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寵】作者:茴笙 -《全文完》

g520

第150章 安撫
4 R' T+ ?3 N& M" c
　　西山的這場動亂在第二天早朝後終於傳開，大家都知道昨天夜裡宋楚恆帶著親衛潛入西山刺殺天一道長，與守衛的羽林郎發生激鬥，雖然最終宋楚恆被誅殺，天一道長卻也負傷跌落山崖。
% A: f; z' x+ e, }9 ^
/ x) D4 W1 K! c1 T- C7 t　　西山之下便是煜水，皇帝命人在附近搜尋七日，卻始終一無所獲。而在尋找道長的這幾天裡，宋楚恆等人的罪名也被定下，抗旨不尊、欺君犯上，再加上害死天一道長，最終與宋演一樣帶著滿身的罵名下葬。不過還好，他在嶺南的親人沒有被牽連，群臣百姓都不免讚頌陛下的仁慈。

　　葉薇和沈蘊初也曾喬裝改扮去找尋過謝道長，然而她們兩個女子幫不上多少忙不說，第三天夜裡沈蘊初更因傷口沾水而發起了熱，被送回宮中時神智都不清楚了。御醫說她生病還有部分原因是悲傷過度，葉薇握著沈蘊初的手，許久許久沒有說話。

　　她寸步不離地照顧她，聽著她在夢中含糊的呼喊，聽著她的啜泣懇求，只覺得連哭都哭不出來。那樣要強的蘊初，從不肯在任何人面前袒露這份感情，她只希望謝懷能夠平安地活著，卻沒想到這樣微薄的心願都不能實現。終究是遍體鱗傷。

　　到了第七日，蘊初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葉薇腳步緩慢地朝外走，迎面碰上了等候已久的賀蘭晟。這幾天他一直不曾干預過她的行為，無論是親自去找謝懷，還是沒日沒夜地照顧蘊初，他都由著他。他唯一做的，就是每天都會親自來看看她。
  W/ N( i% N# n/ t0 k
　　葉薇不想說話，沉默地走到他身邊，賀蘭晟握住她肩膀，低聲道：「你需要休息。」

　　葉薇抬眸，他的神情平靜中透著股堅定，「前幾日你需要發洩，所以我沒管你，但現在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聽話，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
; i4 y; ^: W9 ]
2 l  u2 b" V+ C! K" T) Q4 @; J　　彷彿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葉薇一陣眩暈，踉蹌著朝前倒去。賀蘭晟接住她身子，將她打橫抱起，葉薇頭靠在他胸前，雙眼迷濛。

+ Z4 ^% S1 B& n& [( v　　他親了親她頭髮，「安心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 d4 `4 t! ^! T- q
# Y0 z' k! G# w" {　　.
, _% ^0 v" P  H8 `, ~/ \
5 y4 K( o1 W3 ]　　這晚葉薇做了很多夢，上一世的，這一世的，點點滴滴都是她和那個人的經歷。那些畫面匯聚成一隻流光溢彩的花瓶，高高擺放著書架上。她伸手想將它取下來，它卻搖搖晃晃摔在地上，成了零散的碎片。她坐在地板上，握著這些瓷片想要把它們重新拼起來，哪怕手劃破了、鮮血流了一地也不肯放棄。她天真地想著，也許當她把這個花瓶拼好，就能回到從前，謝道長就會再次出現。一如那個雪夜他們在太液池邊重逢，依然吹奏著舊時笛曲。
7 w4 S) s  w  |( u2 M" f% T
　　可就在快要大功告成的時候，已經成型的花瓶竟變成粉末，嘩啦啦落在她掌心。一陣風吹過，她呆呆地看著粉末被揚到半空，飄飄搖搖離她遠去。那一刻，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座山崖，看著謝懷在眼前消失，天塌地陷般的驚恐……

　　「謝道長，謝飛卿——」

/ ~; Y$ z- x7 Q: k# Q　　她睜開眼睛，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賀蘭晟坐在榻邊，見狀上前用絲絹為她擦拭額頭，柔聲安慰，「沒事的，都是夢。醒過來就好了。」

　　葉薇神情呆滯，賀蘭晟沉默一瞬，「蘊初已經醒了，你若是不想再睡，就過去見見她吧。」
& D# ]! p! J/ ]6 N! C9 x8 P& w& ~  D
　　她還是沒有動，賀蘭晟只當她不想搭理自己，正欲出去換安傅母進來，卻被拽住了衣袖。
3 \0 ~  a- q9 b% c0 n9 V# t6 m
; ^; \' G0 q$ l　　「不要走。」
6 R& J# o% W6 ?! z
! Y# J7 ~5 w7 W　　他低頭耐心道：「我沒想走。我只是去叫安傅母進來，她很擔心你，讓她來陪著你或許會更好。」

3 X2 H! J* Z6 U4 A/ H1 h8 A" k% y　　「我不想要別人，你留下來就好。我想要你陪著我。」

. r2 W$ R$ s) o1 j; t　　賀蘭晟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本以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她會想要慈母一般的安氏陪伴，可她卻拽住了他的手。

　　「好，我陪著你。」
! p; E: o; [2 a. C1 }6 i. J
; _, p% a* N) Q$ i　　懶得脫靴，他直接躺到了榻的外側，葉薇把被子往外扯了點讓他也蓋上，然後靠到了他懷中。賀蘭晟的臂彎被她壓在身下，手掌輕柔地在她背部撫摸，像是在安撫悲傷的小獸。

　　「去搜尋的人……還是沒結果，是嗎？」
$ V( [" v& \& }* k
. K% Z7 q3 Q1 V0 ^1 U/ Q& L　　他不語，她悵然一笑，「謝道長是個果決堅定的人，其實早在他跳下去那刻我就該死心了，這幾日遲遲不肯放棄，只是不願意相信。」

　　賀蘭晟想了想，「他對你很重要，對嗎？」
- c, C9 V3 T6 b0 Q0 Y* \1 r8 l1 m
　　這是他第二次問起葉薇和謝懷的關係，而上一次，也是因為謝懷為了葉薇可以不顧性命。他覺得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感覺很奇怪，早幾年不恥他禍亂朝綱、恨不得親手誅之，後來發現自己和他竟愛慕著同一個姑娘，又變成了情敵，到最後，他們竟因為同樣的原因攜手合作，卻害得他丟了性命。
4 a+ e0 c9 K9 O( y  R
　　葉薇視線飄到半空，彷彿陷入了久遠的記憶，「很重要？當然。在這世上只有幾個人是我寧肯自己死也不願他出事的，其中就包括謝道長。無論是作為宋楚惜還是葉薇，我都虧欠他太多了……」
" q. \& ~. m) ]. J
　　賀蘭晟神色不變，「可他不希望你死。他希望你好好的，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新生，他希望你過得快樂。」

, ^- A: E, i9 k% H, G　　葉薇咬唇，再開口時聲音裡帶了哽咽，「我知道……」

( L) R* `6 O' N9 a0 }5 I　　扣住纖腰將人往上拉了一點，他讓她的下巴靠在自己肩膀，兩人的腦袋抵在一起。唇邊帶著絲笑，他柔聲道：「如果你實在很難過的話，可以這麼想。也許他和你一樣，發生了一段奇遇，以全新的身份活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在那裡他可以隨心所欲，可以將一切都重頭開始，不會再有任何的牽絆。他會過得比從前更好。」
5 H7 E' R% O! F0 Q
, C- U3 _% F: M' \　　葉薇安靜地聽著他的描述，竟也投入了進去，「……也許，他還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她會陪著他走遍漠北江南、看盡世間美景，讓他不再寂寞。」
) t" H" ?, R3 h  t8 c, }, v
　　「嗯，對。那姑娘興許比你還要漂亮，謝飛卿有了她就再也不需要你了，我也能安枕無憂……」
4 A; s! Y/ |+ s& ~7 O
. K6 l, I+ d  A, C/ D　　葉薇「撲哧」一笑，唇角剛剛揚起眼淚就簌簌而落，她不再掩飾，揪著賀蘭晟的衣襟埋頭痛哭起來。這是自那夜西山後，她一次落淚，彷彿要把所有的悲痛都用哭聲發洩出來。賀蘭晟摸著她劇烈顫抖的肩頭，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 i- D  U7 t" J0 |5 f5 {
　　能夠哭出來才是好事，之前那樣默不作聲地忍著，看得他真是擔憂。

　　.
' u5 k* i6 t* t- b- p
- l6 B6 i2 u6 D- B# l$ b　　秦以蘅這幾日一直把自己關在含章殿內。宋楚恆死了，謝懷也死了，她最想殺的人卻安然無恙。朝野對此議論紛紛，她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想法，只好每日下棋練字，沉默等待。

　　按照原本的計畫，葉薇會被宋楚恆抓住然後誅殺，那麼她就不會有機會說出書信的事，皇帝事後就算追查也不會想到她的身上。可是現在她活了下來，秋後算賬、順藤摸瓜，她知道自己逃不過。

. p, T# I9 h+ ^* b2 b　　他終於來了，卻不是單獨一個人，身邊還跟著她恨之入骨的女人。葉薇眼神冷漠如寒冰，順手便把一封信砸到她臉上，「物歸原主。」
# U% ~1 L# w# d2 B
　　她沒動，也沒做徒勞的否認。敗局已定，坦然面對還能保住最後的體面，她可不會像旁人那樣痛哭求饒。
( e8 x4 l6 V0 S; |7 ?9 s! f! l
　　信紙晃晃悠悠落到地上，葉薇一腳踩了上去，「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會犯姚嘉若和宋楚怡那樣的錯誤，沒想到你竟如此冥頑不靈。與叛賊勾結，你就不怕陛下滅你滿門嗎？」
7 \! K2 l: |1 ?( ~
5 t( R" W8 z: ?& a7 u4 r6 N$ e9 d　　秦以蘅牙關緊咬。這一幕幾日來早已在她腦中上演過無數次，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本以為來質問的會是陛下，卻不料那人竟一言不發，任由葉薇對她撒野！

+ J. k+ a- {* r3 u$ m　　見她還是不說話，葉薇嘲諷地笑了，「哦，你一定是想著，陛下才拔除了左相一黨，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又怎麼敢再動你的父兄？沒錯，確實是這樣。但他難道不能把這筆賬記在心裡，等到局勢穩定後再發難嗎？他又不是沒這麼做過。」
) ~8 ~: J' ^: \+ X
　　秦以蘅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縫，「你……」扭頭看向皇帝，「陛下，此事全是臣妾一人所為，與我的家人無關。其實……其實父親還勸過我，他讓我不想再想著皇后之位，早些放棄……」

　　賀蘭晟懶懶地掀了下眼皮，「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聽令尊的話，非要自蹈死路呢？」

　　秦以蘅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那模樣倔強無比。賀蘭晟忽然笑了，「說起來朕還沒有誇過你，能看穿朕和天一道長的計畫，還能設法找到逃亡在外的宋楚恆，給他送去消息，你很有本事啊。母后當年看中你，大抵也是喜歡你的本事，不過她若是知道你本事已經大到這地步，恐怕不用我說自己都會反悔了。
8 N' M0 U* `5 c. d
　　「這麼多年你是不是覺得朕很對不起你？你是太后選中的太子妃，我卻硬要娶宋楚怡，你是覺得屬於自己的位置被人搶了，是麼？」

" Q: M0 C& h5 ]# _4 h" |. J　　秦以蘅這回終於不再躲閃，迎上了皇帝的目光，「是，我才該是您的妻子。」

. `8 }# }; [1 \　　賀蘭晟笑容更深，隱有嘲諷，「可在朕的心中，我的妻子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你。」

& M. b  ~9 u# J; L* j( `+ R　　秦以蘅身子顫了顫，賀蘭晟冷冷道：「漫說一切都還在商議，就算真的開始過六禮，納徵未成之前你都算不得朕的正室，又憑什麼把朕看成你的囊中之物？真真可笑。」
# Q9 U( N6 t' T; m

g520

第151章 結局
9 L! P% M5 B; n! ?4 k
4 f7 g4 N# ~  F0 w6 A( H- V　　他言語無情，輕而易舉就否定她多年的認知，秦以蘅的神情從震驚變到屈辱，白淨面皮也漲得通紅。

3 j6 y+ X( Z1 ?6 V( ^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婚姻之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他對宋楚怡那般親自登門提親才是被世人斥為荒唐的。她從來都不肯承認宋楚怡的身份，認為如果不是她使了什麼狐媚手段皇帝必然不會這麼對自己！她才是名正言順！
7 V0 b( o6 m  i% K0 E
　　可現在，他居然對她說她根本就不是他什麼人？那她這麼多年的堅持又算什麼？！
7 O2 _* k, Z- z/ Q5 l
" k/ t0 N: c5 r. w　　攥緊了拳頭，水蔥似的指甲掐住掌心的肉，她道：「殺人還不過頭點地，陛下這是專程來羞辱臣妾嗎？你未免做得太狠了。」

2 _$ W2 C) G% B, U6 z) W* }　　「不，不是羞辱，我只是來告訴你事實，免得之後漫長的時光裡你還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一味地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 n$ P5 |& x& ~1 w$ S
' Z4 v4 K: C4 W　　秦以蘅抬眸，面露驚訝。賀蘭晟笑道：「對，最重要的事忘了說了，朕不會殺你。」
1 f2 z  w( e' N. W  y
8 T/ m0 X% L, R' P, B5 R9 O　　拉過葉薇的手，他道：「如果你要感謝，就謝謝阿薇吧。是她認為再怎麼說右相也是國之肱骨，又向來忠心耿耿，他還活著朕卻殺了他的女兒，未免太不給他面子。所以，朕決定換個辦法處置你。」

　　秦以蘅眸色冷淡，「哦？敢問陛下打算怎麼處置臣妾？」
2 `" w' {8 o$ K2 n
( s6 _( N& [+ {5 c; G　　「朕的掖庭還有許多空置的地方，我會給你挑一處安度餘生。在那裡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你可以慢慢地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些什麼。」

4 I1 p; ^+ G- d& b# J$ m5 S　　所以，是要將她幽禁一輩子麼？
) b$ d5 a+ }8 l* I0 ?. d
9 a% N& C7 R2 w　　「當然，這個賢妃你也不用當了，朕不希望你死了之後還可以歸葬妃園寢，繼續礙朕的眼，所以會給你挑個更適合的身份。你且安心等著吧。」

8 b' ?5 M0 s4 t2 m# z2 b　　說完這些，他轉頭看葉薇，「前朝還有事等著處理，你是和我一起走，還是待會兒自己回去？」

9 n% S& t4 g* ]( `* V. m　　葉薇做了個恭送的手勢，皇帝笑著彈了下她額頭，看都沒看秦以蘅便離開了。葉薇捏著紈扇輕輕搖了兩下，「就剩我們了。」
" D; |. p* ?4 m! [& C3 [
　　「你為什麼不殺我？」秦以蘅僵著身子問。

  A$ X  e: r; L1 g; A1 ?; h% ^2 x　　「殺人有什麼意思？我向來認為，活著比死更加折磨，你想一了百了，我卻不能讓你如願。」
$ Q# Y$ c  ~/ B% c1 }6 l  e% ?% N
　　秦以蘅冷笑，「你恨我，你竟這麼恨我？為何，難不成在你心中，我比宋楚怡還要可惡？哦，我明白了，是因為天一道長吧。因為我的介入，他才會死於非命，你現在是想為你的情郎報……」

& p0 ?) J9 {* Y) j! L　　話還沒說完，右邊臉頰已經狠狠挨了一下，紅印清晰。她不可置信，反手就想打回來，卻被葉薇側身避開。她怒意更盛，沖上去揪住葉薇的領子，「不要以為有陛下撐腰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如你這樣無根無基又跋扈囂張的女人，一旦色衰愛弛，就等著被那些恨你的人剝皮拆骨吧！還有你和天一道長的醜事，陛下全知道了，他現在不在乎，焉知將來會不會在乎？早晚有一天，你也會得到報應的！」

　　葉薇回以一笑，「可惜在我得到報應之前，你已經身在無間煉獄了。賢妃娘娘，可憐你在後宮呼風喚雨多年，以後卻只能蜷縮在最骯髒的角落，卑微無助地活著了。本宮真的好同情你。你放心，他們不會殺死你的，在嘗盡受人踐踏的滋味前，我不會讓你死的。」
# k5 K: U) H! ]2 a  {
　　秦以蘅被她預言似的恐嚇激得渾身一抖，宮人終於上來把兩人分開，秦以蘅身子發軟，坐到在地上。葉薇整理好凌亂的襟口，居高臨下道：「好好珍惜最後這幾天吧，賢妃娘娘。畢竟以後的日子，這種場景也只能出現在夢中了。」

　　這裡是金雕玉砌的含章殿，曾經成就了一代廢后的復位傳奇，眼前的女人試圖重複這一壯舉，卻最終失敗。葉薇最後再看了她一眼，女子神情灰敗，再無從前母儀天下般的尊貴與從容。

3 d* a3 J! j; P: q" y　　終究是墮入塵土。
5 r. H* }1 X& U/ C9 O  H
　　.
% D/ n6 u2 K6 z9 y: p& V2 C
　　四月中旬，琳充儀沈氏在漪蘭殿中毒暴斃，原因是誤食了宮娥準備給頤貴妃的點心。頤貴妃與琳充儀向來親如姐妹，此番自然悲痛不已，皇帝更是憤怒，下令嚴查。層層線索追下去，發現下毒者乃含章殿宮女，拷問之後宮女承認，自己是奉賢妃娘娘之命給頤貴妃下毒，卻不料點心竟被琳充儀吃了。

　　消息傳出，朝野震驚。賢妃秦氏素來名聲極好，誰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然而仔細一想，又能夠猜出原因。陛下對頤貴妃的寵愛眾人都看在眼中，冊封為後眼看就是早晚的事了，賢妃若不甘心再次被奪尊位，鋌而走險也很合情理。只是可憐了右相大人，一世英名注定要因為女兒抹上黑點。

9 {$ Y2 S" t" @3 `# t　　然而皇帝之後的處置卻出乎眾人意料。賢妃並未被處死，只是貶為庶人、打入永巷，琳充儀被追尊為琳妃，沈氏一族世代恩蔭，以慰琳妃在天之靈。
2 Y' m+ Q3 }" G
; E7 I$ I2 R: y! T: s; Z　　右相秦岱川對此感恩戴德，連上三封奏疏叩謝皇恩，陛下收下了奏疏輕言細語地安慰了他，稱不會因為秦以蘅的事影響君臣感情，讓他大可放心。

& e" v0 q4 Y" _　　轟轟烈烈的下毒事件就這麼收了場，秦以蘅以庶人的身份被鎖入永巷，永無翻身之日，沒有人猜到這一切不過是君王演給全天下的一場戲。而在事情發生的一個月後，葉薇出現在煜水之畔，送別「暴斃而亡」的沈蘊初。

3 r$ R# a4 f0 P' W' d; H　　天清雲淡，煜水潺潺流淌，有落花漂浮其上。微風吹動姑娘們的鬢髮，拂上臉頰似溫柔的撫摸，葉薇拉著沈蘊初的手，「今日一別，不知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你一切小心。」
3 }' w! y9 n+ q, u2 T  c- R
" P0 L# {( l& |7 R% N2 W) E　　「表姐也是，宮裡不比別的地方，雖然有陛下護著，你也不可大意，別讓那些人算計了你。」

' O  m/ [; E4 q/ o* W　　「我這麼聰明，你應該擔心那些想算計我的人。」
- \2 x0 R" x% Q4 M5 t& W' I% ]. L
9 u6 t7 b3 l7 T3 f  E　　沈蘊初輕笑，「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葉薇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嗎？寧城這兩年恐怕還不能回去，你準備去哪裡轉轉？」
$ b1 k$ n( m$ |  _8 H! ?% E
　　「天大地大，去哪裡都好。」沈蘊初舉目望向遠方，唇邊掛著柔和的笑，「我這幾日一直在想，既然我們沒找到謝道長的屍骨，那麼他也許就還活著，在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反正我也沒別的事情，不如踏遍萬水千山，也許某一天，就和他不期而遇了。帶著這樣的念頭，就覺得前路漫漫也充滿了希望，孤身也不懼怕。」
: c3 \" l% Y8 R. ^7 k, D. w
　　葉薇羽睫垂下，「我也盼著你們能夠重逢。」
( w2 E+ `/ I' b: a( F6 g
" Y4 S1 `1 u3 E. U7 ]' T　　「對了，有樣東西要還給你。」從袖中抽出一管綠笛，「那天晚上在崖邊，你暈過去了，我看到笛子躺在地上，就撿起來了……」
$ ]% i! j4 ~$ s
( q; \" B. t5 m, W. \) E# S　　那個永不能忘的夜晚，她握著熟悉的竹笛站在崖邊，前面便是萬丈深淵，她知道心中視若天神的男人已經葬身其中，那一刻，恨不得跟著跳下去。

7 l3 d' G( _$ D2 V# ^0 s　　葉薇撫摸著笛子玉般瑩潤的表面，「這是他的東西，你留著做個念想也挺好，為何要還給我？」
# G3 O* Y5 F; ~) A
* z- K1 n  v* ]8 m　　「我本來也這麼想的，偷偷帶走，誰給不告訴，等我逃之夭夭了，你再想找我追討也不行了。可後來看到上面的字，終於明白這東西只能屬於你們兩個，我搶不走。」
% N5 C7 N7 |1 i: e: f
7 [% d3 q; v( Z8 Y" h　　笛子尾端是瀟灑的篆書，葉薇輕輕念道：「若水……」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如果早知道之後會發生這麼多事，她根本就不會送這管笛子，更不會刻這兩個字。
1 D/ ^( P6 }) g
　　沒有這日日夜夜提醒，他會不會就能試著遺忘，會不會就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 W# L; O/ {3 }8 H" \# F- j, X' `　　「蘊初，你有怨過我嗎？如果不是因為我，謝道長也不會……」
1 C- ^# Y' S$ o
9 w4 F8 r+ B: j- C: F3 K　　沈蘊初沉默片刻，不答反問，「表姐，你知道他為何給自己取道號『天一』嗎？」

　　這個問題葉薇從沒想過，不由道：「為何？」

　　「《易經》有雲，『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一……便是水的意思。」
6 B( P# n. Y4 M! Z
5 p# f4 C( B0 u) @2 z$ E' ]　　葉薇睜大了眼睛，因為這個答案陷入了震驚。
" ^$ k' ?8 k' `; x  L- h* X) [
+ Q" @: m/ @. ?) s, V9 q# n/ e　　天一。若水。
) g6 M% i: S- L+ ~
& i2 R( T. f  K1 B2 j, x　　她從沒想過二者的關係，可原來……

　　「現在你明白了嗎？這世上之所以有天一道長，只是因為一個人，他的若水。他以你的名為名，為了你成為天一道長，也為了你殺死天一道長，從開始到結束都始終如一。我沒什麼好責怪的，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就好像我為了他拋棄一切來到煜都一樣，旁人也沒資格因為這個去責怪他。

　　「其實我很慶幸，畢竟到最後，我們都求仁得仁。」
: \( d6 S7 F7 [4 n0 I7 ~% \/ V
+ T. O0 L5 ?# R9 g' B, I　　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葉薇緊握著綠笛，彷彿穿過澄澈河水、岸邊綠柳再次看到了記憶中的青年。
1 ]! k0 D% f% g4 l
　　多年前的西山道觀，那個少女透過梨樹枝椏看到青年含笑的面龐時，怎麼也沒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結局。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青衣瀟然，終究成為了世人口中的傳說，而被他影響了一生的人唯有將那些美好織成錦緞，縫入自己的生命。

3 C5 o+ ]5 s: ^& O' o# w, ^, S　　然後期盼著萬水千山，終有重逢日。
! N. X; f! S8 B! l
　　.

　　沈蘊初離開的半個月後，琳妃沈氏的棺槨也葬入了泰陵妃園寢，葉薇了結了一件大事，開始專心照顧前陣子被忽略的弄玉。

/ O) t! f1 [) \+ q! M* k　　如今的後宮再無可以與她抗衡的妃嬪，大權在握加上皇帝的寵愛，她成為了真正的後宮第一人。不僅如此，因為這幾年妃嬪死的死廢的廢，六宮頗為冷清，而今年原本是家人子大選之年，卻因為許多事情被陛下取消，說是推遲到明年。

8 W0 Q$ ?% _4 B3 y　　舊人凋零，新人沒有，頤貴妃專寵君前也不稀奇。葉薇每日照顧著小弄玉，聽妙蕊把外面的傳聞跟笑話似地講給她聽，也覺得頗為有趣。
  J& g+ i' e6 A* `" A3 m4 [
　　葉薇本以為驚心動魄的日子才過得迅速，沒想到平靜如水的時光竟也流逝得悄無聲息，等她驚覺才發現已經八月初一，宋楚惜的生日到了。
/ p: \6 J! C# z% x
! K: B# b8 L; j2 h/ Z3 ]- s　　賀蘭晟說過，會給她過兩個生辰，還會在今天送她一份特別的壽禮，葉薇期待好久了。

　　用過早膳陪弄玉唱了會兒歌，小傢伙已經開始學走路了，葉薇托著她的小胳膊，看她邁著兩條肥肥的小短腿，笨拙地在厚厚的地衣上走著。一不小心腿軟了，她連忙提好了她，免得小公主摔到地上發脾氣大哭。
) \3 q' h' ?4 Q/ m+ f
　　等她玩累了去睡覺，葉薇才抽空去了永乾殿，皇帝不在，高安世卻等在那裡。她問道：「陛下呢？」其實是問壽禮呢？

　　高安世賠笑，「陛下……他在昭台館……」
1 g' \2 p8 e8 L/ O
+ i3 p0 |8 ]5 v1 p: z　　這名字有點陌生，葉薇思索了下才想起來昭台館下面是什麼地方，「他在冰窖？」

* D) K8 y7 w2 ?+ T* A2 v8 V% t　　「是……」

　　「他在冰窖做什麼？」
  P6 y% E5 K& X0 Q2 N% r
* y4 y1 z( J: z- q　　「陛下有點想不通的事，所以去做做冰雕，整理下思緒……」
; \. k  C$ G" i4 t' t# i+ g
　　葉薇狐疑地看著高安世，忽然頓悟，「他不會是沒想出要送我什麼特別的大禮，所以跑去找靈感了吧？」
7 H2 P* q; p* w3 O" W5 Z6 |- ^
　　高安世啞然，形同默認。

- v5 Q; `2 D6 j( I; V7 Q1 I" a　　葉薇無語，這人也真是的，沒準備好就不要說大話啊，日子都到了居然去現想。以後一定要把這事兒告訴弄玉，好好嘲笑他！
9 o, D1 ~( E* c0 t
　　打定主意，她道：「我還是過去找他吧。想不出來就算了，別大夏天染了風寒，回頭還不好治。」
6 n! W  M, q+ Y2 R5 Q2 w3 B+ u
* m+ b3 K. O6 s0 ?# x4 l0 n; w+ C; r　　坐肩輿到了昭台館，比起別的地方的炎熱，這裡實在是陰涼，葉薇循著記憶繞過宮殿，果然看到一道斜坡，盡頭是關閉的朱紅小門。她走上去想扣銅環叫門，卻發現根本沒有關實，一推就開了。
; X$ K  J' }" |4 P- Y! r7 g8 U
　　葉薇只驚訝了一下便推門進去，台階又長又窄，兩側的牆壁依然冰涼潮濕，越往下走越明顯，等走完最後一級台階，眼前也豁然開朗。

　　冰窖還是以前的樣子，有序地擺放著或大或小的冰塊，都被切割成了工整的方形。冰垛子上擺放著滾圓的夜明珠，藍幽幽的光映照在冰塊上，再被折射到四周，讓這裡不至於那麼黑暗。
  x$ p/ s8 h: w3 T8 X% U6 X* ]
9 G! B4 n6 h  k5 R' B3 ^7 p　　葉薇叫了兩聲子孟，沒人答覆，她開始覺得不對勁。順著冰垛子之間的小道往前走，目光也在四處張望。或許是週遭太安靜，她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居然也跟著緊張起來，就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在等著她。
( k5 Q! }, p7 i9 \
( i, W. I$ j3 {. g. p* j　　終於走到小道盡頭，她腳步猛地停住，呆呆地望著前方。
. ^4 f$ @4 K* }4 s
　　寒氣瀰漫的冰窖中央，有女子安靜佇立，長眉鳳目、含笑薄嗔，廣袖飄到半空，右手捧著一顆藍幽幽的夜明珠。葉薇摀住嘴，睜大了眼睛看著女子的面龐，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 y% p: h  u$ q
5 f- E+ h+ ^7 t6 i' d" o" Q) Z　　那是……宋楚惜？

* x8 {$ x; V0 l( x2 s0 F9 J　　有溫暖的手掌從後面握住了她的肩頭，男人聲音低醇若陳年美酒，「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3 Y! ?8 B+ j( W9 ?. c8 f" `
　　葉薇猛地回頭，「這座冰雕……是你做的？你做來送給我的？」

" r- C% p. E, g　　「當然。」他溫柔撫摸她的黛眉，「我說了要送你一份大禮，自然不能食言。」
  N6 W" e( p8 ~+ D1 k
% d3 P: N4 A: }* d1 |　　「可，可你怎麼知道我原來長什麼模樣？那晚在西山，你不過看了我那麼一會兒……」
2 W; h- P2 r/ u& O/ v$ r6 E
　　不到一個時辰的相處，就能雕刻出這栩栩如生的冰雕，實在是匪夷所思。他怎麼辦到的？

　　賀蘭晟低笑，「有那麼一會兒就夠了。你的模樣這些年我早就幻想過無數次，那晚西山一見，所有想像都化作現實，足以讓我刻入心中，銘記終生。」

( s4 O2 l3 q0 ?( e　　眼眶越來越熱，她拚命忍住即將湧出的淚水。他再次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喜歡嗎？」
& a, a% l! S" u- D$ h
　　「喜歡，不能更喜歡了……」她用力點頭，終於放棄作無謂的抵抗，投入他的懷中，「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你送我這個，我很開心，非常非常的開心！」

7 Y3 M- I; O/ ?& L7 f) Y　　賀蘭晟擁緊女子柔軟的身體，鼻尖縈繞著她熟悉的香氣，混在冰窖內的徹骨寒氣中，讓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雪山之巔。迷途的少年聽到飄渺的歌聲，滿懷期待地走過去，以為會看到傳說中勾人魂魄的妖物，可事實上，卻是故人歸來、音容不改。

　　「我把宋楚惜留在這裡，就好像我們的前世，都留在這裡。以後的日子你是葉薇，我是賀蘭晟，我們會長長久久地相伴，永不分離。」
: r) U- [# q2 X- z
　　葉薇閉著眼睛笑，淚水卻還是順著臉頰滑落，「好，阿薇和子孟彼此相伴，永不分離。」
3 w, B- P" r; S9 \5 d4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