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七十九章 撇清

: T( i1 f, x( t" }6 q    華平公主大鬧皇宮的時候剛剛十六七歲，已經與龐靖定親，或許是對這樁婚事不滿，或者是想享受下嫁前最後一段自由時光，總之，她選擇最出格的方式宣洩過剩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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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奉說不出多少細節，他只知道華平公主在皇宮裡偷了不少東西，但是遠沒有民間傳說中那麼多，更沒有盜走御璽亂發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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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玩，偷走的金銀珠寶隨手亂扔，的確有幾戶京師居民幸運地揀到了，一看上面的皇宮印記，嚇得立刻上交，卻因此引發大量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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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蝠女”的名聲越來越大，公主也就越來越無法收手。

0 X4 m3 \% y0 C9 @; G, E' b    皇帝終於震怒，他還不知道作案者是自己最喜歡的妹妹，因此下達格殺勿論的嚴令，頭幾批追捕者一味在皇宮以外尋找線索，自然毫無頭緒，華平公主卻將這看成是自己手段高超。

    等到顧侖接受追捕之責，他從一開始就認準宮中有內應，於是一面大張旗鼓地公開搜捕，一面在宮中調查，很快就鎖定了華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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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Y0 {% a$ O2 B* {* b    接下來的事情法奉就只能猜測了，那涉及到皇帝與顧侖之間的秘密：事關帝王尊嚴，皇宮大盜必須伏法，與此同時，華平公主的名譽也必須保住，於是顧侖策劃了一次大規模圍捕，逼得紅蝠女“自殺”，平息了危機，卻結下了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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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r. \3 n( t' T    聽完法奉的講述，顧慎為腦子裡浮現的不是中原公主，而是少年時代的上官如。

! W  c' I6 }& y" d6 D    至於本應該感恩的華平公主，何以恨顧將軍入骨，法奉連猜測都沒有，“就是這樣了，顧將軍偶然向我透露三言兩語。過後提醒我千萬保密，如今先帝駕崩、顧將軍遇難，龍王又急於報仇，我才違背誓言，和盤托出，中間的意外。實在不是我所能瞭解的。”

; D& \0 Z! d& C3 y    法奉的故事裡肯定有許多真實的內容，但顧慎為注意到，四諦伽藍的住持巧妙地玩了一個先抑後揚的把戲，不知不覺間，將自己在顧氏滅門事件中的作用化為烏有，好像他只是一名純粹的旁觀者與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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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Q  E" H+ J& Q7 g    顧慎為沒有點破這一點，說：“龐家的人僱請殺手，然後呢？為什麼我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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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R. ?" T: C; S# Z    顧慎為的頭顱被砍下兩次，全是冒充者。第一次被認出，第二次卻得到承認，這一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 k5 g7 s) S( o$ p7 Y% o    法奉放下右腿，盤膝而坐，腰身彎曲，顯得老態龍鍾，既無名士風度，也不像佛門高僧。“龐家的人不知怎麼找到了我，說既然大家的任務一致。為什麼不合作呢……”

    “龐家請到了殺手，有什麼需要你的幫助？”

    “他需要一位熟悉顧家人相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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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微微揚頭，右手習慣性地想去摸刀柄，馬上想起兵器都留在寺外了。

1 X! g: P1 P4 U. R8 C    原來眼前的和尚就是當年的認屍者，老友全家的頭顱擺在面前，篤信佛法的他會是什麼感受？顧慎為真想挖開他的腦袋仔細查看一番。

    但法奉只願談論事實。不想涉及自己的內心，“木已成舟，我救不了顧將軍全家，身上又有嚴沁的壓力，於是同意與龐家合作。顧將軍、顧夫人、慎爾、慎比、翠蘭的頭顱，我都見到了。”

: D( C8 `& R! D2 y3 F+ e    父母兄姊的姓名突然冒出來，顧慎為心上像是被刺了五下，每一下都鮮血淋淋，親人的相貌日漸模糊，可他們留下的感覺卻從未減弱，僅僅是名字被外人提及，也會造成強烈的衝擊。

    法奉低著頭，似乎在察看已涼的茶水，卻對龍王的一舉一動備加注意，他能感受到那股高漲的怒火與隱約的殺機，龍王的武功的確與眾不同，即使是在殺心最熾的時候，也不如一名普通強盜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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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F- [! K6 T    “還有龍王的頭顱，我沒料到金鵬堡會殺錯人，所以直接指出來了，獨步王大怒，當著我的面砍斷八少主的手掌，我對當時的場景記得清清楚楚，捫心自問，顧將軍全家被殺我有坐視之錯，但殺手不是我請的，可我那一句‘頭顱錯了’，卻多害死一個人，這是我的罪過，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的罪過。”

    法奉還是抓起茶杯，送到嘴邊卻沒有喝，重新放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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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q. [% o    “所以第二次頭顱送來的時候，你說那就是我。”

    “嗯，八少主大概是走投無路了，不知從哪找來一個與龍王相像的無辜少年，殺死之後砍下頭顱，我對獨步王撒謊了，算是救了龍王，可這名少年還是因我而死。”

8 o& K" A0 I; [: \) d9 V    兩人都保持安靜，各自想著心事，法奉茫然若失的樣子真的像是在懺悔罪過。

    顧慎為重新控制住內心的怒火與殺機，他今天不是來殺人的，“你怎麼會認得我跟姐姐？我不記得曾經見過你的面。”

- \* F. q  G- Q# K# G    “咱們見過面，只是龍王不記得了，顧家遠遷那一天，我過去送行，見過所有人，龍王那時才十來歲吧，向我行禮，叫我叔叔，然後跑去騎馬，結果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全家人都很慌張，你卻笑著說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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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 B! g0 I3 U    顧慎為告誡自己要牢牢控制情緒，可法奉的這番回憶還是令他的內心激盪翻湧，沒錯，他記得自己摔下馬的事情，當時的微笑只是為了掩飾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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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樣了，法奉不僅將自己從滅門中摘出來，還送給龍王一條新線索和一次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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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奉沒有就此結束的意思，繼續說道：“有件事情我得告訴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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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 c0 |. K* U) H+ r7 @    “確認第二顆頭顱屬於龍王，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決定，非常巧，我正在後悔多嘴的時候，中原送來一封急信，上面只有一句話‘得過且過’。”

    法奉從懷裡掏出書信，放在榻板上，推給龍王。

3 M* S% k3 f0 c: j' {    顧慎為拿起信，取出裡面泛黃的舊紙，上面的字早已經黯淡，仍然清晰可見，左下角蓋著私人印章，是一個古樸的“沁”字，顧慎為勉強能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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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沁又不想屠滅顧氏了？”

+ q( w0 U* b# A    “沒錯，同樣，我也不知道原因，只是有了這四個字，我更加心安理得地錯認第二顆頭顱。”

    顧慎為突然站起身，他不想再聽下去了，提出最後一個問題：“四諦伽藍的住持，這是誰給你的獎賞？”

: i% d8 G) [: B2 @- X/ M% B9 R; r    一名初來乍到的和尚，想要成為名寺住持，當然需要強有力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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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沁和龐家都出了一點力，主要是嚴沁。”法奉對此並未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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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 w  E; O* Z5 C    顧慎為走出禪房，他心裡還有許多疑惑，都不能再問了，法奉正巧妙地灌輸“真相”，甚至要使得龍王改變報仇目標，顧慎為能抵抗住這股力量，但也需要時間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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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裡，兩名年輕的僧人正在灑掃地面，見到龍王，一塊合什行禮。

/ q) H( F: O$ Y: `; u9 T; D9 g    顧慎為出來的早了，鞠王后還沒有拜完全部神像，他在客房裡等待，儘量什麼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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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7 |* A( n# X    隔著一片院落，施青覺也在儘量什麼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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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沖是他的師叔祖，在寺中地位崇高，覺字輩的僧人平時難得一見，施青覺出家近二十年，居然是在還俗之後才有機會得到單獨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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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跪在地上，仍能深刻地感受到四諦伽藍對自己的影響，法字輩高僧對外人來說或許只是地位的象徵，在他眼裡卻無異於活菩薩。

    “弟子覺青叩見師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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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V( S7 ~# @# y& X  o  ]    “出家人之拜，還俗人之拜？”法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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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和尚，突然羞慚萬分，好像做了極大的錯事，不得不乞求受害者的原諒，“還俗人施青覺之拜。”

    “既已還俗，不可再行弟子之禮。”法沖從蒲團上改變姿勢，四肢著地，向施青覺磕頭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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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Y8 r% L. b    施青覺嚇了一跳，急忙起身讓到一邊，他早就聽說過法沖辯才無礙卻又古板嚴肅，今天算是領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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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主請坐。”法沖還完禮，重新坐好，面色不動，神情嚴肅得像是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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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 C' |: C# ]' A    “龍王派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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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C3 T" u2 D8 U. r    “可你卻沒有手持拜貼正式登門，而是另闢蹊徑偷偷求見，中途還打了一架，讓這‘偷偷’變得眾所周知。”

2 J6 x+ y0 z) V# o    施青覺一時啞口無言，原以為無懈可擊的妙計，現在看到幼稚得可笑。

+ n0 }0 R) U% v3 a! k    這本是挑撥離間的第一步，龍王與住持交談的同時，施青覺密會法字輩高僧，過後再製造一些傳言，以引起法奉的猜疑，可這點伎倆，被法沖一眼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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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4 c0 i* p* S0 y# M    “師叔祖……禪師慧眼如炬，我也就沒什麼隱瞞的了。”施青覺乾脆以談判的語氣說話，“龍王與住持有些私人恩怨，希望諸位高僧不要插手。”

    “出家人恩怨皆了，龍王何必緊追不捨？”

. w/ J( u: s) x! w1 q% k4 ^& _' ]% Q    “住持出家，龍王可沒出家，但是龍王說了，恩怨只在一人身上，與四諦伽藍無關，他尊重諸位高僧，尤其是法沖禪師，因此派我來提前告知。”

! }6 C" ~% U0 C# ?) q7 A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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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B, y4 }1 a4 {$ s    施青覺以為法沖還會接下著說下去，結果等了好一會，老和尚竟然一語不發，看樣子是要結束會面。

8 r( T* _. t# I* O( Q0 Z- o* W    不管怎麼說，離間計的第一步達成了，法沖看破計謀卻還是同意見他，這就是極好的預兆，施青覺躬身行禮，悄悄退出房間，在數名僧人戒備的目光下，匆匆離開四諦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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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山門，施青覺正好看到一名騎士匆匆馳來，高聲吆喝著讓香客讓路。

    騎士全速前進，可還是沒跑過傳言，他剛過去，施青覺就聽到行人的議論，知道三天後城主比武第一場人選已經確定：初南屏對陣方殊義。

    旋青覺心想，比武與報仇，不知道龍王更關注哪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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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章 無賴

, s0 I' |: v7 i0 W& H2 ^   起風了，漫天的塵土撲面而來，施青覺急忙跟著香客們一道躲進附近的小店。

- j4 _0 ~  z5 S6 t    四諦伽藍香火旺盛，因此吸引不少商販來此做生意，在山門外形成一片村不像村、鎮不像鎮的聚居區，嚴格來說，這片土地屬於寺產，所有店主都得接受僧人的管理。

    最後進來的香客匆忙關門，抱怨道：“哎呀，還不如冬天有層雪蓋著，這灰這土……呸呸。”

    風沙還是順著門縫進來，說話的人吃了一嘴，引起一片笑聲。

+ {+ a: Y  {8 f, \" o* G    “真是要打起來了，第一場就是龍王的部下對獨步王的殺手，你們猜誰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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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m3 w( [9 M& o( w, k    初南屏與方殊義都不算特別有名的人物，前者多少還有人聽說過，但是對他的相貌談論得更多。

    施青覺只是旁聽，他沒見過初南屏的身手，卻對方殊義印象深刻，不管是與高楊比武，還是追殺兩名奸細，那名殺手都顯得極為從容，將敵人當成不動的靶子，一招一式無不簡單直接。

    施青覺簡直將他當成了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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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Z! I: t5 A0 J* o7 _    面對突然間湧進十幾名客人，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店舖掌櫃都和善地打招呼，當他的目光落在施青覺身上時，神情卻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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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推開眾人，走到施青覺面前，一指門口，“請出去。”

    施青覺甚至沒想到掌櫃是在對自己說話，左右看了看，驚訝地問：“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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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就是你，請出去，我這裡不接待你。”

    “你知道我是誰？”施青覺對掌櫃臉熟，可他不相信對方會認得自己，四諦伽藍的僧人可有不少。

0 V, X  F! ]) A    “別讓我為難，小店兒，立足不易，請你出去吧。”

    施青覺一下子明白了，哼了一聲，大步向外面走去，店門立刻就在身後關上，隱約傳來一個聲音：“還俗的和尚，還有臉……”

0 G: a1 c, F5 V4 ~2 X7 N% W    施青覺頭髮還很短，即使戴著帽子也掩飾不住，因此一眼就被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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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Z. J$ i, j2 A    背對一團一團的風沙，施青覺又輕輕地哼了一聲，重返四諦伽藍，打破了他的許多幻想，原以為寺廟與璧玉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地方，可諸多細節證明，兩者的差別沒有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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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4 ^3 ]8 f" F( L- v  N! G    從前他是四諦伽藍的一名僧人，有名師作為靠山，很自然地取得相應的地位，自然到幾乎感覺不到，可是在璧玉城，他跟那些從四面八方跑來討生活的人沒有區別，甚至更慘，他連最起碼的親戚朋友都沒有，只認得一個高楊。

' \3 e! `+ s+ t* g* g    施青覺相信，璧玉城裡也有許多人就像四諦伽藍的僧人一樣，天生就有固定的地位，能夠享受到諸多好處，無需接觸城市的陰暗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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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E/ z3 V$ }' z* i5 H- M: m4 l) A    涉世未深的還俗和尚生出成串的感慨，心中有後悔有惶恐，也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激動，他可以在未知的世界的為所欲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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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的膽子足夠大，這是施青覺短短幾日得出的結論，他打倒了覺全師兄，不只是因為不守規矩地突然襲擊，他發現自己的武功與師兄的差距其實也沒有想像中大，從前打不過，最大的原因是膽怯。

    風沙稍停，香客們從店舖裡走出來，繼續各自的行程，對一身黃土的還俗和尚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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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二三百名龍王衛兵也從馬匹圍成的圈子裡走出來。

. W% @, r1 Q+ ?    望著那些陌生的士兵，施青覺感受不到同一陣營的親切。

    身後有人撞來，施青覺下意識地向旁邊躲避，結果另一邊也有人，他的後肩被狠狠撞到，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五名壯漢經過，然後同時轉身，其中一人用誇張的親切語氣說：“哎呦，這不是覺青師叔嗎？換了裝束，冷不丁還真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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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站穩腳步，知道自己又遇到挑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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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諦伽藍裡某些僧人會私自收徒，寺廟從不承認，這些弟子也不在乎，全當結交朋友的手段，許多人的武功甚至不錯，也情願向和尚叫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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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9 l; g% H( j- U7 n; A    覺全武功高強，名下俗家弟子不少，這五個人都在其中，但施青覺只認得與他說話的這位。

    “原來是老團，真巧。”施青覺說，又向龍王衛兵望了一眼。

    老團也跟著望了一眼，用驚訝的語氣說：“聽說你加入龍軍了，那些人是你手下的士兵嗎？”

$ f) X" _( t# D/ C& w: l    其他四人放肆地大笑。

* b( f) d) A  L% ]    施青覺也笑了一聲，“你真能開玩笑，我自己也還是一個小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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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吧。”老團的語氣越顯誇張，“聽說你現在不是一般人了，獨闖四諦伽藍廚房，腳踢一百火工，拳打八大高僧，這本事，嘖嘖，龍王怎麼也得賞你一個將軍當當吧？”

) y! `& y" N9 j2 r0 M    施青覺臉上依然賠笑，“越說越沒譜了，改天吧，咱們一塊喝酒，今天我還有事……”

! r1 Q$ t2 C! z' [1 v( v    “哈，覺青師叔說請咱們喝酒，這可真是稀罕事啊。”

" T( ~) c! p, l, Z    “我現在叫施青覺，從前就不配當你們的師叔，現在更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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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6 E. Y( q( y& E) d  f    老團突然收起笑容，語氣也由誇張轉為陰鷙，“少裝蒜，敢在四諦伽藍裡使陰招打傷覺全師父，出山門反而沒膽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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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壯漢幫腔道：“你不是從璧玉城學來絕招嗎？也讓我們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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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們在璧玉城混了這麼多年，指點你幾招也是應該的。”

    四諦伽藍山門前的打架可不多，不少路過的香客感到惶惑，這時就有店舖裡的人小聲說：“還俗的和尚，回來鬧事。”

% ^2 r. R5 O/ K7 `' L    只此一句，再沒人同情單獨一人的青年。

    施青覺第三次望向龍王衛兵，衛兵們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不少人在張望，但他們都不認識施青覺，自然不會有人過來幫忙。

    老團佯裝驚恐地向後跳出一步，“覺青師叔不會生氣了吧？我們兄弟幾個只是找你切磋一下‘璧玉城絕招’，犯不著叫千軍萬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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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3 @, `, k: o, V    施青覺微笑道：“為什麼不呢？”

5 R" X: M5 z- [6 z    老團等人一愣，原認為對方要面子，絕不會當眾服軟，沒想到竟然真想叫人幫忙，一名壯漢說：“少聽他吹牛，他才還俗幾天，龍王能看得上他？恐怕連加入龍軍也是騙人的鬼話。”

    五人圍上來，決定以真正的“璧玉城絕招”教訓施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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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突然舉起右臂，衝著龍王的衛兵隊高聲叫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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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5 w! d1 S5 d2 j    五名壯漢心裡畢竟有些忌憚，聽到這聲招呼，全都回頭張望，只要龍王衛兵做出一點反應，他們就會找藉口離開，反正已經替覺全出頭，交情與面子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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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9 \9 S$ ?* U* Y+ G    施青覺沒想叫幫手，他加入龍軍才幾天工夫，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協助龍翻雲處理護軍府的文書，認識的人極為有限，龍王衛兵不會有人認得他。

    即使有衛兵看他臉熟，施青覺也不想求救，好不容易甩掉四諦伽藍的靠山與束縛，他不願這麼快又回到舊路上去。

    真正的力量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

7 E: N; K  A% t' u, D4 E    施青覺一拳擊在老團的後腰上，趁對方膝蓋彎曲的時候，在他頭上狠狠揍了兩拳。

    老團摔倒了，但他不是覺全，真懂一些“璧玉城打法”，而且遠比施青覺經驗豐富，他沒有試圖重新起身，而是雙手緊緊抱住敵人右腿，腦袋儘量回縮，躲在****，姿勢不雅卻極為有效。

    另外四名壯漢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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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三兩招就打倒了另一個，結果左腿也被抱住了，接著眼前一片迷茫，對方居然撒過來一把沙土。

    打架變成了毫無章法的纏鬥，施青覺拽著第三名壯漢倒地，閉上眼睛，也不管身邊是誰，一律拳打腳踢，可他掙不脫束縛，另外兩名站立的壯漢逮著機會，下腳猛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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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_, }( J  X- G" T    施青覺希望自己向天山宗刀客方殊義那樣從容不迫，這很快就成為奢想，他漸漸被怒火燃燒，沒頭沒腦地揍那個被他拽倒的刀客，全然不管其他人。

7 P5 K. G# @# f' D& ?  ?. ?    這場打架可沒有高手比武的風範，甚至不如普通刀客之間的拚命，謹慎的香客繞路而行，附近店舖裡的人站在門口看熱鬧，龍王的衛兵們指指點點，發出嗤笑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施青覺突然發現腳上的累贅沒有了，懷裡挨揍的人也沒了，騰地爬起來，這才感到全身疼痛，好幾處骨頭似乎都折了，一下子又跪在地上，仍然雙拳緊握，四處尋找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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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團等人跑得飛快，好像被猛犬追趕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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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h) A3 Y+ X8 _. J1 X    木老頭抱懷看著他，笑嘻嘻地說：“瞧不出你還挺愛打架的啊，嗯，有潛力，我喜歡，什麼時候咱們交流交流。”

    龍王夫妻下山了，施青覺強撐著再次起身，青腫的臉上又加一層紅色，不久之前他還是向龍王進言獻計的可用之才，現在卻是灰頭土臉一身傷痕的無能之輩。

    鞠王后從轎子裡向外張望了一眼，輕聲說：“龍王怎麼會認識這樣的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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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煙微也望了一眼，笑著說：“龍王就喜歡收羅這種人，沒準他還嫌這人不夠無賴呢。”

    顧慎為騎在馬上，問道：“你知道錯在哪嗎？”

    施青覺咬牙說道：“不夠狠。”

+ {2 j- ?0 L' U0 f$ N0 }+ P    他要是早使出在南城酒館腳踢老刀客的力道，也不至於陷入纏鬥當中，可他對這幾名壯漢生不出深切的仇恨，他後悔了。

, g0 q9 v* O, Z/ d, U    顧慎為點點頭，催馬與衛兵會合，自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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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一個人留在後面，在眾人猜疑與同情的目光中，彎腰揀起地上的帽子，狠狠地扔出去，頂著寸許長的短髮，邁步追趕越行越遠的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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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量得掌握在自己手裡，他再一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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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一章 有用

' }6 t" d+ @. ?. X2 L! b    出鞘之劍握在手中，初南屏冷冷地盯著對面的目標，最後還是放下劍，說：“不行，我做不到。”

( i0 X! ^+ E/ J$ u    充當試劍對手的木老頭鬆了口氣，“不錯，比上回有進步，起碼我能感覺到你的殺心了，不過我有個疑問，你練的真是‘無情’劍法嗎？我覺得你當初肯定是選錯武功了。”

0 A, C. c6 A, `# q. q$ g    初南屏垂下目光，“不是我選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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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侏儒彭仙人將多種武功彙集到一起，自稱是有六十四種練法的勘情秘要，為了驗證每一種練法的效果，他廣收弟子，分別傳授不同的功法，初南屏入門較晚，已經沒剩下多少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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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j0 P/ I% o( Y( I8 n. l' }, A    木老頭只是隨口一說，他對初南屏這種性格的人向來沒興趣，打了個哈欠，“那就沒辦法了，順其自然，遇到真正對手的時候，你肯定不會心軟？”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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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連展示決心的時候都顯得平淡如水，木老頭興緻更低了，“那就好，龍王若是問起，你可別說我沒用心教你。”

+ q  U' ^& y8 N8 {    “你很用心，是我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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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太好應付，木老頭連騙他都覺得無聊，聳聳肩，背負雙手獨自離去，“睡覺睡覺，要不我去找個女人，婆娘大概又要吃醋了……”

7 `6 x: w3 L5 p0 v3 R1 R/ j    初南屏一個人站在空蕩的庭院裡，明月高懸，涼風輕拂，四下裡人聲絕跡，他慢慢沉醉其中，腦子裡空白一片，這讓他感覺到更加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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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摒棄得越多，接納得越多，在接近於絕對寂寥的境界裡，初南屏對周圍的一切細微變動都十分敏感，偷襲者刻意隱藏的腳步聲在他耳中清晰無比。

    出劍，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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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慌亂地收回劍，銳利的劍鋒貼著目標的臉頰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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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比他更加慌亂，這一劍快得不可思議，她甚至來不及拔刀格擋，接著她感到氣憤，倒不是因為初南屏的襲擊，而是發現自己的武功被落得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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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5 [$ |& `    “幹嘛收手？”鐵玲瓏臉上飛過一片紅暈，語氣比春天的寒風還要冰冷，“你這個樣子可成不了第一劍客，更當不了殺手。”

    “我不是殺手，也沒想當第一。”初南屏用正常的語氣說話，既不冷淡也不熱情，卻顯得比鐵玲瓏更加拒人於千里之外。

# A8 ^8 d' ]+ M  y    鐵玲瓏的臉又有點紅，只得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要控制好情緒，絕不能為這個人而生氣，“龍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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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向前院走去，一路上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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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0 j: `' }+ Q% `    顧慎為每晚留宿在鞠王后房中，從前的臥室成為純粹辦公的地方，他仍然保持著舊日的習慣，夜裡精力充沛。

4 ?& z* e# o5 M7 b6 Z' j! C0 t. y    “我想讓你帶人去趟南牆酒館。”顧慎為暫時放下家仇，正專心考慮城主比武，點點滴滴的情報顯示，初南屏的對手是個硬角色，方殊義從前肯定是一名青面，而且專心研究過龍王等人的武功，其中也包括初南屏。

    去南牆酒館當然不是為了提前開戰，顧慎為的目的很簡單，方殊義瞭解初南屏，初南屏卻對方殊義一無所知，一次恰到好處的挑釁，起碼可以感受到一點對方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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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明白龍王的意圖，但他搖頭，“用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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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著？”顧慎為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初南屏非常聽話，即使是一些不明所以的命令，也會嚴格遵守，極少提出反對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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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殊義就是方殊義，我不想對他有更多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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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最近很忙，極少關注身邊的人，因此沒有發現初南屏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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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從前是個冷淡而隨和的人，現在，冷淡變成了冷漠，隨和消失無蹤，多出來的是一種無知少年般的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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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已經不是少年了，即使他的容貌依然俊美異常，卻沒有絲毫稚氣。

    顧慎為瞥了一眼旁邊的鐵玲瓏，心裡嘆了口氣，這是他在意的兩個人，他能想出一百種方法化解生死危機，卻不知道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情感糾紛。

    “和我比武。”顧慎為拔出五峰刀。

    鐵玲瓏退後三步，綠色眼珠裡閃過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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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好像沒聽到龍王的命令，微微垂頭，目光盯在一塊地磚上，越發像是倔強的少年，突然他拔出了劍，單從這一個動作判斷，他的武功進步了很多。

% ~* Q2 q; M  Y0 c! s6 o    顧慎為注意到，初南屏隨身攜帶的不是自己送給他的龍首劍，而是那名中原人留下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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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我當成方殊義。”顧慎為說。

    初南屏居然輕易做到了，面對木老頭時怎麼也無法進入的無情之境，此時招之即至，而他腦子裡根本沒去想什麼方殊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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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的興奮變成了惶惑，這可不像是一場普通的比武，初南屏更像是準備生死相搏，或許這就是龍王想激起的效果，她想，心裡對此並不確定。

    初南屏先發制人，這也不像是他平日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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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j# ?9 P; U9 |4 G' T6 q    一直以來，鐵玲瓏學習的都是殺手武功，唯有合和勁是個例外，迄今未有大成，還在第一層陽勁駐足不前，因此實在看不出來初南屏的無情劍法有多麼“無情”，甚至不如剛才在庭院中隨手刺出的一劍凌厲。

    在顧慎為看來，初南屏的劍法卻大有進步，手持單劍，卻產生雙劍的效力，直到劍至身前尺許，顧慎為也判斷不出長劍所指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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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後左右，向任何一個方向避讓似乎都會落入長劍的圈套，顧慎為選擇不躲，甚至沒有揮刀格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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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_% ]# A* o. B    鐵玲瓏忍不住驚呼，餘音尚在，初南屏的長劍已經掉在地上，她甚至沒看清中間的過程。

    初南屏本可以一劍刺中龍王，可在最後一刻，他還是猶豫了，剎那的停頓形成再明顯不過的漏洞。

, u2 `1 s. D  L    顧慎為快速出刀，在初南屏手腕上留下一道傷痕，然後收起刀，轉身走向桌案，冷冷地說：“我以為你會做得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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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9 ~( s4 j  i& _; f    初南屏臉色蒼白，手腕上的傷並不嚴重，他也不是第一次敗給龍王，可這一次帶來的恥辱感分外強烈，他揀起地上的劍，“再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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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背對著他，拿初南屏說過的話當作回應，“用不著。”

    有那麼一瞬間，初南屏似乎會破天荒地暴發怒火，鐵玲瓏甚至覺得他馬上就要出劍刺向龍王的後背，於是握住刀柄，她是龍王的護衛，不能允許偷襲在眼前發生。

    初南屏終歸還是收起長劍，縮回到冷淡的軀殼中去，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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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7 p% ]# [# o& L! y    鐵玲瓏鬆開刀柄，竟然感到十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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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m/ @3 S. N, r    “把施青覺叫來。”顧慎為頭也不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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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鐵玲瓏欲言又止，眼下正是爭奪城主的關鍵時刻，她不想干擾龍王的心事。

6 N" ~- Y0 P4 b, M/ o1 g    “希望他能將這股怒氣保持到比武那一天。”顧慎為加上一句。

    “是啊。”鐵玲瓏隨口回道，不明白龍王為何要對自己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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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正在陪高楊聊天。

# ]! ]4 D$ ]; D( `. U    高楊好幾天滴酒未沾，只能不停地咂舌解癮，但他更關心另一件事，“我的手腳是不是就這樣了？”

  m( g) s. i# c; E& F$ a# B    “孫神醫肯定會將高大哥的傷治好。”施青覺故作輕鬆地說。

    “唉，孫神醫說我能活下來就算走運了，還說我的胳膊腿不如鋸掉更省事。”

    施青覺心裡埋怨孫神醫不會說話，臉上卻不表露出來，“孫神醫嘴毒，愛開玩笑，他說鋸掉，其實是想到了療傷辦法。”

    高楊更相信孫神醫，搖搖頭，“不管怎麼說我算是變成廢人了，就算手腳復原，估計也揮不動刀劍了，好兄弟，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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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受傷之後，高楊將“小禿兒”改成了“好兄弟”，每天只有見到他，才會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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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高大哥，我不會把你丟下不管的。”

    高楊一把抓住施青覺的胳膊，“我那天說自己只想活到三十歲，其實是開玩笑的，我不想死……他奶奶的，全怨孫神醫，他總說好死不如賴活，我……我……真不想死。”

% w) ]$ f, R- I8 t# R, c: W    高楊有點語無倫次，施青覺笑了，“高大哥死不了，以後還得兒孫滿堂呢。”

( b% D; K! P# b( ]* M! y    “兒孫滿堂？”高楊想像著這個陌生的場景，嘿嘿笑出了聲，“我連動手打兒子的力氣都沒有，豈不是是白當爹了。”

" W# m- M) }: o5 Y& h5 l6 a. R( r    很快，高楊的神色又黯淡下來，“好兄弟，你可得好好活著。我被天山宗欺騙，得罪了龍王，他看你有用，才讓孫神醫把我救活，你要是死了，剩下我屁用沒有，立刻就得被扔到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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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u- V9 j, l    “我這不活得挺好？”

0 k) y( ^  g0 e    施青覺白天打架留下的傷還沒好，鼻青眼腫，實在算不上“挺好”，因為沒戴帽子，短髮支棱，更顯悽慘，高楊仔細看了看，說：“其實你現在這個樣子不錯，比較有氣勢，戴上帽子反而顯得老實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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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O6 T" Q/ ]* ^    “嗯，我已經決定今後不戴帽子了。”

    “頭髮也別留太長，我再給你配把刀，能震住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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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O2 m5 E    “好啊。”施青覺笑著說。

    “這樣看來，我還有點用。”高楊眼前一亮，“好兄弟，我有一肚子的江湖經驗，你幫我找點事情做，就這麼躺在護軍府，我心裡一點都不踏實。”

4 L; G. x* q; |    “我會的。”施青覺說。

1 F, g; d, m/ \( p    鐵玲瓏過來叫他的時候，施青覺正在考慮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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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扭頭向門口望了一眼，朝好兄弟連使眼色，意思是說這個女人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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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r8 k" j2 F( l# \/ C- U    施青覺跟在鐵玲瓏身後，對她沒什麼興趣，他好幾天沒想女人了，生存的壓力超過了一切慾望，何況乾瘦的少女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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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y$ z  n$ x% \1 @$ M! r1 {    “龍王，我有一個主意。”施青覺一進門就說道，跟高楊一樣，他也迫切希望成為有用的人，“正好可以用得上高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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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二章 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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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8 f0 M$ V4 k/ o; J1 [: p; v    高楊齜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好不容易調整好姿勢，已經痛得滿頭大汗。

$ q" R% H! a. I    施青覺關切地問：“高大哥，還能受得了嗎？其實也不用這麼著急。”

    “沒事。”高楊憋著嗓子說，他的力氣都用來對抗骨折處的疼痛了，“龍王安排的任務，就別推三阻四了，有點事做，我心裡也踏實。”

! m) `+ d; T! X5 S' Y0 Z9 y    “這是我的主意。”施青覺說，無意將惡人的名聲推給別人，尤其是龍王。

    “謝謝你的主意。”高楊鄭重地說，由於已經坐穩，疼痛減弱不少，“我高楊半輩子胡作非為，沒欠過誰的人情，就是欠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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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9 a' O5 W; w: e# \! n) Y9 \$ X    施青覺臉上有點紅，因為在這個主意中，承受危險與苦難的將是高楊，得到最多好處的卻是他和龍王，“做完這件事，就是我欠高大哥的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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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高楊大笑聲，“瞧咱們兩個，磨磨唧唧，真夠肉麻，別人要是看見，還以為我和你……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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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施青覺茫然不解。

    “我就不信，四諦伽藍那麼多和尚住在一塊，一個女人沒有，相互間就沒有點……古怪的事？”

# r8 _3 U6 v/ |  U    施青覺明白了，臉上更紅，“伽藍跟你想像得不一樣……”跟他自己想像得也不一樣，他不願意再說，小心地背起椅子。

- D$ }) f6 {& i# P' v1 X    椅子上已經綁好繩索，方便施青覺挎在肩上。

    “誰想出來的招兒，還挺舒服。”高楊頗為滿意。

' H2 T. h# p+ Z# B1 P+ `    “坐穩了，高大哥。”施青覺說，邁步向外走去，出門的時候特意查看有沒有碰到高楊的頭。

# t: V/ D$ A' h$ o# L1 u! _" [    夜裡的護軍府很安靜，外面的街道卻極熱鬧。兩人的模樣都有些怪異，但這裡是南城，行人頂多好奇地瞅兩眼，沒人太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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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k* M7 N2 B& J# ]. R+ e    重新回到喧鬧的街上，勾起了高楊的記憶，不由得頻頻咂嘴，喃喃道：“前面那家酒館我以前常去，貴得很，勁兒也足得很。”

    施青覺加快腳步。“高大哥，從現在起你可不能再喝酒了，最好連提都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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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和尚真不好當。”高楊無奈地說，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五成群的客人擁進酒館。其中有些人他看著眼熟，卻叫不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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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儘可能挑選僻靜的街巷行走，很多時候還是得由高楊指點路徑，既然不能喝酒，高楊就想說點什麼好轉移酒癮，於是問道：“好兄弟，你見過龍王的王后嗎？”

, }0 }0 l% j, F) ^2 Y$ F    “啊？沒。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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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就住在護軍府裡嗎？跟咱們近得很，你沒找機會偷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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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當然沒有。”施青覺急忙否認，“護軍府內外到處是人。說不定哪就藏著護衛，我不可敢亂走。”

    “哈哈，瞧你怕的，隨便說著玩唄。聽說王后是真正的公主，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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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X$ G9 q4 ^; j+ r" i: D8 y    “王后是逍遙海石國公主。美不美……就不知道了，龍王眼光不會太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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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璧玉城裡美女如雲，龍王什麼樣人沒見過？眼光當然比咱們高多了，就說前些日子被殺的蕭鳳釵吧，留人巷第一名妓，為了龍王連老本行都不做了，他倆肯定有點事情。”

8 v. g1 B+ g5 h8 R    施青覺心中一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因為這個無緣謀面的蕭鳳釵而還俗的，璧玉城的大人物們對這名妓女的描述，激起年輕知客僧沉睡已久的慾望，不顧一切地離開四諦伽藍，還沒看清前路的危險，就滿懷興奮地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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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就是他現在渾身青腫，背著一個廢人，行走在僻靜骯髒的小巷裡，與南城的繁華近在咫尺，卻又相隔難以踰越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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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無法瞭解好兄弟的心事，繼續道：“還有鯤社的這個十公子，據說性格豪爽得跟男人一樣，相貌卻是女人中的第一等，跟龍王也不清不楚……”

    “龍王的女人跟咱們無關，不要再提了。”施青覺謹慎地向身後望了一眼，害怕有人偷聽。

6 O. L8 t  B1 d; G) C  ]    高楊不屑地大笑，但是不再說女人了，只是行程無聊，總得說點什麼的打發時間，“後天就是城主比武了，在誰身上下注的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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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5 [2 U+ e9 P) u9 R7 {    “下注？這是正式的比武，不是酒館裡的賭鬥。”

    “我的好兄弟，你可真……就因為這是純粹的比武，才有的賭啊。你想，酒館裡打架的儘是無名之輩，輸贏沒準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也就騙騙喝多的傻瓜，想從中贏大錢，怎麼可能？城主比武就不一樣了，方殊義與初南屏，正好代表獨步王與龍王，打起來必然是你死我活，絕不會造假，二選一，猜準就是白得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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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賭博，高楊滔滔不絕，施青覺乖乖聽著，時不時嗯一聲，心想，原以為高大哥的脾氣是個問題，現在來看，他的多嘴才是最大的漏洞。

" S. L- T5 q) p' b! z0 ~2 z8 w& R0 G    高楊只能過過嘴癮，他與施青覺都沒錢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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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目的地不遠了，南北城之間的界牆在夜色中依稀可見，施青覺將椅子放下，轉身正色說道：“高大哥，就快到了，剩下的事就只能靠你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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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我知道這事對咱們兩個有多重要。他奶奶的，做不成我就死在裡面。”

7 N# g% X, G: K0 c" F; f5 b5 a7 y    “那倒不用，他們也不會殺人，萬一不成，我會把你接出來，機會總有，命就一條。”

, f  E' {6 h) |    “知道了知道了。”高楊不耐煩地說，“我現在可挺珍惜自己這條狗命的。”

    “嗯，跟我說說你都要做什麼。”整個計劃太複雜，施青覺擔心高楊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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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6 T" A0 @6 P8 z& v    高楊吐出一口氣，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好像已經將計劃全忘光了，突然咧嘴一笑，說：“多大個事。你把我放在鯤社門口，我向十公子裝可憐，就說自己從前殺人如麻，如今手斷腳斷，真心悔悟，想要出家卻不知其門。十公子肯定會同情我——這是你說的，我可沒擔保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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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說的，應該不錯。”

. _+ n  z) E( J( ]    “嗯，十公子善心大發，就會把我介紹給四諦伽藍的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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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E" r5 i- M# o1 I0 E    “伽藍裡高僧眾多，不是每一位都行。”

    “當然，有一個叫法齊的老傢伙，是什麼蓮心、蓮華的師叔，跟他們的師父法延好得跟親兄弟一樣，最喜歡放下屠刀的強盜、刀客什麼的，他一聽說有我這種人，準會樂顛顛地收我為徒。”

# w# r3 L( n3 A8 ~( e. _    一連串的人名，難得高楊能記得住，施青覺點點頭，“不會馬上收徒，但他會把你留在身邊觀察，這樣你就有機會了。”

) r! r* E' [1 y/ i6 n' `    “嗯，這也是你跟龍王保證的。”

    “我保證的，跟龍王無關。接下來你要替龍王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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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要立功，免去從前的罪過。我要想辦法打聽法奉到底是怎麼當上住持的，如果可能，還要讓老和尚對法奉產生不滿與懷疑，離間計嘛，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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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G$ g0 U/ Y' V& A8 Y    施青覺放下一半心，壓低聲音問：“你還要替咱們兩個做一件事。”

    高楊也壓低聲音，“偷幾本絕技出來，這個我太明白啦，在璧玉城誰強誰混得好，咱們立功再多，不如替龍王殺人來得實在。四諦伽藍有多少絕技？我都給好兄弟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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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這事只能看運氣，唉，都怪我當初學武不用功，現在才知道重要，四諦伽藍絕技，一樣就夠咱們學一輩子啦，就算不能縱橫西域，自保總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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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L! D4 ~6 R. ?! w2 P  N% E    高楊鄭重地點點頭，連眼裡的凶光都少了幾分，施青覺突然感到一陣愧疚，說是“咱們”，其實偷出來的絕技只對他一個人有用，高楊是練不了的，“高大哥……”

    “哎，別又說肉麻的話，我可不愛聽，再說事還沒成呢。”

    “嗯。”離鯤社已經不遠，施青覺乾脆連椅子帶人一塊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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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小心點。”高楊跟施青覺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一想到好兄弟要是沒了，自己將面臨的悲慘遭遇，他就感到不寒而慄，“我跟你說起的那幫人可不好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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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m1 P/ p- }  P: }; _    他真怕死，甚至覺得從前那個滿口豪言壯語的高楊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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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鯤社的防護一點也不嚴密，施青覺將高楊放在大門口，竟然沒人發現。

    高楊看著好兄弟跑遠，放聲大叫：“上官教頭，可憐人求您開恩哪……”

    施青覺未做停留，其實他認為這一步可以簡單些，如果傳言可信，龍王只要開口，上官如必定幫忙，何必讓高楊一個人演戲呢？可龍王沒提此事，施青覺也不敢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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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j  f$ h+ V* x* F5 |    他有點害怕龍王，最關鍵的是，他摸不清龍王的心事，那個面色蒼白陰鬱的同齡人既給予他美妙的希望，也帶來巨大的壓力。

    按照高楊事前的指點，施青覺來到一條酒館聚集的街巷，稍作打聽就找著了百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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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興樓在南城算不上太知名，來這裡喝酒的通常是一批老顧客，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是或曾經是鐵山匪幫的一員。

    這是施青覺自己的主意，甚至沒告訴龍王，他當時對高楊說：“不能只依靠龍王保護，咱們得自己創業，擁有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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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楊於是推薦了百興樓，“要說璧玉城裡最講義氣的一幫人，就是鐵山刀客了，我聽說他們對女首領不太滿意，有一批人想自立門戶，你要是有膽子，就去試一試，沒準能加入其中。”

    施青覺就這麼來了，一個人也不認識，高楊的名號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他鎮定地在桌椅和人群中穿行，短髮與青腫竟然沒有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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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3 @  L+ a& n9 Q    他走到一名矮壯的客人面前，說：“鐵山都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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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三章 錯認

    當知客僧對比武決鬥沒多少幫助，在認人方面卻給施青覺積累了許多經驗，走進百興樓，掃了幾眼他就知道，地位最高的人是這名坐在樓上的矮壯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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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這一判斷其實並不複雜，樓上樓下幾十桌客人，只要樓上響起笑聲，樓下必定配合，至於樓上諸人，喝酒吃菜的同時也不忘了時刻向矮壯漢子遙望，顯露出明顯的討好意圖。

    施青覺就這麼隨意地走過來，被誤認為也是受邀而來的客人。

    “鐵山都是膽小鬼。”他說，等待眾人的暴怒，然後他會巧妙地安撫他們，展示自己“有用”的一面。

8 w2 Y. W1 }, F; d( O    矮壯漢子一愣，將酒杯放在桌面上，斜眼看著陌生人，“小子，來挑事的？誰給你的膽？”

    對方的反應不如想像中激烈，施青覺快速掃了一眼其他客人，數十道與高楊一樣兇殘的目光正一起盯著他，只待頭目一聲令下，就能將這名膽大妄為的闖入者撕成碎片。

    起碼吸引到注意了，施青覺抬高聲音，“鐵山的英雄豪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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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X6 a5 ~$ V6 Y+ _" |    這回不只是矮壯漢子愣住了，其他人也都面露疑惑，互相瞅瞅，還有人小聲交頭接耳。

4 r/ H" _1 \6 n    什麼地方不對勁，施青覺一下子心虛了，但他不想就這麼放棄，仍然倨傲地挺胸站立，高楊跟他說過，鐵山的人都是強盜，一旦氣勢上弱了，就會被瞧不起。

    “你找鐵山的人？”矮壯漢子問，語氣不算太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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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

! P4 A) b/ x9 X: u    “那你他娘的來我這兒幹嘛？眼睛瞎了嗎？”矮壯漢子的憤怒已經非常明顯，附近桌的客人們紛紛起身，捋袖揎拳，準備一戰。

) k  Q2 a( M8 v" g8 }    施青覺心裡硌磴一聲，糟了。這些人難道不是鐵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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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他發現自己實在太莽撞了，一個人都不認識，也沒向夥計打聽，滿心以為這些互相熟識的客人必然都來自鐵山，可他想顯出鎮定從容的一面，當然不能一進門就四處打聽，尤其是他太相信高大哥了。

    高楊說百興樓的客人全是鐵山匪徒，還是說以鐵山為主？施青覺記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愚蠢至極的事情，組建力量的野心一下子顯得如同兒戲一般可笑。

7 k* ~4 h. O6 u" u! J    “呃，我就是問問……”施青覺強撐著，開始尋找退路，走樓梯是不可能了。窗邊有一桌客人，只要能闖過他們，就能一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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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壯漢子慢慢站起身，全身關節嘎繃直響，跟他臉上的兇殘相比，高楊就像純樸的鄉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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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的神情毫不退讓，短髮與傷痕替他增添了幾分氣勢。其實他的力道都用在腳上，只要一動手，立刻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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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們步步靠近，樓下也有人跑上來。將施青覺團團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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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h; H- c$ V    施青覺發現自己跑不到窗口了，如果不想磕頭求饒，就只能裝瘋賣傻，以搏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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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H3 c3 Q; x% k1 c7 d) O: y- _    他正在兩種“選擇”之間猶豫。矮壯漢子竟然瞬間變臉，從凶相畢露改為哈哈大笑。伸手在施青覺肩上拍了一下，雖然挺重，卻沒有殺傷力，“我這個兄弟，就愛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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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裡一下子笑聲一片，各回各桌，繼續開吃，每個人都在打聽，老大的這位兄弟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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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d; n6 C1 k  P  ]    與矮壯漢子同桌的人直接問了出來，一名四十多歲的黑瘦刀客搶先回答：“這位是龍王護軍府的得力幹將，跟咱們東瓜老兄是生死之交。”

    “哦。”眾人點頭，消息馬上傳遍樓上樓下，大家記住的只有“龍王”兩個字，紛紛感嘆老大有面子，龍王竟然派人到賀。

1 k# ]2 ]: w/ `) F' P8 M& |$ `    這回輪到施青覺愣住了，但他反應還算快，立刻抱拳說道：“在下施青覺，開個小玩笑，東瓜兄看來心情不錯，願意陪我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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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叫東瓜的矮壯漢子長得也像東瓜，終歸要些臉，只是點頭微笑，什麼也不說，倒是那名黑瘦刀客很熱情，立刻安排座位，讓施青覺坐到主人身邊，自己順勢也湊了過來。

    幾杯酒下肚，施青覺終於搞明白這群人的來歷。

    主人姓何，名叫東瓜，是南城一條米麵巷的小罩子，千辛萬苦爭取到親臨城主比武現場的資格，因此包下百興樓擺宴慶功，黑瘦刀客自稱安建德，是何東瓜的手下。

) e2 d; i; _' K6 t. t3 i; e    施青覺冷汗直流，腿肚子都在發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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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東瓜漸漸也熱情起來，與安建德一左一右，拐彎抹角地打聽施青覺的目的，以為自己不小心得罪了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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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只能裝傻，用笑聲與喝酒抵擋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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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X0 T) Z( p, F. T# }& i  d9 B    很快他就醉得不行，趁著頭腦還有一線清醒，急忙提出告辭，並且按住何東瓜，不讓他送行，顯得極為親暱。

. Z  R8 J2 a. M5 |, L, s% N    安建德送他下樓，經過每一桌時，客人們都欠身打招呼，將他當成大人物對待。

    施青覺越發羞愧。

    到了街上，安建德反而什麼都不問了，只是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死活塞給他一隻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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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 Z$ S1 n9 o    走到沒人的地方，施青覺掏出小包，打開看了一眼，掂了兩下，足有一百兩銀子。

; D7 e0 e0 l* ?) {" d& U    春風凍肌，肚子裡卻因為喝酒而暖乎乎的，施青覺站在街上，看著熱熱鬧鬧的行人，心裡一片茫然，他剛以為自己瞭解了璧玉城的規則，現在才明白這仍是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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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 W- t) @3 q3 f    高楊這時候應該被鯤社收留了，施青覺無事可做，準備返回護軍府，路上心緒起伏，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龍王在璧玉城的影響，心中對龍王的懼怕更深了，同時也生出更多的羡慕與嫉妒，龍王可是比他還要年輕幾歲啊。

    自己在四諦伽藍浪費了多少歲月，施青覺憤憤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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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A, @' P2 i) e2 V    前面一小隊騎士飛奔而來，行人紛紛避讓，施青覺也讓到一邊，繼續低頭想自己的心事，結果那群騎士勒韁止步，停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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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個人，身著全套盔甲，應該是哪支軍中的士兵，可是盔甲各式各樣，又讓人分不清他們的來歷。

    施青覺擺好架勢，剛要開口發問，一張大網從天而降，他向左邊跳躍，可是那股暖乎乎酒液卻讓他的雙腳不聽使喚，足底一滑，人已經摔在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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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名騎士同時收網，拽起俘虜揚長而去，整個過程乾淨利索，近旁的許多行人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麼，那些看到的人也裝著沒看見，直到騎士們沒了蹤影，才興緻勃勃地說起這樁綁架。

8 Y+ G0 Q- D+ x  I    這在南城實在不算大事，很快這消息就淹沒在更多的誇張傳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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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Q* v8 C0 b8 U    施青覺先是掙扎大叫，質問對方來歷，最後搬出龍王的名號，卻一句回應也沒得到，騎士們一路東行，出城與更多騎士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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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x2 W6 j8 e% E( q* B6 |- T    施青覺終於猜出這些人的來歷了，他們才是真正的鐵山匪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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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一下，我有話說，我是專門拜會鐵山英雄的，沒有惡意……”施青覺做了最後的嘗試，接著就放棄了，老老實實地縮在網中，一腔野心化為烏有。

) y% t5 b9 c7 F% }, b+ R5 n' I    趕到鐵山營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施青覺被扔在地上，頭暈眼花，站不起身，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過了一會，有人喊道：“小姐起床了，準備帶俘虜過去。”

: D) B: z+ n- y/ p2 R# ]6 |    鐵山兩三千人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只是在數支大軍的對比下顯得弱小，施青覺對其瞭解極少，聽到“小姐”的稱呼不禁感到奇怪。

  b6 e  Y- r. @2 y6 Q% p    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時辰，施青覺才被帶去見鐵山女主，期間數度想要起身，都被看管的士兵打倒，任憑他怎麼解釋也沒人聽。

    帳篷很大，施青覺還沒看清裡面的裝飾，就被士兵摁倒跪下，在他身邊，站著一隻大腳，跪倒之前匆匆一瞥，他看到的是一名比高楊還要高大的男子。

3 i7 Q' t9 b! N- C: @# @3 k    “小姐，我們在城裡抓到一名狂徒，當眾說咱們鐵山全是膽小鬼，正好有幾名兄弟路過，告訴城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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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N( M( \3 E& _    “鐵山是正經軍隊，你是大將軍，哪來那麼多兄弟？”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施青覺的心突地一跳，忍不住就想抬頭，兩隻腳同時踩上來，他只能額頭著地，心裡卻不在意，只想著一件事：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動聽的聲音？

1 i* `/ m, R% z$ j( t( s    大將軍拿戈尷尬地應聲是，“小姐留在城裡的士兵們就把他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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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吧。”那個動聽的聲音說，略顯倦怠。

; E0 G$ Q6 j  H4 {" V$ o    施青覺嚇了一跳，剛要開口，大將軍已經說出他的保命符，“可他自稱是龍王護軍府裡的人。”

    帳篷裡安靜了，龍王的名號真是在哪裡都有效，施青覺略微放心，跪在地上說：“在下施青覺，真是護軍府主簿，絕無虛言，我沒有污辱鐵山的意思，只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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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M# R' G% Y2 f& L    “閉嘴！”那聲音不只動聽，還很憤怒，“把他碎屍萬段，一塊一塊送到護軍府去。龍王是個混蛋，把自己老婆接來管錢，卻只會利用我，讓我替他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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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不只是嚇了一跳，還大吃一驚，這個女人什麼來頭，竟然對龍王如此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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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3 ~9 w( j% V! l    大將軍拿戈勸道：“小姐別生氣，為了龍王不值得，倒是這個小子，妳說他會不會是王后派來的人，故意向小姐挑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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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7 h4 h/ y    “不是不是……”施青覺急忙叫道。

9 J" B4 p. ?- h. c7 |    “王后的人？那我要親手殺了他。”

    動聽的聲音裡滿是不加掩飾的兇殘，施青覺卻閉上嘴，心想自己終於能看到聲音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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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四章 為情

    護軍府的庭院裡，顧慎為叫屠狗出來與初南屏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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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X  y: h/ J( G9 ~  w7 R    屠狗傷勢初癒，很高興有機會活動活動腿腳，他見識過初南屏的劍法，向來不吝於讚賞，但也很不服氣，“武功，悟性與練法當然重要，可有些東西是靠時間積累出來的，再聰明再刻苦也不可能幾年速成，小有小的衝勁，老有老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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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Z& S3 F: _, }3 W    每當他這麼說的時候，木老頭就會鄙夷地揭他的老底兒：“你有什麼經驗？多半輩子都在閉關練功，自己瞎琢磨。”

    “嘿嘿。”屠狗往往笑而不語，閉關的確得不到實戰經驗，但對修煉內功的助益卻極大，對於西域見效奇快的種種功法，他其實是持有蔑視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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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L' _  R  p3 r7 q: J% ^    他走進場地，拔出刀揮了兩下，感覺很好。

    庭院四周站著四十餘人，大都是胡士寧與他訓練的殺手，和崆峒派的同門弟子不同，這些人不會根據資歷與輩份而提前判斷誰勝誰負，就算屠狗比初南屏大了幾十歲，也得不到多少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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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老頭更是不會忘記任何貶損他的機會，“老狗，待會輸了就說自己傷還沒好，現成的台階，我瞧你這身傷拖個兩三年沒問題。”

, d5 i, S9 M$ G; I  y* P1 V1 M+ r    屠狗對木老頭的諷刺欣然笑納，一句話也沒說，反而想起幾十年前的場景，那是他第一次參加崆峒派年底評校，對手是一名比他早入門好幾年的師兄，事先沒人看好他，就連師父也說比武的目的是摸清自己的水平，結果他贏了，一下子成為本門精心培養的苗子，直至被木老頭打敗。

    在西域，屠狗沒有一戰成名。死在他刀下的大都是無名之徒，金鵬堡內那一場比武中了敵人暗算，更是一敗塗地。

    他又回到默默無聞不被看好的狀態，爭強好勝的意志反而因此暴漲。

" U' ~) L9 O: q* y( |    “請。”屠狗按照習慣向初南屏拱手，刀尖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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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跟平時一樣平淡從容，既無激動也無輕視，好像為這場臨時決定的比武已經準備多日，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請。”初南屏說，純粹是一種模仿。在他的經歷中，可沒經歷過幾次客氣的比武，就連從前跟鐵玲瓏一塊練武的時候，也得像仇人似的拼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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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B) [% P& K! o$ L& s8 z    那雙綠眼睛裡藏著真正的仇恨，可她的仇恨跟龍王截然相反。不是如冰山一樣高聳堅硬，而像是秋末的野火，幾乎能聽到劈劈啪啪枯枝燃燒的聲音。

    鐵玲瓏的模樣一閃而過，停留時間比拂面的春風還要短暫，初南屏的心卻產生了一剎那的斷裂。

    屠狗猜不到對方的心事，他只知道眼前有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如果浪費的話。他就是忘記了西域的規矩，更對不起上次比武失利的教訓。

    崆峒刀法不追求一招制勝，屠狗佔據的是“勢”，並一點點擴大。只有在極度意外的情況下，才會失去必勝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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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J2 {% _% V7 S8 i- e5 T    在數十名旁觀者看來，這場比武頗為精采，一老一小刀來劍往。每一招都值得回味細究。

6 _( {/ h7 z, f" R$ G% j$ h    木老頭難得地為屠狗叫好，“老狗脫胎換骨啦。看來受傷還是有好處的。”接著他就皺起眉頭，“小初，發力啊，別讓狗總追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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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一名普通的金鵬堡前傳功教師，胡士寧的武功一般，眼力卻不錯，他對青面方殊義所知甚少，幫不了多大的忙，但是看了一會比武之後，他衝龍王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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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a1 S  ~% ~) A    初南屏的劍仍然很穩很快，卻缺少那種必欲置對方於死地的無情與狠辣，他就像技藝嫻熟的老工匠，多年練成的手法永不會出錯，在外行看來依舊精采，其實內裡已是三心二意，對自己的作品毫無敬畏與興奮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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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比他大得多的屠狗，出招之間卻像少年般執著與熱情。

* K, b- O: S% e) Y% t/ P    如此一來，初南屏的戰敗也就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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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狗擊飛了初南屏的長劍，刀尖在對方胸前一點，立刻後退數步，仍然保持著防禦姿勢，謹慎地說：“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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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贏了。”初南屏認輸，揀起幾步之外的長劍，轉身回到隊伍中，好像對這次失利一點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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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1 L- i' ~" u    屠狗很高興，身上出了一層細汗，倍覺清爽，就連傷口處的隱隱疼痛，也變得極為舒服，走到木老頭身邊，甚至開了句玩笑，“木老頭，你越受傷武功越差，我跟你正好相反，哈哈。”

    木老頭瞪起雙眼，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解恨的話，他的武功的確越降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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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4 Y9 @- \/ t# Y    胡士寧又叫進來十幾名刀客，他們都是近期加入龍軍成為勇士的，在歷次任務中表現出高人一籌的武功，從而贏得在龍王面前與殺手們比武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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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 a. Y% s: j    比武一場場進行下去，時間都不長，通常二十招之內即告結束，顧慎為的確從中發現三四名不錯的刀客，武功之高出人意料，很難想像這樣的人竟然在璧玉城默默無聞。

2 }1 A1 }; ]' [% \6 ^    刀客們的身份背景都經過詳細調查，雖然都少不了與金鵬堡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繫，但的確不是奸細，更不是殺手，他們擅長刀劍，卻在刀劍之城被淹沒，原因不在於武功，而是機遇與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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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4 D: I- d: X3 c$ p    比武直到傍晚才結束，顧慎為中途接到許小益派人送來的情報，聽說護軍府主簿施青覺被鐵山士兵抓走了，既意外又好笑，很快就做出決定，不把這件事情鬧大，於是低級軍官去要人，叮囑他無論鐵山是否放人，都不要太過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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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c. S6 F, f2 Z    此後他就將這件事情放在一邊。

    比武結束，初南屏自動跟在龍王身後，一同來到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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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夜明開始忙碌地準備飯食，初南屏說：“龍王如果想要換人比武，現在還來得及。”

    第一場比武就在明天晚上，顧慎為可沒有多少選擇，“你代表的是得意樓，除了你們兩個，我再找不到第三名得意樓弟子。”

# P  ~; I- v# B) h: ?9 d    秦夜明聞言愣了一下，他幾乎忘了自己曾經在得意樓待過一段時間。

    初南屏等了一會，秦夜明離開之後他才說：“我以為自己已經練成了無情劍法。”

    顧慎為的飲食非常簡單，一份菜一份肉兩張餅和一杯清水，他直接用手，吃得很快，吃下第一張餅，他說：“勘情秘要一半是真實的武功，一半是彭仙人的想像，是否真有七個境界很難說。”

2 I9 ]6 w0 ]2 [) a9 G: X    “前四層境界是真的，龍王也經歷過。”初南屏從來沒想過要為彭仙人報仇，但是對彭仙人傳授的無情劍法，他深信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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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對此不能否認，“你有沒有想過，你哥哥沒練成有情劍法，葉四郎跟我一樣在第四層中途放棄，得意樓所有弟子，沒有一個進至第七層，我懷疑就連彭仙人也沒有。”

# M' {2 a. e. `4 E    “彭仙人深不可測，如果不是貪練死人經，現在的龍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初南屏語氣中有一絲惱怒，龍王總是有意無意地暗示彭仙人是個騙子，這讓他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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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仙人確有獨到之處，他那種擴展經脈的法門令你我獲益匪淺，但他招收大量弟子修煉勘情秘要，恐怕不只是為了好玩，他想在別人身上實現自己達不到的境界，因為那是他幻想出來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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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不擅爭論，對龍王的“猜測”他只有一句回答，“我知道問題在哪。”

    “殺死鐵玲瓏會讓你後悔一輩子，而且我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顧慎為說，有些警惕又有些失落，好像眼看著子女長大成人開始不太聽話的父母，只是他做不到父母那樣耐心與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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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躬身說道：“我不會殺她，我自有辦法。”說罷退出房間，沒提自己的辦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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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快速吃完剩下的食物，開始考慮明天比武失利的影響，這應該不會干擾到城主的產生，但是會讓外界質疑龍王的實力。

# t2 Y) ^0 V( v, b+ v8 i# W/ j' u    初南屏得贏，這就像屠狗的崆峒派刀法，一開始的“占勢”非常重要。

    一個問題還沒解決，另一個問題又到了，衛兵進來通報：施青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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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覺死裡逃生，全是因為大將軍拿戈等人的勸說，他們可不想因為一個小小的主簿而得罪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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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4 N! Q- g& Q: x4 l- |2 i    從施青覺那裡得到他絕不是王后手下的保證之後，羅寧茶的怒氣稍微下降一點，但她還是很惱火，跟俘虜無關，卻要在俘虜身上發洩。

2 _8 d7 _3 [/ @$ K/ `    施青覺臉上就這樣多了兩道傷疤，從唇上向兩腮傾斜，羅寧茶親自握著匕首，邊割邊說：“給你留兩道鬍子，鎮住你的嘴巴，看你再敢亂說話，沒割掉你的舌頭，算你幸運。”

    施青覺感到最幸運的是，他終於看到了那動聽聲音的主人，而且距離如此之近，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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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刃刻出傷口、帶來痛苦，也將羅寧茶身上的香味牢牢刻在還俗和尚的心裡，他全身顫抖著一聲不吭，整個受刑過程當中都在吸氣，捨不得吐出一點，以至於臉憋得通紅。

    羅寧茶將那種表情當成了恐懼，感到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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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Z6 x' b  R' G, g9 U9 p6 L3 D    “都是我的錯。”施青覺跪在龍王面前，兩道傷疤仍然鮮紅如初，“是我喝多了酒胡言亂語，罪有應得。”

    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顧慎為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心裡感到失望，他原以為這個人是值得培養的。

    這是他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的一件事實：情的力量有時候跟恨一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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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五章 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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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q7 ^: j, }; w/ d. u. j; V4 o    直到後半夜初南屏才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轉了一圈，居然真的想出了解除心結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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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已經不是少年了，那副冷淡柔美的相貌，更讓人以為他擁有成熟的心志，但他仍保有單純的一面，有時比少年還要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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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是鐵玲瓏值夜，初南屏徑直走到她的藏身之處，抬頭說：“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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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9 Y- @5 H4 a    “走遠點。”鐵玲瓏惱怒地輕聲說，武功已經被遠遠落下，現在連殺手技能都被一眼看穿，這讓她的自尊大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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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R: ?5 u- z, U, p    “讓咱們把一切事情都結束吧，就是今天。”初南屏的聲音裡透出一股壓抑著的激動，與平時的他很不一樣，似乎藏著一個重要的秘密，即將當眾公佈。

    鐵玲瓏掀開斗篷，從屋簷上跳下來，這個位置能夠讓她監視半個護軍府，也不容易被外人發現，“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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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M- u( W1 g7 y    初南屏沒有回答，轉身就走，他不敢多說話，就剛剛那麼一會工夫，原本堅如磐石的決心已經發生動搖，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和想像中的她還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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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u; f/ o, g8 A2 Y% w. A    這就是勘情秘要裡所說的情障，他想，唯有去除這一阻礙，才能真正進入無情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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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l5 W1 J( }& ]" a9 M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龍王的書房，他總是很晚才睡，今天也不例外。

- g8 c' u/ O, u( Z; e/ j$ ~    初南屏站在門外，“龍王，我和鐵玲瓏有事要見你。”

    鐵玲瓏輕哼一聲，“是你有事，不是我。”

0 }! p" o+ y3 u- d5 `  G5 S    屋子裡的顧慎為無聲地嘆了口氣，讓兩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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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燈光的照耀下，初南屏越發顯得失魂落魄，頭髮、衣襟、靴子全都濕漉漉的。沾著些草棍、泥巴，好像才從沼澤地裡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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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沒有解釋自己的窘狀，向龍王點頭致意，然後轉身看著鐵玲瓏，心想這是最後一次凝視，因此允許自己稍稍放縱，多盯了一會，隨後艱難地開口，沒人知道這對他有難。甚至比拔劍殺死面前的少女還要難，“請龍王收下她。”

    屋子裡一片沉靜，其他兩人都明白初南屏話中的意思，卻不懂他的用意，顧慎為知道初南屏與普通人的想法不太一樣。可怎麼也預料不到他竟然琢磨出這樣一個斬殺情障的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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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5 c* L& T! V& g9 q    愚蠢、胡鬧、不可理喻……顧慎為能想出好多詞形容現在的初南屏，沒等他張嘴，鐵玲瓏先出手了。

    這一巴掌用上了全力，要不是過於激動，以至內息不太穩定，力道還會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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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沒有躲，左頰留下清晰的指印。鮮血順著嘴角留淌，他卻露出微笑，“這也是妳的願望，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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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沒關係。”鐵玲瓏從來沒這麼憤怒過。拔出狹刀，抵在初南屏的胸口，“有更好的辦法讓你‘無情’：把你的心挖出來。”

; y  h2 Z9 o# }1 V    初南屏仍然不躲，“等妳屬於龍王。我就不會再想著妳，也用不著殺妳破除情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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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發現他在自己的屋子裡成為多餘的人。可他必須做點什麼，初南屏再這麼說下去，鐵玲瓏只怕真會殺人，“把刀收起來。”

    “可是他……”鐵玲瓏突然改了主意，遵命收刀，昂首說道：“沒錯，我自願將自己獻給龍王，只要……龍王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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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目光一直盯著初南屏，綠色眼珠像是正在燃燒的翡翠，但聲音在微微發顫，她曾經“獻”過一次自己，因為意外而被打斷，可龍王的反應就跟直接拒絕差不多。

* G: {0 v& {& C$ r    她已經承受不住更多的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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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6 f6 q0 t, z    “我不反對。”顧慎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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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與鐵玲瓏互相凝視，一個越來越冷，一個越來越恨，對龍王的回答充耳不聞，好一會才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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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 m/ _3 w% g, h! P' L: b    “什麼？”鐵玲瓏驚訝地扭頭問道。

    “既然你們兩個的想法一致，我沒有反對的理由。”顧慎為隨意地說，好像即將接到一份再普通不過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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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n' W* ?' l; ?    初南屏也轉過身，他在判斷龍王的話是真是假。

& d) B/ @7 [& H% Z8 z    “第一場比武，我要你贏，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得贏。我給過你機會，讓你在鐵玲瓏與劍法之間選擇，你選擇後者，我尊重。”顧慎為又對鐵玲瓏說：“我很喜歡妳，妳想當殺手，破身是必不可少的，我寧願自己收下妳，但僅此而已，過後妳仍是護衛。”

. n9 H2 P8 g2 ^6 e  `9 m8 I    “只要留在龍王身邊，我沒有奢求。”鐵玲瓏說，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初南屏，儘量讓聲音平靜而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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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靜。

    “你可以出去了。”顧慎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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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u9 \7 C7 U    初南屏彷彿大夢初醒，看著龍王，相信他所言不虛，慢慢後退，當他在外面關上房門時，相信自己的心已經死了，與其殺死鐵玲瓏，不如“殺死”自己，這就是他想出來的破除情障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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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呆呆地站在原地，憤怒、惶恐、期待、不安，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小。

! ?, x- A4 ]9 m- M* L. Y: [    顧慎為突然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眼前的少女與那個被他搭救的小姑娘毫無二致，時光似乎在她身上從未消逝。

    “把燈吹掉。”他說。

    初南屏守在鐵玲瓏待過的屋簷上，看到燈光熄滅，他開始專心致志地監視周圍的一切，可是總在走神，目光不由自主想要轉向那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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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C8 d: U8 A: q- R3 p    心死得還不夠徹底，這需要一點時間，他想。

0 B6 h+ _2 w8 x1 |0 Q    鐵玲瓏慢慢忘掉了外面的初南屏，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黑暗中的龍王身上，心跳越來越快，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從很久以前，她就模模糊糊地有了這個願望，可是在願望即將實現的時候，她感受最深的是恐懼與難堪，而不是想像中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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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熄油燈之後，她一步也邁不動，只能手扶桌面站立，希望龍王主動做點什麼，又希望他永遠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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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J( A8 L6 z& Z    龍王的腳步悄無聲息，可她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正在將自己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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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 N; F% G/ A- s; u) S    顧慎為輕輕抱住那具瘦小僵硬的身軀，撫摸著她的頭髮，在她耳邊低聲說：“妳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殺人、可以不殺，但永遠不要違逆心中的本意，有我的保護，妳不用再走我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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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先做的第一件事是哭泣，她抱住龍王，頭埋在他的懷裡，不加掩飾地痛哭，將積鬱已久的傷心全都傾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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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她抽抽噎噎地悶聲問道：“他為什麼要羞辱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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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_9 Y% ]4 a$ F% k+ A6 E    “因為他愛著妳。”顧慎為說，對自己當前所扮演的角色極不適應，可他知道，在他這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對鐵玲瓏和初南屏卻是天大的事，必須小心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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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他的愛，我不要這種愛。”鐵玲瓏抬起頭，看著黑暗中模糊的形狀，“龍王……你說的……是真話嗎？真的……要我嗎？”

9 {4 D& k* \* L# {+ X  }    “沒人會不想要妳。”顧慎為字斟語酌，他得先讓這個小姑娘恢復自信，“我也一樣，就連屠狗和木老頭也不例外。”

    鐵玲瓏忍不住噗嗤笑了，從龍王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我才不要他們兩個，可是……可是你在騙他，還有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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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8 f/ F8 d! t0 w. f5 X/ V    “我說了，一切由你選擇，不要為我做什麼，也不要為初南屏做什麼，妳是鐵玲瓏，龍王喜歡的人，可以為所欲為。”

) f' q; h# }" o8 z  E. @( E% h    鐵玲瓏又笑了一聲，隨後是長時間的沉默，顧慎為站在她對面耐心等待。

    “我……還沒想好。”鐵玲瓏輕聲說，對自己的猶豫不決感到羞愧。

. F7 z* n1 D. t' Q: I: h0 l. H    “那就繼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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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T1 ^8 e, I9 b4 F    “但我絕不會再理睬初南屏，永遠不，他羞辱我、鄙視我，是個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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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混蛋，但他終會醒悟的。”

    “那我也不理睬他，我不是他的玩物，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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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D# p. K) F" v    “嗯，這才是真正的鐵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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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9 Y/ j) z. D' Y    鐵玲瓏不好意思起來，雖然“獻身”的願望沒有實現，她卻沒有一點失望，反倒因大哭一場而痛快淋漓，心情也好了許多，這讓她明白，自己深深地喜歡著龍王，但那是對父親、兄長一類的感情，而不是男女之間的歡愛。

    “他肯定會以為……龍王希望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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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也別說，讓他把想走的路都走一遍吧。”

' ?% m9 F- R  _7 v. I    鐵玲瓏鄭重地點頭，想起龍王可能看不到，又認真地嗯了一聲，接著又想起一件事，問道：“我什麼時候出去？這種事需要……”

    “再等會。”

; \5 t% {: b# i& x- v    鐵玲瓏又點點頭，看到模糊的身形在走開，“對不起，我耽誤龍王這麼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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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H( p: G# Y4 m    “沒關係，我正好趁機練一種功法？”

3 u; n0 A* V3 s1 X, G    “什麼功法？”鐵玲瓏來了興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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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v1 ?# T. C+ L; a* v    “黑暗中準確出招的功法。”

    “這可挺不錯，龍王打算用這招打敗獨步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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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 c7 b8 r! R7 g# _, q    “可比武的時候怎麼才能讓燈光熄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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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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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不說話了，也幫忙在想，主意倒是蹦出來不少，每一樁都是異想天開，連她自己也覺得沒有價值。

. R" a+ ^7 t; f) l' C% T    “妳可以出去了，把燈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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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玲瓏遵命行事，剛推開門就看到龍王的侍者秦夜明像幽靈似地守在外面，臉上不由得一紅，匆匆走開。

+ v5 G6 B$ I. i, e! ]    遠處的初南屏看到這一幕，發現自己的心不是死了，而是碎了。

2 o& t3 l7 J2 |    秦夜明站在門口，“龍王，一個叫方聞是的人，自稱軍師，非要這個時候見您。”

7 x$ Q9 {7 T5 W) m, T( S( _9 A3 f    方聞是居然從北庭趕回來了，事前甚至沒有書信通知，“馬上帶他進來。”顧慎為命令道，猜測草原又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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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六章 新國

9 R9 X" I% [6 N& X7 B! ]    方聞是出發的時候正是冬末，路途加倍艱辛，舒利圖勸他再等幾天，可他一天也不想耽擱，“聶增能在隆冬的時候前往璧玉城，一去一回都做到了，我這麼大人還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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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高估自己了，他的確不如少年聶增，光是幾天幾夜不睡覺這一點他就受不了，於是，一場鬥志昂揚的出發，很快就變成冰雪中的艱難跋涉，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方聞是好不容易養出的體重，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消失的，令他唏噓不已。

    他帶了五十名隨從，全都留在天山以北，只與聶增一道經過通天關，馬不停蹄地前往璧玉城。

- N+ v# y9 F8 I7 N& M, ]6 n2 Y    當兩人終於出現在龍王面前時，狀態全然不同。

    聶增比上一次見面時又長高了幾寸，雖然很瘦，看上去卻極為結實，神情堅毅，已經沒剩下幾分少年的稚氣。

3 i! y& r4 U- {, c, q8 O1 I' T; |    方聞是也瘦，但是顯得非常虛弱，眼窩深陷，無精打采，好像重病纏身，因為騎在馬背上時間過長，雙腿形成不自然的羅圈，個子矮了一截，在聶增的攙扶下，以古怪的鴨步蹣跚前行。

    可是一看見龍王，方聞是就推開聶增，腿也變直了，人也精神了，昂著頭，鄭重地稍稍彎腰，以他獨有的語氣拿腔作調地說：“很高興看到龍王有一位合格的侍者，威脅與收買對他都沒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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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夜明通報得非常簡單，顧慎為能夠想像他攔截方聞是的場景，於是幾步走過走，親自攙著軍師的手臂，“軍師怎麼憔悴成這樣？這一路上可是受了不少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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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c; B# P  o! N& q    龍王展現出罕見的親切，方聞是覺得自己找回了面子，而且不虛此行。平淡地點頭，與龍王一同進屋，唯一遺憾的是，龍王侍者似乎對此無動於衷，只是靜悄悄地忙前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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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c- S  q+ |3 Z# A  q    顧慎為命令秦夜明帶聶增找房間休息，然後向軍師問道：“草原出事了？”

    方聞是點點頭，“舒利圖與羅羅之間的汗位之戰還沒結束，草原上又要出現兩個新國和兩位新王，而且都與中原有關。”

    “怎麼回事？”顧慎為吃了一驚。

    方聞是曾經寫信告訴龍王。說中原派出兩支使節隊伍分別前往舒利圖與羅羅駐地，信發出不久，使節就到了，方聞是建議舒利圖熱情接待使節，摸清中原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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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做得很好。又因為他尚年幼，中原使節以為有機可趁，暗中收買各部將領，許下種種諾言，很快道出了中原人的真正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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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希望將北庭的分裂長久化，因此不僅決定承認東西兩位汗王，還要在草原南部另立兩個新國家。其中一個與中原接壤，不稱為“國”，而是叫小閼氏封地，所有者自然是投降的小閼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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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來說這不算是國家。小閼氏死後，可以將封地留給任何人，“這是給北庭預留的一場鬥爭，討好小閼氏就是討好中原。對封地的爭奪則會引起更多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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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8 @" a+ _3 b  h; p- Y' u) U/ T    中原希望在草原上建立的第二個國家則是實實在在了，就在天山以北。與西域相接，國土遼闊，可耕可牧，至於立誰當新王，中原使節所知甚少，但他暗示，這位新王絕不會是北庭人，而是來自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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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6 n, l$ w, y1 D+ Q    舒利圖與羅羅若想得到中原的承認，就必須接受這個新國家。

    “獨步王，這是給上官伐準備的地盤。”顧慎為馬上想到了這個可能。

2 m8 O; F0 O! V, Z$ y/ r; y    “這是一種說法，還有一種說法，獲得這片土地的會是西域東部某個聽話的國家，比如樓蘭，更好控制，公平地說，如果我在中原掌權，肯定會選樓蘭。”

2 O* b$ s( B7 k1 W    軍師帶回的消息的確非常重大，顧慎為問：“北庭人做何反應？”

4 K" w9 n/ B( y1 x/ }6 m    方聞是攤開雙手，“舒利圖沒有選擇，據說羅羅已經同意了，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事實上雙方都得爭著討好中原，此時與中原為敵，無異於退出汗位之爭。我讓他儘可能向中原爭取利益，然後該同意的還得同意。”

    相隔遙遠，方聞是只能自作主張，不等龍王發問，他就繼續解釋道：“中原在舒利圖和西域之間插入一個國家，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這塊土地就此脫離北庭，新王的控制也必定不穩，正好給群雄逐鹿提供了一塊大大的誘餌，龍王必須加入進去。五年，最多十年，龍王就能擁有一個真正的強國，足以跟中原、北庭抗衡，不用再看他人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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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興奮了，對他來說，五年以至十年，都如白駒過隙般短暫，能在這段時間內實現帝王之業，是一筆極為划算的生意。

: X" d. `5 z7 `5 e8 s    顧慎為沒有打斷軍師，讓他一直說下去。

: f/ O$ n+ d% w    “新王到底是立獨步王還是樓蘭王，我猜此時中原正在猶豫，從難易的角度來說，立樓蘭王更容易一些，畢竟他已經是真正的王。可也不能小瞧上官伐，我聽說金鵬堡最近一段時間特別老實，連多年培養的殺手都不要了，自毀基業，必然是有更大的目標。”

4 V' m+ g0 K% W! d# o    “先假設新王是樓蘭王。”方聞是不自覺地揉揉大腿，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想騎馬了，“他肯定不願意離開本國，對新領土的控制必定鬆懈，龍王日後爭奪的時候也會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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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新王是上官伐，那就有些麻煩了，他好不容易從主子手裡得到一塊肉，自然會死死咬住，而且他會從一開始就防備著龍王，甚至再次向疏勒國和逍遙海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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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1 R$ j- M% m) L" n* _    方聞是停頓了一會，他這一路上思考得足夠久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向龍王提出這樣的建議，“上官伐必須得死，不管用什麼手段，哪怕是暗殺，也得除掉他，迫使中原只能選擇樓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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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卻一點也不意外，八年來，他都在努力達成這個目標，只是要求越來越高，從殺死金鵬堡任何一人皆可，變成現在的徹底摧毀金鵬堡，而且是安全地摧毀。

! B2 q4 }8 M1 D$ x* p  F" H, \    “我會在比武中殺死上官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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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n2 U: m- B# p) K# u3 q    “龍王有辦法了？”方聞是驚喜地問，他記得很清楚，龍王曾經說過自己還不是獨步王的對手。

- D4 z" D: t4 K: {/ @3 F7 l& h% M+ k0 J    “有了。”顧慎為事實上只有一個計劃的雛形，但這種事軍師幫不上忙，用不著說得太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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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了。”方聞是雙手一拍，“我聽說城主比武是抽籤決定對手，龍王什麼時候能與獨步王相遇？”

/ m* H2 R9 Z9 R) \    “最後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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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肯定嗎？”方聞是以為抽籤應該是隨機的。

, G& y) ^& w& u% [6 V    “這是中原人與我達成的協議，抽籤由龐靖操控，他會精心安排每一場比武的人選，不管別人怎麼樣，他要保證獨步王先與駱啟康比武，獨步王敗，駱啟康勝，然後駱啟康再敗給我，送給我一個城主之位。”

    方聞是冷笑數聲，“中原的算盤打得倒挺好，給龍王一粒芝麻，卻送獨步王一片芝麻田，龍王打算怎麼辦？要是中原的計劃實現，龍王與獨步王根本不會相遇。”

    “很簡單，駱啟康要是在抽籤之前就死掉，就不會成為我與獨步王之間的障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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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C3 K2 y; W# \! G$ I    方聞是自己剛剛提過暗殺的建議，所以他對龍王的暗示就不能說什麼了，只是提醒道：“不管怎麼樣，現在不能公開與中原決裂，從北庭到西域，中原現在就是天下主宰，只能順著他來。好在這是一位冷酷的主宰，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龍王只要不駁中原的面子，在西域殺死任何人都不會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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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7 `+ X* x% _    接著他想起路上聽說的一件事，“龍王在璧玉城頒佈了禁殺之令，最後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吧？君無戲言，你現在就是君王，說出的話是收不回來的。”

6 f' E3 ?( x) D3 J    “我自有主意。”

    “嗯。”方聞是太累了，剛才說的話都是他路上早已想好的，這時也的確提不出新鮮的計劃，“那就好，今天晚上就是第一場比武吧？還好我趕上了，小初能贏吧？最好別讓他輸，就是得讓中原覺得獨步王虛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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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會輸。”顧慎為說，真心希望自己與鐵玲瓏的“假戲”能讓初南屏度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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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0 z" n3 p  G2 \    方聞是沒能忍住哈欠，“請龍王諒解，馬背顛簸，我的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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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師先去休息，其它事情以後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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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談的事情可不少，奪下璧玉城之後就得招兵買馬、離間樓蘭與中原、安撫舒利圖、佔據新領土，我有計劃，十年之內的計劃我都有……不過我真得睡一覺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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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夜明就守在門外，他已經安排好一切，帶領軍師去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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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頭重腳輕，好像喝多了酒，仍然沒忘龍王侍者之前的阻攔，“怎麼樣，現在認識我了吧？”

; n, A# i& t, m0 ?    “嗯。”秦夜明平淡地回應，態度跟之前沒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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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覺得無趣，不再挖苦，直到路過一扇院門時，聽到裡面有早起女子的說話聲，不禁意外地問：“這裡住的什麼人？”

    “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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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M0 a+ t; ?/ D( v+ N    “石國的鞠王后？”

    “龍王只有一位王后。”

    方聞是腦中一熱，急走幾步，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以為自己又要失眠，結果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連臥房什麼樣子都沒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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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微亮，顧慎為決定幹脆多等一會再去鞠王后房中休息，以免打擾她的睡眠。

    初南屏就是這時走進來的，盯著龍王看了一會，轉身又走了出去，什麼也沒說。

    顧慎為相信初南屏將會贏今晚的比武，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繼續掌控這名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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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七章 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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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剛落，原本只邀請八十七名觀眾的護軍府，一下子涌進來三四百人，表面上誰也沒有違規，多出來的人都是某位大人物的“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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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4 v3 }' @" e0 @( `0 Y    這個奴僕的身份可不簡單，代價高昂，最少也得花掉上萬兩銀子，還得與收錢者交情匪淺才行，收獲自然也不小，不僅能得到第一手消息，還能立刻在熟人眼中抬升自己的地位。

+ s7 y9 I$ X6 r& {    外面的街巷裡也擠滿了人，入夜之後的北城罕見地熱鬧，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事後都將口若懸河地聲稱自己親眼目睹比武，將現場觀眾的人數再翻幾倍。

    龍王親自來觀看比賽，引起一陣騷動，護軍府附近如今駐扎著一支二百余人的龍軍小隊，他們負責維持街巷秩序，為龍王和其他客人們清出一條通道。

    顧慎為帶著真正的隨從，方聞是想來，被他強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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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2 z" l  r    秦夜明的感受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一踏進護軍府大門，他就想起這裡的房屋都有一層黃金牆壁，他自然不敢亂看，可是走路時越發輕手輕腳，生怕不小心踩碎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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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步王沒有來，龍王因此成為最重要的客人，不過主人卻不是住在這裡的北庭督城官墨出，而是中原人龐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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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h" m; \* {- D    墨出很乖巧地充當隱形人，昏昏欲睡地坐在椅子上，對周圍的嘈雜聽而不聞，如果有人衝著他的耳朵喊話，他就會驚醒過來，發出一連串驚訝的“啊”，好像是一名十足的老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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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 f. [5 c    龐靖代表中原主持比賽，輕鬆奪來主導權，熱情地拉著龍王的胳膊，與諂媚的觀眾們一一相見。

    這一番客套花去不少時間，尤其是總有些人不自量力。想要顯得與眾不同，一名自稱叫何冬瓜的矮胖子就是如此，他的腰彎得太低，差點被忽略過去，然後他就擠開眾人，緊緊跟在龍王身後，大聲向龍王問好，好像他們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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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夜明毫不留情地擋在中間，沒讓這只冬瓜過於靠近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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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定八十七位觀眾。所以庭院裡擺放著八十七張椅子，混進來的人就只能站著，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大家的興奮勁兒，互相拱手、點頭、使眼色，就算有一百雙眼楮。也沒辦法看清隱藏其中的暗流。

8 v; W2 X0 V5 l! @% x    龐靖是最興奮的一位，他與龍王半公開的矛盾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坐在左手的墨出也跟空氣沒有區別，他傾斜著身子，親切地與龍王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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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可沒有這種盛事，不，江湖上有。朝廷裡盡是一些只會舞文弄墨的老朽，光是提起比武兩個字，就能讓他們皺半天眉頭。唉，要是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那該有多好？簡單、直接、高效，哈哈，龍王覺得呢？”

    “不錯。”顧慎為敷衍道，住持法奉講述的故事真假難辨。但有一點很快就得到證實，龐靖的確是一位駙馬。他的妻子華平公主也的確很得上一代皇帝的寵愛，佷兒登基，她的權勢也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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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還不打算將事情挑明，龐靖也不想，他肩負著中原朝廷賦予的職責，只能先公後私，“我得說龍王真有眼光，瞧你挑的這位劍客，得意樓是吧？嘖嘖，劍法好也就算了，竟然生有這樣一副容貌，天妒人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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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 q0 W/ [  W+ y' Z; a: C    被龐靖贊美的初南屏就在十幾步之外，正襟危坐，微微低頭，長劍橫在膝上，神情冷淡，像一名入定的老僧，奇怪的是，這讓他的面孔越發顯得柔美，倒像是身著男裝的女子，只是當他偶一抬頭，兩道冷酷的目光立刻嚇退了心懷鬼胎者。

! @, E5 g5 J; u6 Y! N3 u4 L7 T    誰也不會懷疑目光中的殺機。

    再熱情再繁復的客套話也有結束的時候，終於，越來越多的人無話可說，連眼神也顯得多余，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開始集中到那件明顯的怪事上︰天山宗的座位還是空著的，宗主張楫沒來，本應上場比武的刀客方殊義也沒到。

    金鵬堡派來一名白衣院謀士，面對洶洶涌來的疑惑，他只能報以不知情的苦笑，可是當西域都護官龐靖發問的時候，他不能再裝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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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8 I  ]; r6 A, ?- m    “怎麼回事？定好二更比武，時間已經過了吧，人怎麼沒到？天山宗是認輸了嗎？”龐靖大聲說道，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目光卻盯著金鵬堡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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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謀士站起身，焦急地向門口望去，“離二更還差一點，我已經派人去問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馬上就會到。”

    “定好的時間可不能隨便更改。”龐靖以秉公辦事的口吻厲聲說，“二更鑼響，天山宗再不來人就算認輸。第一場比武就這麼輕視……”

    謀士更顯慌張，向一名忠於金鵬堡的小罩子使眼色，命令他再去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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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罩子奮力向門口擠去，才走到一半，就聽門口有人叫道︰“天山宗來人了。”

* L/ B  A8 i  D    來的是張楫，眾人讓路，他徑直走到龐靖身前，深鞠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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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殊義呢？報的名字是他，臨陣換人可不行，這是公平比武。”龐靖沒有起身，對張楫的孤身一人表現出明顯的意外。

    “不用比了，天山宗認輸。”張楫說。

    “什麼？”

" P6 }( _6 g. x& w    “天山宗認輸。”張楫重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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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5 |( ]( g) y# n$ T4 g    龐靖騰地站起來，在扶手上用力一拍，將旁邊的墨出嚇得一哆嗦，“認輸？張楫，我敬重你，不過你這個玩笑開得可不對。”

; w& G! g* v& a, w7 g    “請都護大人恕罪，天山宗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認輸。”

9 v9 t- s8 ?4 o/ M% @) I( @* |    龐靖就像他所描述的中原老朽一樣皺起眉頭，轉身看著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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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v3 _0 r# M$ c    “沒人說不能認輸，那這一場就是得意樓勝了。”顧慎為說，腦子飛轉，分析張楫與龐靖來這一出到底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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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靖的表演無懈可擊，但顧慎為用不著尋找破綻，也知道這是一場戲，龐靖是獨步王最重要支持者之一，張楫絕不敢給他意外。

    龐靖顯得很惱火，重新坐回椅子上，眉頭仍未舒展，也不看面前的張楫。

    周圍的人已經聽到張楫的宣告，正在將消息一圈圈向外傳遞，最多的反應是難以置信，在眾人看來，第一場比武就是龍王與獨步王決戰的演練，居然以一方認輸告終，實在令人失望，不少花錢進來的觀眾開始覺得虧大了。

' M4 Z) x$ I9 R( I6 r6 i7 K9 }    “本場比武，天山宗自願認輸。”張楫大聲說，這本應是中原人的職責，現在只能由他代勞，“勝者是得意樓。”

    張楫再次向龐靖躬身，然後向龍王看了一眼，轉身向外走去，人還沒到門口，傳言已經由街頭飛進護軍府，這更讓花錢的觀眾感覺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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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w* y' o) d+ E* d    “方殊義死了。”說出消息的人不加掩飾，聲音大得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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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E6 b7 _/ Z* P3 X1 {! s( k& e    “是暗殺。”立刻有人加以補充。

    張楫保持沉默，在護軍府沸騰之前走出大門。

3 o5 X% O# ~: c& w  b" U7 J6 h6 V9 b    人群一下子散去大半，大家都知道，此刻最鮮活的消息不在護軍府，而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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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v, A1 i& ?: Z    龐靖既驚愕又失望，連連搖頭，“亂七八糟，這才是第一場比武……看來下一場比武的抽簽也沒人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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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護大人自己決定就好。告辭。”顧慎為起身說道，在秦夜明的護送下快步走向初南屏。

3 g3 B. E0 L; ]. e7 G8 c$ c8 V" V    初南屏還是那副樣子，好像沒聽說對手認輸的事，仍在認真地準備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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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顧慎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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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抬起頭，眼中精光一閃，“是你？”比武不戰而勝，他很自然地懷疑是龍王提前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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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沒有回答，只是嚴厲地盯著他，初南屏或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打心眼裡對龍王惟命是從，但顧慎為絕不允許當眾抗命的事情發生。

* L  u2 \7 s0 u8 G$ o    對視片刻，初南屏屈服了，在這種事情上，他的實力與龍王差得太遠，多年形成的服從習慣也不會說斷就斷，他站起身，與秦夜明一左一右，跟隨龍王出府。

' q/ t/ \  c9 b  O6 ~6 A  ^    龐靖惱怒地招呼隨從，“拿簽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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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j" B+ w4 ]% s    第二次抽簽的觀眾比第一次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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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o9 Z* e    離他不遠，護軍府名義上的主人墨出睡得正香。

    懷疑龍王的不只是初南屏，顧慎為剛走到街上，人群中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與歡呼，璧玉城有一段時間沒出現過引人注目的殺戮了，方殊義之死帶來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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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步王是孬種！”在北城居然響起這種叫聲，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7 n8 t  Y8 F8 H) C2 M' r    可惜龍王一點也不領情，在衛兵的護送下匆匆離開北城。

    二三更之間，正是南城最熱鬧的時候，一樁神奇的暗殺更是火上澆油，連妓女都不做生意了，跑到街上，想看看勝利歸來的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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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龍翻雲早有準備，提前派出大隊衛兵，在南北城界橋處恭候龍王，替他開出一條通暢的道路。

    顧慎為的一只腳還沒邁進護軍府，整個璧玉城都相信是龍王暗殺了方殊義，很可能是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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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S- Y5 T! {- _1 [    方聞是迎到門口，憋著一肚子話，直到進了書房才說︰“這就是龍王的計劃嗎？可是這也太著急了吧，咱們要殺的是獨步王，不是他手下的小嘍羅。別瞧璧玉城現在為龍王歡呼，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說龍王不守信用，頒布禁殺之令，自己卻暗中殺人，於是龍王的一切承諾都會受到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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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1 e, \1 X* K" P, T    顧慎為打斷軍師，“人不是我殺的。”

    “也不是龍王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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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護軍府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方殊義會死。”

    方聞是目瞪口呆，龍王沒必要騙他，“那……這……凶手到底是想幫忙還是想陷害龍王啊？”

4 H! O( ?: p- e+ ?4 c    顧慎為跟軍師一樣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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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九百八十八章 懸案

$ j9 P. p9 e. k( N   隨著更多細節浮出水面，天山宗刀客方殊義之死反而由鐵板釘釘的龍王謀殺，變成了一樁令人費解的懸案，這讓方聞是更加頭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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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殊義其實死於比武前一天的夜裡，他不知道為什麼潛入護軍府的地盤裡，還帶著四名刀客，只有他遭到暗殺。

    死亡地點位於金窩巷，在有些人看來，這解釋了他們為什麼必須進入敵方範圍，天山宗地盤狹小，依靠不受制約的殺戮吸引了一大批刀客，卻吸引不了妓女與嫖客，方殊義若想放縱享樂，就只能冒險離開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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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I$ p1 V. F1 ~2 o! A    這種看法很快遭到駁斥，方殊義在一家小妓院的屋頂而不是床上，像是偷窺不成反遭殺害，可沒人會帶著四名手下偷窺，更沒有哪家妓院的護衛有本事打敗出身金鵬堡的頂尖殺手。

# [& ~' D; l2 X4 Z' g2 c$ p: i: `    另有一種比較可信的說法是，方殊義當晚其實是在追捕某人，一路來到金窩巷，結果遭遇埋伏，這又有點有像是龍王的手筆了，但也有諸多解釋不通的地方，比如龍王為什麼選在自己的地盤裡殺人，他完全可以在沒出天山宗勢力範圍時就動手，即使事後暴露，也不會遭到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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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四名刀客，能跟著方殊義一同執行任務，他們可不是庸手，武功先不說，對暗殺絕對是行家裡手，就是這樣一群人，居然對發生在頭目身上的偷襲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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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到的只是屋頂上的一具屍體，迅速帶回天山宗，成功地保守了一天的秘密，直到比武在即，誰也無法加以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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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u2 ?& X2 C1 W4 H    疑點再多，龍王也仍是最大的嫌疑人。方殊義遭到暗殺，他得到的好處顯而易見，璧玉城裡的大小勢力習慣上是腳踩兩隻船，這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只支持龍軍，公開與金鵬堡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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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擔心大家過後會質疑龍王的信譽，結果是他多慮了。質疑的聲音非常少，璧玉城的居民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雙重標準：別人不能隨便殺戮，龍王當然可以，否則還算什麼龍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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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z# i1 Y( b, i/ ]    他們質疑的是龍王縮手縮腳，竟然不肯公開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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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_- l9 m/ M$ Y    在這樣的氛圍中，第二場比武的抽籤果然如龐靖所料少人關注，尤其是上官鴻和莫林這兩個名字都顯得那麼陌生，就算是上官這個姓氏以及獨步王私生子的傳聞，也沒能吸引太多人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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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在龍王面前來回踱步。他被這樁沒有頭緒的暗殺弄得煩躁至極，“一定有人在背後搞鬼，表面對龍王有好處，其實暗藏陷阱，可陷阱在哪呢？要是知道殺人者是誰就好了，獨步王？可他殺死自己人能得到什麼呢？鯤社？不太可能。曉月堂，一定是曉月堂。”

    方聞是終於停住腳步，興奮地看著龍王。“荷女是個瘋子，她的目的不就是擾亂天下嗎？消停了一段時間。也該重新出手了，暗殺天山宗刀客，嫁禍給龍王，這種事很像她的風格，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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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顧慎為承認這一點，“不過有點殺雞用牛刀了。曉月堂在北庭暗殺的是老汗王，在那之前，荷女可是很小心地從未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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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r. z, I* K* z7 S  p& b4 m    方殊義畢竟只是一名殺手，即使是頂尖的青面，他的死也不足以改變璧玉城的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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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d" Y. {3 v" K6 R! l    清晰的思路又變得模糊不清。方聞是頹然嘆息，他信心十足地從北庭回到璧玉城，肚子裡裝著的全是宏猷偉計，沒想到跟龍王還沒真正深入交談過，就碰上他最不擅長解決的殺手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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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不擅長解決他越想解決，越是想不出原因，他就越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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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 m8 `3 V6 U3 j" v. p+ Z  L5 v    方聞是又開始來回踱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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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心裡默數著，決定再有兩圈就將軍師攆出去，就算是最沉得住氣的殺手，也受不了眼前有人這麼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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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衛兵提前將龍王解救出來，他帶來一個令軍師極為驚訝的消息：天山宗宗主張楫求見。

    “他來做什麼？”方聞是驚愕地停住腳步，“上門討說法嗎？”

6 [7 _+ B; t, I7 f4 a& s    “見著他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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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F: @( V, I$ v    張楫矜持地站在庭院中間，孤身一人，隨從都留在外面，布衣長袍，還是教書先生的裝扮，只是手中少了一柄戒尺。

! N& [; S- `. T8 S3 y$ s    方聞是迎上來，打量著獨步王的軍師，心中頓生鄙夷之意。

2 S+ d# k: |" X+ [5 |! L' R' J    兩人算是直接的對手，可沒怎麼交往過，在張楫眼裡，方聞是不過一介誇誇其談的鄉村騙子，搖頭軍師則對教書先生屢戰屢敗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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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表達彼此間的蔑視，兩人隔著老遠就同時拱手，親切地互相問候。

    “張先生別來無恙否？北庭一晤，尚未討教，先生就飄然東去，今日大駕光臨，在下不勝欣喜……”

    “方兄客氣，朔方風雪，方兄可受了不少辛苦。”

    “哪裡哪裡，大丈夫建功立業，還在乎小小苦寒？”方聞是其實挺心疼自己掉下去的肉，可在張楫面前絕不會表現出來。

    “呵呵，方兄回來得真是及時，再晚幾天，恐怕路途就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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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別的不敢說，通關過卡在下還是有點經驗的，實在不行，龍王自然也會派軍隊替我開路，何來路途不通之說？張先生過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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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你謙我讓了一會，才一塊走進龍王的書房。

    顧慎為起身拱手，張楫一見到龍王就換下虛偽的神態，略一還禮，省下一切客套話，直接說道：“龍王也想儘快找到兇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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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笑了一聲，剛想開口諷刺說龍王對天山宗的死人不感興趣，龍王卻投來禁聲的眼色，他只得硬生生忍住，心裡很不服氣。

    “璧玉城裡多了這麼一位高手，我當然想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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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1 c6 T1 x# {+ j& P; f/ V    張楫嚴肅地點點頭，又嚴肅地看了方聞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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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挺起胸故作不見，心想龍王若是對軍師還有幾分尊重，就不會攆我出去。

    他如願了，顧慎為沒有讓自己的軍師難堪。直接讓他參與到談話當中，“方先生懷疑兇手來自曉月堂，張先生有什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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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D0 {! U; a' K: l- R    張楫接受了方聞是的存在，但是再也不看他，只對龍王說話，“龍王直白。我也不藏著掖著，方殊義遭到暗殺，是天山宗和金鵬堡的恥辱，許多人說龍王是幕後真兇，但我不這麼認為。”

$ M. D3 x) r5 s7 u' {4 j    “張先生慧眼獨具，令人欣慰，希望張先生經常向外人宣揚一下。”方聞是趁龍王沒發出暗示，搶著說了一句。

7 C7 B( C$ z, `& T    張楫卻不肯接招，自顧說下去。“前天晚上，方殊義等人其實是在追捕一名刺客。”

    “刺客？想刺殺誰？”方聞是再次搶著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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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張楫說，目光仍然停留在龍王臉上，“龍王想必能猜到刺客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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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覺得這句話是個圈套，不應該回答，可是沒等他提醒，龍王竟然主動跳了進去，“上官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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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Y: e( }. E9 r% V    “嗯。鴻公子恨我入骨，一直在監視天山宗。伺機動手，前天晚上他有些冒進，方殊義帶人追趕，結果遇害。”

    張楫似乎是在實話實說，沒有設置任何陷阱，方聞是略感意外。“難道真是曉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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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G5 [6 Q- O    上官鴻已經徹底投向曉月堂，他的行為必定得到荷女的許可。

    “上官鴻沒這個本事。”顧慎為說，上官鴻的武功近一年來的確令人刮目相看，未必不是方殊義的對手，但是想悄無聲息地殺死一名青面。還是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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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B) {1 ?) f    “所以他得有一位幫手。”張楫的聲音更嚴肅了，“我的人報告說，前天晚上初南屏也去了金窩巷。”

. |0 H1 S% x0 ?5 Q! S6 {2 j$ S1 n    初南屏前晚的確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非要將鐵玲瓏送給龍王。

    顧慎為沒有馬上接口，方聞是恍然大悟，暗道這個張楫果然陰險，上來就說不相信龍王是兇手，幾句話之後又將嫌疑指向龍王的手下。

; b/ H2 }1 ]) Y4 j    初南屏是龍王最信任的人之一，如果是他暗殺了方殊義，跟龍王親自動手幾乎沒有區別。

( q& u: o& a; A( W    “天山宗的人還真是敬業，我相信前天晚上金窩巷跟平時一樣熱鬧吧？”

+ F. G  M% |/ l    金窩巷是低級妓院的聚集區，每晚接待的客人比留人巷要多幾倍，方聞是當年被困在璧玉城的時候，對那裡不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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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微微一笑，“我只想查出真相，跟龍王一樣，我與獨步王也不喜歡藏在暗處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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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 f% Z1 _9 ~    方聞是向龍王微微搖頭，龍王眨下眼睛，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誰知接下來的話竟然順著張楫，“我有一個建議，張先生與方先生前去曉月堂查問上官鴻，由我詢問初南屏，可好？”

# F: h9 X$ i7 a    張楫點頭同意，事實上，他造訪龍王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尋求龍王的幫助，只憑天山宗，可敲不開曉月堂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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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6 h% S. f, a9 c4 l    “我會寫一封信給曉月堂御眾師，請她賣個人情。方先生，請你向王后要一封信，寫給上官鴻，讓他有話實說。”

    方聞是心中一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前對王后那點心事龍王一清二楚，竟然還能受到這麼大的信任，他真有點感激涕零的意思，當著外人的面絕不能顯示出來，於是莊重地躬身應是，退出書房。

. i5 b+ S4 [- r- u. P7 o    “龍王不相信他們兩個是兇手？”張楫問道。

4 A( [1 O: O6 Z/ m' b/ U( E    “如果張先生像我一樣瞭解這兩個人，就知道他們不可能聯手。”

" e( u6 e5 p3 J8 z% [. m4 x4 C2 j: `% y    張楫再次露出微笑，“我們對陌生人極少判斷失誤，背叛通常發生在熟人身上，不是嗎？”

" f( D# D& r/ [, z# l5 Z    顧慎為居然從中聽出一絲威脅的意味，垂下目光想了一會，說：“背叛需要理由，掐斷理由就不會有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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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點下頭，背手走出書房，對龍王又多了一分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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