　　可惜了，這麼好的人才卻生在尋常人家。
/ n; N' h; w6 a' c
　　若是在他手裡調教將來定然會出類拔萃。
" O+ c, e7 m) D7 y9 I$ H- T
　　老三就是個例子，若是沒有他老三豈能官祿亨通，所以他會說歡哥將來定會有個好前程，有他為子孫鋪好路，仔細謀算，姚家將來只會越來越興旺。
! t3 u! m! f5 V5 r( @
& b* a/ T' p8 U2 \2 B　　……
$ r% o4 h+ U) G( c
　　站在楊敬院子裡的昆哥皺起眉頭來，屋子裡像往常一樣靜寂無聲。

　　他沒能將千字文都背出來，昆哥抿起嘴唇。
, c; }, f6 {' b! ?2 q" ^
　　「這位少爺，您也該回去了，」楊家下人上前，「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8 }& q! g: W  A: D2 l- J' @0 o
　　昆哥點了點頭，「明日我還來。」
0 u" S/ m3 y7 U8 f- n% X/ R
" c& t) Z8 y+ ?: |* @. p0 c　　楊家下人不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這段日子來先生院子裡求教的孩子也不是沒有，能天天來在門前背書的卻少之又少。

% \. d+ u$ A9 G' T& \　　一開始這位少爺站在門前背千字文，大家還投以怪異的目光。這位少爺最開始背誦的時候，有些緊張，背誦的也不甚流暢，可是幾天下來，凡是聽到這少爺背書的人，再也沒有嬉笑，而是覺得驚訝，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背這麼多。
! M3 t" R- x4 v1 v  s
: A0 o/ ]/ w5 S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位少爺每日都會過來，早晨過來一次，下午會再過來，上午背誦譯文，下午背誦原文，就算颳風下雨也不間斷，連寺裡的主持看了也覺得心疼，親自給這少爺送水來，還收拾出禪房讓這少爺去歇著。
1 Z: I2 N, }7 y5 F8 H* _' F
( H6 x% L! S" z9 f: K　　這位少爺的家人甚至連禮物也不曾送來。
2 ^" I: a$ p7 v+ I1 B. t7 y6 [$ ]
　　少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小廝而已。
0 P- }7 F) v, |- |, X
: \" q% D9 J2 l  F2 l　　今天風有些大，少爺的聲音斷斷續續，老爺就吩咐他，讓他將那少爺進到院子裡來，聽得老爺的話，他心裡都十分高興。
" S' t! S7 z) Z/ B7 `8 L' L  s+ m
　　真是奇怪，本來不認不識，他為這位少爺著什麼急。
2 @4 p2 x5 y7 i; h7 W& s+ P5 `
9 S: d' c; X0 i7 v　　「明天若是下雨就不要來了吧。」楊家下人低聲道。
) n, ?' v* k; R! D) a3 Y
　　昆哥搖了搖頭，七姐姐說，想要拜個好先生就要自己努力，遇到了困難也不要間斷，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夠努力沒做成的事。

　　他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明日能背誦譯文到太陽下山。

　　「家裡的西席都說我進益了，」昆哥道，「楊先生已經教了我不少。」為了能跟楊先生求學，他比平日裡要多看許多書，怪不得七姐姐說，只要下苦功就一定能做楊先生的徒弟，只要他努力，獲益不過是多多少少的區別而已。
9 n, L# N- P7 r- C1 d4 Y
　　楊家下人很奇怪，「我們家先生一句話都沒說啊。」不說話怎麼教他，這位少爺該不會是昏頭了。

2 b$ q" S' g8 n% e# p: S* g+ J9 U　　看著昆哥被風吹紅了的臉，楊家下人道：「少爺快回去吧，別著了涼。」

　　昆哥應了一聲，向楊敬所在的屋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這才帶著人離開。
. p+ {6 |: m1 L6 G. |
. v; s* U# [+ T7 E# R& m　　楊家下人也不禁搖頭，這位少爺真是一心求教，實在是難得。
5 X2 D: Q5 r, w3 r% c0 C3 f! N
5 S4 b- M; v; W　　「老爺，」楊家下人端了茶水進門，只見楊敬靠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人已經走了，明天要是再過來，要不要將他帶進門。」
; J6 b5 c. Q# t9 w/ ~, K# g2 q
; ^: ]* r* M" |7 T7 m( S" L8 D( {　　楊敬不說話，而是專心致志地翻書。

　　沒有說話，那就是答應了，下人奉上了茶水。

　　「有沒有說，他是哪家的孩子？」楊敬忽然開口。

' Z+ a! x5 ]% `! e　　楊家下人搖頭，「沒有，沒有，最早送了一張帖子，我們也沒仔細留意。」
8 F1 u/ t6 \: t$ o
　　楊敬淡淡地道：「找出來我瞧瞧。」
& N9 b/ w9 B& C' ?* }6 S! H: g" r% ~
/ w  H2 _* ?  U8 j. _　　老爺這是動心了？
5 C7 c, H" V  v2 W
  w8 z; y3 v# U/ l# \& @　　楊家下人忙道：「小的這就去找。」
2 A4 ?$ C* U9 ^. o3 F
　　……

% c2 k9 M/ S1 A' c　　沈家的馬車停下來，沈敬元撩開簾子，看到靠在乳母身上睡著的昆哥。

) s" p7 r. x' ?; H9 {　　乳母小心翼翼地將昆哥抱起來走到車廂門口，沈敬元伸手接過去，「可見了楊先生？」

7 A$ t* j! [# \# X* ?　　跟著的小廝搖搖頭，「沒有……」

' a" i6 e2 L" i* Y　　連著幾日了，都沒見到先生，乳母也心疼起來，「老爺，明日還是別讓少爺去了，這樣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2 [3 Z/ l1 X$ s/ r& W6 \
　　沈敬元心裡嘆了口氣，該做的他們都做了，不應該再讓昆哥去受苦。

sanji32

第七十五章 等你來求
7 }4 V1 o0 y. K
　　遠在揚州，沈四太太還是很擔憂昆哥，「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乳母能不能照應好昆哥。」

　　沈氏聽得這話也微微抬起頭來，眼前浮現起昆哥的模樣，捏著針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

# M8 h' j" d! ]1 X) Z: g6 a　　「到底能不能求到楊先生。」沈氏輕輕地道。
. A9 @) l$ \6 s& R, a0 z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

  a  o: |  E9 G6 F　　婉寧搖了搖頭，「這件事不能問我，還是要看昆哥的。」她能揣摩到楊敬先生的心思，也可以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讓楊敬先生喜歡上昆哥，不過說到底運用這些法子都不太光明正大，昆哥是要求師，不是要算計楊敬先生，她怎麼能教昆哥這樣的法子，她能做的就是指引昆哥一個方向。

　　既然學了《禮儀》就應該知道應該怎麼尊師重教。

/ E4 J7 M9 q0 |) J6 X　　想要拜人為師，首先要將自己看做是一個學生。
, V* `& _/ i/ s" T- L  L
/ s9 u! u" ^3 b　　沈氏咳嗽了兩聲，臉頰有些發紅，婉寧急忙去拍撫沈氏的後背。

. l; V* Q- Q% H  f　　「你真要去京城？」沈氏將氣息喘勻看向婉寧。

7 A; M( s" h# s, R8 U　　婉寧點點頭。

5 [, d. |3 n0 w8 v$ X　　「京裡……」只要想到提起京城，沈氏就想到姚宜聞和張氏，「萬一你父親和張氏要對付你，你要怎麼辦？」
* x9 @( |1 @8 R4 t8 e1 L
+ v% D7 g* X- V5 \% Z( y: z) y　　婉寧道：「我不去京裡，張氏就能放過我嗎？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被關在繡樓四年，」說著頓了頓，「母親養好身子，能經得起舟馬勞頓，我就讓人來接母親過去。」婉寧輕輕地揉著沈氏的後背。
  k6 \0 {  T  q! o4 {! c* Q1 o* h
( {. I1 N1 A$ G3 |) O6 b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跟婉寧一起去京城恐怕要拖累婉寧，沈氏伸出手拉住婉寧十分緊張，「這京裡不比泰興，我們沈家的族人在揚州總是離得近些，京城……那是張氏娘家的地方……」只要想一想，沈氏就皺起眉頭。

! S. f; U! `8 R, K* O  @　　「有大伯跟著，二祖母還安排了下人跟我一起去京裡，沈家還有舅舅和舅母，母親就放心吧！」

* U% ^5 Q# }/ T1 X# ]　　婉寧話說的輕巧，她怎麼能放心，她在京城處處小心最後都落得這樣的結果，婉寧才十二歲啊。
2 K/ U" o& }5 Q4 R
* I# N- S. q  ~　　沈氏抬起頭，「你還是別去了。」
; Q/ V- n4 l, p  X; y
　　婉寧轉過身來看向沈氏，「母親要我在這裡等著，等父親和張氏給我定一門好親事嗎？」

　　沈氏搖搖頭。
& u6 I. w; N7 B4 p0 ~
* |1 l( u7 u% i　　張氏會有什麼好心腸。
8 b9 m5 o1 G& ]3 P9 Y& ?
　　「母親不知道，祖父還想讓我嫁給壽家的傻子，若不是有二祖母為我撐腰，恐怕這門親事會不聲不響地定下。」
: ]; p; o, ?1 ]! G
　　「我不能讓他們一直欺負我們母女……」
) F3 h( g$ y% F: X) Q
　　看著婉寧明亮的眼睛，沈氏心裡有了一絲動搖。
+ ?$ b/ B; u; d  i; z' {2 x
　　想要說服母親，就得慢慢來，婉寧道：「現在是辛苦一些，將來做好了，我們母女還有沈家都會過上安穩的日子。」

3 ]7 f" h6 w4 Q　　婉寧靠在沈氏臉頰旁輕輕地搖晃著，沈氏拉住婉寧的手，心裡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1 |: t1 Z  H% m0 j% b　　「好了，好了，看著你們這樣我都忍不住想哭，」沈四太太擦著眼角，「婉寧回來是喜事，我們應該歡歡喜喜的才對。」

　　沈氏這才破涕而笑，「對，是喜事。」

4 j4 w7 H  e% F, V  L2 C) C　　婉寧這邊和母親、舅母說話，那邊沈敬琦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

, b5 q- C5 q5 m* n: @　　妻子肇氏剛哄著孩子睡著，就來服侍沈敬琦梳洗。

　　「老爺不是說一會兒就回來，怎麼都天黑了才進門。」

　　肇氏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像根針般扎進沈敬琦的腦子裡，讓沈敬琦不由地渾身僵硬。

: B! q9 N0 E9 A　　發現了沈敬琦的異樣，肇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 S8 M1 |0 V/ {) ?$ k
7 n3 }4 l% u- F) B" S! [& z4 t1 z　　沈敬琦任著肇氏將盤扣扣好，這才坐在椅子上，將白天找上長房的事說了。

　　肇氏驚訝地看向沈敬琦，「你瘋了不成？大哥叮囑你不要去長房，你怎麼就不聽。」
! j8 U# M$ H' Q4 s, g* d
: J, Z# J0 w; Q9 U$ t+ ~" M% O% D6 r　　肇氏不大不小的聲音就像一隻鑼般在他耳邊敲起，讓他整個腦子裡「嗡嗡」地作響。

　　「我是覺得大哥在漕糧上栽了跟頭，所以不好意思去長房商量京裡鋪子的事，我還不是為了沈家著想，怕將來米糧不濟，拿不到鹽引就衰敗下去。」

　　肇氏道：「那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亂說一通。」

) s* Z) D2 x6 [5 t. G　　「我沒亂說，」沈敬琦道，「那都是過年的時候掌櫃們算過的，怎麼能怨我胡亂說。」

　　肇氏本來溫順的眉毛頓時豎起來，「此一時彼一時，老爺平日裡還這樣說我，怎麼今日倒自己犯了混。」

  i6 c1 `" Q' y8 Z1 b  M　　「誰知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這樣的大事。」沈敬琦沉聲道。
1 u; X# s: D' ]
　　「老爺不知道？大哥怎麼說的？老爺就是不信罷了，」肇氏聲音高了些，「老爺這樣有什麼好處？如今是不是栽到十二歲的孩子手裡？明日老爺準備怎麼見長房老太太？怎麼和辰娘、婉寧說話？依我看，明天一早老爺快去長房告罪，將自己的不是說個清楚，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長房老太太再算算那些鋪子。」
- e# }8 [& p1 Q# Y( ?  A6 P7 r& k
　　「老爺就是性子急，心裡總是想著那條商路，生怕有個閃失，老爺的心思妾身還不瞭解，因為四弟治家不善，老爺心底不服長房。」
5 j% S. x* F4 D8 v- T
- t8 [3 o) v9 x　　妻子一語說中他的心思。
7 v6 |5 t. k  }2 M
　　沈敬琦聽得面紅耳赤，他是不服長房，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6 D: k2 C. r! L) d
9 Z" _0 J  C, |; @# F+ Q　　說到底沈家這些年都是大哥和他撐著。
8 _3 L2 N1 S8 {# C, @" c; Q# V
　　雖說是長房的生意，他們兄弟倆出力最多，沈家族中上下都是這樣說，長房老太太年紀大了，四弟做事瞻前顧後，沈家總要有個真正說話的人。

' B* U8 y* l3 A' {& M7 m　　那個人不是大哥就是他。
8 A2 |8 f, l) s  _9 m" n% L
　　沈家族裡有什麼事，他都挺身而出，放眼看去，沈氏一族誰能跟他爭。
: L) z+ r8 r  G
　　可是今天，他一個舅舅，竟然和甥女爭起來了。

　　吩咐人搬運糧食的時候，他不停地查看那些糧，半點沒有漕米的樣子，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些米糧都是婉寧收來的。
4 }/ b! K& n9 a  B
　　這麼多糧食，一下子堵住他的嘴。

3 @8 t; n' V8 r) ^　　沈敬琦坐下又站起身，現在想想，那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去喝茶，又問婉寧那麼多茶葉的事，還忙著要找人去嘗茶，這不是對婉寧茶葉的一種認同嗎？

　　要不是他從前辦過茶葉買賣，要不是那茶有些新奇，他也不會追問下去。
$ w# ]* u0 u0 J) R: a# U6 m
6 C! A! i9 _4 i　　婉寧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拿出茶葉來。

( S) l; ~3 H6 W/ s4 J6 A2 e　　他怎麼感覺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
$ _" j! v# |3 Y8 {
9 B% c: v8 z& D- v3 |" ?　　說到底，鋪子的事還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相信婉寧，他也無計可施。
2 I( H9 g% n) z: j' a* O- ]
　　「說不定就行呢！」肇氏低聲勸解。

5 S- [' o( o& v　　「胡鬧，」沈敬琦豎起眉毛，「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就算今年沈家能過去難關，明年也要被京城的鋪子拖垮，我據理力爭長房老太太不肯相信，將來鬧出事來，看誰來收場。」

3 _% N  g3 {6 Z) U% Z- f　　即便是老太太現在信了婉寧，將來還是要靠他們二房。
' ?; a9 H0 w0 O$ V# k3 y6 F
# D+ O; H  {) N' U/ N( d" D1 c　　「這是在給我們兄弟找麻煩，我就看婉寧能不能將她手裡的茶葉都賣出去。」
9 o( r0 W: P" \6 i, h6 M/ y, [2 I" D
　　肇氏嘆口氣，「老爺也別這樣，到底都是一家人。」
2 B5 @; c) I* w
# N4 T, v, w8 \9 X! R; j　　沈敬琦板著臉，「真的做出什麼事來，讓我心服口服我什麼都聽她的，就這樣用幾句話將我打發了，沒那麼容易，我做不成的事，就不信她能做成，若是她能讓手裡的茶變成官茶，」說著冷哼一聲，「我這張臉送去讓她打，日後她說話，我絕不反駁。」
* M. G; d" `$ F5 l8 i
　　肇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妾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 |6 N+ \0 A; l4 c( T' \/ [
; U) e" |" l3 x2 P: s) l　　「你懂什麼，她讓我嘗茶是要我出面送茶上京，」沈敬琦道，「我和長房意見不合，京裡的鋪子再留一年也就罷了，卻別想我出這份力，現在人手我都安排的滿滿的，長房要用人，也得費些時候，就算婉寧已經置辦好了茶葉，也要運去京裡，否則京裡的鋪子要如何賣茶？現在正值漕運，上京的水道都塞得滿滿的，有船也是走不了，走陸路那就要靠商隊，我知道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我點頭，好讓我選人來送茶。」

4 [; t0 Z& C$ _0 G) Z　　「不圖三分利，誰起早五更，這些手段我早看透了。」

: U5 s  b3 e1 Q' U　　沈敬琦冷哼一聲，「這路我走不了，我要保鹽路，不能陪著十二歲的孩子胡鬧，我就不說話，我等著長房老太太請我過去。」
  E8 c5 D1 {, g0 Y8 o& ]1 p0 d
　　只要長房求他，他就能站在那裡反駁他們，好讓長房知道，這些年這條商路是誰帶出來的。

　　這一天也不遠了。
" B9 E: A4 M+ @. K9 ~5 B$ V; P5 |
　　……
% M0 _; W- |6 H2 G. Z) y
/ |& B9 L* Y! R. r, w0 `6 n　　楊敬一早就梳洗好，吃過了飯坐在椅子上看書。
. _: b6 n$ q1 Y
& t! `  d6 {. ]5 A7 a　　楊家下人來來回回地跑著，不停地送帖子上來。

1 `! e' Z5 G, Q( {; H　　帖子在桌面上高高地摞起來，楊敬看也沒看一眼。
$ h  ?4 H! C$ F- m8 ]% |
　　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子外也聽不到有什麼聲音。
  f6 y) X7 E3 \( C( k% r" t3 F! r6 T
, i1 E  v7 {" g: q. O$ ?8 a　　楊敬身邊的小廝嬰墨揚起脖子向外張望著，也是奇怪了那個背書的少爺今天沒來，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見不到先生，所以就心灰意冷了吧。
9 r. {/ S" c% s, l, g
0 N$ G$ ?6 g; m# V& ?  C: B　　不過這麼小的孩子能堅持好幾天也是不容易了。

　　嬰墨心裡嘆口氣，突然這樣安靜，還真的不習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老爺，老爺好像還和平常一樣。
0 t4 U; m+ [0 H( V
$ y$ d1 C$ A+ Q; W1 P) b1 e6 q7 R　　楊敬搖著手裡的扇子，手上的書半天也不曾翻一篇，再看看沙漏，那孩子應該是不會來了。
: ~# _: Q6 s7 V0 j1 `. z3 p) X# |  }! `
% B/ |; A+ D2 Y5 }& B　　這樣年紀的孩子，家裡一定捧在手裡看不得受苦。
5 R4 B% \0 q) c3 n; R1 s9 r
* f' G4 r1 v" t8 O2 d　　那孩子背了幾天，大約也沒有了興致。

　　他教的學生不多，看的卻不少，這樣的事司空見慣。

　　看了一上午書，楊敬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嬰墨的聲音，「老爺，那少爺來了。」

　　楊敬立即睜開了眼睛，冷著臉，「什麼時辰了，讓他回去吧！」

sanji32

第七十六章 收徒

　　平日裡老爺都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現在卻板起臉來，好像從前教學生時的模樣。

　　嬰墨賠笑道：「不肯回去呢，要不然還是打開門，讓他進到院子裡來，今天的風也不小，說不得一會兒還要下去。」

　　「多嘴。」楊敬皺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嬰墨縮了縮頭忙退下去，不多時候院子裡傳來朗朗的背書聲。

　　楊敬聽著又將旁邊的書撿起來看。

　　昆哥的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楊家的小廝在廊下燒水，水咕嚕嚕地開著，丫鬟輕手輕腳地沏好茶，給楊敬端進去一杯，然後將上好的茶湯又端給昆哥。
: D2 U, v* f, i
2 ]* c/ d% q+ |　　昆哥一口氣將茶喝了，抿了抿小嘴，「這茶好甜……」

　　小丫鬟道：「是我們老爺最愛喝的。」
9 ?/ C" P# H& N  [7 A( x
　　多了一個人，小院子頓時熱鬧起來，楊敬的正室夫人死了之後，就沒有再娶，從京城到揚州，從揚州到泰興東西不多，身邊帶的人也少，如今住在普陀寺外的院子裡，平日除了去寺裡聽主持說禪，大多數時間都獨自一個人。
) |. n4 ^* a5 m' T
　　從前在揚州的時候，有學生在身邊，老爺雖然有時候生氣，有時候板著臉訓斥，氣氛都還算熱鬧，這兩年就剩下老爺自己，別說老爺不習慣，他們都覺得太冷清。
; O1 J; Z1 H9 ^) G- f3 B
8 S% n/ a! I: U) y" D　　轉眼又到了用飯的時候，丫鬟搬了桌子將飯菜送進去。

4 r9 m( r! P0 [0 F# c8 v9 w. ]　　正好是用飯的時候。

4 e  w7 U/ h! l# O( ?( C# N　　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這小少爺看著。
; W' r# K! t! p% H
( c0 |) r) g+ S/ N" ], |# X　　外面是背書的聲音，屋子裡是冒著香氣的飯菜，楊敬彷彿回到了從前，他收的徒弟雖然都能有一身的好學問，可是小時候卻不算特別拔尖，身上就是有一股的擰勁兒，不論外面什麼壓力，都能好好用功，所以他一直覺得學生不在於是否聰慧而是努不努力。

8 R# F7 h" M- Q0 \* q+ l1 z　　至於送拜帖和禮物，他早已經司空見慣，他教的是讀書，送那些禮物頂什麼用。

& ~2 D  B+ @: x, @$ |　　楊敬想到往事，忽然覺得眼前的飯菜格外的香。

5 p) S2 h" e& V" k) i9 A* l4 ~2 q　　外面的小人兒還在一絲不苟地背誦著譯文。
  g- F! k, a! N! Y$ l; F
% Z  H0 |  t2 I. r2 m& B+ x+ u　　他小時候好像也曾這樣，母親端來點心，他明明饞的淌口水，卻看也不敢看一眼，生怕因此完不成師傅佈置的課業，別看人小，內心裡也有一份堅持，這樣的孩子才能成才。

- W( d! y% c: r+ N) s2 m% n* I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他就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這朗朗的背書，讓他想起有學生陪在身邊的日子。

　　小丫鬟正在向屋子裡張望。

) ~. P- {2 w2 I. _; O5 o% n4 r　　楊敬點了點桌面上的飯菜，「送出去點。」
3 h% O  Y) L' B1 J0 w* `
　　送出去，送哪裡？

　　丫鬟看向門外，立即就明白過來。

1 s/ E3 }' l' l) O3 r　　桌子擺出來，昆哥看著飯菜吞嚥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裡張望了一眼。
4 U* N: E# [3 ~/ m* g* S4 T7 h! u
9 S* @5 U  ^6 ^& e5 W　　丫鬟催促著，「快吃啊，快吃，累了半天了……」

　　昆哥不知道該不該動手，他從來沒在外面吃過飯，不過就這樣拿起筷子吃了，好像總是落下點什麼。
3 Y* s- g9 v7 e' ~$ |
　　小小的昆哥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走到門口向裡面的楊敬行禮。
% \0 K5 E$ k! h- g& p  E
0 M) f4 s! t2 A# u# H　　一大一小剛吃過了飯。
, A, A! X# X& l+ @
　　嬰墨進門低聲道，「老爺，姚老太爺來了。」

　　楊敬揮揮手。

　　到了泰興縣，本來是要見姚老太爺，卻在禪房裡遇到了姚家旁支的族人，從姚家族人的嘴裡聽說姚老太爺的作為，他就打消了見面的念頭，對旁支族人這般苛刻，就算名聲在外也是不實。

　　姚老太爺等在外面，聽到嬰墨會的話，頓時皺起眉頭。
& I9 ]$ D8 V5 s2 P: m7 `7 w
　　院子裡的昆哥準備接著背書，沈家下人忙上前整理昆哥的衣衫。
9 _) ~& g1 m8 i
　　透過門縫，看到昆哥的側臉，昨天背書的孩子，今天竟然又來了。
* d: A+ Z: p" D( ~' }$ F3 O5 a) |
　　姚老太爺盯著看了幾眼，不由地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的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過，他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1 y+ |+ p5 b1 a. K
  e6 f8 v) K7 Q8 d/ S7 }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動作，怎麼看都似曾相識。

　　「四老爺，少爺就在裡面。」
- S- b( v* R8 L0 P
　　背後傳來聲音，姚老太爺轉過頭去，不期然撞上沈敬元。
: x, p9 E2 r; X' P& ^+ r  Q' Q
　　沈敬元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也是來拜訪楊敬先生？

- R, W9 g3 w, r　　姚老太爺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的不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商賈，也想學著別人讀書，讀書有什麼用？最後還是要拿出算盤撥弄他那點銅臭。
# c+ X" l/ F5 A! f6 E$ @
" t7 x! E1 p& g4 h　　沈敬元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姚老太爺，怔愣片刻之後，簡簡單單行了禮就問身邊的小廝，「少爺怎麼樣？可還覺得不舒服？」
/ M( B" K) L. S$ c0 A
& O) C( z$ }' e. z0 R0 h　　小廝道：「沒有了，少爺沒再說……」
. {. _. I% Y; Y+ t6 `; `( x) C+ w6 f
　　沈敬元點了點頭。
9 b- X( x+ i& V! ~" r
. ^' t5 ~$ `0 O: z! M8 V　　院子裡傳來昆哥背書的聲音。
  a; d) X5 p2 r$ G9 `- Q' G( e
　　小廝立即道：「老爺聽，少爺在背書呢。」
5 O+ m9 q$ Z& j9 a: f- c
　　聽得這話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什麼？裡面背書的人是沈家子弟？那個他昨天從心底裡讚賞的孩子竟然是沈家人？
' X% X7 d3 K% C: r$ k
　　不可能。

　　這不可能。

　　一個商賈的兒子竟然會背千字文。

# s/ ?# }. B; u* `+ C  w: m: p4 I" c　　姚老太爺等著沈敬元反駁，沈敬元卻一臉舒心的模樣。

; C% K+ c5 L& L) M　　「裡面的人是誰？」姚老太爺本不欲和沈敬元說話，抬起眼睛詢問。

　　看到姚老太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沈敬元心裡輕哼一聲，現在知道問了，辰娘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他怎麼不高抬貴手，辰娘在沈家奄奄一息想要看看婉寧，沈家是怎麼說的？

　　沈家一個好端端的小姐，姚老太爺說休就休了，姚家就是一頭狼，一頭殺人不眨眼的中山狼。

　　現在聽到昆哥在背書驚詫的詢問，沈敬元看著姚老太爺的表情，心裡忽然很痛快。
6 w- [5 I, l$ D" ~
　　想知道嗎？實話永遠不會告訴他。
% s; z. N- I7 `0 l" y2 |
0 E8 |/ X4 j1 q& F* Z　　老東西。

　　沈敬元道：「那是犬子。」說著得意地揚起下頜。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昆哥。
2 s; R- q+ h: H
　　他親眼看著長大的昆哥，沈敬元覺得頭頂的陽光照得他渾身暖洋洋的，從來都是他在姚家人去吞聲，今天終於能挺直脊背笑著回姚老太爺的話。
6 L1 z9 v- \3 ~# S( L. N
) A7 ?$ U7 j4 j) S4 e　　在昆哥的背書聲中，他高高地揚起了臉。
7 w# l6 @; {1 Q# u+ D1 @* h
* a! L, D, A- r7 z! g% `9 B' m　　姚老太爺忽然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姚家的子弟從小讀書，卻都還不如一個商賈家的孩子。
; O/ H1 T, \) `. f1 Z
1 {/ {9 E( e% o3 w5 C　　他昨天羨慕的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別人都沒進去的院子，沈家的孩子進去了，沈敬元臉上有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好像當年他站在那裡將沈氏趕出家門。

, Y" v# d0 w; @. j2 G9 J- o　　他敢這樣做，只因為姚家是讀書人，沈家是商賈之家。
! G3 J" W$ @- G1 \& j1 }
　　現在商賈家卻有人會讀書。
- O# U0 `7 @2 ]& C; S" _
　　沈敬元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吩咐小廝，「照顧好六爺。」說完話看也沒看沈老太爺一眼，昂首闊步地走了。
6 ?" y- f5 K7 n  U8 _. r
1 g2 M# j" h2 ~　　門外來送禮的人都紛紛停下來聽裡面昆哥背書的聲音。
: Z3 o9 \: Q& g' L1 y# h7 p" T% a7 s
　　「呦，可是千字文啊，背的是釋義，多大的孩子啊，會這麼多。」
( B: j' q. R- H+ N/ @2 Z0 ^( Q
6 Z6 N1 `0 H  ~6 i　　說著眾人小心議論，「是不是楊先生新收的徒兒？」
- f7 P6 o' M- V1 h5 P. M, o
　　「怪不得楊先生不收禮，咱們家的孩子可沒有這樣聰明，這禮也是白送了。」

, I8 F) q9 Q9 a4 s: j: D7 F- ~/ f5 U　　那人話音剛落看到旁邊的姚老太爺，忙上前行禮，「這不是姚老太爺嗎？」

　　姚老太爺抬起頭。
; n# K: g* P0 W
( P2 @! g, I" \; @+ u　　那人立即臉上堆滿了笑容，看了看院子裡，是心領神會的表情，「裡面的是姚氏子孫吧？咱們泰興縣，姚家是書香門第，怪不得會有這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就能養出什麼樣的後輩。」

　　「是姚家的後輩？」

　　周圍人聽到這話，紛紛來問。
; q, d# d+ W$ r# D
% s  r! K& g9 o+ v+ k6 X3 t" n　　如果是姚家的孩子，那就沒什麼可爭的了。

& F0 L- u  T6 B3 f　　「姚三老爺就是進士出身，現在做了六部裡的堂官。」
3 [% }/ f$ w1 y8 \$ \1 ?# H: L: E
　　姚老太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往常聽到這樣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可是現在……那裡面的不但不是姚家人，是沈敬元的兒子。

( x( k; J( d& `9 e  d% i　　姚老太爺板起臉，「誰說是我們姚家子弟，那是商賈家的後輩。」

0 U  v" Q1 c2 M6 L. ?1 u7 c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方才說話的人先是怔愣，然後賠笑，「姚老太爺說的是真的？是哪家商賈的孩子？」
" Z/ A5 L* x% r. C7 E! H
　　沈家。
% D# |" a$ |) w
/ X. C7 W+ l- P+ Z& K/ u! x, V　　沈家兩個字如今在他嘴裡這樣難說出來。

4 \  h: q9 g2 d, w* m! I# r8 a; H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一眼看到走到門前的楊家小廝，姚老太爺看過去，「楊先生可在屋子裡？」
6 w/ i; ~0 O6 e8 E- ?8 ]; n
+ o/ ]  M" v8 j: m* o: w' S　　嬰墨道：「在呢，只是先生今天仍不見客，諸位都拿上東西回去吧！」
9 r( L9 t- }4 L  G
5 e' p, S( h0 e! j　　嬰墨剛要離開，姚老太爺看向身邊的管事，管事立即明白過來，迎上前去，「小哥，院子裡的可是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嬰墨沒能找到拜帖，聽得這話不禁愕然。
7 \% e+ d8 ~* q
　　姚老太爺看了個清楚，不禁心中冷笑，怪不得讓沈家人進了院子，原來是不知道。

4 Z& H6 l4 x  l; z5 k　　沈家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鹽商，楊敬怎麼可能教一個鹽商的兒子讀書，那還不被天下的讀書人笑死，楊敬活到這一把年紀總不能自毀名聲。
) ]9 d1 Q- I; T& L, _# [  x
　　外面的人都看出不對勁，紛紛離開。

. q& c5 ]- G2 g8 U　　再也沒有人誇獎裡面的孩子聰明。

! |0 M0 W7 T) ], G7 g/ E　　姚老太爺揚起嘴角來，臉上露出儒雅的神情，看向身邊的管事，「我們去禪房裡等吧！」

　　……
9 H5 a& \; C, o% e6 k; i1 i- ]5 w
# y5 x4 t$ D9 ~5 m$ @! H　　「先生，」嬰墨快走幾步進門，低頭伏在楊敬耳邊，「先生，姚家人說，院子裡的少爺是揚州商賈沈家的孩子。」

- s# s/ K2 p. F& L7 e　　揚州商賈沈家。

. H9 d4 }0 ~1 F1 p& u9 x　　他們在揚州住過幾年，知道鹽商沈家。

% j6 m' _  c% |0 E! G- z　　原來是沈家的孩子。
$ h1 D- J, p; S# o+ C# d
# }1 c; N# Z2 O/ j4 K6 o+ M　　楊敬放下手裡的書，沈老太爺特意提起這孩子的來歷，是料定他會嫌棄商賈，楊敬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4 U$ p' }2 o' Z) c* y　　不是因為沈家而是姚老太爺。
$ L7 l( b: @! |& e5 {+ V7 x
. `! @) C* |. _9 P/ F/ K1 _　　姚老太爺知道他看上了沈家的孩子，特意趕在他面前潑了他冷水，等著他慌張地將沈家孩子推出去。
% Y! \, u7 c. P9 k* n* a' _: Q
2 W6 g% F' `. G2 s0 N' p5 R- b" ?2 o　　楊敬抬起頭來，「姚老太爺呢？」
. E2 M1 X* I; [* Q3 f8 F6 Q
* w! B5 O: t3 v. K　　嬰墨道：「好像是去了禪房裡等。」
+ ?# ]* `5 D) l( D* N" U
　　是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姚老太爺一定覺得送走了沈家的子弟，他就會讓人去禪房裡請姚老太爺過來。

% V4 U/ c0 M; x　　姚宜聞如今是勢頭正好，請了勳貴和朝中重臣給他遞了帖子，難道就算準了他會為那幾張帖子而折腰。

　　自以為是，他收不收徒與姚家何關？

9 f" T9 S6 g/ k2 h8 |* y6 z　　怪不得會冤枉沈氏族人，怪不得會連姚家一個小姐都不如。
0 f$ V" e8 P9 g% X5 X, H/ x
( u# h" k" J$ S/ b. `3 `4 M3 e　　「六爺。」
  @; f' a: M5 c7 ^4 I. W
　　院子裡傳來驚呼聲，緊接著小丫鬟進來稟告，「老爺，那位少爺暈過去了。」
0 b: }; R1 R# n0 D. X- g2 i: s6 G
8 Y) d( n! U$ |　　方才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

' o4 C: L( }$ I, v  J% t' Y; M2 Z　　楊敬皺起眉頭，看向丫鬟，「快，將人抬進屋子裡。」

　　……
# H4 V( K3 P6 I+ _
, S, r, e/ u5 u" G　　小小的昆哥被小廝抱進來放在軟榻上。

　　臉頰一片通紅。

　　「怎麼這麼燙。」楊敬伸出手摸向昆哥的額頭。
& D# a3 @- m/ z% z! z6 c
! f3 u% F8 f5 q* |/ q8 |6 H　　旁邊的乳母立即道：「我們六爺昨晚就咳嗽，所以才來得晚了。」
# _7 F. m+ ?2 T4 r# `
　　原來是病了，他還以為是怕辛苦所以不來了，可憐這孩子皺著眉頭，模樣看著很難受。
+ P$ x  X4 v! ~1 o8 u8 O( p
: j, n. n2 f3 a; [! l1 p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楊敬吩咐嬰墨，嬰墨急忙跑出去。
- p' M/ N) n# q1 Q4 \: P
0 W* N+ ~! A3 H, |% _　　丫鬟絞乾了帕子敷在昆哥額頭上。
' X/ c" }, y  q) h  @
/ [3 x( V, E, q- D- E　　昆哥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面前站著幾個人。
0 l+ v" A5 `3 o9 Z. E
6 I, p# K) B& ~# s8 W　　其中一個開口詢問，「病了怎麼還過來？」
7 {, X; Z: x- e
: p' c- B' c' L" }; ?　　昆哥揉了揉眼睛。

+ t+ c( l- F. q9 \. `6 g' j# v( D　　「六爺，這是楊先生。」
3 r& ?( a( ?4 J! d( ]
　　楊先生，他見到楊先生了，這就是楊先生。

$ {3 R6 x% l, q, R6 M# ]　　昆哥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先生，學生方才背誦的釋義對不對？」

　　還顧著自己被的書，楊敬皺起眉頭，「不對，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也沒個重點。」

　　那都是照書裡背的，昆哥攥起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學生會更努力……姐姐說勤能補拙。」

1 E# S) J0 L% \+ I) `/ l　　從開始背千字文都磕磕巴巴，到背書裡的釋義，就因為一句勤能補拙？

　　昆哥道：「姐姐說讓我一定堅持下去，就算做個最笨的學生，也不能做一個聰明的少爺，」頓了頓接著道：「我姐姐見過先生，說先生是個好先生，讓我來見先生之前讀讀先生的書，自己弄清楚先生都做過什麼，為什麼是個好先生。」

+ T% j; U7 W" ]9 [( ^　　這話是內宅中的小姐說的？楊敬有些驚訝，可是他什麼時候見過沈家的小姐。

　　「你姐姐在哪裡見過我？」

　　「姚家，」昆哥仔細地說著，「我姐姐是姚家的小姐。」
) ]9 j6 h& j+ y2 s+ C  ]
　　姚家的小姐，見過他的，楊敬頓時想起姚七小姐，「姚七小姐？」

2 m5 Q) u; t3 ?' x　　昆哥用力的點頭。

- z1 X$ b8 {# V8 @8 |　　就是救了忠義侯世子的姚七小姐，十幾歲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 ~" j2 v7 k: b8 Q: S/ b/ r　　「老爺，郎中來了。」
: J- O; |. W; D/ e/ M
5 n+ _, c) N  T4 [2 N8 t/ ^2 ^　　郎中被請進門，楊敬讓開讓郎中上前診治，不一會兒工夫將藥方開出來，楊敬吩咐人去抓藥。
9 }! M5 Z- N+ Z/ q
) Q& M6 d- ^7 W& N( c　　「吃了藥早些回去養病，明日就不要來了。」楊敬坐下來看榻上的昆哥。

　　昆哥裹著被子像是一個蠶蛹，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像是在想什麼主意，可孩子就是孩子，半晌他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
" K5 q& L- h# b# v/ p( A: [
　　楊敬心裡油然生出幾分不忍，聲音也輕柔了許多，「不養好病怎麼跟著我讀書。」

　　昆哥猛然抬起眼睛，小小的臉上都是驚訝。

　　楊敬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昆哥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拽住了楊敬的衣角，「先生，您說的是真的，昆哥能跟先生讀書了。」
6 _- e( u8 ~. S7 W, ~4 n! C8 h
　　小心翼翼，彷彿是怕自己聽錯了一般。

& P8 Q( @) Q  W　　楊敬點點頭，「跟你父親說，改日過來行拜師禮。」
5 W( {" U7 \/ e! P  i: @1 T
　　昆哥臉上頓時浮起了笑容，「師傅，學生定然會好好學，不給師傅丟臉。」

' e0 Y6 k0 H: h& f　　等到沈敬元將昆哥接走，楊敬看向嬰墨，「去禪房跟姚老太爺說一聲，就說我楊敬，收徒弟了。」

sanji32

第七十七章 啟程
+ Z- Y5 _4 Z5 t8 d) _$ J' ?. M* B
　　看到楊家的小廝嬰墨，朱管事立即笑起來，還是老太爺厲害，算準了楊家人會來禪房相請。
  p7 N4 v4 ~$ C: u
　　「是不是楊先生要見我們家老太爺？」朱管事低聲道。

8 b% k  m" K5 q  G2 z" O. i　　嬰墨搖搖頭，「我家老爺只是讓我來見姚老太爺。」
0 P. t1 w4 ]1 W+ i7 o* \+ q
; I0 s7 }# {! F9 [: f　　朱管事一副明白的神情，讀書人就是端著架子。

　　朱管事將嬰墨領進禪房，姚老太爺正靠在椅子上看書，彷彿看得太入神，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嬰墨覺得這一幕看起來很熟悉，自家的老爺不就是經常這樣專心致志地讀書。

" ^5 }9 w+ h& ~) f. V　　只不過老爺絕不會在人家的禪房裡讀書罷了。
0 d! n" ^$ @9 m' h
# P7 S  ^  Y2 P6 N. ^　　老爺喜歡關起門來，安安靜靜地做學問，姚老太爺將學問做到了普陀寺裡。

　　「老太爺。」朱管事低聲稟告。
: ]2 @3 E  S) m. Q+ O
% ]. T+ p+ W4 A0 j; J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來，將書本放下，一眼看到了門口的嬰墨，臉上立即露出儒雅的神情。

　　嬰墨上前行禮。

　　朱管事笑道：「小的讓人去倒茶。」

　　「不用，不用，」嬰墨立即推辭，「我家老爺還等著我回去呢，我將話說完就走了。」

! o* X- a! I4 ^　　楊敬是答應要看看歡哥吧。

. U, z# B3 H. L2 ^6 j. F1 i　　就算現在拿不定主意收歡哥，也會點頭看一眼。
6 L: d& I% T% G
% F+ q0 k+ U3 W/ ^  o# g　　姚老太爺滿面春風，等著嬰墨說話。
4 X/ f9 h! a6 V: V* H% {4 O
　　「姚老太爺，我們家老爺讓我說一聲，老爺要收徒了。」嬰墨學著姚老太爺臉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
$ ^8 i6 ^# ~* T5 l0 |
/ Y& k' \! Y8 y) _/ W+ T' `　　這算得上是以禮還禮。

　　收徒了，姚老太爺並不覺得意外，楊敬若不是要收徒，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來拜見。

- [. N# I# y& a　　看著姚老太爺沒有太大的反應，嬰墨將後半句吐出來，「收的徒兒您老也認識，就是您老說的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3 J! Q! F  M* n1 w: p
, {- l5 k) I: H$ S　　姚老太爺的笑容僵在臉上。

　　沈敬元的兒子，楊敬要收商賈的兒子。
" @" F8 U+ Q9 V8 j( T
* z' u3 O7 {% e0 m0 w7 `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嬰墨仍舊善始善終地笑著，「我們老爺說了，不準備再收別人，老太爺另請高明吧！」
6 ^& I# I' x0 C
　　姚老太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半晌才反應出嬰墨這話的意思，他等來等去卻等到楊敬這樣一句話。

) Y' J. H9 E5 M- d　　楊敬收徒了，卻收的不是歡哥，而是他看不起的沈家子弟。

　　眼看著姚老太爺臉色變得鐵青，嬰墨覺得心情大好，讓他算計老爺，老爺是多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

. ]1 B. {: w, k# z( h　　「姚老太爺歇著，」嬰墨壓制著心中的歡樂，「小的還要回去侍奉老爺和沈六爺。」

　　侍奉沈六爺，將話說得這樣順暢。

$ a" ?, I4 M6 Q: r% }8 }3 B　　楊敬收什麼徒弟不好，達官顯貴，朝中重臣，為什麼偏偏是沈家，沈家，他看不上的沈家。
3 I, G; i+ Q& l4 e
& L8 b1 U* x! k; T: d9 D　　姚老太爺立在原地，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落落大方的張氏和小家子氣的沈氏，張氏來到姚家拜訪的時候，他就一眼看中了，張氏氣質沉穩，接人待物禮貌周全，長得雖然沒有沈氏那樣的俏麗，卻十分的文雅，一看就是自小讀過書的。
2 x6 j3 l6 A. W  @
　　那個沈氏喜怒都在臉上，好不粗俗。

* `! r5 B+ L" M( j& a/ q2 p: W　　看到張氏時他就惋惜，老三前程是不錯，可惜沒有一個好妻房，若是將沈氏換做張氏，老三定然要平步青雲，他們姚家將來定然富貴。

; ]" ~, b3 L3 _- x& z4 n- |3 \2 _　　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沈氏在後院跟沈四太太哭訴，說老三的妾室懷了身孕。

: N- Y% f5 E' z  z7 z　　商賈之家出來的女子，沒有半點的氣度，竟然還會和妾室爭寵，這是他最討厭的，從此他心裡愈發的厭煩沈氏。

　　終於休掉了沈氏，他幫著老三再三求娶了張氏，老三在京裡終於有了靠山，張氏又爭氣生下了歡哥，應該是他們春風得意高坐在那裡看沈家笑話的時候。
0 p5 x& F# I$ L8 F
/ @. f1 T. _3 i& O! j9 N　　偏偏在這時候，沈家的後輩搶走了歡哥的師傅。
; `, N- {" K/ z9 G
$ Y, O9 g% c/ g3 I$ b8 K! Y　　姚老太爺咬牙切齒，沈家為什麼總跟他作對。
; L" c0 Y' W" \/ ?+ P2 W+ ~
　　楊敬的眼睛瞎了不成？

3 k2 A" z7 s9 P( N　　老天不長眼，氣死他了，真是氣死他了。
+ I  K8 `5 d1 g( @; s/ M: @  N
　　姚老太爺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然後腳底虛空，一下子摔在地上。
. H+ G: s" ]: b  ]$ t; j
　　……

　　昆哥吃了藥發了一身的汗，天亮的時候身上不熱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9 f6 d( b0 ?6 y$ b5 r　　沈敬元忙吩咐乳娘端水來，親手喂給昆哥喝。

　　昆哥喝了兩口，看了看父親，「父親，楊敬先生說要教我讀書。」
  v8 Z, E4 |& Q
: s7 K7 n) B0 g& Q' q& v) K! \　　沈敬元點點頭。
7 G# \( j( ^0 o1 O5 Y0 n
　　昆哥臉上終於展開笑容，眉眼裡滿是欣喜，「楊先生真的這樣說？」

　　沈敬元道：「多虧我沒硬攔著你，不然哪有今日。」

/ ?, p* U8 {1 w# j　　昆哥又吞了兩口水，「有沒有和姐姐說，父親有沒有將消息送給母親和姐姐？」
# F: n! u- d% A% t3 o- a
# _0 A) r) R; C1 r; b) @　　沈敬元笑著，「還沒有，你母親和姐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告訴她們。」

. {% n6 w+ s& J5 a1 @: F　　昆哥小小的手抓著被子身體慢慢滑進去，臉上是稚嫩的神情，「那我再多睡一會兒，楊先生說，等我養好了病，就教我讀書，我要快點好，快點去找楊先生。」
; S( n: D* v% t  `
' S+ o! R2 [0 C) F) |5 r! v　　昆哥覺得睡了覺病就會好得快，那樣就能讀書。

4 ^. O; C: X) X9 o9 r+ X　　哪有這樣容易的事。
4 D: j5 E4 n8 G1 p2 B  B: k+ p
- O2 U/ W' x+ b. k" r　　沈敬元覺得昆哥的話又好笑又讓他感動。

　　「昆哥說的對，昆哥好好睡，爹爹就在你身邊。」
6 }- S; a1 l: f! w6 j1 }; N
　　大手和小手握在一起。
1 \$ n7 t/ ]' h! t2 H2 W! s
( v4 r, P. w: @6 E( v$ N+ G　　……
- g4 D/ j# A# K' g0 ~9 q
. A3 s# w: c: w% f0 h　　婉寧也握緊了沈氏的手。
/ S- S3 W- H, `1 ~5 I' v. I
　　沒想到眨眼就到了要分開的日子。

　　沈氏眼睛裡滿是淚水，「好好照應自己。」一說話，眼淚就掉下來。

　　姚宜州親自來接婉寧，可見姚家二房是真的將婉寧放在了心上，沈氏將給沈老太太做的抹額拿出來送到婉寧手裡，「我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總是親手做的就給二老太太帶去，二老太太不嫌棄才好。」
0 o5 \7 N7 v! {* U* D
+ w5 A7 G( t/ |　　二祖母不會嫌棄。
( r' i7 Z; q- I5 b
　　「母親不要回家庵那邊住了，就住在外祖母身邊，這樣也好互相照應。」婉寧將頭靠在沈氏肩膀上，沈氏伸出手來撫摸婉寧的發鬢。

　　「母親還這樣年輕，為什麼要過那樣的日子，我小時候母親明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打算盤，母親還順著我的心思讓我學。」
; z1 i: O, ?. e4 i8 h
　　「我現在還記得母親說：只要有這個本事，就算母親不在身邊也能在這個家裡安身立命。」
/ H% J1 m' A3 G) M9 \; R4 Q
6 E+ U- K5 {" T  b+ u' d　　「被人從池塘裡救上來，我想了許多，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很多事，不能自暴自棄束手待斃。」婉寧說到這裡，聽到沈氏抽噎的聲音。

% z5 Y7 q& f2 ?2 L6 ?% n　　婉寧抬起頭，伸出手指將沈氏的眼淚擦掉，「母親，咱們一家人會有好日子。」

　　一定會有好日子。
3 j+ o6 `" X7 w2 t+ [1 f- T
　　「在此之前，母親要好好保重身子。」
0 [  Z& L3 q; o) g- q
* R; ~$ E9 w2 d0 o) v/ w0 m- |　　沈氏臉上掛著淚水，嘴邊卻是笑容，點頭應允，「好，母親都聽你的，等母親病好了，就去你身邊照應你。」
+ o5 I) R1 V3 V" i4 y9 {
7 v2 Q+ s. U& f( j! S　　來揚州的那一天，頭頂烏雲密佈，空氣裡充滿了潮濕的味道，她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見到久別多年的母親，跟祖母說了兩句話，她就徑直去了母親住的院子。
4 \# T3 O' a- y; L
5 Q1 C3 m  D1 Y/ d+ N  o　　她跪在雨水裡，雨水冰冷刺骨，見到母親那一刻卻什麼都忘記了，睡在母親暖暖的被窩裡，讓母親梳理著她的頭髮，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抗爭。
. W. r) D& i; m% y8 _$ y) v7 m
. F" d( l$ ^2 @( Y$ x8 ^　　如今就要離開揚州，雖然頭頂是豔陽天，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身邊少了母親的照顧，沒有了最關切自己的人，心裡就好像硬生生被挖走了什麼。
3 k  A" m% y0 c/ g/ Q7 z
% e2 ?) t$ E) s6 X$ Q% I　　婉寧跪下來向外祖母和母親磕頭行禮。
, k) O% k# g/ C) e. @
: Q7 Y) H, U3 P; k% t　　母親忙著上前將她拉起來。

  L1 t6 t, ^( N7 Y7 O6 Z6 \4 u$ C7 ]( x　　「也不多待幾日，就這樣慌慌張張的……」連外祖母的聲音中都帶了哽咽。
+ |9 g& @( X/ J( |
　　沈四太太忙在一旁勸說，「等您身子好了，我和老爺就來接您去京中住幾日，您不是最喜歡京裡的糕點。」
  V; q: f% Z% r5 q/ l  e
2 |4 G( ?# Z( g0 A- ^　　「都容易的很，咱們沈家在京裡有宅子，還不是說去就去得的。」
! y$ z0 k5 P$ M9 U
$ h+ F) R- {; n) L: }6 _　　沈老太太搖搖頭，「年輕的時候身邊有你們絆著脫不開身，老了沒用了，又哪裡都去不得了。」

　　「您還不老呢。」沈四太太笑道。
( j! E$ _3 ]+ `
6 T3 X  \5 p1 o5 O! x　　童媽媽帶著下人將婉寧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姚宜州也來跟沈老太太辭行。

　　沈老太太看著姚宜州不禁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年姚家二房一臉的高傲不和沈家來往，姚家三房倒是為人親和，好像不在意他們商賈的身份，誰知道姚沈兩家結親之後，一切都反了過來，關切沈家的反而是姚家二房，看不起沈家的是三房。
! G  a* C/ I" n- h# D! N6 ~
　　看著外祖母的笑臉，婉寧一時失神。
3 @( P" t0 _; M- J# U+ w- z
+ A8 }2 k# _7 [$ x# h7 @. q4 a) b　　外祖母年紀大了，不知道將來她還能見幾次，年紀這樣大的長輩張羅著給她做點心，陪著她說話，跟著她又哭又笑。

! A# ^, v$ F/ K4 Q+ t; g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幸福，得到一次，就彷彿讓人嘗到一絲將來要失去的恐懼。
2 U+ o, U3 @& l$ Z4 v. G& @5 z* f+ q
　　婉寧又跪下來向沈老太太磕頭，「外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等著外孫女接您去京裡。」
3 T" I, k) E6 Y0 |% @
4 o6 ]2 f$ b, }　　沈老太太伸出手來，「快起來，快起來，外祖母等著你。」

& g; i: Q1 N* \4 S& |　　……
8 O* a& X, B: A% r
0 @4 W" H( i8 S  I7 w4 i- @- s　　沈敬琦坐著慢慢地喝茶，看看沙漏，他心裡開始有些不安。
. k$ c, B; r2 ^3 W# ]
　　論理說，婉寧都快走了，長房老太太應該打發人來叫他過去說運茶的事，怎麼卻沒有半點的動靜。
  b- O1 d4 o- Z' y0 n4 ^& W  {  {
0 B/ m- T6 v9 u7 ~# `( @& k; `　　沈敬琦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長房一定會求到他。

　　肇氏撩開簾子進門，沈敬琦立即抬起頭來。
: p$ X+ V' E* `# u3 ^
/ \6 ^- Q$ Y9 i7 A  u8 O　　「大嫂問我們到底去不去長房？」肇氏道。

　　長房沒來叫他們，他們怎麼去。
: y7 B& ]0 S9 n6 W; W) ^, Y
$ R. Z4 X% d4 g' y! O  K" d  C　　「老爺，」外面的管事媽媽上前道，「長房那邊傳信過來，請老爺太太過去呢。」

　　沈敬琦眼睛頓時發亮，「來了，他就知道，婉寧走之前定然會將這件事說出來。」
/ {2 d, U3 l( R
7 t! y. i+ Y: g9 T　　「走，」沈敬琦得意地看向肇氏，「收拾收拾，我們去長房。」

* E2 P% ^* I# O& ~4 p3 Q2 h　　剛到沈家長房門前，沈敬琦就看到一輛輛馬車向前走去，婉寧準備要走了。
" \& O- J* }, a" V5 _" M, n

sanji32

第七十八章 諾言
( f6 S# T5 Z- @, Z
7 g- d2 ]* Z0 N9 S% W　　肇氏忙讓人扶著下了車，快步走進垂花門。
( s4 }5 ?! s" D8 x$ p; b5 B: E
　　沈氏拉著婉寧走出來。
' z# z  |4 Z6 B* F
　　婉寧向肇氏行了禮，肇氏忙道：「早知道這樣著急，我應該早些過來，差點就要送不上。」

　　沈敬琦一臉的諱莫如深，不時地去看沈老太太和婉寧。

　　「好了，好了，快走吧。」沈四太太催促。

7 _( ?+ z6 O+ n- S. F% J　　沈氏點點頭，「免得讓姚家的車馬等著，」說完將手裡的鐲子退給婉寧，「這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你戴著。」
9 _* U5 c/ y2 j9 }2 V( B
　　母親身無長物，能給她的只有這個隨身戴的鐲子。
; o0 F" \8 ?4 C
　　婉寧上前一步抱住了沈氏，「母親一定要聽女兒的話，好好養病，外祖母也要母親照應。」

' L- V9 L! Q( J* @: E8 ]2 c8 a/ P　　婉寧和沈氏分開，童媽媽帶著幾個丫頭來服侍婉寧上車。

  ~6 p. R, ^3 w) O0 Z　　坐進馬車裡，車開始緩緩前行，婉寧撩開簾子向後張望，馬車轉了方向，再也看不到外祖母和母親。

2 z2 W) d/ J9 \6 F9 _6 m　　將婉寧和沈四太太送走，沈老太太讓沈氏扶著進了堂屋，沈敬琦也在屋子裡坐下。
5 f9 k$ w* a- M/ |  ~* |' K& _& ~: M
　　沈老太太安慰了沈氏幾句，看看屋子裡的人，「都留下來陪我老太婆吃飯吧，老二過幾日就要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我們一家子也沒有多少日子團聚。」
9 E! ?8 g6 v8 ]% D2 A
　　老太太說起他去邊疆的事，也就是說，不會用他上京。
5 a2 u% A& S* P0 d
　　沈敬琦有些驚訝。
% w, g5 |5 q3 {( ^3 C: t9 P
　　沈老太太正好看出了端倪，一臉的笑容，「老二你看著我做什麼？」

' l7 h4 `: u* F9 _2 T' ~+ s( N1 K- a0 q　　沈老太太話音剛落，管事進門稟告，「老太太，祝三過來回話了。」

' N: V' _4 h$ z2 _  l# T8 i+ F( t　　管事將祝來武帶進屋。

! }/ n  W! B6 e1 ?3 M$ G6 ?& ~　　祝來武道：「老太太，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四太太和姚七小姐回到泰興，我們也能搬運，不會誤了事。」

) d" w1 _. @1 t6 A　　沈老太太聽了頜首，「要仔細著，你素來辦事妥當，四老爺才將這件事交給你，千萬不能出差錯。」

+ G5 D6 B) r; k1 P$ y6 x　　祝來武低著頭，「您就放心吧。」

　　沈敬琦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詢問，「老太太說的是什麼？要搬運什麼去泰興？」
! g& |3 I4 D! i$ e" T1 A$ a, V5 Q
# k/ T" Q5 _% c　　沈老太太看向祝來武，祝來武笑著道：「是城磚，從儀真搬運城磚去泰興。」
. I: }: q: X$ a" F) Q
: L' X7 j! G/ e; y: R6 R* f. S& L　　搬運城磚？

  ~. N  O  [2 p& a( K3 p. `　　怎麼會突然搬運城磚。
0 T" @7 u# D, y8 n2 k
　　沈敬琦怔愣住，這是要做什麼？婉寧要城磚做什麼？

$ z$ r9 ^1 r9 C　　沈敬琦道：「我們家今年捐過城磚了，為何還要買來。」

　　祝來武一臉笑容，沈老太太也掩嘴笑，「都說你鬼的很，怎麼今兒倒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捐什麼城磚，我們是分船帶運城磚，既然我們跟著朝廷的船去京城，就要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帶運朝廷吩咐下來的東西。」

　　跟著朝廷的船隻去京裡，這話從何說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能帶運城磚，那麼船上帶些自己的貨物那就稀鬆平常。

, h" m  M8 k6 ?* K　　也就是說，婉寧的茶葉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船運送，他還以為婉寧會來求他。

　　什麼時候，婉寧打通了這個關節。

8 b4 o( F' N$ y7 \$ X; B9 r4 w　　這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樣多，不但定好了船隻，還在儀真買了城磚，將整件事想的這樣周詳。

　　肇氏也隱隱約約將整件事聽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 P; D8 H# f5 O0 {8 G; _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臉豁然紅了，整個屋子裡看似只有妻子知道他心裡所想，其實老太太不會不明白，所以才會那樣笑他。

　　他一心認為婉寧會來求他，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轉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我還記得你們兄弟小時候經常過來玩，兄弟三個因為抓個蛐蛐打起來，晚上都被罰了跪，小廝偷了飯菜給你們，我和老太爺過去的時候，你們哥仨高高興興地邊說邊吃，沒菜了就用饅頭沾菜湯，那時候老太爺就說，你們雖然不是同房出來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日後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 w! [) k& U5 v! ]  V
　　沈老太太接著道：「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正是兄弟齊心的時候，千萬不能因為什麼閒言碎語就鬧起來……」
. V3 Z7 ?7 e# J' V% [+ ]
　　沈老太太和藹地看著沈敬琦，「我知道你們辛苦，這次京城鋪子的事我也不是向著婉寧，我是讓掌櫃算過，將鋪子都盤出去會讓我們喘口氣，可日後要怎麼辦？老太爺是好不容易才將鋪子帶進京，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都說守業艱難，我們現在豈止是要守業，更要讓沈家興旺起來，這樣整個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飯吃。」
6 `! X2 \- y  x) _$ Z
　　沈敬琦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是這兩年肩膀上擔了重擔，身邊人都說他比四弟強，他表面訓斥，心裡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冤屈，這才張狂起來。
4 K9 B  l/ z. _% N6 l. E5 z. Z
　　如果他好好想想，來跟老太太商量，就不會這樣。

+ c, c. Q. j+ W　　是他錯了。
# ?& Q8 L. D. V
2 Q3 v  a, h" |3 n1 z　　「老太太，是我錯了。」沈敬琦站起身來。
( G, v# Q3 p1 a3 o
　　沈老太太道：「知道錯就好，以後兄弟之間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這樣艱難，你們自己再鬧起來，這個家就要敗了。」
  _: A2 o$ X, A# f" z1 x6 Z
　　「你說婉寧是個外人，姚三老爺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後，姚家更是處處為難沈家，婉寧能從姚家到沈家裡看我和你妹妹，這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被姚家長輩責罰，一個內宅中的小姐，連這個都不怕，你卻不肯想想她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而是針鋒相對。」
: I4 v9 {" I: ~" I+ s7 W
　　老太太的話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發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

　　「你仔細想想，婉寧若是心裡不掛念沈家，為什麼要幫沈家脫困，在泰興因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爺責罵，差點就被送去家庵，這樣的孩子你若是還要冤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 Q- _& w! T% f
" D! F0 v4 d# _, c$ a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對。」

1 P$ s  e& j/ I8 e　　「就算是她自己要賺錢賣茶，你這個做舅舅的都該幫著她，更何況婉寧是為了沈家，再說她又不是在胡鬧，還有你四弟弟跟著，你連你四弟都不信？」
2 f4 z0 M( g" B% }6 Q6 E9 q! v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是連沈敬元都不信。

* d1 \$ {& G# v" S　　老太太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1 P! N, ]8 B7 ~, P0 k
　　沈敬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意洋洋等著婉寧上門來求的情形，他就覺得羞臊，就像是將自己心底裡最醜陋的一面，擺出來給所有人看了個夠。
8 t( R; N& q& q  K# }1 B) C) j: W
" ^8 T! E  }0 N　　他真不應該這樣，看輕了婉寧，最終被看輕的是他自己。
3 m! T- X$ N# y' N) r, q
0 l7 }- i6 _" |4 T& H1 w- O　　真的一心關切沈家的生意，這幾天他就應該跟著掌櫃一起核算賬目，而不是較著勁等著看長房的笑話。
( I2 i; T+ E% L+ M' |
7 }" X. S; Q, a$ Q　　就因為這樣，他才站在這裡說不出話來。

  ], [% D# S; M* H, C- C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0 R$ @- F3 p$ f
* m) h% q2 G2 O2 j+ D/ s4 d8 @7 b8 X　　沈敬琦只覺得口乾舌燥。
$ }  i0 A: P' R: l$ d
& u4 w: t, u# ?( S: }8 N- S/ W5 C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卻到頭來一腳將沈家踹開，自從和姚家結親，沈家是沒少吃虧，休了辰娘兩家就不該再來往，姚家卻抓住婉寧這張牌，處處為難沈家。

　　他是氣四弟心慈面軟，不該就這樣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將他們歸於奸佞小人，他一直覺得婉寧來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婉寧提起京城的鋪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聽說這件事他頓時火冒三丈。
( D0 a9 ]* u0 k1 l3 c- M$ a
　　興沖沖地來長房想要給婉寧一個教訓。
1 c/ d0 }9 Y. a1 O# M6 ]5 l9 s9 |
$ g' S- b) |5 x, r1 X  v　　結果受到教訓的人是他，他站在這裡，除了認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3 t& {3 J4 U3 `* D: j
　　是他錯了，他真是沒臉見人。

; X# s8 q, r. G& V) f, d　　……
. x' ?' Q9 V+ B
7 c; @7 L+ _2 S) p　　崔奕廷站著看漕糧陸續裝船。
3 S' b- x4 f3 K7 e+ r
+ g4 W, a' x* u1 K0 p# D1 h% x　　陳寶不停地去看自家二爺，太陽當頭照著，二爺那冰渣子臉上化開了，浮現出些笑容，說來也是奇怪，二爺的性子突然變了，不再做一個富貴閒公子，突然對糧食感興趣起來，特別是來到泰興，只要看到漕糧就兩眼放光，就像他每次餓肚子時一樣，他有時候心裡有些擔憂，是不是他伺候的多了，將餓病傳給了二爺一些。

) Q2 {/ A7 ?1 ?, g　　「有沒有和姚七小姐說，我們就要啟程了？」崔奕廷淡淡地吩咐。
7 p, r% T( \9 X) U- H$ Z
　　「說了，」陳寶話音剛落轉眼就看到了沈家那個常來常往的小廝，用手指過去，「這不，已經來了。」

　　祝來文快走幾步給崔奕廷行了禮。
1 s. j* a$ J5 z  s
5 u3 _! w$ _, K4 ^" L- z0 h　　崔奕廷道：「姚七小姐的東西都備好了？」
- I0 i5 u5 a! ]* n
' t) ?% N9 b) O- c) e1 V　　祝來文笑容可掬，「準備好了，我們小姐吩咐要將單子給崔二爺看。」這單子準備出來可不容易啊，他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不知道崔二爺看了又會如何。

7 V- m- |% s- k　　祝來文笑眯眯地將單子遞過去。

3 \/ t) l5 b7 @4 O8 {7 j　　崔奕廷順手將單子打開。
' [% R8 y. u! \1 |* u0 C
! t, Z0 F7 w# o2 R) _+ R　　除了要帶去京裡的雜物，還有茶葉。
; w9 F& u  K- O: k
　　「茶葉？」
8 K; {" O3 `, E
　　「是啊，」祝來文笑得很歡暢，「我們家七小姐說了，還有這些茶葉。」

　　鳥兒嘰嘰喳喳在枝頭上叫，撲撲楞楞搧動著翅膀，陳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爺站在那裡，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雖然看起來仍舊容光煥發，氣度雄遠，風采翩翩，卻還是有一絲失算的驚訝，抬起眼睛看籠子外的人。

# [' _0 O. C: x' k6 E6 X　　「你家小姐在哪裡？」崔奕廷抬起頭忽然道。
. K5 T1 }5 m+ V) X
　　這下該和小姐好好商量了吧。

　　這位崔大人一表人才，總不能失信於人。
& ^. x* Y& X: z4 M& s, M
8 k. q7 C8 x4 L　　這是七小姐的原話。

　　祝來文覺得心情很好，「我家小姐就要回來了。」

+ B# O. r9 S; b% l2 V$ N7 ]$ d　　崔奕廷將單子收起來，「明日我去沈家拜訪。」

　　……
& q4 f% x: Y, H$ A) L& s/ P8 R
　　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又跟二祖母說了會兒話，婉寧才躺在床上。
) |6 \( r" P5 J9 K; M
　　屋外傳來鳥叫聲。
1 |& C: o$ q2 w1 c5 R$ B/ n7 P0 J
　　婉寧咳嗽一聲，外面的落雨忙端燈進來。
- T/ s7 u  a" [( I1 N
　　「小姐是不是想喝茶……」
- \( B9 k; Q$ L. D
0 P7 ^6 q3 h0 r0 r　　婉寧搖了搖頭，「外面是不是有些涼？將鳥兒拿回來吧！」
4 s7 x5 K+ L! E4 ?- Q# h2 E0 M
# [4 K" }6 t  x6 i! d& {　　落雨應了一聲。

2 q7 E+ T; W. Y: h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裡的溫度更舒適，鳥兒發出輕輕的兩聲叫，就安靜下來。
8 m+ ?( [4 j: C- |
: [3 R0 s/ _1 u7 B8 U2 ?2 _　　婉寧不禁笑，沒想到這鳥兒還挺嬌氣。

　　才見到這鳥的時候，籠子裡的鳥兒歪著頭用黑豆般的眼睛看她，那種神氣像極了崔奕廷，當時她就想真是什麼主人養什麼鳥兒。

7 V7 I$ O& S* j) j9 t/ i　　崔奕廷很聰明，不過就是眼高於頂，過於驕傲，這樣也好，對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話不會不認。

" @, y( q7 U8 C% i　　只有抓住他的弱點，才能讓她如願以償。

　　一還一報，這算是她和崔奕廷做的最後一筆生意，等到了京城，就各走各路不必再禮尚往來。

7 ^! |1 i3 f! F& [! l1 k　　……

" \% h! z7 ^1 q7 C2 b4 _　　崔奕廷閉上眼睛就能算出他用的船隻運載的數目。
6 V; R. J+ v/ [, M
( n3 F# u/ @) f5 v+ k% l　　「二爺，平日裡一條船運載漕糧四百多的石，平日裡運載的船本來就十有八九都不夠，現在大批漕糧已經北上，我們要運的只是從南直隸查到的這幾船，沒有了平日裡運糧的船，我們都是徵用的民船，民船不如官船，能運的糧食本就不多，現在我們還缺船，更別提要加，東西，這可走不了啊。」

　　「您怎麼也要和沈家商量，要不然少帶東西，要不然就不能搭船。」
% C. P2 F% _7 I; ~
　　就算是這裡的幕僚，也還沒有人知道他要送的是姚七小姐。
/ @# T' {9 Y6 o& f
0 `; |" X1 H& Q, a# J　　姚七小姐提的要求，他是一早就答應的，怎麼可能反悔。

$ m- Z! t% R& h! ]　　水道淺深不一，船重則轉不快，遲了時日，證據運不回去，等到河道凍結就會停滯在半路。

　　這些不用幕僚說，他也心裡有數。

! y+ c  q* `8 N, b  A( i& V. \  _　　崔奕廷想到這裡忽然臉上露出笑容來，他還真是被姚七小姐擺了一道。

　　「何必那麼麻煩。」

' m% V$ b# @; o& t" Q　　另一個幕僚道，「不帶也就是了。」
. o: J  H; v" k( j& }$ b% p8 {
; M% B8 f, Y& `& p. K& o　　屋子裡滿是反對的聲音。
8 D$ V( X& E; y0 `
: s+ g$ Q5 Q, ^2 J0 G　　「東西照帶。」他說出去的話，別想讓他收回來，更沒有反悔的道理。
: s2 [% y) k, S, ~; L7 Y
3 i; D) n! K* v　　「二爺，您還是想一想。」

8 S8 h7 q8 L1 l" F, U9 n　　崔奕廷站起身徑直從書房裡走出來，陳寶忙跟過去。

　　既然是他答應的事，就要有個解決辦法。
# q+ g+ Q- M+ J7 {& u8 T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沈家。」

/ S0 ~4 c# y, H1 r7 v2 h2 Z8 b　　……

6 [1 s3 S( p( h7 B7 i# s- c　　沈四老爺準備上京，沈家院子裡都是忙亂的下人，一箱箱東西都準備好放在屋子裡。
: n$ w* q7 `$ s8 f# j! v- q) @
　　沈敬元將崔奕廷請進屋，他是沒想過這位巡漕御史有一天會登沈家的門。
1 a  Y* u2 F% K& l: D, M/ a+ }
, O* M+ C+ \" F% A- X' x' W. l' `% }　　沈敬元向崔奕廷行了禮。

　　崔奕廷這才坐下來，屋子頓時變得十分安靜，沈敬元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麼打官腔，若是往常有長輩那層關係在，他也能迎合著說幾句，可是想起那一箱子的燒餅，他就覺得不自在，誰知道這個崔大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 F* I' D+ Z5 C+ \5 a% ?# i$ u
) p3 Z% M1 m. U4 Q6 R& A8 N+ w　　這種見面的機會，日後還是少來得好。

: {* R8 G0 I. v: Y- `6 G　　兩個人枯坐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崔奕廷抬起頭看到一個身影，穿著淡青色的裙子，手裡提著鳥籠，聘聘婷婷地走過來。
1 g5 ]" [) n' c' @/ r+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