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掌家娘子】作者:雲霓 -《全文完》

sanji32

第六十九章 符咒
% a1 v: A0 B. N' [
　　「漕米已經找到了，泰州知府王征如的師爺也一同扣下。」謝嚴紀高高興興將下屬的稟告傳給崔奕廷。

1 Y, J0 X" I) ^+ G% g* S4 ~1 \　　崔奕廷站起身，「你們連夜審壽遠堂，京中的子弟，外面上好看，只要遇到什麼事就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提起崔家，你們就說，既然知道是崔家在查就說個清楚，別想著進京找人疏通關係，到時候他就會和朱應年一樣。」
( h% l& S5 u+ D7 I
0 z3 H3 z" L$ h3 R7 j　　謝嚴紀道：「萬一他不肯相信。」
8 ^! `" W5 N# s* n( [. w/ r- a
4 X9 ~8 B2 w" ?' X$ b　　「他不會不信，在外面時想著如何攀關係，只要被抓住了把柄，就會想著怎麼甩脫罪責，生怕自己做了替罪羊，」崔奕廷聲音裡帶著幾分的譏諷，「沒有了靠山就怕死，什麼都會說出來。」

0 S+ n# n0 o+ n! a9 r0 o　　「壽遠堂想攀上崔家，替我們崔家立功，將來靠著這功勞保住他的小命，說到底，人人都盯著我頭頂上這個『崔』字，覺得有我叔父在戶部罩著，萬事都好說。」
- Z: L! R4 Q/ D, p; y. h
1 B6 x' `* O' d& Q# S( _" \　　崔奕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用用這好處。」

　　謝嚴紀站起身來，「都聽大人的。」
- K6 m6 I1 z1 G
. d3 C8 V7 I/ Z% U, w0 W　　皂隸將從姚家查出來東西搬過來，崔奕廷眼睛飄過去，將一堆借票放在一旁，拎出來兩張符咒。
, Y7 ?: C3 E" r0 n9 }  F& d
, a- ]  N6 ]3 c0 S4 A9 s. V　　符咒上的顏色很新，像是才請來的。
" {" `7 ~* w) `2 d3 v2 g
　　「這是什麼？」崔奕廷拿起來看。
# J8 N( [  N8 a- ?! ^8 F
6 t3 i4 ?. g# E5 z% `　　謝嚴紀端詳了半晌，「好像是道士寫的符咒。」
$ `+ l0 \2 h7 @: j3 n( q4 H" m
, J& v' J; e+ c2 x　　「姚家果然是書香門第，還喜歡弄這些東西，」崔奕廷遞給旁邊的謝嚴紀，「巧了，這符咒上面有本官的名字。」
. \# H" |+ R# S: j% F* a
　　謝嚴紀也看過來，頓時皺起眉頭，「荒唐，居然用這樣的法子詛咒朝廷命官，姚廣勝自癒正派的讀書人。」
0 C5 I4 l8 ]! y0 q' a. C
　　至於另一張符咒。
9 \, [4 ~  [# U  ?1 X- u1 v: I
　　崔奕廷拎起來，眼角輕翹，這該不會是姚家七小姐吧！

　　名諱寫的清清楚楚，姚婉寧。

5 M& U. y- S* c: n/ K　　寫著他和姚七小姐兩個人名字的符紙貼在一起。

# }, E* d; _2 [8 X$ K　　姚七小姐，總是三房的小姐，卻落得被人詛咒的地步。
$ T! i8 L1 C6 \$ A& h6 j
& W  H! X3 Z: n1 r* w/ q5 K　　姚家對付自己的親孫女，也要借力鬼神。
$ h# ~- m' p' ]0 g  q2 L4 y: _
　　真是愚蠢。
& _+ |  c* u8 _7 I, o, b8 G5 x
　　崔奕廷微微一笑，「眼見要過節了，姚老太爺這是要送本官平安保命符嗎？」

　　「這哪裡是什麼平安保命符……」謝嚴紀一臉怒氣，也就崔奕廷才會笑得這樣輕巧。

6 ?6 {1 D4 C# G! a1 Q　　崔奕廷淡淡道：「正好本官要放告示，就將這張從姚家找到的本官符咒和告示一起貼出去，」將寫著姚婉寧的符紙折好，「看來走之前，本官還要見見姚老太爺。」

　　……

　　姚家被翻看的一片狼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姜氏正吩咐下人小心地將東西都收拾起來。
# `1 P0 r8 ^% v  {2 C) n/ `
8 L7 U1 I, a5 p& X　　整整一天，就像是噩夢般，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6 T0 s; c4 ^/ S' E0 e　　「老太太，那個……崔大人去見老太爺了。」
  m, A( K1 \- ]: [3 n/ I" ~
9 \% m$ k6 f. x7 W  p3 Z( Y　　老太太本來沉下的心頓時歡欣起來，這件事可能還有轉機，要不然東西已經查走了，為何崔奕廷會去而復返。

+ r% F8 [- p* h* W　　「快，讓人準備茶點送上去，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4 c4 \" s" j$ p  F. O　　趙媽媽忙吩咐下去。
0 T9 S& ~9 _+ }3 T) w
　　明明是崔二爺帶著人來查檢姚家，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地奉承，這是什麼道理。
1 q- H1 m7 T; j/ _% q. N$ G
# H8 a2 r, T$ ]3 i1 X1 U　　老太太看向姜氏，「還愣著做什麼，快扶著我過去看看。」
- W3 W; o9 Z( d7 |* Z0 y2 Q
　　這次家裡能不能渡過難關，就要看崔大人的了。
! G; K9 _3 E: c! A4 ]4 X
( B+ m0 W+ t7 n0 K3 K　　千萬，千萬要放過姚家一馬啊。

( G% _( B1 ]2 S9 N; p　　老太太急匆匆地向堂屋裡去。
3 x- f. W8 Z' d: {7 f
1 b" v7 H0 d8 {" m) O　　壽氏抱著瑟瑟發抖的姚婉如，母女兩個已經哭成一團。
) e2 _; r' k' a0 V1 T5 X8 Z
　　姚婉如嗚嗚咽咽，「母親，」用力晃動著壽氏，「母親怎麼不找人去跟崔大人說說，父親之前不是說崔、姚兩家可能會結親，如果結了親，崔家是不是就會放過姚家，父親也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 T$ {- r& b% F6 N' k- e
　　壽氏不知道怎麼說，紅著眼睛，「你這個傻孩子，崔二爺如果願意結親，怎麼會對你父親下手。」

1 ?$ G3 Z, }! e( d* D/ l) B　　姚婉如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前幾日她還在為是選陳季然還是崔奕廷發愁，怎麼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
( Z$ T  T7 ]' Y+ q& n* u+ }
　　壽氏嗓子沙啞，「你父親若是被定了罪，你們可怎麼辦啊。」

　　姚婉如抓著壽氏的胳膊，「母親快給外祖父寫封信，快讓外祖父幫幫忙。」
4 G: \' ~5 Y& W4 m
　　為今之計除了向三嫂和娘家求助，沒有別的法子。
3 v, {7 M, `1 r2 N( a0 o% h
　　壽氏整人萎頓下來。

' L8 t& R- O8 `/ @! d: |$ Z　　「六太太，不好了，」段媽媽匆匆忙忙跑進門，「六太太，老太太院子裡搜出了道士寫的符咒，說是咒念崔大人和七小姐的。」

2 c# |2 U1 E6 u3 [　　壽氏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有符咒。

　　……

　　怎麼會有符咒。
$ x; f, i5 s& i# ]; j! @8 [
5 i: F+ F8 M  m  `8 Z5 J& Q　　姚老太爺看著面前那張符紙。
+ W$ `; q/ }  j' z1 q
　　「本官的那張和告示貼在一起，老太爺想要看，只要去縣衙門口就能瞧見，姚七小姐的這張……」崔奕廷刻意停頓了片刻。

　　七丫頭是姚家人，這張紙一定會交到他手中。

. d2 v! }+ F9 C; N　　姚老太爺抬起頭，不知怎麼的，看到崔奕廷的目光微深下來，眼睛上挑帶著譏誚的笑容，「我讓人送去給姚家族長過目。」

  b' V; X# n/ q$ G4 R6 v8 L) h7 l　　崔奕廷揮揮手，立即有番役上來將符紙畢恭畢敬地接過去。

! p) }. t; M/ e　　姚老太爺瞪大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明明張開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B$ [) f% E. M+ A
9 C/ h6 m; @9 w! `0 c" y　　崔奕廷站在那裡，眉宇間有絲涼意，明明沒有板著臉，卻讓人覺得驚駭，「從姚家搜出了借票、每年賣糧的賬目，我們要一一核查……」
2 J* X- u/ a( |, g6 D. I) J7 L
　　崔奕廷不給他留半點的情面。
# K# Y- M; U" L- b! z  \
　　不但抄出了東西，譏諷他的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現在還將符紙貼在外面讓泰興縣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F' |% \% i- J. ~5 |　　將婉寧這張送去族裡。
' J, W% ]: K: ~, Z
　　日後他在泰興縣怎麼見人。

　　姚老太爺忍不住瑟瑟發抖。

　　崔奕廷略駐足片刻看著姚老太爺，他記憶裡姚老太爺養了四個兒子，三個做了官，姚家從此興旺，現在姚宜春進了大牢，姚老太爺名聲一落千丈，姚家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 v2 |( m% D+ F% j; p: y! a
9 F  D4 E$ T9 s　　崔奕廷在姚老太爺眼前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姚家。

　　出了姚家門，崔奕廷翻身上馬，陳寶遞來馬鞭，「二爺，多帶幾個人一起去泰州……」

　　泰州知府王征如，大敵當前只會抱頭鼠竄，沒有什麼可怕的。

8 s" o6 B0 ?2 ]　　崔奕廷略低下頭，姿態從容，「你去告訴姚七小姐，從泰州府回來，我們就要啟程回京，我們的船可不等人……」
" ?: f$ y: H. U) H  A
　　……

　　「老太爺。」
- p+ O% t+ ~' h& J/ G. j1 z3 N
　　老太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姚老太爺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緊緊地咬著牙齒，平日裡的儒雅去的乾乾淨淨。

, a$ p8 R8 w/ N5 g/ C/ B& j　　「快，快將藥拿來。」
1 \! b! `1 b4 v0 ~1 v4 K; W: E$ Z
6 Q6 W2 J. i5 D! k/ k1 g　　姚家頓時又亂成一團，有人捏嘴有人拿藥。
0 n; u. u6 s$ T0 Q$ S- T
( i# @- z$ Y8 B1 v# F9 Z% D　　「老太爺可別嚇我。」老太太聲音顫抖。
$ O9 G. X" O! a. A! J* a8 p
　　蔣氏用手掐住老太爺的人中，老太爺半晌才緩過氣，轉過頭看了看蔣氏，臉色彷彿有所好轉，再看到老太太卻鼻翼搧動伸出手指。

$ o) T  K* U$ [- p4 u　　「在你院子裡搜出了符咒。」

　　符咒？
, T8 L6 @/ c9 z$ R( J" t
　　老太太愣在那裡，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到。
$ X0 G$ Y' a! X7 Y
- s& Z3 N6 _0 i; s　　「老太爺這話從何而來，我可沒見過什麼符咒。」老太太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趙媽媽。
1 o1 X; ^6 c; D+ R! `/ i* G; ]! U
3 c# V7 f& D2 o( e! z7 r% I　　趙媽媽也是一無所知，「奴婢也不知曉，什麼符咒，怎麼會在老太太院子裡。」

　　「番役搜出來的，你還狡辯，」老太爺口沫橫飛，鬍子翹起來，一臉的凶狠，額頭上的青筋爆出，「有你這樣的母親……才生下那樣的兒子，我姚家有今日都是因為你。」

' t- |! `) c: `　　老太太被老太爺的模樣嚇了一跳，幾乎忘記了反駁。
2 ]: f( r6 L; V. f$ ^6 P' v& N
; W9 M! ]% O( r5 O/ R1 b2 N" F　　「我怎麼娶了你這樣愚蠢的婦人，生了那個敗家的兒子。」

: {* f( f4 D4 e8 ^. K; j　　老太爺的聲音震耳欲聾。
9 ~  ]: o! |$ t2 N2 g$ ^
2 f1 l& I) c; K' _" h( k5 D) q　　老太太眼前發黑，差點站立不住，「這些日子家裡沒來那些三姑六婆，哪裡來的符紙，老太爺也不問仔細，就怪在妾身身上……」

1 R' y' V- L1 {" _　　老太爺冷笑一聲，「用不著我說，符紙已經貼在府衙門口，你讓人去瞧瞧，興許就記起來了。」

　　有沒有讓人寫符咒她心裡清楚，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出這些東西，是誰放在那裡的，老太太將屋子裡的人看了一遍。
5 y" I4 Y6 g! }; h: K$ L% p
　　一無所知的蔣氏，懦弱膽小的姜氏，躲在屋子裡的壽氏。
  ?: E6 l5 r8 r6 s0 Y+ l" E
　　到底是誰。

0 {3 W/ y: }7 S  ~　　「老太爺……」老太太上前走兩步。
- @+ t) P8 W+ ]4 O) Z. L
　　老太爺忽然大叫起來，「出去……離我遠遠的，出去……」
4 d8 N6 [. X0 F' W$ u2 p
　　老太太愣在那裡。
( ?( j* P* z' C* z3 O& r
　　老太爺接著大吼，「我讓你出去……」

; Z8 n% |) i/ _7 z　　當著屋子裡的晚輩就這樣喝斥她，她怎麼也是兒孫滿堂的人，卻不給她留半點的顏面，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 ~6 a% R4 c0 ], D1 M% J* N2 Z　　年輕時辱罵她也就罷了，如今她可是一條腿邁進棺材的人，難道老太爺還想著這時候休了她。
4 C2 B3 L8 ~: ]6 L. }. J
　　老太太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趙媽媽驚呼的聲音。
# `/ J5 E, R1 Q5 |% O' J1 B
. z0 y- x5 l: _( l" ~　　……

　　姚宜州看過符紙遞給二老太太。

% f* ]9 C6 h! `" i+ P　　二老太太氣得發抖，「他們這樣黑的心腸，連親孫女也要詛咒。」

0 Y. i  R) J7 J5 Q& }　　「這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 O/ z8 E. q# r2 o/ L
　　婉寧想將符咒看清楚，二老太太卻折起來，「這些不好的東西，你不要看。」
( a& D; ^) H+ R/ K4 \4 L! H& P
5 E# B$ H, R' q1 h1 k; w　　姚宜州道：「聽說是從老太太的院子裡。」
& u! ^0 s  q+ j8 ^6 d
+ C/ D8 x: e" p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多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做這種事，已經被朝廷查出來，看他們怎麼狡辯。」

) q$ {& ~! J* P. v4 J  O8 d0 F　　從祖母院子裡找到的……這件事有些蹊蹺，若說這是婉如做的她還相信，祖母……怎麼可能親手做這種能輕易讓人詬病的事。
# v1 W! b3 H' S" j& Z/ J# [& E
　　不是祖母又會是誰？誰在這時候算計了祖母，還是祖母院子裡的下人，想要討好祖母卻弄巧成拙。
1 r" d% O8 v& l
7 M. c+ r- c2 S; z- {+ x$ r8 }/ Q　　婉寧向來不太相信過於巧合的事。

　　二老太太吩咐姚宜州，「讓族里長輩看一看就拿去寺裡燒了吧！」

6 v/ ~7 f, V9 M　　這東西只要拿給族裡的長輩看了，就等於抓住了祖父、祖母的痛腳，日後祖父再也不能在族裡呼風喚雨，即便是仗著父親的官聲，族中子弟也不會對他信服。
" I% C9 f5 w4 _2 M! r
　　等著姚宜州拿著符紙出了屋子，婉寧將頭靠在二老太太床邊，「二祖母，孫女有件事要跟二祖母說。」
) c5 f2 s7 M! p9 K) L
7 r2 y) `. }9 w2 ]2 ?/ X& m) n4 A( Q　　「說吧。」二老太太伸出手梳理著婉寧的頭髮，她就奇怪，婉寧這樣的孫女，三弟妹怎麼會不疼。

6 x! p- h+ B/ [! c2 }　　「孫女想請舅父送我去揚州，我想看看外祖母和母親。」

　　二老太太的手停下來，嘆口氣，「趁著你祖父手上一堆爛攤子無暇顧及你，去揚州看看也好。從二房多帶些人手一起手，免得被人說三道四，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千萬要早去早回。」

, B& T5 Z( T' o　　婉寧點點頭，她和祖父抗爭，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回去揚州看望外祖母和母親，如今這件事做成了，她恨不得立即走到母親跟前。

　　婉寧陪著二老太太話家常一直到很晚才去碧紗櫥裡睡了。

9 p' A9 G7 }( H: z0 K+ _$ Y. D　　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就起身，挑了七八個家僕讓婉寧帶著，「就算有沈家人跟著也要小心。」
2 W* r9 S! ?. f8 |8 n( t
　　婉寧本不想帶這麼多人，卻拗不過二老太太，只好將人都帶著。
  @, Z. |9 c  w: _  _1 K
# T+ a) M- q- u' e　　二老太太拉著婉寧慈祥地道：「見到你外祖母幫我帶好。」
. Q8 c! I) [, Q. P- c
0 S) t8 N! T+ `& F　　很快沈家的馬車來接婉寧。
9 H+ P) `+ u0 w- n% X
) ]8 y% y& F2 m& j# o5 x  r7 _　　二老太太讓人扶著走到垂花門，眼看著婉寧上車。
- A! d5 r, ~2 J' b9 F
　　馬車緩慢地前行，不知怎麼的，離開二老太太讓婉寧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1 z$ ]8 k0 z* y! y
( I' i5 e9 {3 f　　「七姐姐，」昆哥抬起頭，「母親說，七姐姐也見到了那位有名的楊敬先生。」
& z$ z% o, T' b$ K5 c! `
　　沈四太太笑著道：「你舅舅和我回去說楊敬先生的事，正好被昆哥聽到了，你舅舅說既然知道了楊敬先生來泰興，我們家也要備一份禮物送去，請楊先生給昆哥啟蒙我們不敢想，楊敬先生能幫忙推薦個西席，我們就千恩萬謝了。」
& c5 @7 }- e4 B! R5 H: J% f7 }
9 `$ e% I; J* ^1 Q9 ^　　昆哥一雙眼睛很亮，仔細地看著沈四太太，「母親不是說，泰興周圍不少的學生都去求見楊先生，想要拜楊先生為師傅，昆哥為什麼不能去？」

　　沈四太太面對昆哥認真的神情，不知道怎麼說。
! S0 }1 j) I+ A' G
　　難道要說沈家是商賈，普通的先生都請不來，更何況楊敬這樣達官顯貴都求不到的先生。
/ P' B% H' c9 p% ]' Z& w
　　「昆哥想要楊敬先生教你？」婉寧輕聲道。

　　昆哥點了點頭。

　　「為什麼？昆哥也沒見過楊敬先生，為什麼想要楊先生教你……」

　　昆哥道：「因為父親、母親說楊先生很有名……」
; J% B, T! m1 b! h* s
　　婉寧看著昆哥，「那是舅舅、舅母和別人這樣說，可是要跟先生學習的是昆哥，如果昆哥想要求楊敬先生，昆哥自己就要想法子、下苦功，弄清楚楊敬先生是什麼人，要想成為楊敬先生的弟子要怎麼用功，不能依賴舅舅和舅母送禮物，對於真正的有識之士，禮物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人在這個世上最終是要依靠自己，就像她明明從來沒用過銷售心理學，現在卻要將他們從腦子裡挖出來，試著應用。
/ N5 m: {. U5 b1 O- l9 m* N4 I
　　有些事，別人再幫忙也沒用，始終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好，這就是她要教昆哥的。

1 z3 ]# x) e0 P% a% l5 q  Y　　沈四太太怔怔地看著婉寧。

: G# ~1 S0 P: ?9 H　　都說辰娘命不好，可是她卻覺得辰娘好福氣，有婉寧這樣的女兒，辰娘將來定然會跟著享福。
1 r1 p- \/ C  t4 t3 c
9 A/ [- q  ]- k　　也不知道辰娘到底想明白沒有，願不願意見婉寧。
% R4 T! {8 W, S* z( h3 [4 a9 b
* `0 e$ b' b. y2 Y2 G0 }6 J/ }

sanji32

第七十章 母親

　　京城，姚家。
" Q. W& i% A- H* w. A( b
! ]9 e5 P9 H3 l* g$ h　　姚三太太張氏正清點送去娘家的禮物。

　　孫媽媽進來道：「三太太，姨夫人來了。」
6 e, m8 s* _! n9 y
$ @& }- [3 _  ~: R$ b　　「姐姐？」張氏低聲問。
7 z3 x$ m$ `, ]& \, d/ k
" H0 A, }6 r; j1 A5 [　　孫媽媽頜首，「是二姨夫人。」

4 c$ B, v+ {* w/ x" w* |　　張氏忙迎了出去。
8 A3 c, w9 C$ b. n. @
　　張氏的二姐嫁去了忠義侯的弟弟家中行四，平日裡都被喊趙四太太。
) X5 d9 Y* y8 ~
6 a& H0 T7 n- V  z" r/ g　　趙四太太張瑜貞這些日子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忐忑，見到張氏忙拉住妹妹的手，「族里長輩聚在一起商議，我們女眷就在旁邊伺候著，說到爵位的時候，所有女眷都在看我，我是強作鎮定，彷彿爵位的事和我無關，其實誰不知道，我們老爺最後可能承爵位，上次來的道士不是說了，我們張家會雙喜臨門，我想這雙喜說的會不會是父親承爵，我們老爺也承爵。」
* a' y+ ?( P. T* p8 W- q/ t/ C
　　張瑜貞用手拍拍胸口，「可緊張死我了。」
6 c7 M4 {8 |* J" E
) t; l% e! o: B* K0 s: E, o/ ?　　張氏臉面笑容，用帕子給張瑜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父親不是說了這些事不用著急，你福氣好，姐夫又有軍功在身，趙家最有前程的就是姐夫，爵位不給姐夫給誰呢。」
; ]. _, M& S: x$ M+ P: [& e7 f
　　張瑜貞鬆口氣，「說的是，論起這個誰也不如老爺，」說著向四周看了看，「就是害怕世子爺被找回來。」
7 K; Q5 f9 E; R! R# n: r
　　皇上讓人去找忠義侯世子，一直都沒有消息，說是還要等等消息，其實大家都知道，世子爺是不可能回來了。

, f9 r& n! _9 `4 C% c. W0 a8 R　　忠義侯夫人每天以淚洗面，她們這些女眷就要進忠義侯府相陪。

　　都是為了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 J- h. p, K2 o/ U1 b! H
　　忠義侯府那麼大，誰不想搬進去做侯爺夫人。
# |9 C! |$ j9 x1 ~5 g. a4 g5 M$ m
/ x7 J. U' V9 i, F3 X  l, U1 T" H　　張瑜貞道：「我們家是勳貴出身，爵位這些事我們從小就知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能心平氣和，那些人就不一樣了。」
! ~- }" l, R3 C1 G! T( r, i& B
5 C! v% D/ N( R* T; ~) a% ~　　「妹妹沒看到，族裡的女眷去忠義侯府說是陪二嫂，其實一個個都在我身邊晃，」張瑜貞打開扇子，搖晃了幾下，抿嘴笑，「嫁到趙家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盼來了這一天。」

　　張瑜貞喋喋不休地說著，孫媽媽帶著下人端來茶水和果盤。
7 L5 {  K) W  Q4 V1 V. X
　　吃了塊點心，張瑜貞道：「歡哥哪裡去了？我帶著好東西給歡哥。」

9 N) `; v% r* M2 @7 ~. i: Q/ n5 J　　說起歡哥，張氏一臉的笑容，「在後花園裡和他五叔一起餵魚呢。」
; d4 t8 r3 r) `6 _4 Z3 A
/ f) A) j& s3 {( |2 D　　張瑜貞笑起來，「歡哥有福氣，有你這樣的娘親，還有疼他的爹爹和五叔，只可惜妹夫命不好，若是沒有娶沈氏一早就娶了你，家業比現在可要豐厚的多。」

" {% Y& ^/ I7 S# m5 D5 M　　張氏沒有跟著張瑜貞一起得意洋洋的笑，長眉揚起明媚中透著幾分的溫婉，「別這樣說，沈氏的嫁妝比我可不少。」
  x6 Q  [4 `  H: T1 o1 y
$ J. O6 y; Z+ P! {- r! ^. e7 b4 I　　張瑜貞說起來憤憤不平，「畢竟是商賈家的女子，雖然被休，名分仍舊在你頭上，想到這個我就生氣，你是我們姐妹中出了名的漂亮、賢淑，父親怎麼會將你嫁到姚家，」說到這裡頓了頓，「沈氏的女兒多大了？是不是快要議親了？你準備怎麼辦？依我看就讓長輩在泰興找一個人家嫁過去，永遠也別讓她回到京裡來。」

　　「免得糟蹋你的名聲，讓你看著也生氣。」

　　一個休婦的女兒，誰願意擺在眼皮底下。

! K1 N% W( T) ?2 A' c  e　　不如遠遠地支開，死活跟這個家無關。
' d  O7 X  |& S( R' h
) A$ ~1 e0 O: h" R　　正說著話。
! g  W+ ^# y( {
　　外面傳來歡哥的聲音，「母親，母親，看歡哥給你采來的花，多漂亮。」

　　張瑜貞抬起頭來，看到外面一大一小的人影。
4 Z/ m/ H# P' I6 a) Q. I
　　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歡哥身邊，淡青色的直綴、墨般的長發，眉眼明亮卻又猶如水中的月亮，輕輕地在上面籠了層薄霧，寬帶束著腰身，顯得身姿尤其的修長，被風一吹，長袖飛舞如同要翩躚的蝴蝶，整個人如同畫上走出來，讓人想要接近，卻又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丹墨就化了。
2 S& o/ f' t+ b
8 @  S# m; |4 @' y$ V: ^3 `% X　　張瑜貞也不禁看愣了。

/ @# N$ e' f: V3 ^, ]　　男子顯然沒有料到家裡還有客人，低頭吩咐了兩句，轉身走了出去。

4 S9 B, M- y+ k　　張瑜貞這才回過神來。

. Q) K! j" f; I* ?( Z3 W- p　　那是姚五老爺。
) r4 U  i( _& Z- D: p
　　京裡有名的美男子，不但人生的漂亮，為人又親和，京裡的婦人都小聲議論，也不知道誰能嫁給他做繼室。
6 ?: R' ?$ ~9 a5 e8 w! N+ ]
/ I# F% f( o+ v; `, h( m  v5 s( c　　歡哥抓著一大捧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然後一頭撲進張氏懷裡，「母親，母親，看五叔幫我一起摘的花，母親喜歡嗎？」

8 ]% K$ y( q% A! I　　張氏眼睛笑成一條縫，「喜歡，母親最喜歡，」從歡哥手裡接過花，然後湊近鼻端，臉上笑容就像糕點上的糖霜，甜滋滋地化開。
9 N2 ~7 o* q/ r  H" r
　　歡哥從張氏身上爬下來，「我還要五叔，我要五叔……」
2 i; r9 b  f  O. O5 S5 w. ]
　　張氏忙道：「你五叔還有事。」

　　歡哥在張氏懷裡扭動起來，「不要，我要找五叔。」
' W5 v! W1 w' ~; @
8 _( e8 M8 V" f, R. k8 V3 t7 z/ E. |　　張氏頓時沒了辦法，外面的媽媽聽了聲音進門，「五老爺在前院呢，要不然奴婢將八爺帶過去。」
" Z* R3 O! `! b! X
7 C/ \( Y+ U7 V# m( Q+ R) H+ \　　張氏也沒法子，只得順著歡哥，「帶去吧，讓歡哥別搗亂。」

　　乳母立即上前將歡哥領了下去。

4 o" z7 f, p+ n1 P( z　　看到歡哥小小的身影離開院子，張瑜貞才想起來，「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你家六太太的娘家，打聽那個休婦的女兒，大約是想要結親。」

　　張氏一臉的茫然。
( H% \; S  ?, p2 n% c. h7 D/ Q5 F
5 t& c* h1 o0 M9 w0 l　　「你瞧瞧你，這個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提醒，」張瑜貞拉起妹妹的手，「多虧妹夫對你好，否則以你的性子，家裡有個寵妾，還不逼死你。」
' Q4 b. d, E$ }* T
　　「你就是太寬厚。」
' R# E: x6 t9 s# a. b
　　張氏看向張瑜貞，「壽家有年紀相合的？」
+ [* w" D. W# }. R8 p% e! A# ^4 {
  y1 ^0 z) J; o; }/ e2 L　　張瑜貞笑道：「怎麼沒有，壽遠堂的兒子。」

　　張氏臉色頓時變了，「那可不行，那是……那是……」忙搖頭，「誰家的好女兒願意嫁過去。」

; H$ z/ Y: g2 y7 O% }1 B　　還替那個休婦的女兒說話。

) H7 ]7 j# m0 {- M+ \' }% O) }　　「你啊，」張瑜貞皺起眉頭，「你這樣心善，我看還是別讓那休婦的女兒回京來，否則又要將你吃的死死的，要不是她，你生產時也不會那般驚險，多虧我讓爹爹出面訓斥了妹夫，妹夫才狠下心將她送去泰興，依著你，你肯定將她留下來……」
( V# S7 o3 J: O  P
) Q6 `5 H3 y0 j* S+ H, e9 T. U　　張氏抬起頭，「是二姐心疼我。」
) F' q& W& e/ b* \, r
　　張瑜貞笑道：「你知道就好。」
$ E( M/ C$ N3 x1 v, ~; Q
8 \) D. Y5 {, J　　張瑜貞坐了一會兒就離開。

　　張氏回到內室裡坐在錦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外面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風吹過來樹葉嘩嘩作響，她忽然很期盼下場大雨。
' h) c; w2 p  K$ p$ h
　　這場雨下得透透的，讓院子裡積滿了水，院子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這樣她就能安心地躺在貴妃榻上休息，沒有人打擾她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5 B1 q) E9 X/ S0 G- a　　張氏臉上露出笑容來。
& \* S2 D4 G  [/ ~6 y" ]: }
　　「太太今天這樣高興，是不是因為親家老爺承了爵？」孫媽媽輕聲道。

　　就當她是因為父親吧。

% M6 H1 i1 }0 X/ f! W% O　　張氏點點頭，輕輕地攏了攏衣襟兒，衣襟上有桃花的香氣，就像帳子裡熏的香。

5 O* u! A  t1 k* k9 f( G　　「老爺回來了。」

　　小丫鬟香葉進來稟告。

　　張氏有些詫異，「這麼早。」
0 u' E- U6 p- r$ v
　　整整衣衫要迎出去，卻又回頭道，「將我的那件蔥綠色的褙子拿來。」

　　丫鬟急忙服侍張氏換衣服，桃紅色的褙子換下來，張氏道：「疊好了，不用清洗。」衣服才穿了半日，不用洗。

　　「帳子也換了吧，老爺不喜歡桃紅色，換成青色的紗帳，」張氏攏了攏頭髮，對著鏡子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然後那表情就定在了她臉上。

　　說著話，姚宜聞大步進了門，張氏忙迎過去，一臉的喜氣，「老爺今天怎麼這樣早，五叔還在前面等老爺。」
/ ~/ O/ x5 O+ _0 x$ ?/ ]
　　姚宜聞看著一臉嬌羞笑容的張氏，本來繃著的心一下子鬆懈下來，看到丫鬟抱了桃花色的帳子，「怎麼又要換帳子了？」

- A7 V0 m, }- Z: ^6 z　　「拿出來掛一掛，老爺不喜歡鮮豔的顏色，妾身就讓人換成青色的。」
6 ?! ]. T% p% K
　　知道妻子掛唸著自己，姚宜聞嘆口氣，「不用那麼麻煩。」
  l; G( c( i5 B# X1 R: M
　　「看著順眼，老爺也覺得心裡舒坦。」

, x4 N8 I9 z3 ~　　張氏就是這樣對人柔順，心裡也沒有太多的思量，進了姚家之後處處都順著他，不像沈氏那麼好強，凡事都要跟他講個禮出來，小事也要記在心上，他出去應酬晚一些，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夫妻之間就應該像他和張氏這樣。
! s2 n: q* Y8 C! W7 B( F- R
　　不知怎麼的，每次看到張氏，姚宜聞腦海裡都會出現和他爭辯的沈氏，沈氏就是性情不好，才結婚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錯，有了婉寧，家裡的歡笑就更多了，就是從納妾之後，沈氏不管大事、小事總是不依不饒，在他面前還經常說父親的不是，沒有父親他怎麼可能一直科舉。
  q, @) c( p* q$ I2 j6 C
6 s  j& L% q+ @1 V% ]+ E" Q　　父親是有才學的，只是不適合科舉罷了。
5 ^0 |: f7 T3 z1 z1 u
　　在泰興縣誰不知道父親的名聲，沒有父親就沒有姚家的今天，沈氏連這個都不明白，就因為這個他才鬧氣去書房，讓沉香來服侍。
+ a6 l. y4 p4 P& P& ]- N* ^
　　沉香有了身孕，沈氏就一臉不快，父親怕沉香有個閃失，特意讓沉香在祖宅養胎，一切都好端端的，沉香眼見就要生產，卻滾下了樓梯……
) A, n/ D( [3 T6 D8 H
% }4 B- n# z, ]" A7 Z　　姚宜聞將這些往事趕出腦子，享受這張氏的服侍，張氏的手很輕巧，很快就將他的衣服脫下來。
" o5 Z4 X' T9 `+ T4 R+ j: n
　　張氏道：「老爺今晚該去楊姨娘那裡了，妾身已經讓楊姨娘留了門。」
* t! T1 L6 t6 D3 ~' h% C0 J
　　張氏自從上次小產之後，身子就不好，很少服侍他，「晚上我留在你這裡。」

/ u6 P$ c5 Z" @. b/ }8 h　　張氏臉上一紅，卻低頭笑了，「哪裡行，老爺好久沒去楊姨娘那裡了，既然定了規矩，老爺多少也要依照妾身的安排，別讓妾身不好做。」

, `$ |. v2 y- U/ [, L　　「我哪有這個心情，」姚宜聞道，「聽說南直隸那邊查出了些事……」
; R0 a/ [/ `. t1 L8 ~, C
　　張氏沒有搶話而是聽著姚宜聞說。
5 R5 p3 O# K3 A$ C
　　「偏偏南直隸離京城又遠，到底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只能等著，我們這邊還好，戶部和刑部恐怕要麻煩。」

　　「不知道泰興有沒有事，」張氏道，「早知道那邊不太平，應該將父親、母親接進京來。」

　　姚宜聞很肯定，「這些事牽扯不到父親。」

　　張氏坐下來，姚宜聞伸出手來想拂一拂張氏黑亮的頭髮，張氏卻躲過去，「大白天的，都有人看著。」
" T. ~$ E4 R0 n- g+ ]  M+ ]; b
5 j1 f5 b- I0 R, v* T  R1 G　　張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在他面前總是很矜持，無論是平日裡還是床1笫間，總是壓制著。
2 c; t+ E. N5 z6 ~( N- K9 ^9 T
　　姚宜聞忽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父親將婉寧教的如何了，婉寧的脾氣千萬不要像沈氏，將來再鬧出什麼事，可是要傷了名聲。」
. w1 b- K1 s) D, S3 K4 S
0 Z3 B: J3 s8 i　　「好了，老爺快去見五叔吧，五叔陪著歡哥玩了大半天。」

5 x# ?8 Y! a6 \+ x8 w: U　　在張氏的催促下，姚宜聞站起身，「我過去看看。」

　　張氏將姚宜聞送出門。
, }4 T8 c' Q7 C+ T: K
' Q( l) Z% \7 D& b* l: _* c　　轉眼的功夫，就下了雨，一滴雨落在張氏的衣領裡，張氏皺起眉頭，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3 S8 C/ ^* s+ N) k  S* A* ~
8 ^; \, W  q6 p' o0 z: f/ P　　……
  C5 H8 {- }8 L4 K
　　大雨滂沱而下。
$ d. n* O% K7 `7 x! B$ _/ r( g7 A
　　泰州府一整天都在下雨。
/ S; i. j, S9 ~* g
　　二老太太閉著眼睛彷彿昏昏欲睡，屋子裡的姚氏族人互相看看，姚宜州低聲道：「母親，族里長輩都在問您，這件事怎麼辦？」

　　二老太太這才醒過來，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族人，「這還不好辦，欠債的還錢，欠米糧的去要米糧，你們和三房的事自己去解決。」
; R3 n& t# [6 r7 D  I' a
. l4 U, h1 d' L3 W' K　　三房如今是丟了借票，米糧也被朝廷查抄，這些平日裡跟著三房賺黑錢的族人現在好意思找到族裡。

　　「我們去找三老太爺。」
+ e8 a$ J1 v4 `9 J
, \$ l+ D2 o+ V7 A　　二老太太從心裡頜首，這就對了。
5 A& ^0 l0 x+ s4 s
% I' K. ~% P" V　　要的就是這句話。

　　送走了族人，姚宜先一家跪下來，「多虧了二老太太，要不是二老太太哪有我們一家抬頭之日，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三房的事，議論我們慧姐兒的人也少了許多。」

4 B1 x; W$ c3 n5 O* f　　「不要謝我，」二老太太道，「該謝婉寧。」
. ~- R. x9 Y' {! g' C" _: t: k
1 E6 T+ N& }1 B- A5 d　　該謝婉寧，沒有婉寧，姚家一族照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桂媽媽歡歡喜喜地進門，「老太太，廚房裡問呢，是不是該下餃子了。」
' r" e0 [8 Q* ~! @. S
+ w+ D2 f2 o6 |9 Y% O　　該吃餃子了。

　　姚婉慧上前服侍二老太太坐起身。

　　二老太太覺得心裡十分的舒暢，「今天都留下陪著我吃餃子，這些年也委屈你們了。」

　　姚宜先和族兄們互相看著，「老太太這是哪裡的話。」

　　姚家堂屋裡頓時歡聲笑語。

' C! F3 c3 ^' z- P$ T* M; ^5 C　　二老太太道：「我讓人從泰興樓拿了點心，將孩子叫出來吃點心。」

2 q- w8 I8 s8 u: ?& _, }　　桂媽媽帶著人將點心擺出來，族裡的孩子們頓時在堂屋裡跑來跑去。
" Q8 r  ]$ Y9 q* x$ E! q" O; l% b
! {, _: s/ y, E$ @4 ~2 F3 Q　　二老太太看向屋外。
: n2 m* J# A6 K, t; `. ~
9 o! r( S, |2 Q+ S. Q　　大雨不停地落下來，也不知道婉寧在哪裡。

; J6 K6 R" `/ [& W  j$ p　　……
4 V2 A! d8 |; j, U) B! u. g3 p
& C& C8 {8 ^8 q" `, y6 ]; c　　雨點不停地掉下來。

　　婉寧站在馬車前，看著眼前這所小小的院子。
1 _- @4 A& f8 z& ]. H4 H
' ?9 Y8 N% b/ L　　母親回到沈家之後就住在這裡。
' P4 b' g, [) Q! x
　　不一會兒工夫，院子裡的媽媽出來道：「七小姐，娘子請您回去，七小姐好不容易才在姚家立足，萬萬不能在這時候落人口實，娘子一切都好，收下您送來的東西，這就行了。」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已經下雨了，我們先回去，明日我來跟你母親說說。」
' J6 g2 j5 O1 A7 Y2 x
, K  M+ U$ w9 e2 Q  _　　辰娘還不知道婉寧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害怕。

- g/ `( Z; c& L( K' @  |　　沈四太太不由地嘆口氣，凡是母親都一樣，小時候怕照應不好子女，等子女長大了，又怕連累他們。

* m; k0 n$ ^. |, [7 P　　辰娘現在處境不好，若是連累了婉寧的名聲，婉寧要怎麼嫁人。

　　女人不能有門好親事，這輩子就完了。

　　辰娘還想婉寧能嫁進陳家，陳家是書香門第，要娶的媳婦絕不能在禮數、德行上被人詬病。
* ]" A; [9 S3 f3 G. j# u0 O9 R7 {6 y
　　「你母親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思，這就行了，」沈四太太勸說婉寧，「來日方長，等過幾年你安穩下來，你母親也就能見你。」
' F1 d; i$ s- a5 Q2 }6 V: o
! ?4 K$ l4 `+ k1 o- M6 C　　婉寧知道古代的禮數，要對被休了的母親不聞不問。

% C( _+ L8 _8 N　　骨肉親情抵不上一封休書。
9 |0 Y7 c9 ]) t, S  {8 ~
, N( |3 {  N# T4 \# |* b# g　　這是她永遠不能苟同的地方。

/ r- Y, S* Q9 e) F, b# {　　她並不怕被人議論。

( @1 p1 n7 ?1 [% Q' C/ ~" w$ I　　如果她怕這些就不會反抗祖父，也不會一路到揚州來見母親。
9 H& \  n/ d4 f/ R6 p1 q, _
　　雨越來越大。

　　沈氏在屋子裡團團轉。

; A( x3 l) B2 a: _# w; F　　「娘子，要不然就見見七小姐，這裡是揚州不是泰興，不會有人知道。」周媽媽輕聲勸說著。
. \4 `5 e+ W$ i- R6 W# e/ G1 C( C
　　穿著半舊醬色褙子的沈氏慌張地坐在椅子上，她每日都會想起婉寧小時候的模樣，最喜歡靠在懷裡聽她哼歌，她唱的不好聽，婉寧卻喜歡，肉肉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拍著，說不出的高興。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見不到女兒長大。

　　女兒……

' X/ i5 d0 s0 M　　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女兒一面，她日夜祈求能有這樣的機會。

" }$ j/ j8 [, k: P8 b　　可是現在她卻怨恨自己。

4 M4 i- n( v" P5 a8 |! D  ?　　不該這樣。

　　不該這樣奢求。
/ M$ I  f1 \' V8 |: M2 o# M% l, t
　　「你不是說，姚家族裡有人跟著……她們都會知道，紙裡包不住火……」沈氏臉上如同蒙了一層黑色，說不出的頹敗。

　　「姚老太爺不會饒了婉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姚老太爺睚眥必報的性情。

! W) V0 l" g7 Y2 J) V+ z7 v( ^7 A　　她已經是個廢人，不能拖累婉寧。
3 f( X9 C0 q# ?& n; |0 C
3 ^% o+ d+ X9 W/ L. T1 s　　周媽媽不禁眼睛一紅，娘子早就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只要婉寧都好，我就知足了，這樣就很好……」沈氏望著外面喃喃地道。

" w. K- O3 N( x9 P　　……

  }; J+ ~. P$ r. n　　「小姐，要不然我們先回沈家……」童媽媽也忍不住小聲勸說，風很大，七小姐的衣服都已經濕了。

. I+ j; e, b$ v; S' c$ `, \　　所有人都小聲勸著。

, ]2 P! c, _6 e, B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_0 C9 I/ |6 s
　　婉寧看向緊緊管著的大門，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 U: U# ]4 }& x! p! M
  `; d8 U: \6 _* o1 v5 h8 T" t- M　　婉寧提起裙角，慢慢跪了下去。
. ^2 T' g, |' z
8 p8 T) N( }5 h/ w+ w) O4 Z　　青色的衣裙浸在了泥水裡，小小的女孩子就這樣端端正正地跪著，好像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起身，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黑色的大門，目光是那般的專注。
- b' i2 |9 ]8 Y8 ^& B0 x
　　「小姐……」
2 x& \1 V6 p8 s; g) K- e( `
0 |4 S  l2 }1 r9 `# c' O0 R4 w8 }　　「婉寧，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 H" M9 |1 V) w" D0 X6 h5 R3 W2 d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動搖。

　　她要見到母親，只有她這個女兒知道，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sanji32

第七十一章 感動

　　小時候不懂事，會因為沒有吃點一塊點心而難受，還會因為見到一隻蟲子受驚嚇，自己尿了床也會哭個不停，就連睡一覺醒過來，發現還困著也要熱熱烈烈地大鬧一場，吵個天翻地覆。
4 Z/ `. x6 j, I
　　這就是小孩子。

' e3 J/ ?: L- g5 m9 g8 b　　那些毫不起眼，小到看不見的理由總是讓她很難過。
1 @  h- w4 x+ D4 A
　　她難過起來，很多人會來勸說。
, V1 z* _% \# G* `
　　乳母、下人、大家拿著各種玩具逗她開心，都沒用，她依舊吵鬧著。

　　只有母親真正在乎她在想什麼。

　　只有母親將這些不起眼的小事，當做大事放在心上。

1 [; \  X; T& S! C$ \- K　　母親會第一時間拿來點心，讓人抓走蟲子，將她抱過來放在肩膀輕輕地拍著，哄著，讓她歪著頭再安睡一會兒。
; y7 `4 y: L# o7 N4 Y- w* T
　　只有母親，真正在意她在想些什麼。

　　人這輩子能得到的東西不多，最先有的是母親，最害怕失去的也是母親。

　　如果有母親在，她就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過的不好，就會有人心疼，只要她身處困境，就會有人擔憂。

) b/ o( a, C) Y　　她讓自己不快活，總有一個人會比她更加不快活。
# ]4 x; b( p# S7 o9 |, v) i! c/ \
9 |8 g; F6 b- h　　她讓自己難受，總有一個人在她更難受之前會伸出手來。

( F6 @3 J5 U; H8 ?　　這就是母親。
3 O3 q* w3 U4 {: s, x
! X+ p2 S1 p, R" d- r6 z, N　　所以，她就算什麼事也不會做，也篤定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 a4 j- i7 n* _& [: Y
8 J! a* G% w; b& g' q: I+ ?　　天下的兒女，都知道怎麼才能讓母親心疼。

4 Q7 y* y* k- Q　　她不是一個好女兒，卻是一個懂得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孩子。

　　於是她跪下來，就在雨幕之中，讓大雨淋在她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疼，兩腿被涼水浸得有些刺骨的麻木，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有個人知道她冷的瑟瑟發抖，在雨水中跪的筆挺，她就心滿意足。

! C: @; S% ?- |3 P; e4 J　　總會有人心疼她。

7 n, z! J4 ]; O( d& }" ~! ?- _) q) c9 ~　　所以愛兒女的父母永遠都鬥不過兒女。
) j, o9 K( Z- D2 Y7 e& d& s1 \
　　婉寧從來沒覺得被大雨淋著，她心裡還能這樣暢快，這樣高興。
4 |( u0 S6 g6 S% v8 d- t2 f% k: w
　　童媽媽不停地去敲門，大門總算又打開一條縫，裡面的下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婉寧，頓時嚇得又合上，慌慌張張地向內宅裡跑去。

　　沈氏正打開衣櫥，衣櫥裡只有一個用漂亮的碎花布包了好幾層的包袱，沈氏將包袱打開，裡面全都是她給婉寧做的衣服。

　　沈氏慌手慌腳地整理衣服，彷彿這樣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娘子，」周媽媽進來道，「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在門外跪著呢，這雨下得多大啊，這樣下去可是要落下病。」

, w# L  ~8 M; s% s. e/ V1 b　　沈氏一驚心就想被扯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

　　大雨滂沱，樹葉都被雨水打落了一地，婉寧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在雨水裡……還跪在地上。
6 z! F& @# y6 E4 ?8 }. V- g+ ^
9 C' `$ e( `2 g$ U5 w9 x　　沈氏的眼睛霎時紅了。

5 p( }! e$ ]1 f/ \% E4 f& ~　　顧不得周媽媽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6 C6 {8 n/ w6 X' a. w) `4 B) \3 [　　大雨冰涼地落在沈氏身上，沈氏卻渾然不覺，她幾乎在雨中跑起來，到了門前，伸手拉開了門。

　　四目相對。

: F  q# b) w/ a3 w; R　　女兒那張讓她日夜思念的臉就在她眼前。
# l; X' @- E% b9 l# z2 H
( Q) U! h' o1 M$ H7 s& N9 C　　雨水將婉寧澆得不成樣子，她卻還能看出來，那五官長得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麼親切，讓她整顆心都熱起來。

1 w# |2 m; l  U: z　　婉寧小時候怕黑，到了晚上就拉扯著她的衣角，她走到哪裡婉寧就跟到哪裡。

　　現在婉寧不怕黑了，怕的反而是她。
2 M# N/ i; _  b$ J* p$ x9 H
　　她的女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沈氏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滾燙的淚水。
1 B; A5 [* H  x
& W& K3 s1 |( O' E. {　　「婉寧……」沈氏顫抖著張口。
" P! |  J0 S9 C/ ]6 M4 Z2 d) `7 L
, p: k( e7 k+ K　　……

+ a' Q* v1 m* ?4 M; m5 F　　沈氏和婉寧回到屋裡，下人頓時忙碌起來。
9 t) I2 o: Z1 k' E2 G3 q" B  f
+ N, N4 \0 _6 N: v1 ^' D& e　　廚房裡煮了薑湯，燒了熱水，婉寧笑呵呵地洗過澡裹著被子喝薑湯。
. m' l0 w6 K3 Z3 x
　　看著相聚的母女，沈四太太眼睛紅了又紅，擦了擦眼角才道：「娘那邊婉寧已經去過了，娘說，今晚就讓婉寧在這邊住，從祖宅那邊已經撥了人手，你們放心，我都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沈氏點了點頭，問起沈老太太，「母親怎麼樣？」

3 E$ G1 L8 `; G4 \+ u; A8 N1 D　　沈四太太就笑起來，「見到婉寧別提多高興了，本來前陣子感了風寒，這樣一來彷彿也好了不少。」
8 y. y; ]0 v0 _7 S
　　沈氏輕手輕腳地幫婉寧擦著頭髮，「哥哥沒跟著一起回來？」
# ^; I- Y' e6 ?) S
3 B1 }% B1 ]7 i　　沈四太太道：「沒有，跟昆哥留在泰興，是大伯送我們回來的。」

　　婉寧聽著母親和舅母說話，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
( ^" x8 F' B* F) X/ E
6 E2 s  v& @$ d　　「昆哥在泰興？」沈氏頓了頓彷彿不經意地問。

+ h6 T! e4 y; w$ P. N% Y; x1 Z　　沈四太太點點頭，「本來也要跟著回來，泰興縣裡來了一位好先生，我和老爺想著送份禮物去請那位先生幫忙給昆哥找個西席，結果昆哥聽了婉寧的話，就要留在泰興，說什麼也想去見見那位先生……」

　　婉寧能感覺到母親看她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欣慰，「這孩子，倒會教弟弟了。」

　　「可不是……」沈四太太生怕說漏了嘴，忙轉開話題，「你們母女倆見面多說說話，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雨小了很多，沈氏就沒有留沈四太太，「趁亮回去，免得路不好走。」

. d  L; R% F( f& A  G$ e  h! G　　母親沒有再攆她和舅母一起走。

　　將舅母送出門，沈氏從周媽媽手裡接過湯，「快來將這碗湯喝了。」
- q, k1 x9 ]) T0 j# V$ F
　　婉寧接過湯碗，將甜滋滋的湯喝了躺在沈氏腿上，沈氏開始安排下人熏帳子，等到屋子裡都收拾好了，沈氏看著婉寧尖尖的下頜，細瘦的肩膀，就掉下眼淚來，「我從姚家出來的時候，你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我是萬萬沒想到，才幾年的功夫，他就將你送去了族裡。」
# E3 o) N, f: {# D
: G3 h) E/ z, M　　母親是信了父親的話。

　　「說你推了張氏，怎麼可能，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兒，就憑著那女人亂說。」

　　過了這麼多年，被冤枉時的難過早已經在婉寧心裡去的乾乾淨淨，婉寧轉過身，將下頜抵在沈氏的腿上，「母親跟我去京城吧！我們分開那麼久，早就應該團聚了。」
' K7 C9 Q0 x- f5 e0 ^
　　沈氏怔愣在那裡，「那怎麼行，我……現在……」

' o; |6 ?. c! C" N　　「只有母親是一心為我思量，」婉寧拿起沈氏的手，沈氏的手很暖和，「在族裡這幾年，我就被關在繡樓裡，好不容易去園子裡，卻被人推進了池塘，要不是有客人在，我早已經被淹死了，父親對我不聞不問，母親還指望姚家能給我說門好親事，陳家……那門親事，祖父心裡自有思量，絕不會落在我頭上，難道母親還沒看清楚，現在只有我們自己才靠的住。」

# @6 c% G4 C  ~  i0 t6 q　　婉寧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 l; m/ f) Z  f4 ?" ~5 Q3 J
+ D; s% Q2 O0 g- T* m$ P* h* T　　眼看著沈氏在思量，婉寧接著道：「母親在這裡，我也擔憂，倒不如我們母女在一起，互相依靠。」
- P2 r+ y5 W- X+ B# O* o* }
　　沈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讓我想想。」婉寧的話有道理，可是究竟還有些孩子氣，她已經被休，怎麼能光明正大地和女兒一起生活。
3 ]: Q* Z9 P# N, o
4 V  i+ V! z9 Y7 X& l4 e　　「母親不知道，前些日子祖父說要將我送去家庵，還要將我逐出姚家。」

: o' t6 W2 J0 j3 d" U　　這些事不讓母親知道，母親永遠會覺得她留在姚家聽話才會有好日子。

% L8 C; [/ t) @, U8 N, x! x- X, B　　沈氏睜大了眼睛，「他們怎麼能這樣……」

　　要讓母親徹底會姚家死心。
* S. X: [. X) z& o1 K
　　幾年不見母親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她能借此想到母親度日如年的生活。

5 K. R$ v( l; G1 U4 Q2 O　　「母親相信我。」
2 s" s+ L7 o8 f# E: i; j
　　沈氏聽得婉寧的聲音轉過頭來，婉寧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滿是堅定。
: y; l: Q. j  U6 H
7 l0 i- N, |2 p% B* S- X　　「從此之後，我們只會越來越好。」
+ d8 B6 y3 e4 h! ~/ u$ c# e7 O7 V  j
　　沈氏流著眼淚，終於點了點頭。
6 J7 Y, l8 F9 Z, T, o$ G+ _# e' O
　　……

+ x. Q6 w4 v$ p$ x　　婉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鼻端是香噴噴的點心味道。
. B2 ^" b) M2 u% h% Z0 T
& i* o# t7 L/ W$ x: `1 I( U　　沈氏撩開簾子進門，看到婉寧露出笑容來，「再睡一會兒，不著急起身，吃過飯我們去祖宅給你外祖母請安。」
1 M, X4 ]& H9 o" B$ t' ]9 O3 C
, w" y3 s+ r# J& M2 W6 a* T　　沈氏換了件青色的褙子，頭上戴著只玉簪，臉上也施了薄粉，看起來比昨日精神煥發了許多。
! D  i" d7 w8 F+ r' F+ J
. V* I! F9 P8 V) m; I7 Y' u　　在婉寧的記憶裡，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雖然祖父一起看不起沈家，母親還是將手裡的沈家產業打理的很好，後來父親一直以書香門第的規矩來約束，母親才將手裡的鋪子賣掉了兩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3 ~% A' ^! K+ m
$ h: W% @1 Z# |# k6 N# u　　母親心裡是想好好做個姚三太太，只是祖父、父親不這樣想。

　　父親納妾之後，母親心情不好，每日也荒了打扮，只是常常和她在一起。

　　這樣一直委曲求全，換來的是父親的休書。

3 P6 ]% \# f8 Z; p6 X% x3 c　　其實母親很漂亮，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眉目中又不乏綺麗，這兩年雖然憔悴、蒼老了很多，打扮起來還是很好看。

　　婉寧坐起身讓落雨伺候著換了衣服和沈氏一起吃過飯，沈家的馬車也準備好了。

　　母女兩個坐了車到祖宅。
0 y. s+ r+ y) Z( l, F
1 H9 W& E# [7 \$ x5 ~! R% Z　　外祖母早就在屋子裡等著她們，見到了母親和她，外祖母的眼睛也紅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一把拉住了母親和她，「我的兒，你總算願意出門了。」
) Y$ ^! i( }. V: T
　　母親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靠在祖母肩膀上哭起來。

　　祖母不停地勸說，「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該放下，那黑心腸的人你還想他做什麼。」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又是哭又是擦眼淚。
- b+ ]' R  D0 k4 d- p6 J  i4 i6 B
9 t' `/ U, d6 J; c/ [　　沈氏哭了一會兒，只覺得喉頭發甜，轉頭不停地咳嗽起來。

: B( l; W7 z( ^* a1 `& X0 ~　　外祖母道：「快，請郎中過來看看，這病已經斷斷續續一年了，這樣拖下去還怎麼能好。」

　　昨天只顧得相聚，婉寧沒發現母親還生著病。

　　沈氏忙搖頭，「沒事，沒事……」
4 u; }& y% g0 r' ~8 V
# q( I4 N  ~7 I; V' T0 u* C8 F　　外祖母卻不依，「從那邊搬過來到我身邊住，我要看著你將身子養好了。」

- i/ t: z) ?3 e　　外祖母說著話，簾子掀開，有管事媽媽進了屋，管事媽媽手裡拿著一摞賬目，見到屋子裡的情形就將賬目放在一旁……
& C/ J" Z2 W2 n/ O* C3 A
4 S' V8 X; A2 k* \) y$ q　　婉寧看過去，這應該就是外祖母說的京城裡沈家鋪子的賬本。
( ?- v* U" j2 v; h/ p
　　外面忽然傳來聲音。
2 O& j8 R5 U0 x
- f/ h4 n" i$ G# D( y7 i　　「讓開，我要去問問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沈家的事難道要聽一個外人的。」
) b' H1 t4 `$ W3 i  {

sanji32

第七十二章 質疑

3 h0 ?- V, y; d9 u4 v　　沈老太太看向婉寧，「快去屏風後躲一躲，免得被人看到。」

# A4 X# H* R  K6 n　　婉寧從泰興到揚州，沈老太太都做了仔細的安排，沈氏一族裡知道的人並不多，沈敬賀也在沈老太太面前說過，絕不會說出去。怎麼轉眼的功夫就讓沈氏族人都知曉了，這樣一來，姚家聽到風言風語要怎麼辦？
' D) A- N& r; d9 N" e' g+ }
' v. E6 p, x& d( N: L% ?8 B　　沈老太太想到這裡皺起了眉頭，擔憂地看了婉寧一眼，卻發現旁邊的婉寧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慌張，而是施施然起身向沈老太太行了禮，才帶著童媽媽去了屏風後。
8 ~; g, K3 E- L" x8 Z6 Q. W
$ F: k) Y- O9 X* d　　沈家下人將外面的沈敬琦請進來。
. z* T* q* y5 _2 R  b
　　沈敬琦顯得有些激動，進門向沈老太太行了禮，下人搬了椅子，沈敬琦也不坐，就站在屋子裡。
2 Y: n  t+ w, h( b( v4 I
　　沈老太太神情自然，「老二今天怎麼會過來，你父親怎麼樣了？前日裡我請了藥王符，又點了一盞燈，盼著你父親的病早些好。」

　　沈敬琦一臉的感激，「父親已經好多了，我和哥哥不常在家，多虧了老太太照應。」
+ Q. X; h) x9 v& i
　　沈敬琦是族裡二老太爺家的二子，族中行二，是沈敬賀的弟弟，平日裡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常年在外奔波和妻兒也是聚少離多。

- `. [& m9 E( q9 s4 W+ g' Z2 l　　就因為辛苦，在沈家族中頗有些聲望。
/ n5 W1 W( f$ _* [+ S
) f- z: H7 p1 V" y  |+ I　　沈老太太緩緩道：「你們哥倆辛苦我老太太怎麼能不知曉，我們這一房人丁稀少，要不是整個沈氏一族上下一體，也沒有如今的家業。」

　　見到沈老太太，沈敬琦的眉頭鬆了些，賠禮道：「不是我要打擾老祖宗，只是有樁事，想問問老祖宗，京裡的店舖是不是不準備兌出去了，要留下來？」
$ w; }6 d3 A# _7 [
6 B7 Q1 T% V5 S. o. @. ]; ^3 ?' R　　沈家是靠著走鹽發家，和姚家結親之後陸續在京中開了八九間鋪子，有的賣胭脂水粉，有的賣些米糧，還有的賣錦緞，前些年也有興隆之狀，這兩年卻慢慢地衰敗下去，如今沈家的鹽業生意不好，更被這幾個鋪子拖的泥足深陷。
* e8 X& S" F% ^  |# g6 X7 e- I4 e
0 \* r7 J3 e8 v$ `. ?* l　　「我們族裡沒有人手過去打理，那些鋪子留著真是拖累，將幾個掌櫃調回來，這邊的生意就輕鬆不少，」沈敬琦說著頓了頓，「老太太不知道，今年鹽引換得有多難，拿著賣了鋪子的銀錢多在邊疆開些地雇些佃戶，免得明年沒糧換引……」

　　這些事是早就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

　　哥哥從泰興縣回來說京裡的鋪子不賣了，他追問為什麼，哥哥卻一臉的諱忌莫深。

; n* Z9 }0 A: w" x8 w/ G　　他不肯罷休，一直問，哥哥才說起了辰娘的女兒。

　　姚七小姐。

' G* ?5 @5 t* {; E$ G) {: X　　姚七小姐說，鋪子不要賣。

　　憑什麼，不過就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連沈家人都不算，竟然替沈家做起主來。
/ l+ x. K# X* F+ I& \4 s
　　想到這裡，沈敬琦就一頭怒火。

　　哥哥勸說不讓他來找老太太，他怎麼能忍得住，趁著哥哥出門，他就帶著人到長房來。
7 Q1 j) T/ V0 D2 j: E
　　雖然說沈家家業是長房打下的，沈氏族人卻也沒少跟著辛勞。

$ k7 ~% z% ^9 g* \　　他就不信了，他還不如一個外姓的小姐。
* g2 F5 s7 G% W; v
4 [8 \8 r2 i3 Q* J4 N　　沈老太太嘆口氣，「這些事我都知道，所以才讓人將往年的賬目都拿出來。」

, R4 e( w# ^" p. I7 y9 J　　沈老太太說著看向八仙桌上的賬本。

　　厚厚的賬本摞在那裡。
5 o+ A  j9 e2 J8 F9 g: p
　　這賬目要給誰看？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 r- I, |1 |/ ^6 C3 [. m　　他是知道姚七小姐幫忙，讓哥哥少了牢獄之災，但是不能因為幫了一件事，就插手管上整個沈家。

　　他吃的鹽比那孩子吃的米都多，他還不敢下決定，那孩子怎麼敢。
; _5 M( {) S# u: p" B' ?* @
　　不行，絕對不行。

/ |" _* w+ ~+ Z" o* |　　如果他不站在這裡說清楚，他就不姓沈。
% O7 \/ A, `' \! f% k4 e/ K
: w' d0 y* g5 V' a6 E　　沈老太太道：「到底行不行，還要請人算算再說。」

　　「老太太，我們已經算了兩三年，還有什麼好算的。」

　　沈敬琦的反應很大，這讓沈老太太沒有意料到。
! g9 V( P4 l. q5 [8 y& D
　　沈敬琦道：「現在不做決定要等到什麼時候？賣鋪子要有個時日才能做好，春天就要開地，銀子從哪裡來？」

　　姚七小姐分明是什麼都不懂，在這裡亂攪和，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長房就算衰落了，四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將這個家管的亂七八糟，要不是他和哥哥支撐，沈家在就敗下去。
. w  L0 \" V. r6 X4 [: y
: k$ O/ [* Q4 ~9 j6 U% o　　說什麼總會有轉機，除非長房老太爺復生，才能救沈家。
; u% m+ q. U' v+ I3 u1 m' F; c$ W
. n% z+ j( [. t　　沈老太太看著沈敬琦，「平日裡也是個穩當的人，怎麼今天毛躁起來，關幾家鋪子哪裡是小事，要仔細思量。」
- z3 I4 k9 ~/ `8 N8 z
6 Z/ j! L1 _2 J3 l7 o" s  U　　沈敬琦看了一眼旁邊的辰娘，「老太太這麼說是不是為了辰娘？」
: C: @7 A# a, w% Y3 ~
1 G" K/ z4 A8 }, Y* V　　「怕辰娘將來無依無靠，所以才籠絡著姚七小姐。」

! x3 t6 b3 k, V* F1 H　　沈敬琦不等沈老太太說話，伸出手來，「我沈敬琦這裡發誓，雖然辰娘出自長房，我們二房後代也會供奉辰娘，不會讓辰娘孤苦無依。」
  I) M- n6 g  Y& p
　　沈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這是聽了誰亂說話？辰娘用不著你們二房操心，我活著我照應，我死了還有你大哥，還有昆哥……」

　　沈老太太的神情多了些威嚴，沈敬琦表情不禁訕然，「老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就算將京裡的鋪子都交給姚七小姐，以姚家人的作風，將來也不一定會被姚七小姐所用。」
( R. B' a2 q* s' |; U+ Y
/ R6 N/ ^7 B" e; i- Q4 g' h　　「老太太和妹妹是身在其中渾然不覺，難道不明白姚七小姐為什麼會這樣說？」

* J/ t4 e' J* N$ e5 q5 X4 f3 H　　「她一個孩子，做成了一件事就自詡聰明，想要插手沈家的事，這些不過都是小孩子心性，她沒在沈家長大，對經商也半點不通，要了店舖能做什麼？說不得是上了姚家人的當，當年辰娘將店舖開到京城，還不是落得那樣的結果，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9 {" G4 t1 H/ i' q7 x, M0 P
, u( O+ ]2 x. E+ ]　　沈氏皺起眉頭，沈敬琦的話說得太重了，現在站在那裡一臉急躁，別人說什麼他都會反駁過來。
1 E# b; c- H% R& H: d6 W; S
( u' }6 Z0 e& i* q* j0 ]　　她印象來二伯父家的兩個哥哥都很好，才幾年不見怎麼變成了這樣，難道沈家這幾年的情勢真的非常不好？

　　沈氏對上沈敬琦的眼睛，「京裡的店舖一下子都關了，京中來往的賬目都要清理乾淨，二哥算一算銀子還能剩下多少？夠邊關開荒的不假，若是揚州府聽說我們家在京中關了鋪子來倒錢，都要將錢莊裡存的銀子拿回去要怎麼辦？」
2 ^  {/ V; o7 I' I; L
　　「我們家在泰州府遇到漕米的事，絕不是偶然，有人已經盯上了沈家，只要沈家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有言語傳出來，這一點我們也不能不防，所以婉寧才會說服老太太將賬目再清算一遍，不能直接眼前之急。」
; ~( {* O1 [7 C; {/ J0 V6 s) o
. }. {3 j' b$ w% }: l7 m: M  F0 c　　沈敬琦聽著沈氏說的這些話。
- p/ q& Y1 L$ W) o( {  \
　　這些都是婉寧說的？

　　還是辰娘為婉寧遮掩？

　　如果這是姚家設下的套，沈家不是趕著往進鑽。

　　沈敬琦正想著，只看到屏風後有人影一閃，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 g3 Q3 {! x7 Z6 Q. N! J8 V6 o
　　穿著黃色的羅裙，粉色蘭花褙子，梳雙髻，一雙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微抬著下頜，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沈敬琦還沒反應過來。

　　婉寧已經行禮，「婉寧見過二舅舅。」

　　聲音清脆，眉眼中的神色明麗迫人，並不像養在閨中嬌弱的女子。

. L0 g! C; V0 b* e+ G+ z! O　　婉寧，這是姚七小姐？
& [) G% k4 C( h) c3 I, r
　　既然是姚七小姐，定然在屏風後已經聽到他方才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氣憤和急躁，而是淡淡的從容，放佛早已經料定一切。

! }& s" Z7 A3 J1 F　　姚家的小姐，竟然這樣來到沈家，沈敬琦不由地有些錯愕。

2 [5 T2 e6 A/ g3 v* ]; @; A　　婉寧不等沈敬琦說話，「二舅舅為什麼要賣掉京城裡的鋪子？」

　　他方才已經說了，「自然是為了保下鹽引，我們沈家是靠鹽引起家。」
$ L8 B' [) F, M0 G2 z* h4 [
　　這樣簡單的事，還用他說嗎？很多商賈都是興家之後買賣就做的雜起來，最後算來算去，那些生意都是中看不中用，真正賺錢的還是本來的買賣。

0 ^& f4 Z6 X; b8 @: a　　婉寧點點頭，這話聽起來好像沒錯。
9 C* S( O  @. s" C% E( T
- ]- N. J% i8 x& U* h5 M4 ^　　人人都說沈家是做鹽引起家，無論沈家做什麼，都被歸為鹽商。

( R+ Y) ~8 q5 v  ?9 j* ^7 l4 c% ?% \7 n　　婉寧搖搖頭，「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別人沒有用米糧換鹽引時，沈家千里迢迢送糧食，那時候祖父還不是被人笑話。」

　　「本來能開舖子賺錢，為什麼要長途跋涉送米糧。」
% _( Y  E2 _8 S: P, O9 r
　　「二舅舅我說的對不對？」

7 ]) i1 a4 {2 b1 J　　沈敬琦頓時想起那些運送米糧風餐露宿的日子。

$ F5 d* y+ k) d1 p　　無論風雨，沈家的商隊都會準時將米糧送到，他們也有飢腸轆轆在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有為了趕時間連吃喝拉撒的時間都沒有。

0 b: p* m7 `4 b. Y4 R& u, o2 `) Z　　一支商隊，那麼多的人都靠著這個來吃飯，不止他有妻兒老小，所有的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

  x: b& _4 j1 |" b; n+ l　　每年都有死在路上的人，他們圖的是什麼？圖的是沈家的名聲。

　　所以他才會著急，他們不是那些在家等著擎祖業的子弟，如果是那樣，他不必在意一個小孩子的話。
  W& G+ A% `. l# o$ l% ]
, p0 M# @  h' K: b　　不必據理力爭。

) P) b  O- N# b1 y* j　　他會站在這裡，是不想內宅那些火燒到沈家商隊上來。
" }  s) [( u/ ^
  s5 `8 H8 A6 @# F. c　　婉寧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抬起頭，「二舅舅，喝杯茶吧！」

　　讓他喝茶慢慢說嗎？
; e3 M' O) @- A' i( _0 c( ?3 z
, @, b* |, @/ h& F0 V　　童媽媽端了一杯茶上來送到沈敬琦眼前。

2 d/ K9 G) a9 R' S) P" I7 t, f　　一杯茶。
( z% U+ z1 o( z) n2 e
1 S% u# f/ r4 N" A' m　　沈敬琦隨意地看了一眼，本沒放在心上，卻很快他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
8 Y. {- d5 {6 u. A1 K1 ^- Z7 n
: E3 E. D/ n0 H( b( n; }　　有一股陌生的清香。
6 W* \- u/ D: q* c
　　沈敬琦不禁看過去，有些發紅的茶湯，這是什麼？

　　童媽媽向前遞了遞，沈敬琦接手過去，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 _4 P0 {) O8 c( J: k7 x, u( }　　吃起來比聞著更好。

  c. ?  t- M; L9 e7 k. Q$ ?　　從來沒有過的味道，和任何一種茶都不同。

　　沈敬琦忍不住多吃了一口，半晌才抬起頭，「這是什麼茶？」

% a% }5 P' I8 d　　婉寧道：「二舅舅喝過嗎？」
/ w) e8 ~& r) E4 ^9 q5 V" W. N- r! j
, `) i7 `: ^/ R　　沈敬琦搖搖頭，「像是黑茶卻又不是。」這茶到嘴裡有一股的清香，很好喝。

　　婉寧道：「這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1 N' w8 T- {( g; o* e, Z8 P) d
　　真的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 P* h( O' c8 k/ d- H
　　沈敬琦不禁道：「這茶要……賣出去？」

6 R( R. D0 M  u5 v* ~4 b. z3 e　　婉寧笑道：「自然是要賣的，」

9 L7 p$ ?# L5 U# P( I* W* y　　所以才會盤算京城裡的鋪子，才會將賬本拿出來看，看那些鋪子還有沒有留下的必要。

$ S7 f( _9 R& i　　不是隨便說說……

( C- m% Y; x8 w: a) [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十二歲的婉寧，說出這些話之前是經過仔細思量的。
7 I* D9 U. y# E8 @' H
　　不，不光是仔細思量，她甚至手裡已經有了要賣出去的茶葉。
- a* }2 X& Z$ O( E$ f0 m% R
4 l' {1 h; W+ M$ v/ s2 }8 a　　沈敬琦不禁覺得臉上有些發緊，早和婉寧說幾句話，他就不會這樣冒失。就不會覺得，是有人指使婉寧操縱沈家。
) ~0 t# D, C9 C! _/ f# Q
　　沈敬琦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一眼沈老太太和婉寧。

　　他真是沒想到。

2 a3 Y' j* h4 H" N( p- p: }　　姚家會將婉寧養成這樣，不但懂得商賈買賣之術，還比尋常人要膽大，如果老太爺在世看到這樣的孫女心裡一定會高興。
2 B; i% W+ o0 n4 p2 `2 A: s
7 l3 x  Z7 f- R0 s) A" p　　沈敬琦耳朵裡又一次響起婉寧方才說的話，「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

, K, t# O5 N! }# E+ S) n- S　　精準的眼光，說的就是這茶？
! ^' D+ t! ~  H4 C
5 K6 i/ @! `9 \　　「老二，怎麼不說話了？」沈老太太的聲音傳來，「你覺得這茶不可賣？」
2 J/ o# H, \, E% h7 Q2 ^4 b
　　沈敬琦看著童媽媽煮茶，這一次是打開茶盒子，裡面放著如同石頭般的東西。

, {" Z" Q. V6 K　　婉寧接著道：「這是二舅舅說的黑茶……」

　　黑茶做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很多茶葉壓製成了一整塊。
- }5 Z2 g3 u8 j* }1 M) {
# a' ]1 B/ I- a/ u　　「這樣的黑茶更好喝。」
5 g3 }. ]" N; @9 Y# l# l/ [0 C
　　婉寧的聲音傳來。
: S* M, L1 ~. L
: }+ x& P/ U+ ^　　沈敬琦想要將那盒子裡的東西看仔細，童媽媽卻伸手將盒子蓋上。
5 c3 @- g. o+ K2 f' h
, e5 b/ {; a8 ^! ?! C3 ~7 G　　在外行商的時候，但凡有個肚子疼都會嚼黑茶來吃，他對黑茶再熟悉不過，在邊疆他也喝過朝廷賣的官茶。

　　沈敬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朝廷的官茶比這個要差很多，香氣沒有這個純正。

5 _: ?! a& B% p) t3 t　　喝過這樣的茶，就不會再想要喝官茶。
/ i- _0 t+ L6 \' c' L
1 k! o0 L- E$ @　　同樣都是黑茶，怎麼有這樣的差別。
; F4 q9 ~# O7 J! F
5 }) w) G( j. D, Y" Q; F6 I" D　　沈敬琦眼睛不由地亮起來，這茶別人不懂，他卻知道的啊。
0 ?6 w  d/ N3 K9 o
　　真是不簡單，婉寧在內宅裡卻能找到這樣的茶。

9 ~9 E) V! q/ |" B6 D# ?　　沈敬琦覺得奇怪，「這茶是在哪裡找到的？為什麼從前沒有看別人賣過。」

4 s, G! r+ o* F7 ?　　童媽媽將茶端給沈老太太和沈氏。

　　沈老太太抿了一口，看向婉寧，「七丫頭，你說說，這樣的茶是從哪裡得來的？」
' b* b1 h# H$ l  L
　　「不會有人賣這樣的茶，」婉寧在這之前已經和焦無應確定過了，「這茶，是我讓茶工做出來的。」

　　沈敬琦瞪大了眼睛。

　　讓茶工做出來的。

　　一個孩子能讓茶工做出這樣的茶。
# I$ X" p' J$ G
　　沈敬琦本來已經坐在椅子上，聽得這話豁然站起身，「我……我去找個人來……」
" j, N, U* T4 Y5 M

sanji32

第七十三章 臉紅
# u- Y; {3 A  G, \" p
　　「找個人？」沈老太太看向沈敬琦，「找人來做什麼？」
+ s, b& e5 ^5 ~2 T7 u( _
　　沈敬琦道：「有些東西看著花哨，不一定能賣好價錢，京城裡那麼多鋪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去賣茶葉……」
4 ^( t) @1 \, J) J+ z
- m) w/ }9 X+ x  n4 r5 ~7 a　　婉寧道：「舅舅是想找行家來嘗我這茶？」
# K/ _$ d0 L4 Q/ S% o4 M
  V) s2 l" J/ K8 y, g　　沈敬琦點點頭。

　　「不行，」婉寧道，「沒有正式賣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傳出去。」

, Z- v2 h# e3 z0 J, J2 w　　這下輪到沈敬琦愣住，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舅不想買我的茶，怎麼能讓人來查看，」婉寧抬起眼睛，徑直看向沈敬琦，「二舅別以為我是小孩子，手裡沒經過幾次買賣，就好敷衍，若是賣茶的人是二舅，二舅會怎麼做？」
; Z$ A( S# T' v2 m" e
　　如果賣茶的是他，他要怎麼做。
. P8 o0 j" ^7 M1 a- O/ l- W
　　自然是將茶放起來，給真正的買家看，到時候一鳴驚人。
0 A9 \8 x6 C$ ]( {% B1 K" c) x
　　生意也要賣關子，不提前做好聲勢，東西也不會很快賣出去，就像這碗茶，越不想讓他喝，他卻抓耳撓腮地想喝起來。
2 o8 @0 k  M3 L" a' N
: ], ~. a$ H% J% ]$ Q　　這是經商人的毛病，只要遇到好東西，就忍不住要探個究竟，從心裡估量這東西的價值，轉念之間將東西怎麼賣，如何賣，會賣成什麼樣已經在腦子裡盤算個夠。
9 w" z; q' f4 ?& u3 U5 A
　　所以婉寧才大大方方讓人倒了茶給他，然後就將茶都收起來不肯再給他喝。

　　「我知道二舅舅從前想向官府賣過黑茶。」

9 i+ c; ~+ m6 }- a% G& }5 V# u　　提起這件事，沈敬琦重新坐下來，「所以我說，茶葉不是那麼好賣的。」官府貼出通告，他想要去做官茶，用了一年時間收茶，疏通了不少的關係，他覺得勢在必得，提前收了幾千斤的茶葉，結果，沈家落選，他每天蹲著看那些茶葉從新茶變成了陳茶，讓老父親向族裡人借錢，每天在族人面前賠著笑臉……

　　婉寧會比他還強？

　　但是這茶是他從前沒喝過的，婉寧讓茶工做的也不一般。

+ o, f% m5 H+ L' U5 Q- U6 O/ J　　沈敬琦看向沈老太太，「老太太，現在和從前可不一樣，從前沈家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這種情形，光是揚州就有三家拿到了今年的鹽引。朝廷的新鹽法，達官顯貴可以開條子取鹽，我們家的銀錢都在米糧和耕種上壓著，哪裡能拿出那麼多銀錢來買鹽引，本來沒有足夠的本錢，再拿來做別的……」
4 a0 h- F5 M) ~% _0 P# s! E% e) W
( q2 ?9 y) }) s. G$ _. D6 Y: r　　「就說眼前，連糧食都收不起來。」

* w9 B5 a9 i& p　　沈老太太聽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誰說糧食收不起來？」
- x# r9 |3 j9 A8 |
" i0 j, b4 o4 r+ Q　　沈敬琦道：「泰州、揚州府都在查漕糧，賣糧的小心翼翼，收糧的膽顫心驚，我們家是不收漕糧，就怕會有人趁機陷害……」

　　都將話說的容易，誰來收糧食？

　　眼前的難關誰來解決？
# I9 Z1 D( w; Y# l
+ o6 C1 U8 t$ A: R　　如果有辦法，他還能站出來做這個惡人。
5 m/ @: D. ?- i! T& d1 }( ~
; @- S9 J% F) b4 s) C& W0 G2 [　　沈敬琦沉著臉。
( Y: N4 s1 Z* H4 e# t, n  |
4 F* {7 |/ I5 a% S, T/ G0 L8 F! i　　「老太太，」管事媽媽進來稟告，「從泰州過來的船到了。」

　　沈老太太臉上有些驚訝，很快被欣喜掩蓋，讚賞地看著婉寧，「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她都沒想到婉寧會將事情辦得這樣周詳。
1 |% p0 D$ F: G' I8 j
　　不是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好，只是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婉寧在姚家養得這樣聰明。
. H* o9 u! `2 E7 g, M3 t- J; y2 D5 ]
　　婉寧笑著和沈老太太對視。
" C: o& m& }# p
　　沈氏不知道母親和女兒在打什麼機鋒。
; k% q, o7 o3 k4 p# h
　　「也不用再去驚動別人，」姚老太太說著抬眼看沈敬琦，「店舖的事先擱下，你去接船吧！讓你哥哥也好歇歇。」

　　讓他去接船，去接什麼船？
; ], D" @6 X  q* X4 }
5 l  ]' `- ]! l　　沈老太太道：「多帶些人手，是婉寧從泰興收來的米糧。」

& p! P. C( C; ~& x! J　　是米糧？從泰興收來的？能有多少？哥哥和四弟都去了泰興，婉寧能收到多少糧食。
" D9 ]; [5 o% u
　　他倒要去看看。
( u9 X/ Y2 S! ^( S! F5 E9 H
　　沈敬琦道：「用不著很多人，我讓人去家中喊幾個家人跟著去就是了。」

　　沈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就去吧，搬完了米糧再過來說話。」
4 o' L! @, w; h6 t* w
　　沈敬琦站起身來向沈老太太行禮，帶著人走出了長房。
$ @4 ~  |! E- {- B1 i/ s( B
* p/ ^$ p) s2 k　　等沈敬琦走了，沈老太太端起茶來喝了口，然後看向婉寧，「這茶真的是你讓茶工做的？這黑茶做出來可不簡單。」
+ o1 I% H. M- b/ v$ g. }
. i1 V2 j! E# j9 E  d5 q# W& O+ {* P　　婉寧道：「要是從頭做黑茶，這麼短的時間定然做不好，孫女就是收了黑茶，只是最後加了些改動，現在只是在口感上有些小變化，算不得什麼，真正的不同還在後面。」

5 _/ L5 o) I" H  m: X. \9 h　　沈老太太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不同。」
% T1 U; U, W0 b" n
　　「時間……」婉寧笑著，「這樣做的茶，能夠長久保存不失原味兒。」
: Y, ^  ~# |5 A1 b
　　這是青磚茶，她也沒料到這時候還沒有青磚茶，青磚茶是重要的邊銷茶，做成這樣方便商隊長途跋涉的運輸，只要在邊疆喝過官茶的人，都應該能嘗出這青磚茶和從前的黑茶有什麼不同。

" r  f! u/ K4 c( p1 ]! Y9 ]! T　　她會知道這些，因為她收集普洱茶，朋友們都說她是個品茶、收藏上癮者，因為喜歡茶她經常會看各種茶經、茶傳、地方風物誌，讓她對茶葉有很深的瞭解。
- q* a& z! c0 p
- g6 C7 N$ F% m7 k+ W& Q0 m+ I　　作為心理醫生，每日都要讀書，對什麼都要懂一些，因為心理疏導需要和病患交談，她就是靠對茶葉的瞭解，治好了一個病患，從此之後在業內才有了些名聲，沒想到前世的積累，到了後世也有了用處。

　　老天算是對她不薄。

　　沈氏眉眼展開著，婉寧說出這些話，拿出這茶，讓她覺得與有榮焉，一轉眼的功夫婉寧長大了，再也不是她心裡那個小小的孩子。

　　沈老太太拉起婉寧的手，「那些糧食你都是怎麼收來的。」

+ f* y) A9 j- H) ?4 h( _! G; G5 T　　「那要謝我六嬸，六嬸賣了糧食，帶動了泰興縣的大戶，而且我給其他人家的價格都是市價，大家自然願意賣。」

　　再說從前在泰州收米的糧商都不敢再動，她有崔奕廷這頂帽子在頭上，收米就更容易了，舅舅推薦的焦無應又很能幹，很快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總之，一切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 v  U  \8 ~9 Z
" e5 Q% E' m: i  N　　……
8 g$ d& m8 f8 E# ]2 s
　　沈敬琦從內院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青年。
% y' m6 |0 k2 `( R, M2 ~
& c9 c, k' g+ J* h　　青年站起身，一雙微有些褐色的眼睛裡閃動著清澈的光芒，看著沈敬琦微微一笑，「怎麼樣？」
; B9 B: Q+ k' u  K5 t' i* y$ d( o
　　旁邊偷看那青年的丫鬟頓時紅了臉頰，忙低下頭去。

　　「魏疏，叫上幾個人跟我去卸船。」

　　不是要來長房和老太太商議賣鋪子的事，怎麼突然之間要卸船。
7 `+ `0 K! i7 g# d
. I/ [& ?$ M. [' j! w+ e　　魏疏道：「哪裡來的船？」
. G7 ]7 @4 M  f9 r! O
　　「泰興，泰興運過來的米糧。」
1 `( t( b% p; O7 Y% S
+ q( @. R3 z4 n- s" Y# ^　　魏疏跟著沈敬琦一起出門，「大老爺不是已經運回了米糧，這些糧食是從何而來？」
- W0 U- b( j; o' t
" ]9 w% k' V6 k9 J. U　　沈敬琦道：「是姚家七小姐送來的。」

7 c% _3 \* ]4 D9 v0 ]* ]; x, ~- t- Y　　姚七小姐，就是讓二老爺怒氣衝衝的七小姐。

+ w2 [! n' V+ }: D/ Z( E　　沈敬琦深深地看了魏疏一眼，又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魏疏看出端倪，「二老爺有什麼話不能說？」

) s$ n2 ]: K1 o　　沈敬琦嘆了口氣，「你在邊疆的時候說黑茶不如這邊的好喝。」
* n5 E4 B0 y8 K6 ]+ a
　　魏疏點點頭，「官賣的茶葉，哪裡有新茶，運到邊疆已經沒有了新茶的清香，就算是黑茶也少了醇厚。」

/ i$ I; E2 w& o# Q2 D* Z　　「邊疆哪裡能喝到好茶。」
1 Q7 ~' R6 ]" G: b4 ]
( X, o( J2 P% A. C8 j3 e' |9 T　　沈敬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對黑茶頗有些心得，我本是想要你幫忙嘗嘗茶……」

　　什麼茶讓他來嘗。
6 b: A2 V" s5 [+ g- ^' |8 o* ?
　　魏疏還沒說話，沈敬琦已經揮手，「走，讓人搬了糧食再說。」
/ h/ ~7 [+ B; A; R! i3 T
  b# ?8 p+ i% K; X5 b" u* K4 f& T　　……
4 {" P0 l+ f7 T8 X! l" {8 @/ b
　　沈敬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一個人的看法一變再變。
$ Y# i) D  m: A0 ?- X
& v& \- C  Q, ?5 i' h　　今天出門之前他覺得姚婉寧不過是個孩子，從長房走出來，他覺得姚婉寧有些商賈的眼光，見到這些糧食，他自問沈家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3 g3 m* ?- Q5 g　　在這個時候，收了這麼多糧。

　　「這是哪裡收來的糧食？」沈敬琦問旁邊忙碌的下人，這都是四弟帶去泰興的人啊。

　　「二老爺，小的們也是不知曉，都是接了糧就送過來。」
& r* C+ n, j7 L: w6 U. B( a
　　不知道。
2 Q) }# ^) q" R2 h) W; ?/ t" f
　　不知道是怎麼收來的糧。
, {' h# r! b+ `; p
$ {# m6 c3 Q$ ?9 g0 Z* K　　風吹過，雨後的天氣，讓人覺得十分的涼爽，壓船的下人都滿臉笑容。

$ i) K% M4 P# ]6 l6 B; B　　沈敬琦看著水面和一艘艘糧船發呆。

　　「二老爺，您怎麼就帶了這些人來，這要搬到什麼時候，我們的船今天還要回去。」
& }! C0 c. Y9 V  b7 v  ~0 S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好不容易回到了揚州，早些卸掉糧食，大家也好各自回家。
  C5 ~3 }7 P" n
　　沈敬琦查看著糧食，從初見的又驚又喜，逐漸變得有些不安，他本來以為是姚家慫恿婉寧算計沈家，現在看來真是他完全弄錯了。

5 A- I- x  t4 c# }) V　　「這姚家七小姐不簡單，大老爺說在泰興時就是姚七小姐幫忙，才沒有被誣賴倒賣漕糧。」
# v" i& Q& V" k- v7 D' y3 q& y. K
' u& y1 Q; {; w8 |# `6 ~　　耳邊傳來魏疏的聲音。

　　沈敬琦臉上漲得通紅。
  _3 \5 \" w; y" r. Y" f0 y
　　是他錯了。
- g$ k8 o1 N$ P! k7 M) ]
6 ]6 L; Q  U" {$ G　　他這樣揣測婉寧，真是有些太輕佻，經過了這樣的事，他哪裡還有臉在老太太面前據理力爭。
7 m! O+ j& [  g& u$ G3 n- p
6 y: H9 y. }/ }6 T$ v: p6 R: {' B5 k% {4 y　　沈敬琦低聲吩咐，「再找些人來卸糧。」

　　……
9 W5 s0 G, |" u2 G+ q$ M# D
　　沈老太太揮揮手，「老二今天是不會來了，我們娘兒幾個在一起說說話熱鬧熱鬧。」
+ E- v  Q8 ?: p! h9 o  l% B: d
" }# _/ k) h! k  I4 P　　婉寧點點頭，她在揚州逗留的時間不多，她不能錯過崔奕廷上京的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買的船票。
0 K) T: _- E1 k. K3 h/ ^
　　……

　　泰興，姚家。
1 \: M! B2 U0 ?- {0 e7 ^4 C0 T" k1 G
4 H- ^; c, p* I- i* T1 n　　姚老太太戴著抹額靠在迎枕上，趙媽媽端來了藥服侍姚老太太喝下。

　　「老太爺要去京裡找老三。」姚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僵硬。
2 J/ \  n- R0 P
3 y# N  K0 c% z2 ]! O9 u3 d' C　　趙媽媽忙道：「那老太太也要跟著一起去？要什麼時候走，咱們屋裡還沒收拾。」

　　姚老太太一臉的譏誚，「老太爺說，我身子不好，去京中要舟車勞頓，讓我留在泰興，」說到這裡，聲音微高，「什麼身子不好，要留下來調養，就是不想帶我走，我都這樣一把年紀了，難道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如今族人都有意避開我們三房，他帶著蔣氏躲去京裡，卻將我留下受人指點。」
: N( V. M, [3 J  ^% P
# V9 s+ t$ z; y& @* @% U5 ~4 c. w/ V- Q　　「這個罪過，是一定要讓我扛了。」姚老太太說著咳嗽起來。

3 D4 _5 T; {* K　　趙媽媽忙上前拍撫姚老太太後背，「老太太別急，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去不去京裡還不是老太太一句話，不如讓人寫封信，讓三老爺來泰興接。」

　　「那他還不動手教訓我，」姚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動，「那符咒的事都不肯聽我辯解，幾十年的夫妻，我就落得這樣的結果，在外面我處處維護他，他呢？有了髒水就潑在我身上。」
% E( _6 }& m7 T9 H! X* a
/ A3 b7 C! ^2 t4 T. g: G　　這件事老太爺是做的不對。
4 C  i- a" d1 o
  ?& D. }; v' L! I/ J4 _7 _　　但是蔣姨奶奶卻白白受了牽連。

" o  T. o. `/ Z　　趙媽媽勸說道：「老太爺可能也是一時心急，六老爺被抓，家裡被查檢，老太爺慌了神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急著上京找三老爺疏通。」

　　姚老太太眉毛揚起，眼睛裡是一片憤恨，「說我教子無方，老三也是我生養，怎麼還要去京裡找老三，我自己兒子家裡，我還不能去了，這是什麼道理？好事他都想著蔣氏，蔣氏常年在莊子上住，依舊是他心頭上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他。」

　　說到這裡姚老太太的眼睛一片濕潤。

　　將心底裡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姚老太太心裡倒平復了一些，「二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婉寧怎麼樣？」
/ c: Y# \: u  Y" H; z6 W
5 P. R+ ~! G: u7 `( P　　趙媽媽搖搖頭，「沒動靜，奴婢也沒打聽出什麼。」這次二房的消息尤其難打聽，找了幾個人，都說七小姐天天陪著二老太太在屋裡說話。

! Q: h% f$ t5 j+ z" L2 ^: d" O　　趙媽媽道：「老太太病了，七小姐都不肯過來請安，好像二房那邊才是她的親祖母。」

2 @+ n2 {( b$ {9 h! m　　姚老太太搖搖頭，「二老太太護不了多長時間了，等老太爺到了京裡和老三將泰興的事說了，要麼要將婉寧教訓一頓，要麼給她配一門親事，老太爺的話婉寧可以不聽，宜聞的話她不能不聽。」

　　也就是說，等老太爺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轉。

; b5 y0 l7 p. W9 }" Y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三老爺也能找到關係救下六老爺。

　　趙媽媽道：「這樣一來，老太太也能鬆口氣。」
- m) ^" Y5 P4 C* c$ ^, ~
) I/ K  I4 C1 h# m0 |0 t/ d0 w3 x　　姚老太太沉下眼睛，「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忍一時之氣，讓蔣氏跟著老太爺上京。」
; W! I. i& M8 p8 |: u- s
　　趙媽媽點點頭。
, ]  V; m8 Q% c9 i
  D9 Q- z. l# E; H　　正說著話，壽氏來請安。

  L# y3 _# p8 @　　趙媽媽將壽氏請進門。
' D+ K3 p0 |! W! I
* Z2 W7 x6 D0 B+ g　　壽氏顯得十分憔悴，「娘不跟著我們一起上京？」

6 p) E6 }/ z5 A1 R5 J/ y8 e　　姚老太太搖搖頭，「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壽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麼樣，漕糧的案子要到京裡才能審，這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9 A+ P, i' {) o0 W) m- G0 [  V
　　提起姚宜春，姚老太太頓時覺得心窩如同被剜了般疼痛，看向壽氏，「給你母親家送信沒有？讓你母親家早些打點。」
: u/ {8 w: g. A
　　壽氏頜首，「已經將消息送出去。」

　　姚老太太揮揮手，「下去收拾箱籠吧，要帶些什麼東西都帶齊全，這一兩日就要啟程了。」
% F3 `7 r3 T3 U
　　眼看著壽氏退下去，姚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老太爺從小普陀寺裡回來沒有？」
& p- \) y& n5 X9 R
　　趙媽媽搖搖頭，「還沒有。」
# @" I1 G5 b, }, R. H- _4 H
　　「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動楊先生。」

, q0 i$ }6 G- x/ t- J! p　　趙媽媽道：「一定能，三老爺的官位在，姚老太爺又這樣誠心去請，咱們八爺又聰慧，老太爺不是說，應該能給八爺啟蒙。」老太爺準備回京之前辦好這件事，到了京城也好讓三老爺高興高興。
  F4 t$ h. W8 e( ?5 u$ @* U+ J, v

sanji32

第七十四章 打動
( K# [( R* W" v  L2 o. y$ t6 K
　　姚老太爺在普陀寺廂房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家人來喊他過去，轉過頭來吩咐小廝，「再去看看，跟楊家的下人說清楚，我們是泰興姚家，家裡三老爺在吏部做當家侍郎。」
& v/ f2 Q9 H* s
6 `2 z3 Q7 Y# F5 {　　這樣應該說的夠清楚了。

　　老三托吏部尚書大人給楊敬遞過帖子，三兒媳張氏托娘家向楊敬說過，京裡的達官顯貴是不少，要麼是勳貴家的子弟無心讀書，要麼是那些苦兮兮、兩袖清風的翰林院家中子弟，要論朝廷重臣，扳扳手指都能算的清楚。
6 A5 w& s2 w* J5 Q  |
　　將楊敬先生請回家像西席一樣每個月奉上束修，這樣的事姚家不敢想，但是在楊敬先生跟前學些時日權當啟蒙，姚家可是做足了功課，吏部尚書和楊敬愛徒曹變家素有交情，吏部尚書的兒子就在楊敬跟前學過一陣子，雖然算不上正經的師徒，也是獲益匪淺，他們歡哥能和吏部尚書兒子一樣，有了楊敬的名聲相托，就算走出去了。
+ {) n) s% r& {7 T0 l$ p
　　別看楊敬南京、京都的國子監他都不去任職，他圖的還是名聲。
0 b, p4 k0 c! {
　　去了國子監不過任個官職，國子監請不動他，他才被人高高供起來，讀書人就是這樣的心思。
8 ?, p+ c. k/ D2 ~3 F' q" A, ?7 i
( y. u6 @9 {$ x. B0 v( S) H3 X/ O　　姚老太爺覺得自己十拿九穩能說服楊敬。
/ R8 A1 P( Z9 U8 ?) Y5 z& ]9 y5 A
　　姚老太爺坐下來喝一口茶，很快小廝快步走進門，「老太爺，楊家人說了，楊先生已經歇下了，請老太爺回去吧。」
7 `) B+ D( p0 E9 q( f3 j: A" ~" b; a9 _
: M3 n0 \/ `1 L9 M4 J　　已經歇下了？

　　姚老太爺看向外面，太陽還沒下山，大白天就歇下？
: T% k/ f% K: q. ]  b( X9 y
　　「是不是楊先生哪裡不舒服，我認識縣醫署的大夫，」說到這裡，姚老太爺站起身，「我自己去看看。」

　　從辰時開始，小普陀寺就開始有拜訪楊敬先生的，楊敬先生不收禮物，大家就千方百計投其所好，送些筆、墨和上好的硯台，楊家人不肯接，就都堆在門外，遞帖子的人更不計其數，可是到現在為止恐怕還沒有人見到楊敬先生。

　　姚老太爺帶著人走到楊敬的院子外。
: {1 \, `" L% I" q& v$ i
　　剛要讓人去喊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是有人在背千字文，「節義廉退，顛沛匪虧。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
$ C1 d# V; F7 {+ Z' d4 ?
　　姚老太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楊家人不是說楊敬先生已經休息了，為什麼會有人在背千字文。
, h, M8 h8 V7 u: S$ J  u1 ?% B: F1 i
+ F1 D' y- {3 w' e! H: X% q6 L　　分明是在騙他。
$ W6 v9 P: A! M7 _  _" L
　　楊敬先生在屋子裡，而且在聽孩子背書。

　　那孩子是誰？

　　難不成楊敬先生已經收了徒兒。
8 g6 O% G0 `5 n) @0 y5 A+ h
　　姚老太爺頓時覺得十分的焦躁，看向下人，下人急忙叫門，立即就有小廝前來，看到來的還是姚家下人，那小廝微微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這位是……」
) G5 s% O! [* K3 B
　　姚家小廝忙道：「是我們老太爺。」

　　「姚老太爺，」楊家小廝上前行禮，「真是不巧，我們家先生今天覺得乏了，已經睡下。」
4 Y/ U( ~4 N' T% |) O
　　還是這樣的說辭。
% Z0 ]2 ]2 z$ O6 s  j' s
　　姚老太爺順著門縫向裡面張望，隱約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穿著青色的直綴，一絲不苟地在背書。
' X0 O% q# i0 ~2 ]3 ]' h
- E# ^- A6 }# ?　　楊家下人來和他說話，都沒有讓那孩子分神。

　　姚老太爺不禁覺得詫異，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將千字文背得這般熟練。
1 v5 B& P  O" \. V1 ^6 [5 \* c+ B
　　「那不是有人在，」姚老太爺道，「是誰家的公子在背書？可是楊敬先生新收的徒兒？」
4 _6 t( E* W) u" H9 R
  ]7 M5 T* g7 h　　楊家小廝搖搖頭，「並不是，這孩子這幾天一直在先生院子前背書，今天先生讓我將他叫到院子裡。」
4 y% n- H2 \  R% Y
9 v( y, k2 K: e8 B7 Z$ Y7 a　　姚老太爺揚起眉毛，「先生已經見了這孩子？」

; V. I) c% S; h( L$ q$ p3 p5 _　　楊家小廝笑道：「還沒有。」

　　姚老太爺鬆了口氣，還沒收徒就好，想著又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孩子的背影。

0 }- B, r1 p* z; N6 }% A　　他在泰興縣這麼長時間，還沒聽說誰家六七歲的公子這樣的出息，照這樣下去將來定然前程無量。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5 Y& {" |% T: T, l; Q% e
9 _$ l) J) L5 I( T　　如果歡哥能這般，他不知要多高興。
: g! q  ?4 l8 N! f5 b( j8 E4 U
" _% _) m1 s$ Y$ \7 Z6 ^　　姚家若是出一個這樣的子弟，天天在他身前背書，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 p3 e8 a9 H6 [. V) A1 S: K　　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他想知道這孩子到底能將千字文背到哪裡。

　　越聽下去他越心驚。
( z6 `4 Z( z8 w& B
- m2 e% n! P- u- q; d1 E　　真是難得的好材料，定然是出身書香門第，泰興縣裡沒有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千里迢迢慕名而來的子弟。

( z! P1 u" Z! Q( R　　姚老太爺想著向四周望望，並不見什麼伺候的人，孩子的穿戴也不太好，顯然這孩子的家境應該不太殷實。

% e; R- j6 a6 Y　　光靠孩子聰明大約能打動普通的先生，楊敬是見過場面的人，不一定就會動心。
9 s: ?' X8 @, W# Z# j3 j8 [
　　「姚老太爺，若是無事小的就要關門了。」楊家小廝的聲音又傳來。

, F1 I7 p' @+ H* g* p* n0 |! c9 c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能否和先生說一聲，明日一早我再來拜見。」
3 c4 _. u. P7 l' x$ x: ]8 _
. G6 H  m' }3 Y( q* s" H4 Y8 Q　　楊敬是一定要端著架子，讓他三請五請才能出山，他明日再來也是無妨。

# T- j! G+ `, z) A; }* X% C) f+ G9 Z　　楊家小廝點點頭，「不過我們先生說了，誰也不見。」

  |* w- C' }/ H4 ^; m6 ?! t　　話是這樣說，若是他收徒也是這般，姚老太爺笑著點頭，「明日我來，楊先生不見也沒關係。」
4 x% L& H; z- s
5 G- b1 }- Z" x6 B7 D. I+ |　　楊敬早晚是要見他的，老三有官位在身，老三媳婦又出自勳貴之家，姚家有這樣的身份做依仗，他們怕什麼。

　　只要歡哥能拜師他多跑兩趟也是值得的。

* M% D: p0 h! }% s! Q　　楊家的大門關上，裡面仍舊隱隱約約傳來背書的聲音，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

$ w* l6 e5 ^: B" N) u. z　　「老爺，馬車都備好了。」
: |3 m2 z# P: H  y2 g  O% n0 r
/ b7 J* D6 m7 g* B+ W+ J* J　　姚老太爺伸出手來揮了揮，小廝忙閉上嘴。

% Y' Q# K) N& y: B2 p) f/ N　　這孩子真是不錯。
6 m, A  n, R+ o, U5 I2 P
7 T4 I" ^) T, ]3 E8 G' K+ _　　終於那聲音停頓下來，顯然後面的千字文他還不會背。

5 R* T8 W8 u2 T8 V, W4 r　　姚老太爺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一絲惋惜，再努努力就能將千字文都背誦下來。
. N0 H$ B& F! S& h, v) z, ?
　　院子裡沒有了聲音，姚老太爺也覺得站著沒了意思，帶著下人向外面走去，上了馬車，姚老太爺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孩子的聲音。
( {! n5 j$ k. m! Q( ^% B
　　可惜了，這麼好的人才卻生在尋常人家。

　　若是在他手裡調教將來定然會出類拔萃。
2 l+ D6 q; O: u3 ^* W7 H
　　老三就是個例子，若是沒有他老三豈能官祿亨通，所以他會說歡哥將來定會有個好前程，有他為子孫鋪好路，仔細謀算，姚家將來只會越來越興旺。

' a( ?- |  p- p1 ?　　……
1 D! Z# A. v' \
8 v) O* l/ Y1 {* t" D　　站在楊敬院子裡的昆哥皺起眉頭來，屋子裡像往常一樣靜寂無聲。
( Q6 h0 Y3 i7 V1 [
$ G& G. H1 W' G! [　　他沒能將千字文都背出來，昆哥抿起嘴唇。

　　「這位少爺，您也該回去了，」楊家下人上前，「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 T9 `7 p" y& [7 y) _; F. L
　　昆哥點了點頭，「明日我還來。」
+ K/ {" V2 r' Y7 _4 ^* [, k
0 l  }( k9 ^! R) g' ]5 ^. R　　楊家下人不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這段日子來先生院子裡求教的孩子也不是沒有，能天天來在門前背書的卻少之又少。

　　一開始這位少爺站在門前背千字文，大家還投以怪異的目光。這位少爺最開始背誦的時候，有些緊張，背誦的也不甚流暢，可是幾天下來，凡是聽到這少爺背書的人，再也沒有嬉笑，而是覺得驚訝，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背這麼多。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位少爺每日都會過來，早晨過來一次，下午會再過來，上午背誦譯文，下午背誦原文，就算颳風下雨也不間斷，連寺裡的主持看了也覺得心疼，親自給這少爺送水來，還收拾出禪房讓這少爺去歇著。
, j3 g* k0 L& o; ?0 H
　　這位少爺的家人甚至連禮物也不曾送來。
* ~0 }! ?; f) `- G) O8 z
' z  C! `) ^- E) V　　少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小廝而已。

　　今天風有些大，少爺的聲音斷斷續續，老爺就吩咐他，讓他將那少爺進到院子裡來，聽得老爺的話，他心裡都十分高興。
# l* h. G! [) y2 k' u# s. e2 O: f
　　真是奇怪，本來不認不識，他為這位少爺著什麼急。

4 @. K! K5 W6 a( K% V4 m+ c- `　　「明天若是下雨就不要來了吧。」楊家下人低聲道。
5 J$ q( I* l2 l) Z6 Z- l
　　昆哥搖了搖頭，七姐姐說，想要拜個好先生就要自己努力，遇到了困難也不要間斷，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夠努力沒做成的事。
$ U6 k8 L- R. P+ f' N- N
　　他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明日能背誦譯文到太陽下山。
9 e: l/ w: O1 h
0 g7 m1 Z% R7 t+ Q3 c( k2 Y　　「家裡的西席都說我進益了，」昆哥道，「楊先生已經教了我不少。」為了能跟楊先生求學，他比平日裡要多看許多書，怪不得七姐姐說，只要下苦功就一定能做楊先生的徒弟，只要他努力，獲益不過是多多少少的區別而已。

" ^6 t+ @( k6 Y! \" ~# N　　楊家下人很奇怪，「我們家先生一句話都沒說啊。」不說話怎麼教他，這位少爺該不會是昏頭了。
  U3 @' z2 r& k! E3 F* I) {5 t
+ T* c1 W0 B, i$ \$ d1 D" _0 }% f　　看著昆哥被風吹紅了的臉，楊家下人道：「少爺快回去吧，別著了涼。」

( w  s2 ?) b' e　　昆哥應了一聲，向楊敬所在的屋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這才帶著人離開。

) e. }/ V! f8 O  q$ L' z' D3 V- E　　楊家下人也不禁搖頭，這位少爺真是一心求教，實在是難得。
' C+ j2 B; W6 H  J6 n) R* L
　　「老爺，」楊家下人端了茶水進門，只見楊敬靠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人已經走了，明天要是再過來，要不要將他帶進門。」
; Y& D. o: A( I% g9 x. a0 M, y
　　楊敬不說話，而是專心致志地翻書。
6 N; F1 `' m- J  z) M! r
　　沒有說話，那就是答應了，下人奉上了茶水。
* K6 W" B, f7 R1 w
　　「有沒有說，他是哪家的孩子？」楊敬忽然開口。
' @8 c  u: c1 ~9 Y6 C
! _- d. U6 X: o0 q7 ^　　楊家下人搖頭，「沒有，沒有，最早送了一張帖子，我們也沒仔細留意。」
) F, v0 v2 N/ L
$ q$ r8 X7 ^- _2 ^/ _5 r  c　　楊敬淡淡地道：「找出來我瞧瞧。」

2 i- y$ V+ Q& X2 U4 d　　老爺這是動心了？
" W, c& Q5 O; c! c0 S! q7 [4 O
　　楊家下人忙道：「小的這就去找。」

　　……
0 ?* Q+ \4 K5 o7 Z7 e! S
　　沈家的馬車停下來，沈敬元撩開簾子，看到靠在乳母身上睡著的昆哥。

5 N9 N, k+ C/ y* A/ V3 F$ S* ]　　乳母小心翼翼地將昆哥抱起來走到車廂門口，沈敬元伸手接過去，「可見了楊先生？」

1 n  V  @) O& W" ?' g　　跟著的小廝搖搖頭，「沒有……」

) u7 r* L* F1 A; U　　連著幾日了，都沒見到先生，乳母也心疼起來，「老爺，明日還是別讓少爺去了，這樣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沈敬元心裡嘆了口氣，該做的他們都做了，不應該再讓昆哥去受苦。
8 ]4 `1 m& d' x% C  U

sanji32

第七十五章 等你來求
% \" C2 ?* B7 ]- O
# T; d1 g: N. ~1 z; b& x; p　　遠在揚州，沈四太太還是很擔憂昆哥，「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乳母能不能照應好昆哥。」
( K% Y' Z- O! v
0 T4 w0 d' ]0 y6 |　　沈氏聽得這話也微微抬起頭來，眼前浮現起昆哥的模樣，捏著針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

& ~) h7 L4 a9 n　　「到底能不能求到楊先生。」沈氏輕輕地道。
7 @" y: v+ g# I' U5 h3 H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
  ~5 `- Z1 ]: x' F2 h
　　婉寧搖了搖頭，「這件事不能問我，還是要看昆哥的。」她能揣摩到楊敬先生的心思，也可以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讓楊敬先生喜歡上昆哥，不過說到底運用這些法子都不太光明正大，昆哥是要求師，不是要算計楊敬先生，她怎麼能教昆哥這樣的法子，她能做的就是指引昆哥一個方向。

& \9 i  v, F+ s0 D  T( r　　既然學了《禮儀》就應該知道應該怎麼尊師重教。

$ r$ L4 ?' R- n8 Y　　想要拜人為師，首先要將自己看做是一個學生。
7 H. A* A: T  A6 [# s! l
( x4 v7 r  w" Z, s9 G, o　　沈氏咳嗽了兩聲，臉頰有些發紅，婉寧急忙去拍撫沈氏的後背。

1 J5 D( ~# `( G0 Z, I! p6 ^　　「你真要去京城？」沈氏將氣息喘勻看向婉寧。

　　婉寧點點頭。
- g- w$ x) `1 t$ c4 x7 d9 {! j
　　「京裡……」只要想到提起京城，沈氏就想到姚宜聞和張氏，「萬一你父親和張氏要對付你，你要怎麼辦？」

　　婉寧道：「我不去京裡，張氏就能放過我嗎？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被關在繡樓四年，」說著頓了頓，「母親養好身子，能經得起舟馬勞頓，我就讓人來接母親過去。」婉寧輕輕地揉著沈氏的後背。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跟婉寧一起去京城恐怕要拖累婉寧，沈氏伸出手拉住婉寧十分緊張，「這京裡不比泰興，我們沈家的族人在揚州總是離得近些，京城……那是張氏娘家的地方……」只要想一想，沈氏就皺起眉頭。

9 f; T; W5 q! {: ]6 @2 K' m) v* T　　「有大伯跟著，二祖母還安排了下人跟我一起去京裡，沈家還有舅舅和舅母，母親就放心吧！」
$ S2 t0 a3 @/ }
. a4 P) f- x' u　　婉寧話說的輕巧，她怎麼能放心，她在京城處處小心最後都落得這樣的結果，婉寧才十二歲啊。
( q- l# C( M+ `5 ^) q5 S
　　沈氏抬起頭，「你還是別去了。」
- G% k% |" ]/ U% r. Q6 i; E9 [
% b0 T; S+ t" }+ s8 X4 s　　婉寧轉過身來看向沈氏，「母親要我在這裡等著，等父親和張氏給我定一門好親事嗎？」

　　沈氏搖搖頭。

& c+ s* G; Z' y; |8 Y　　張氏會有什麼好心腸。
9 A% {% b6 v1 Y2 i% S  s
　　「母親不知道，祖父還想讓我嫁給壽家的傻子，若不是有二祖母為我撐腰，恐怕這門親事會不聲不響地定下。」
0 j" ]/ W0 I7 |0 J* H9 ?% @! I
+ y4 [  n: l2 `+ b6 S　　「我不能讓他們一直欺負我們母女……」
; C% f: I3 J. ^8 z! N6 c! [
9 b: Z9 }8 V; ~! X; l　　看著婉寧明亮的眼睛，沈氏心裡有了一絲動搖。
! g0 v5 l$ W9 _. X* m4 q& A
　　想要說服母親，就得慢慢來，婉寧道：「現在是辛苦一些，將來做好了，我們母女還有沈家都會過上安穩的日子。」

9 q2 J) ~: y% \% ?　　婉寧靠在沈氏臉頰旁輕輕地搖晃著，沈氏拉住婉寧的手，心裡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好了，好了，看著你們這樣我都忍不住想哭，」沈四太太擦著眼角，「婉寧回來是喜事，我們應該歡歡喜喜的才對。」

, s8 d- \1 H9 _0 t8 M: F1 |) F1 \　　沈氏這才破涕而笑，「對，是喜事。」

　　婉寧這邊和母親、舅母說話，那邊沈敬琦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
" T2 x5 }" ^: b
& _' g% r" e0 _4 C2 N/ H　　妻子肇氏剛哄著孩子睡著，就來服侍沈敬琦梳洗。
8 Q+ o+ Z+ G+ i4 j+ ^/ g8 U1 |
　　「老爺不是說一會兒就回來，怎麼都天黑了才進門。」
& x" E$ h1 q3 X+ X, y
　　肇氏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像根針般扎進沈敬琦的腦子裡，讓沈敬琦不由地渾身僵硬。
" {1 e* G0 I+ o. ?  S$ y
　　發現了沈敬琦的異樣，肇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 x- B. @6 J( F/ u7 E
　　沈敬琦任著肇氏將盤扣扣好，這才坐在椅子上，將白天找上長房的事說了。
: N& X6 _3 Y7 M; f5 \  ^* Q0 j
　　肇氏驚訝地看向沈敬琦，「你瘋了不成？大哥叮囑你不要去長房，你怎麼就不聽。」

3 @- r' i) U% C& N9 D　　肇氏不大不小的聲音就像一隻鑼般在他耳邊敲起，讓他整個腦子裡「嗡嗡」地作響。

9 @+ t9 X6 k/ R6 p" M' e* \　　「我是覺得大哥在漕糧上栽了跟頭，所以不好意思去長房商量京裡鋪子的事，我還不是為了沈家著想，怕將來米糧不濟，拿不到鹽引就衰敗下去。」

　　肇氏道：「那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亂說一通。」

: b2 W4 Z( D7 B0 z6 e　　「我沒亂說，」沈敬琦道，「那都是過年的時候掌櫃們算過的，怎麼能怨我胡亂說。」

　　肇氏本來溫順的眉毛頓時豎起來，「此一時彼一時，老爺平日裡還這樣說我，怎麼今日倒自己犯了混。」

　　「誰知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這樣的大事。」沈敬琦沉聲道。
( ^2 e- N( C7 M3 }& J* }7 ]
/ C, N) u  }8 ^1 r　　「老爺不知道？大哥怎麼說的？老爺就是不信罷了，」肇氏聲音高了些，「老爺這樣有什麼好處？如今是不是栽到十二歲的孩子手裡？明日老爺準備怎麼見長房老太太？怎麼和辰娘、婉寧說話？依我看，明天一早老爺快去長房告罪，將自己的不是說個清楚，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長房老太太再算算那些鋪子。」
, ~4 k' _8 |" ]2 S1 l2 ?# Q; S
　　「老爺就是性子急，心裡總是想著那條商路，生怕有個閃失，老爺的心思妾身還不瞭解，因為四弟治家不善，老爺心底不服長房。」

　　妻子一語說中他的心思。

　　沈敬琦聽得面紅耳赤，他是不服長房，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7 o( _; K+ R# X; \　　說到底沈家這些年都是大哥和他撐著。
9 X1 v0 C) ?  H2 _
　　雖說是長房的生意，他們兄弟倆出力最多，沈家族中上下都是這樣說，長房老太太年紀大了，四弟做事瞻前顧後，沈家總要有個真正說話的人。
" q+ V) p9 s7 [/ g# v
　　那個人不是大哥就是他。

　　沈家族裡有什麼事，他都挺身而出，放眼看去，沈氏一族誰能跟他爭。

　　可是今天，他一個舅舅，竟然和甥女爭起來了。
$ ]+ W% r/ W: }" I
　　吩咐人搬運糧食的時候，他不停地查看那些糧，半點沒有漕米的樣子，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些米糧都是婉寧收來的。

2 B' K4 b$ m$ W/ t- u: O　　這麼多糧食，一下子堵住他的嘴。

　　沈敬琦坐下又站起身，現在想想，那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去喝茶，又問婉寧那麼多茶葉的事，還忙著要找人去嘗茶，這不是對婉寧茶葉的一種認同嗎？

) b+ w: \) i: |3 d* M8 y3 X0 p　　要不是他從前辦過茶葉買賣，要不是那茶有些新奇，他也不會追問下去。
9 {9 I% J  ]+ F
0 p9 K0 L, l: `- A/ i6 g4 I　　婉寧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拿出茶葉來。
, v  C! c) ^6 R
　　他怎麼感覺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

　　說到底，鋪子的事還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相信婉寧，他也無計可施。

　　「說不定就行呢！」肇氏低聲勸解。
! @% H' e- B. P4 f+ t
9 |" k# b& D9 h. z. Z, l　　「胡鬧，」沈敬琦豎起眉毛，「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就算今年沈家能過去難關，明年也要被京城的鋪子拖垮，我據理力爭長房老太太不肯相信，將來鬧出事來，看誰來收場。」
  ?  n( |9 M" j7 Y8 ]
　　即便是老太太現在信了婉寧，將來還是要靠他們二房。
4 {3 l& P% k+ N6 ~8 P1 u
6 l) L1 {7 O: J$ Z! M! \2 P$ {2 j　　「這是在給我們兄弟找麻煩，我就看婉寧能不能將她手裡的茶葉都賣出去。」
7 ]6 _, ]( ]3 u% a& O! N
/ q; b$ C5 u& R9 V* L4 S$ q& E9 I　　肇氏嘆口氣，「老爺也別這樣，到底都是一家人。」
6 T) W% W8 I1 r* V+ f- g, i
2 G+ P4 C  c" v/ t- y/ W" b　　沈敬琦板著臉，「真的做出什麼事來，讓我心服口服我什麼都聽她的，就這樣用幾句話將我打發了，沒那麼容易，我做不成的事，就不信她能做成，若是她能讓手裡的茶變成官茶，」說著冷哼一聲，「我這張臉送去讓她打，日後她說話，我絕不反駁。」

　　肇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妾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8 X/ ^# B8 }7 f4 z
　　「你懂什麼，她讓我嘗茶是要我出面送茶上京，」沈敬琦道，「我和長房意見不合，京裡的鋪子再留一年也就罷了，卻別想我出這份力，現在人手我都安排的滿滿的，長房要用人，也得費些時候，就算婉寧已經置辦好了茶葉，也要運去京裡，否則京裡的鋪子要如何賣茶？現在正值漕運，上京的水道都塞得滿滿的，有船也是走不了，走陸路那就要靠商隊，我知道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我點頭，好讓我選人來送茶。」
1 K, T! U. K* W2 C1 B- t
　　「不圖三分利，誰起早五更，這些手段我早看透了。」

　　沈敬琦冷哼一聲，「這路我走不了，我要保鹽路，不能陪著十二歲的孩子胡鬧，我就不說話，我等著長房老太太請我過去。」

/ Z  j7 B8 @4 f& V. ]　　只要長房求他，他就能站在那裡反駁他們，好讓長房知道，這些年這條商路是誰帶出來的。
5 n* ]  c. j! l% i
　　這一天也不遠了。

) z/ j3 ?) ~# h+ n7 U. [　　……

' S5 G! U5 B5 i4 G9 p　　楊敬一早就梳洗好，吃過了飯坐在椅子上看書。
, B- o) I. b; a  Y0 E
　　楊家下人來來回回地跑著，不停地送帖子上來。

　　帖子在桌面上高高地摞起來，楊敬看也沒看一眼。

　　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子外也聽不到有什麼聲音。
5 M0 {5 C, w) E1 j- z0 b" z
　　楊敬身邊的小廝嬰墨揚起脖子向外張望著，也是奇怪了那個背書的少爺今天沒來，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見不到先生，所以就心灰意冷了吧。
  A4 l0 F+ l. K. ?. K6 H, T
  P6 ^4 B  g' |  e　　不過這麼小的孩子能堅持好幾天也是不容易了。
, `9 `# ~; U# I$ g4 T
5 N% P* Q# Z  h3 p, J　　嬰墨心裡嘆口氣，突然這樣安靜，還真的不習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老爺，老爺好像還和平常一樣。

% V& t% p- s: V% _　　楊敬搖著手裡的扇子，手上的書半天也不曾翻一篇，再看看沙漏，那孩子應該是不會來了。
; L# y# [" o0 O; Z. G+ v& b
8 I/ j9 ~/ ?- C& Q3 k$ n+ ?: n　　這樣年紀的孩子，家裡一定捧在手裡看不得受苦。

　　那孩子背了幾天，大約也沒有了興致。

4 s8 b2 L! F9 H% C8 h, A! J　　他教的學生不多，看的卻不少，這樣的事司空見慣。
1 n- J6 e, `! u2 V! o
　　看了一上午書，楊敬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嬰墨的聲音，「老爺，那少爺來了。」

) J2 N) w( ~5 c+ ]) d$ p　　楊敬立即睜開了眼睛，冷著臉，「什麼時辰了，讓他回去吧！」
6 e. A4 r  q4 U2 L

sanji32

第七十六章 收徒

　　平日裡老爺都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現在卻板起臉來，好像從前教學生時的模樣。

　　嬰墨賠笑道：「不肯回去呢，要不然還是打開門，讓他進到院子裡來，今天的風也不小，說不得一會兒還要下去。」

( @% g0 V& I* W  W$ ]9 n6 ^　　「多嘴。」楊敬皺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嬰墨縮了縮頭忙退下去，不多時候院子裡傳來朗朗的背書聲。

# p& M. n! Y' z* ~2 i  C　　楊敬聽著又將旁邊的書撿起來看。
* j9 l! _, o4 _1 |
　　昆哥的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楊家的小廝在廊下燒水，水咕嚕嚕地開著，丫鬟輕手輕腳地沏好茶，給楊敬端進去一杯，然後將上好的茶湯又端給昆哥。
# _! z# y3 z  N, V5 y- d' I! ^
$ e" G" p2 _$ c  @, g' A, _( Q' B　　昆哥一口氣將茶喝了，抿了抿小嘴，「這茶好甜……」
" p; x# [- o( p/ R" ^
5 V3 D' Q/ `5 M$ x" l; J　　小丫鬟道：「是我們老爺最愛喝的。」
6 x7 L9 g) f0 e% e8 c
1 T2 v9 u8 h9 h& g　　多了一個人，小院子頓時熱鬧起來，楊敬的正室夫人死了之後，就沒有再娶，從京城到揚州，從揚州到泰興東西不多，身邊帶的人也少，如今住在普陀寺外的院子裡，平日除了去寺裡聽主持說禪，大多數時間都獨自一個人。

　　從前在揚州的時候，有學生在身邊，老爺雖然有時候生氣，有時候板著臉訓斥，氣氛都還算熱鬧，這兩年就剩下老爺自己，別說老爺不習慣，他們都覺得太冷清。
% w9 }* ^0 b1 @  Q: _: Z" Q
　　轉眼又到了用飯的時候，丫鬟搬了桌子將飯菜送進去。

3 |. e3 p& B- e　　正好是用飯的時候。
0 a* x1 N5 l. m! V0 @
　　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這小少爺看著。
- F1 C) l; h: M; Z
7 P, p" j6 [$ F1 R! X- o$ s　　外面是背書的聲音，屋子裡是冒著香氣的飯菜，楊敬彷彿回到了從前，他收的徒弟雖然都能有一身的好學問，可是小時候卻不算特別拔尖，身上就是有一股的擰勁兒，不論外面什麼壓力，都能好好用功，所以他一直覺得學生不在於是否聰慧而是努不努力。

$ O9 |; K, r4 O- s7 _' w　　至於送拜帖和禮物，他早已經司空見慣，他教的是讀書，送那些禮物頂什麼用。
( K9 |4 `5 r, D
　　楊敬想到往事，忽然覺得眼前的飯菜格外的香。

　　外面的小人兒還在一絲不苟地背誦著譯文。

　　他小時候好像也曾這樣，母親端來點心，他明明饞的淌口水，卻看也不敢看一眼，生怕因此完不成師傅佈置的課業，別看人小，內心裡也有一份堅持，這樣的孩子才能成才。

& s3 ^, ~2 g% q/ {/ [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他就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這朗朗的背書，讓他想起有學生陪在身邊的日子。
8 S5 T' z0 ?6 S: |' ?
　　小丫鬟正在向屋子裡張望。
5 K- j* {) J- w" q) b6 f
　　楊敬點了點桌面上的飯菜，「送出去點。」

　　送出去，送哪裡？
1 c( F! q! f& F& O$ w& I
0 H1 i) o& U, L) l　　丫鬟看向門外，立即就明白過來。

. Z; U3 D  a/ P+ v/ h6 I　　桌子擺出來，昆哥看著飯菜吞嚥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裡張望了一眼。
9 K8 f: l" r% G
　　丫鬟催促著，「快吃啊，快吃，累了半天了……」

　　昆哥不知道該不該動手，他從來沒在外面吃過飯，不過就這樣拿起筷子吃了，好像總是落下點什麼。

# _2 Q9 [, T+ w7 E0 d　　小小的昆哥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走到門口向裡面的楊敬行禮。

　　一大一小剛吃過了飯。

7 ^" W1 }) o9 Y% K4 G　　嬰墨進門低聲道，「老爺，姚老太爺來了。」

7 M0 ?4 U9 e( w& M0 }; @1 k, H　　楊敬揮揮手。

# `8 ]1 j8 T+ R" \( ]# Z　　到了泰興縣，本來是要見姚老太爺，卻在禪房裡遇到了姚家旁支的族人，從姚家族人的嘴裡聽說姚老太爺的作為，他就打消了見面的念頭，對旁支族人這般苛刻，就算名聲在外也是不實。

8 [4 N4 Q' c/ c' L# ?　　姚老太爺等在外面，聽到嬰墨會的話，頓時皺起眉頭。

7 k6 X0 c2 p$ i! V9 F# N　　院子裡的昆哥準備接著背書，沈家下人忙上前整理昆哥的衣衫。

2 @9 \! ?3 l% H8 R  r- U　　透過門縫，看到昆哥的側臉，昨天背書的孩子，今天竟然又來了。

3 r2 d" I# z  [# v3 }$ p　　姚老太爺盯著看了幾眼，不由地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的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過，他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m6 d$ X. v% d: p" Z1 @9 U
+ a# C; O( K7 g$ T' @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動作，怎麼看都似曾相識。

　　「四老爺，少爺就在裡面。」
0 F7 `2 |: e) L, V; g
: Y, e, I7 R( k- i　　背後傳來聲音，姚老太爺轉過頭去，不期然撞上沈敬元。

　　沈敬元怎麼會在這裡。
/ }. s$ Z9 h4 M  h
　　難道也是來拜訪楊敬先生？
% J  K% t" x; E0 v% o3 n, i
　　姚老太爺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的不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商賈，也想學著別人讀書，讀書有什麼用？最後還是要拿出算盤撥弄他那點銅臭。
6 P3 i  t# p* x$ x# U5 W" C
1 v/ B+ @* ^7 u/ r! ?, t　　沈敬元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姚老太爺，怔愣片刻之後，簡簡單單行了禮就問身邊的小廝，「少爺怎麼樣？可還覺得不舒服？」

9 N7 c  Z* `0 U6 v0 \　　小廝道：「沒有了，少爺沒再說……」
. ^0 l" Q. W1 t6 H$ o
; L) ^+ j3 b3 c3 t4 G　　沈敬元點了點頭。
3 K, T$ |! r" L- q+ i7 b1 I* l# X1 ]
　　院子裡傳來昆哥背書的聲音。

9 Q/ y, ~% d5 y3 \) X. ~　　小廝立即道：「老爺聽，少爺在背書呢。」
: A0 u8 I  R& U: A" h2 ?
- x: Y& b* a1 B8 r　　聽得這話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什麼？裡面背書的人是沈家子弟？那個他昨天從心底裡讚賞的孩子竟然是沈家人？

　　不可能。
2 z9 i& \) u9 U. @
　　這不可能。
. N  P+ f1 ?5 n$ Q% p; o8 D2 H/ H
　　一個商賈的兒子竟然會背千字文。

　　姚老太爺等著沈敬元反駁，沈敬元卻一臉舒心的模樣。

　　「裡面的人是誰？」姚老太爺本不欲和沈敬元說話，抬起眼睛詢問。
( j8 b9 m7 p3 F/ d0 R( A
　　看到姚老太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沈敬元心裡輕哼一聲，現在知道問了，辰娘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他怎麼不高抬貴手，辰娘在沈家奄奄一息想要看看婉寧，沈家是怎麼說的？

% z  V0 ]2 o- G" a9 a) p　　沈家一個好端端的小姐，姚老太爺說休就休了，姚家就是一頭狼，一頭殺人不眨眼的中山狼。

" B0 v3 X( z: }" f3 K  O　　現在聽到昆哥在背書驚詫的詢問，沈敬元看著姚老太爺的表情，心裡忽然很痛快。
2 A7 R9 M  |/ m% Q& ^& W
9 k, n) [7 ^0 D& ^9 s0 W0 w3 w2 ^3 P　　想知道嗎？實話永遠不會告訴他。
+ c  ^# v9 Y( ~; ~" n) W
　　老東西。

% a$ ~6 x# G0 P8 c" w" {　　沈敬元道：「那是犬子。」說著得意地揚起下頜。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昆哥。

　　他親眼看著長大的昆哥，沈敬元覺得頭頂的陽光照得他渾身暖洋洋的，從來都是他在姚家人去吞聲，今天終於能挺直脊背笑著回姚老太爺的話。
; ?8 V$ o" a/ p: i9 n1 L, O/ K
2 G' W4 J7 \; j, t　　在昆哥的背書聲中，他高高地揚起了臉。
7 Q, C3 x/ a$ z2 q
# o  x& [( @+ x0 x( V　　姚老太爺忽然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姚家的子弟從小讀書，卻都還不如一個商賈家的孩子。

　　他昨天羨慕的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 V8 g) p  M! a( h( w
. ~# _0 P$ g& N　　別人都沒進去的院子，沈家的孩子進去了，沈敬元臉上有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好像當年他站在那裡將沈氏趕出家門。

　　他敢這樣做，只因為姚家是讀書人，沈家是商賈之家。
7 U5 z  _" Q  a" I- {# z, T
+ e/ s' C6 ^" d5 c# u　　現在商賈家卻有人會讀書。
9 Q: h# _3 I  h% _0 s
+ J$ v0 o! T2 J- l1 ~　　沈敬元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吩咐小廝，「照顧好六爺。」說完話看也沒看沈老太爺一眼，昂首闊步地走了。
1 t, @: |) B7 J1 B- T; u3 r
/ p5 y5 W' f! I( M2 W　　門外來送禮的人都紛紛停下來聽裡面昆哥背書的聲音。
5 d- r+ e/ N# ^7 i9 Q
　　「呦，可是千字文啊，背的是釋義，多大的孩子啊，會這麼多。」
" ~: z% `3 G# M+ }# V
# c$ r, X+ `& |7 r; f　　說著眾人小心議論，「是不是楊先生新收的徒兒？」
6 f; [! b8 B% Q* r+ d
　　「怪不得楊先生不收禮，咱們家的孩子可沒有這樣聰明，這禮也是白送了。」
6 V" n) P) R7 p. h/ i+ D* D
　　那人話音剛落看到旁邊的姚老太爺，忙上前行禮，「這不是姚老太爺嗎？」
" N; b+ x  b; M: f
　　姚老太爺抬起頭。

　　那人立即臉上堆滿了笑容，看了看院子裡，是心領神會的表情，「裡面的是姚氏子孫吧？咱們泰興縣，姚家是書香門第，怪不得會有這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就能養出什麼樣的後輩。」

　　「是姚家的後輩？」
6 _: `3 A" [; F' Z
　　周圍人聽到這話，紛紛來問。
# B8 S1 |$ M8 O: [/ u! |
　　如果是姚家的孩子，那就沒什麼可爭的了。

7 z. u: i( x0 g) T　　「姚三老爺就是進士出身，現在做了六部裡的堂官。」
5 T( M$ \/ b  X+ m  a3 D
　　姚老太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往常聽到這樣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可是現在……那裡面的不但不是姚家人，是沈敬元的兒子。
: Q. d+ Q! P; L" t1 H) L
　　姚老太爺板起臉，「誰說是我們姚家子弟，那是商賈家的後輩。」

; n% i3 i, t  x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 ^, g' L) f# \0 k8 c6 q$ U" I/ _
　　方才說話的人先是怔愣，然後賠笑，「姚老太爺說的是真的？是哪家商賈的孩子？」

　　沈家。
$ _6 k5 K; J! |# c
　　沈家兩個字如今在他嘴裡這樣難說出來。
" w3 X1 f; k0 g& Z0 K
- v& J/ b2 [" W7 `# w# b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一眼看到走到門前的楊家小廝，姚老太爺看過去，「楊先生可在屋子裡？」

! |: }' M+ e# J2 o* t* f. U　　嬰墨道：「在呢，只是先生今天仍不見客，諸位都拿上東西回去吧！」
8 C9 b6 v0 G7 e* i) I( N6 U
9 C+ [& V; Z9 l2 |, e3 A4 A+ r9 Z　　嬰墨剛要離開，姚老太爺看向身邊的管事，管事立即明白過來，迎上前去，「小哥，院子裡的可是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嬰墨沒能找到拜帖，聽得這話不禁愕然。
+ X% S4 Y: f: U5 `
　　姚老太爺看了個清楚，不禁心中冷笑，怪不得讓沈家人進了院子，原來是不知道。

　　沈家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鹽商，楊敬怎麼可能教一個鹽商的兒子讀書，那還不被天下的讀書人笑死，楊敬活到這一把年紀總不能自毀名聲。

　　外面的人都看出不對勁，紛紛離開。

　　再也沒有人誇獎裡面的孩子聰明。
( ?* n4 X7 j8 [9 b0 m* R
　　姚老太爺揚起嘴角來，臉上露出儒雅的神情，看向身邊的管事，「我們去禪房裡等吧！」

! y  z( J  N% w0 \9 U　　……

+ M3 O3 T' E2 m7 ^# b( S　　「先生，」嬰墨快走幾步進門，低頭伏在楊敬耳邊，「先生，姚家人說，院子裡的少爺是揚州商賈沈家的孩子。」
. D5 x( `% z- z4 m- H
　　揚州商賈沈家。
. c. V* ]2 I( h
# c! ]% R. S) ^2 z3 D　　他們在揚州住過幾年，知道鹽商沈家。
  u* y+ ^- J# t  }7 ^8 G, \
　　原來是沈家的孩子。
( T; |2 f. W' e8 t: K9 ]
　　楊敬放下手裡的書，沈老太爺特意提起這孩子的來歷，是料定他會嫌棄商賈，楊敬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 M+ ^3 _7 r/ h- m
. ]: n$ O; |* K8 B9 ~- v3 x. I+ D　　不是因為沈家而是姚老太爺。

　　姚老太爺知道他看上了沈家的孩子，特意趕在他面前潑了他冷水，等著他慌張地將沈家孩子推出去。

　　楊敬抬起頭來，「姚老太爺呢？」
8 f" F6 B* k0 F( w* }- v# r
/ c2 t7 ?5 |3 r4 h  e　　嬰墨道：「好像是去了禪房裡等。」
6 b6 M( J4 b3 w, h) V
% S8 W# ]6 W7 M/ l3 F　　是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姚老太爺一定覺得送走了沈家的子弟，他就會讓人去禪房裡請姚老太爺過來。

　　姚宜聞如今是勢頭正好，請了勳貴和朝中重臣給他遞了帖子，難道就算準了他會為那幾張帖子而折腰。

　　自以為是，他收不收徒與姚家何關？
/ L* S# S( R# C+ z1 N0 r
5 O; y1 J! d6 u4 ~3 n; A2 a. A# i( K) h　　怪不得會冤枉沈氏族人，怪不得會連姚家一個小姐都不如。

　　「六爺。」

　　院子裡傳來驚呼聲，緊接著小丫鬟進來稟告，「老爺，那位少爺暈過去了。」
$ Z. }' Q" G" p; ], D; B. P
  b( U5 @3 `) W% d7 z& u　　方才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
+ ?' H2 J& B& ^, B
: v0 V5 g0 O  p( M　　楊敬皺起眉頭，看向丫鬟，「快，將人抬進屋子裡。」

　　……
+ E) u7 U  P+ o' j2 X  }0 h% q. y
7 h" F& y) w/ r9 p: t. s　　小小的昆哥被小廝抱進來放在軟榻上。

* N' e9 g* P$ S) t2 j9 y0 \　　臉頰一片通紅。

- G( c# j. O( N) R" i# u# ~　　「怎麼這麼燙。」楊敬伸出手摸向昆哥的額頭。
; t, T3 o9 }; L+ N! n
　　旁邊的乳母立即道：「我們六爺昨晚就咳嗽，所以才來得晚了。」

　　原來是病了，他還以為是怕辛苦所以不來了，可憐這孩子皺著眉頭，模樣看著很難受。

. N; i$ v: F/ r  `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楊敬吩咐嬰墨，嬰墨急忙跑出去。
- ]' x7 t; k. Y3 f
　　丫鬟絞乾了帕子敷在昆哥額頭上。
4 U" h; H0 h3 [
　　昆哥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面前站著幾個人。

　　其中一個開口詢問，「病了怎麼還過來？」

% [, n3 a8 |) k* i0 }　　昆哥揉了揉眼睛。

% i4 \( ~- f2 R9 E　　「六爺，這是楊先生。」

　　楊先生，他見到楊先生了，這就是楊先生。

　　昆哥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先生，學生方才背誦的釋義對不對？」

　　還顧著自己被的書，楊敬皺起眉頭，「不對，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也沒個重點。」

　　那都是照書裡背的，昆哥攥起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學生會更努力……姐姐說勤能補拙。」

　　從開始背千字文都磕磕巴巴，到背書裡的釋義，就因為一句勤能補拙？

4 k- x& g# M" x/ R# ~/ N/ ]　　昆哥道：「姐姐說讓我一定堅持下去，就算做個最笨的學生，也不能做一個聰明的少爺，」頓了頓接著道：「我姐姐見過先生，說先生是個好先生，讓我來見先生之前讀讀先生的書，自己弄清楚先生都做過什麼，為什麼是個好先生。」
1 K# R9 n: q; [" z! v
　　這話是內宅中的小姐說的？楊敬有些驚訝，可是他什麼時候見過沈家的小姐。
0 X! h8 P+ q3 W  Q2 Z* G+ w4 q
　　「你姐姐在哪裡見過我？」

　　「姚家，」昆哥仔細地說著，「我姐姐是姚家的小姐。」

. M* ^2 X; p5 x9 {+ S2 P1 c1 g　　姚家的小姐，見過他的，楊敬頓時想起姚七小姐，「姚七小姐？」

0 p7 l' A8 [% k# P4 k　　昆哥用力的點頭。

) h8 u) y6 A% z% i1 `　　就是救了忠義侯世子的姚七小姐，十幾歲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 ]4 r7 X+ F, u( B0 T
2 R1 G; M- G1 r) z, L$ s　　「老爺，郎中來了。」
7 U7 H* q& k7 D
　　郎中被請進門，楊敬讓開讓郎中上前診治，不一會兒工夫將藥方開出來，楊敬吩咐人去抓藥。

　　「吃了藥早些回去養病，明日就不要來了。」楊敬坐下來看榻上的昆哥。
" W3 o8 e* o& @( u& O9 ?6 }- X# a
! a, H' i$ g: M- ]( p　　昆哥裹著被子像是一個蠶蛹，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像是在想什麼主意，可孩子就是孩子，半晌他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
# [2 y& k: ]: w! }
　　楊敬心裡油然生出幾分不忍，聲音也輕柔了許多，「不養好病怎麼跟著我讀書。」
( X- E! _7 M; X6 w+ Z
6 u- A4 Q, i# N1 @4 D7 l) z8 w　　昆哥猛然抬起眼睛，小小的臉上都是驚訝。

　　楊敬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昆哥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拽住了楊敬的衣角，「先生，您說的是真的，昆哥能跟先生讀書了。」
- q: \( s) [& [  U; T4 M: l
　　小心翼翼，彷彿是怕自己聽錯了一般。

　　楊敬點點頭，「跟你父親說，改日過來行拜師禮。」

/ A9 @, K" d0 i) w* D( E5 d　　昆哥臉上頓時浮起了笑容，「師傅，學生定然會好好學，不給師傅丟臉。」
: c1 o2 v. k$ N" ?3 j$ @
& g5 x& x& G1 e9 F& `& q% |( T　　等到沈敬元將昆哥接走，楊敬看向嬰墨，「去禪房跟姚老太爺說一聲，就說我楊敬，收徒弟了。」
1 `) z3 R2 d# S9 X3 v$ T& c

sanji32

第七十七章 啟程

　　看到楊家的小廝嬰墨，朱管事立即笑起來，還是老太爺厲害，算準了楊家人會來禪房相請。

3 C) h; F/ x- {9 M7 }  _　　「是不是楊先生要見我們家老太爺？」朱管事低聲道。

　　嬰墨搖搖頭，「我家老爺只是讓我來見姚老太爺。」
3 S9 |! ]9 R$ J
　　朱管事一副明白的神情，讀書人就是端著架子。
1 j+ W& A9 A+ f+ L
* f, s9 C0 L; ^" n" `) Q( z" g- |% S　　朱管事將嬰墨領進禪房，姚老太爺正靠在椅子上看書，彷彿看得太入神，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d: B7 Y  a( K+ G0 {9 S
: W5 P& m- @+ z( Q　　嬰墨覺得這一幕看起來很熟悉，自家的老爺不就是經常這樣專心致志地讀書。

7 R  C, u7 @- Q% Z! y- y' `　　只不過老爺絕不會在人家的禪房裡讀書罷了。

" S" ?, d# v- r! I　　老爺喜歡關起門來，安安靜靜地做學問，姚老太爺將學問做到了普陀寺裡。
2 Z3 ~) E7 @% m! D. H& j
# P% {, `+ M: E$ D　　「老太爺。」朱管事低聲稟告。

" o9 \  `/ P5 r6 X. q2 z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來，將書本放下，一眼看到了門口的嬰墨，臉上立即露出儒雅的神情。

　　嬰墨上前行禮。
, ?2 P) A$ H( S- \0 W) A+ ~
　　朱管事笑道：「小的讓人去倒茶。」
. ?' b6 t! T; `, R7 q
　　「不用，不用，」嬰墨立即推辭，「我家老爺還等著我回去呢，我將話說完就走了。」

: p0 _; b( j% e8 |; v+ Q4 _/ @　　楊敬是答應要看看歡哥吧。

9 J% j1 n( E& s( ?　　就算現在拿不定主意收歡哥，也會點頭看一眼。

　　姚老太爺滿面春風，等著嬰墨說話。

/ }" R& u' H; d& d6 K$ S) {　　「姚老太爺，我們家老爺讓我說一聲，老爺要收徒了。」嬰墨學著姚老太爺臉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

9 c% h/ O: F* M　　這算得上是以禮還禮。
5 T  X  d" ~8 i0 \3 ~
$ _, d: l8 o! G( J4 l　　收徒了，姚老太爺並不覺得意外，楊敬若不是要收徒，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來拜見。
9 B/ |. Z" F6 R/ Z( C
5 y+ O$ w' j( [9 r* u　　看著姚老太爺沒有太大的反應，嬰墨將後半句吐出來，「收的徒兒您老也認識，就是您老說的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姚老太爺的笑容僵在臉上。

　　沈敬元的兒子，楊敬要收商賈的兒子。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嬰墨仍舊善始善終地笑著，「我們老爺說了，不準備再收別人，老太爺另請高明吧！」
  ]& b7 O; H4 [" t' K
　　姚老太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半晌才反應出嬰墨這話的意思，他等來等去卻等到楊敬這樣一句話。

　　楊敬收徒了，卻收的不是歡哥，而是他看不起的沈家子弟。
2 F, d- q# R$ t. Q
　　眼看著姚老太爺臉色變得鐵青，嬰墨覺得心情大好，讓他算計老爺，老爺是多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
- p, W0 N1 \8 o8 ?6 p$ l
/ a. s8 ^- _/ }" U　　「姚老太爺歇著，」嬰墨壓制著心中的歡樂，「小的還要回去侍奉老爺和沈六爺。」

; H& [, B- q8 n8 h9 E4 C　　侍奉沈六爺，將話說得這樣順暢。
# ?9 F/ t8 T* O5 S/ ]' @# ]$ L
　　楊敬收什麼徒弟不好，達官顯貴，朝中重臣，為什麼偏偏是沈家，沈家，他看不上的沈家。
" P  \5 B5 j$ R2 }% o; z* T
　　姚老太爺立在原地，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落落大方的張氏和小家子氣的沈氏，張氏來到姚家拜訪的時候，他就一眼看中了，張氏氣質沉穩，接人待物禮貌周全，長得雖然沒有沈氏那樣的俏麗，卻十分的文雅，一看就是自小讀過書的。

　　那個沈氏喜怒都在臉上，好不粗俗。
# t4 i; Z- p! S" N' U# z
　　看到張氏時他就惋惜，老三前程是不錯，可惜沒有一個好妻房，若是將沈氏換做張氏，老三定然要平步青雲，他們姚家將來定然富貴。

( }) d' e7 l. Z  y' J1 K　　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沈氏在後院跟沈四太太哭訴，說老三的妾室懷了身孕。

　　商賈之家出來的女子，沒有半點的氣度，竟然還會和妾室爭寵，這是他最討厭的，從此他心裡愈發的厭煩沈氏。

　　終於休掉了沈氏，他幫著老三再三求娶了張氏，老三在京裡終於有了靠山，張氏又爭氣生下了歡哥，應該是他們春風得意高坐在那裡看沈家笑話的時候。
$ |$ q( a: l8 A( {
/ h" B" d2 ?, {; w4 T/ v" _　　偏偏在這時候，沈家的後輩搶走了歡哥的師傅。
+ j0 F8 s# ~$ f
　　姚老太爺咬牙切齒，沈家為什麼總跟他作對。
9 o+ f7 V% `5 A: Q* O; f1 h$ j- U5 O
7 Y: b0 _  u9 L" S) G　　楊敬的眼睛瞎了不成？
9 a4 S" |, G% `/ G
+ G# y* t; s* }' Y　　老天不長眼，氣死他了，真是氣死他了。
; ^3 u9 y: y- u0 {' V! s% W
9 K0 P! \! y5 v, e/ `8 ^$ J" l$ ]　　姚老太爺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然後腳底虛空，一下子摔在地上。
! |% Q1 F" p, o; t7 @+ N+ ]1 }5 T
& V* {( K9 [& M8 z9 e& b, G　　……
( e% F- F& F& q7 v
　　昆哥吃了藥發了一身的汗，天亮的時候身上不熱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4 ^  t' L- V8 C: [
% x% ^4 _  \, H1 y4 l" u, t　　沈敬元忙吩咐乳娘端水來，親手喂給昆哥喝。
' H4 X/ P. \9 @3 p) Z
, N4 D& b' s1 A: t0 M, C6 d　　昆哥喝了兩口，看了看父親，「父親，楊敬先生說要教我讀書。」

　　沈敬元點點頭。
3 E0 f  n  X# W, n. K$ m- [
. b: ]/ c% J5 y  V　　昆哥臉上終於展開笑容，眉眼裡滿是欣喜，「楊先生真的這樣說？」

. O' {* r: U: M3 p6 J% ~/ f  g　　沈敬元道：「多虧我沒硬攔著你，不然哪有今日。」
; G, N( n& `( G% }5 ]- a9 Y
　　昆哥又吞了兩口水，「有沒有和姐姐說，父親有沒有將消息送給母親和姐姐？」
7 e% ]& @/ J; \- i: @+ I
" T% N4 ?# g/ D$ B: l( f　　沈敬元笑著，「還沒有，你母親和姐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告訴她們。」

　　昆哥小小的手抓著被子身體慢慢滑進去，臉上是稚嫩的神情，「那我再多睡一會兒，楊先生說，等我養好了病，就教我讀書，我要快點好，快點去找楊先生。」

( o1 D  u7 Y0 ]2 Z1 d% t" u! ]　　昆哥覺得睡了覺病就會好得快，那樣就能讀書。

　　哪有這樣容易的事。

　　沈敬元覺得昆哥的話又好笑又讓他感動。

. U* |$ G) I' \; I7 s　　「昆哥說的對，昆哥好好睡，爹爹就在你身邊。」

　　大手和小手握在一起。

1 J4 B) n% \6 I! z, T　　……

2 b6 D; d' n& B7 ]% H/ _; U( H　　婉寧也握緊了沈氏的手。

# p  h& z* |3 r2 j! M　　沒想到眨眼就到了要分開的日子。

　　沈氏眼睛裡滿是淚水，「好好照應自己。」一說話，眼淚就掉下來。

　　姚宜州親自來接婉寧，可見姚家二房是真的將婉寧放在了心上，沈氏將給沈老太太做的抹額拿出來送到婉寧手裡，「我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總是親手做的就給二老太太帶去，二老太太不嫌棄才好。」

　　二祖母不會嫌棄。

　　「母親不要回家庵那邊住了，就住在外祖母身邊，這樣也好互相照應。」婉寧將頭靠在沈氏肩膀上，沈氏伸出手來撫摸婉寧的發鬢。
1 f: }6 p3 m3 k8 p
　　「母親還這樣年輕，為什麼要過那樣的日子，我小時候母親明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打算盤，母親還順著我的心思讓我學。」
6 M! i3 D( ]- Z0 S6 I
/ y% d' Q$ L6 |* Z) L　　「我現在還記得母親說：只要有這個本事，就算母親不在身邊也能在這個家裡安身立命。」
$ M- d. G1 B7 V  Y4 E
　　「被人從池塘裡救上來，我想了許多，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很多事，不能自暴自棄束手待斃。」婉寧說到這裡，聽到沈氏抽噎的聲音。

9 V4 @# N. {* l6 I4 z1 \  u7 A　　婉寧抬起頭，伸出手指將沈氏的眼淚擦掉，「母親，咱們一家人會有好日子。」
0 D' ~7 u1 T/ u; t2 O% J- z/ Y' r1 e
　　一定會有好日子。

" }' ~1 S$ Z5 f' o1 L　　「在此之前，母親要好好保重身子。」
1 Z2 V' L6 F: I  I, l  k; Q0 |
　　沈氏臉上掛著淚水，嘴邊卻是笑容，點頭應允，「好，母親都聽你的，等母親病好了，就去你身邊照應你。」
2 m% {- r# N+ Y, t( u3 N% s0 G
　　來揚州的那一天，頭頂烏雲密佈，空氣裡充滿了潮濕的味道，她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見到久別多年的母親，跟祖母說了兩句話，她就徑直去了母親住的院子。

0 Z+ x  I9 s9 H' c) U5 S2 w7 o　　她跪在雨水裡，雨水冰冷刺骨，見到母親那一刻卻什麼都忘記了，睡在母親暖暖的被窩裡，讓母親梳理著她的頭髮，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抗爭。
' K5 ~; K4 E3 Q. K6 ?( |( @
; q: c6 x3 t* o! U8 g　　如今就要離開揚州，雖然頭頂是豔陽天，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身邊少了母親的照顧，沒有了最關切自己的人，心裡就好像硬生生被挖走了什麼。
6 _' Z4 |0 F6 }! F6 C
5 A" n; ~$ ~( n! F! b0 ?% b　　婉寧跪下來向外祖母和母親磕頭行禮。
' \- C8 h4 D- o: G! C% t
　　母親忙著上前將她拉起來。

　　「也不多待幾日，就這樣慌慌張張的……」連外祖母的聲音中都帶了哽咽。
3 T5 Z# j4 I7 i1 l9 j
7 B* ^6 i" g" _, D7 V% B) g9 Z& v& t; d　　沈四太太忙在一旁勸說，「等您身子好了，我和老爺就來接您去京中住幾日，您不是最喜歡京裡的糕點。」
1 i7 C5 f4 }" g) R0 _% \, S& b+ I
& P' Y0 x) J# K4 u　　「都容易的很，咱們沈家在京裡有宅子，還不是說去就去得的。」
, W! k. y: e+ m* i+ J9 F
　　沈老太太搖搖頭，「年輕的時候身邊有你們絆著脫不開身，老了沒用了，又哪裡都去不得了。」
- y+ [! o; ?; M
8 x7 f& M! a4 u* {- P1 |2 J　　「您還不老呢。」沈四太太笑道。

　　童媽媽帶著下人將婉寧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姚宜州也來跟沈老太太辭行。
! |( o4 {" ?$ L" Z
7 L! ^& N2 w9 L; t) S5 P" Q5 V　　沈老太太看著姚宜州不禁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年姚家二房一臉的高傲不和沈家來往，姚家三房倒是為人親和，好像不在意他們商賈的身份，誰知道姚沈兩家結親之後，一切都反了過來，關切沈家的反而是姚家二房，看不起沈家的是三房。

- j: V  f/ |2 l　　看著外祖母的笑臉，婉寧一時失神。

　　外祖母年紀大了，不知道將來她還能見幾次，年紀這樣大的長輩張羅著給她做點心，陪著她說話，跟著她又哭又笑。
/ O; {5 L2 `1 }$ E2 ]/ i" T
# e  V  |0 [7 R6 c/ e. r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幸福，得到一次，就彷彿讓人嘗到一絲將來要失去的恐懼。

　　婉寧又跪下來向沈老太太磕頭，「外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等著外孫女接您去京裡。」

　　沈老太太伸出手來，「快起來，快起來，外祖母等著你。」
3 i8 w# ?  T) N3 A* m
7 }6 A% j6 j9 V) V　　……
. j) n, @- [0 q0 C
0 |6 }9 z" Y5 K6 o5 t, O　　沈敬琦坐著慢慢地喝茶，看看沙漏，他心裡開始有些不安。
5 i- v( V3 M( @3 u( X! l
　　論理說，婉寧都快走了，長房老太太應該打發人來叫他過去說運茶的事，怎麼卻沒有半點的動靜。
6 ^! _* ?" y" ^& a6 Z# D
" C( K; r) p- C+ w2 `　　沈敬琦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長房一定會求到他。
* e! |( j4 i! `: C8 Y1 \3 i( m
, c' w( j& v* J4 \6 I5 @5 B& y5 `) e　　肇氏撩開簾子進門，沈敬琦立即抬起頭來。
" c3 v8 z  `  K9 n8 b0 x& W
' F6 w( N$ o, ^* r　　「大嫂問我們到底去不去長房？」肇氏道。
+ b0 J' r4 k+ ~8 [& o' ~
1 X+ |! I0 D0 R. \# `; {% r) N　　長房沒來叫他們，他們怎麼去。

) ?5 Y- g7 g. q9 c! j# T$ N$ U, m　　「老爺，」外面的管事媽媽上前道，「長房那邊傳信過來，請老爺太太過去呢。」
) C6 E: ?7 v, b+ R1 H
# [  @, s! C1 I　　沈敬琦眼睛頓時發亮，「來了，他就知道，婉寧走之前定然會將這件事說出來。」

8 E$ _4 ^! U1 @1 l. b4 R4 ?" f; P　　「走，」沈敬琦得意地看向肇氏，「收拾收拾，我們去長房。」
' W* f) G8 m6 }* d
　　剛到沈家長房門前，沈敬琦就看到一輛輛馬車向前走去，婉寧準備要走了。
' b  Z7 H& t6 _

sanji32

第七十八章 諾言

& w9 B2 L; R# B: @5 h) d, b　　肇氏忙讓人扶著下了車，快步走進垂花門。

　　沈氏拉著婉寧走出來。
4 Z) ]+ _3 Z1 K
　　婉寧向肇氏行了禮，肇氏忙道：「早知道這樣著急，我應該早些過來，差點就要送不上。」
$ |% B* W8 z8 N3 h& _8 G
　　沈敬琦一臉的諱莫如深，不時地去看沈老太太和婉寧。
2 G  D8 Z& N# C$ Y
　　「好了，好了，快走吧。」沈四太太催促。

　　沈氏點點頭，「免得讓姚家的車馬等著，」說完將手裡的鐲子退給婉寧，「這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你戴著。」
- a$ P! A: Y+ H/ O, ]" e
5 x: ?8 C2 Y. h- A2 `　　母親身無長物，能給她的只有這個隨身戴的鐲子。

* Q, Z* y  g$ B& X　　婉寧上前一步抱住了沈氏，「母親一定要聽女兒的話，好好養病，外祖母也要母親照應。」
! j/ `% C# U0 M  c9 ?, Y
' t/ b8 i; Z" {( F9 `　　婉寧和沈氏分開，童媽媽帶著幾個丫頭來服侍婉寧上車。
1 J$ A, B# G. _. N+ M" C
# P$ @$ J( R/ X　　坐進馬車裡，車開始緩緩前行，婉寧撩開簾子向後張望，馬車轉了方向，再也看不到外祖母和母親。
% P$ _: O6 ^. I
　　將婉寧和沈四太太送走，沈老太太讓沈氏扶著進了堂屋，沈敬琦也在屋子裡坐下。
+ b3 z/ r. c2 m+ g6 I
. h: I5 W* N3 j; \2 V- @! m7 R  J6 Y　　沈老太太安慰了沈氏幾句，看看屋子裡的人，「都留下來陪我老太婆吃飯吧，老二過幾日就要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我們一家子也沒有多少日子團聚。」
6 k' F; Y2 m# O1 N
+ I/ d9 N% f( e# ]　　老太太說起他去邊疆的事，也就是說，不會用他上京。
9 _) Y0 P/ p& n# [
1 ?; _" |1 z: v6 U! ~# ?7 V　　沈敬琦有些驚訝。

. ^( r) i+ j" B1 ?3 t. {　　沈老太太正好看出了端倪，一臉的笑容，「老二你看著我做什麼？」
" x, ^- {# z6 t( w' O% |; y" b/ {
　　沈老太太話音剛落，管事進門稟告，「老太太，祝三過來回話了。」
- i! B3 _5 N% k- X. y
　　管事將祝來武帶進屋。
; L4 I5 A9 U, ^  E1 b
　　祝來武道：「老太太，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四太太和姚七小姐回到泰興，我們也能搬運，不會誤了事。」
/ f% M; ~5 }5 I
; ^* t4 u  Q0 @" @　　沈老太太聽了頜首，「要仔細著，你素來辦事妥當，四老爺才將這件事交給你，千萬不能出差錯。」
; h8 a0 N3 C2 q# F) @1 ]. Q
　　祝來武低著頭，「您就放心吧。」
7 C" ?! Y% q7 Z( z
　　沈敬琦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詢問，「老太太說的是什麼？要搬運什麼去泰興？」
( l3 c. J3 [# q1 M
! z* q1 E0 \! y# D' }. W1 R" l　　沈老太太看向祝來武，祝來武笑著道：「是城磚，從儀真搬運城磚去泰興。」
1 B% |9 C* Q5 _# ~
　　搬運城磚？

　　怎麼會突然搬運城磚。
( b* w/ M6 q. ]/ F" F
$ l# t- ~) k4 _' z2 R2 u　　沈敬琦怔愣住，這是要做什麼？婉寧要城磚做什麼？

　　沈敬琦道：「我們家今年捐過城磚了，為何還要買來。」

　　祝來武一臉笑容，沈老太太也掩嘴笑，「都說你鬼的很，怎麼今兒倒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捐什麼城磚，我們是分船帶運城磚，既然我們跟著朝廷的船去京城，就要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帶運朝廷吩咐下來的東西。」

　　跟著朝廷的船隻去京裡，這話從何說起？
& P* G3 x( \& D( Y/ M) ^
! V6 W. F/ `4 k0 f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能帶運城磚，那麼船上帶些自己的貨物那就稀鬆平常。
* {- ~( h' X7 ]: B* k, r0 K
　　也就是說，婉寧的茶葉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船運送，他還以為婉寧會來求他。
! s* t8 G  c: H5 I
. S6 v# x( @& c; E5 x- E& v　　什麼時候，婉寧打通了這個關節。
: S+ X6 q1 l0 Y  ?, k
　　這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樣多，不但定好了船隻，還在儀真買了城磚，將整件事想的這樣周詳。
, j( C9 V# l" [4 G% a0 O8 e2 G
5 N3 a3 b+ [$ d7 F　　肇氏也隱隱約約將整件事聽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6 E7 q- h5 X% i: P
( `1 i: z# ]/ Z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臉豁然紅了，整個屋子裡看似只有妻子知道他心裡所想，其實老太太不會不明白，所以才會那樣笑他。

, `) L. `" n  c5 O1 F+ C　　他一心認為婉寧會來求他，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 S  U" A5 o  `# O8 ]
+ w0 E1 `* S2 d　　「一轉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我還記得你們兄弟小時候經常過來玩，兄弟三個因為抓個蛐蛐打起來，晚上都被罰了跪，小廝偷了飯菜給你們，我和老太爺過去的時候，你們哥仨高高興興地邊說邊吃，沒菜了就用饅頭沾菜湯，那時候老太爺就說，你們雖然不是同房出來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日後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 I3 S) p4 |1 u
　　沈老太太接著道：「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正是兄弟齊心的時候，千萬不能因為什麼閒言碎語就鬧起來……」

　　沈老太太和藹地看著沈敬琦，「我知道你們辛苦，這次京城鋪子的事我也不是向著婉寧，我是讓掌櫃算過，將鋪子都盤出去會讓我們喘口氣，可日後要怎麼辦？老太爺是好不容易才將鋪子帶進京，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都說守業艱難，我們現在豈止是要守業，更要讓沈家興旺起來，這樣整個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飯吃。」
8 a# v2 }3 x: o# S
　　沈敬琦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是這兩年肩膀上擔了重擔，身邊人都說他比四弟強，他表面訓斥，心裡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冤屈，這才張狂起來。
+ {; l0 P+ ?1 O( Y' A' D
( p) C+ w) h& z+ `; A　　如果他好好想想，來跟老太太商量，就不會這樣。
  d( j+ l& _9 n
　　是他錯了。

, u  s  m( E/ C+ g8 y3 P　　「老太太，是我錯了。」沈敬琦站起身來。
, D" m7 z# R8 E) m
　　沈老太太道：「知道錯就好，以後兄弟之間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這樣艱難，你們自己再鬧起來，這個家就要敗了。」

/ e, e" U" {/ ^2 {　　「你說婉寧是個外人，姚三老爺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後，姚家更是處處為難沈家，婉寧能從姚家到沈家裡看我和你妹妹，這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被姚家長輩責罰，一個內宅中的小姐，連這個都不怕，你卻不肯想想她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而是針鋒相對。」

　　老太太的話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發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

　　「你仔細想想，婉寧若是心裡不掛念沈家，為什麼要幫沈家脫困，在泰興因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爺責罵，差點就被送去家庵，這樣的孩子你若是還要冤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 F: T# I2 }. E% g6 h: o) |
) \# b3 T# @) t6 L3 Y9 [& z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對。」
6 O  U* b6 U- V# f4 m
, B" V2 Z, v! o* R* i  ?　　「就算是她自己要賺錢賣茶，你這個做舅舅的都該幫著她，更何況婉寧是為了沈家，再說她又不是在胡鬧，還有你四弟弟跟著，你連你四弟都不信？」

) z2 ~$ H# ^: v+ }' j$ b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是連沈敬元都不信。

　　老太太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 O/ O' l( w9 H& |6 w
　　沈敬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意洋洋等著婉寧上門來求的情形，他就覺得羞臊，就像是將自己心底裡最醜陋的一面，擺出來給所有人看了個夠。
. Y9 v4 A8 ]; [0 `; o& K
2 N! K$ L( I5 o& f　　他真不應該這樣，看輕了婉寧，最終被看輕的是他自己。

　　真的一心關切沈家的生意，這幾天他就應該跟著掌櫃一起核算賬目，而不是較著勁等著看長房的笑話。

! r2 \1 b* p* }4 Q  Q　　就因為這樣，他才站在這裡說不出話來。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 k: N: u* L6 H$ n. ^4 }
! H$ ?  ~8 `3 H  N　　沈敬琦只覺得口乾舌燥。
$ q. @( N& f# S, ?  S
% G$ A# Q  P3 T; l. P- u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
& y# m- V# Y- O, \3 ]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卻到頭來一腳將沈家踹開，自從和姚家結親，沈家是沒少吃虧，休了辰娘兩家就不該再來往，姚家卻抓住婉寧這張牌，處處為難沈家。
% B7 ]' a0 W; P" }! q- L
　　他是氣四弟心慈面軟，不該就這樣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將他們歸於奸佞小人，他一直覺得婉寧來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婉寧提起京城的鋪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聽說這件事他頓時火冒三丈。
1 L! b, R* K+ h! ~* `9 S8 S$ j3 ~
8 p' o! ?7 c; p! w　　興沖沖地來長房想要給婉寧一個教訓。
, }: d! o- }3 t8 K4 Y3 Y
　　結果受到教訓的人是他，他站在這裡，除了認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 v) L0 }+ K, n/ j　　是他錯了，他真是沒臉見人。
) Q0 [! @& \# U* s
) @' e" E$ t& m( s: H7 S" M　　……

8 o) d+ f% m7 N: m- ~0 @　　崔奕廷站著看漕糧陸續裝船。

　　陳寶不停地去看自家二爺，太陽當頭照著，二爺那冰渣子臉上化開了，浮現出些笑容，說來也是奇怪，二爺的性子突然變了，不再做一個富貴閒公子，突然對糧食感興趣起來，特別是來到泰興，只要看到漕糧就兩眼放光，就像他每次餓肚子時一樣，他有時候心裡有些擔憂，是不是他伺候的多了，將餓病傳給了二爺一些。
+ Q' Y; u" C+ D1 O9 c% t6 K
5 m. s0 R. Q; Z) L* f- z　　「有沒有和姚七小姐說，我們就要啟程了？」崔奕廷淡淡地吩咐。
* C( K' M  w, l% f5 q* O5 a$ ]9 C
　　「說了，」陳寶話音剛落轉眼就看到了沈家那個常來常往的小廝，用手指過去，「這不，已經來了。」
0 }7 `6 S3 p" T7 e
　　祝來文快走幾步給崔奕廷行了禮。
5 e$ P5 C0 u7 {2 `  A; Q. n( u- ?
　　崔奕廷道：「姚七小姐的東西都備好了？」

　　祝來文笑容可掬，「準備好了，我們小姐吩咐要將單子給崔二爺看。」這單子準備出來可不容易啊，他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不知道崔二爺看了又會如何。

: B( I# H4 g, ?* c　　祝來文笑眯眯地將單子遞過去。
. P! w( T, v2 i& y) b5 V
　　崔奕廷順手將單子打開。

　　除了要帶去京裡的雜物，還有茶葉。
) V9 w, ?2 v7 z
　　「茶葉？」
/ y& V  N/ P3 i1 T9 J+ g
( [# V" l% W/ N+ D7 V' B　　「是啊，」祝來文笑得很歡暢，「我們家七小姐說了，還有這些茶葉。」
3 X* Z* _- ~; q. a" E3 a3 j
　　鳥兒嘰嘰喳喳在枝頭上叫，撲撲楞楞搧動著翅膀，陳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爺站在那裡，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雖然看起來仍舊容光煥發，氣度雄遠，風采翩翩，卻還是有一絲失算的驚訝，抬起眼睛看籠子外的人。
+ l- N8 ~2 P' G) e2 d
　　「你家小姐在哪裡？」崔奕廷抬起頭忽然道。
, v1 j9 e# u. F/ ]4 z
6 h/ k4 [! t) C) ]2 Z+ S　　這下該和小姐好好商量了吧。
# M6 d& n$ t, s! N9 a" K
　　這位崔大人一表人才，總不能失信於人。

4 x' k3 r  _' O/ z2 O# Y　　這是七小姐的原話。

　　祝來文覺得心情很好，「我家小姐就要回來了。」

+ Z5 X& p6 H9 `  L　　崔奕廷將單子收起來，「明日我去沈家拜訪。」
% B: Z9 H* R! a& h* [3 C' n
8 s0 T* ?7 X4 {* h  r3 R　　……
1 O# F2 u" q/ |& [4 J5 s  X/ q& I
　　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又跟二祖母說了會兒話，婉寧才躺在床上。
! S8 Y3 d* \1 U: l! c5 H
　　屋外傳來鳥叫聲。
: [) i2 l% J& V3 d2 L8 ~
　　婉寧咳嗽一聲，外面的落雨忙端燈進來。

) p1 M8 _8 p" K% p　　「小姐是不是想喝茶……」

　　婉寧搖了搖頭，「外面是不是有些涼？將鳥兒拿回來吧！」

& B* e  V. J: y& E* b　　落雨應了一聲。
9 s& h/ P6 y# k+ i9 U
8 v/ R( t) k0 x! Z$ n) W* j6 s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裡的溫度更舒適，鳥兒發出輕輕的兩聲叫，就安靜下來。
( R9 x! X9 h. p3 K
7 ~! S1 d; q. }　　婉寧不禁笑，沒想到這鳥兒還挺嬌氣。

　　才見到這鳥的時候，籠子裡的鳥兒歪著頭用黑豆般的眼睛看她，那種神氣像極了崔奕廷，當時她就想真是什麼主人養什麼鳥兒。

　　崔奕廷很聰明，不過就是眼高於頂，過於驕傲，這樣也好，對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話不會不認。

9 D: e- o% c9 b1 h6 {  ]　　只有抓住他的弱點，才能讓她如願以償。
# ]" b4 b% O* G) w) [% ?" P
2 r: K6 C5 {2 f; g3 J% Z8 t　　一還一報，這算是她和崔奕廷做的最後一筆生意，等到了京城，就各走各路不必再禮尚往來。
$ ]' {% |0 C. b/ ^/ L- j& s
　　……
1 e+ n$ z+ {4 ~
/ V" a$ g) P" d; |/ e　　崔奕廷閉上眼睛就能算出他用的船隻運載的數目。

1 `5 l0 T. _7 e' l. S0 T( O! n3 R, n　　「二爺，平日裡一條船運載漕糧四百多的石，平日裡運載的船本來就十有八九都不夠，現在大批漕糧已經北上，我們要運的只是從南直隸查到的這幾船，沒有了平日裡運糧的船，我們都是徵用的民船，民船不如官船，能運的糧食本就不多，現在我們還缺船，更別提要加，東西，這可走不了啊。」
$ E1 ]% f$ L9 l4 q
　　「您怎麼也要和沈家商量，要不然少帶東西，要不然就不能搭船。」
% Y/ |0 ^- Z9 e0 V3 b6 i4 E% Z, n2 B
0 J2 {) a; N+ d+ s: o  r  A) T　　就算是這裡的幕僚，也還沒有人知道他要送的是姚七小姐。
7 x- O* A% }" d2 g% J
$ `3 w2 e6 x/ {) p0 {　　姚七小姐提的要求，他是一早就答應的，怎麼可能反悔。

+ r6 |7 z& e* M$ E' s( z" U. J　　水道淺深不一，船重則轉不快，遲了時日，證據運不回去，等到河道凍結就會停滯在半路。
8 y( Q9 b# r: j3 s' G  M
+ p( b7 s8 a* r6 v　　這些不用幕僚說，他也心裡有數。
: h) ]4 i$ U2 M' e
3 d4 T# R, ~# h1 U( V　　崔奕廷想到這裡忽然臉上露出笑容來，他還真是被姚七小姐擺了一道。
- D$ z7 {6 d$ Y" c2 G" E
　　「何必那麼麻煩。」

: L* Y1 W3 I' `( S　　另一個幕僚道，「不帶也就是了。」

　　屋子裡滿是反對的聲音。
  ?( U# ?9 _+ L, f9 `+ ]$ \
　　「東西照帶。」他說出去的話，別想讓他收回來，更沒有反悔的道理。

　　「二爺，您還是想一想。」
& i# P4 s. X& R+ @- |4 B
3 a7 {6 c7 q% |& [　　崔奕廷站起身徑直從書房裡走出來，陳寶忙跟過去。

　　既然是他答應的事，就要有個解決辦法。

$ D  b* }* D$ u+ L' [- t6 D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沈家。」

3 f$ T5 H* w3 B2 d8 i4 b, L0 F& g　　……

7 g* @9 j5 w+ t　　沈四老爺準備上京，沈家院子裡都是忙亂的下人，一箱箱東西都準備好放在屋子裡。
- x" ~  g+ Y) [5 M7 j
( m- |, R! I3 C3 y0 s$ P. u　　沈敬元將崔奕廷請進屋，他是沒想過這位巡漕御史有一天會登沈家的門。

/ \6 L# [  U% v9 A6 U5 D5 r　　沈敬元向崔奕廷行了禮。
% q3 U5 i" w) M( W, u! m. J
" B5 M/ H4 d8 k4 `- x: X: p　　崔奕廷這才坐下來，屋子頓時變得十分安靜，沈敬元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麼打官腔，若是往常有長輩那層關係在，他也能迎合著說幾句，可是想起那一箱子的燒餅，他就覺得不自在，誰知道這個崔大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8 x1 S$ M$ ?  h4 v
　　這種見面的機會，日後還是少來得好。

　　兩個人枯坐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崔奕廷抬起頭看到一個身影，穿著淡青色的裙子，手裡提著鳥籠，聘聘婷婷地走過來。
) k7 s( s5 j; L9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