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月關 -【醉枕江山】《已完本》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 第五百七十一章 高門

    假山迤邐，曲廊飛檐，這是一座秀麗雅緻的園林。同太平公主府放任自流的野趣盎然不同，這裡哪怕是一棵小草都有斧鑿的痕跡，任何一處都佈置的別具匠心，安排的井井有條。

$ S" l. x" t6 @5 v. c    廳堂很寬敞，因為只有一張几案，又顯得很空曠。几案後面坐著一個人，三旬左右，輕衣軟袍，相貌平凡，但是一雙眼睛銳利有神。他頭戴高冠，身穿寬頻，寬坐於几案之後，頗有幾分漢晉遺風的神韻。
" t/ J1 F- ~5 R! G; L. T3 y& e* E' O3 m
( _5 J  d! `8 f: @" ?    在他面前，長長的几案上擺滿了佐料和食物：醬汁、蒜泥、芥茉、胡椒、蕪荽、韮黃、蔥姜等調料盛在小碟內，又有鹿脊、羊項、雞舌、蝦仁、駝峰、牛肉、蘑菇等各色食物，切好碼片，狀若花瓣。

1 L2 f4 G6 T' f9 D4 w3 k( `    桌子中間有一隻宛若青銅大鼎的式樣古樸的紫銅火鍋，鍋中沸水滾滾，熱氣騰騰。

    一位身著素淨的窄袖襦裙，腰裡系一條短腰裙的柔媚少女，跪坐於几案一側，正探身案上，一雙纖秀如花的小手有條不紊地把一味味佐料投入沸水，又使一雙象牙箸挾一片鹿肉，在沸水中稍一涮洗，便蘸了醬料盛進一隻薄如蟬翼的蘭花小碟，雙手捧送到主人面前，動作優雅之極。
/ N4 u; f4 Y; K5 A) x3 e9 `% ~8 |
    那位高冠博帶的男子並沒有看她遞來的香氣四溢的食物，而是微微側著肩膀，一手托著下巴，正傾聽堂上躬身站立的一人說話。
0 k8 C" J9 I1 @$ _" x
    “楊帆已經到了長安，先去拜見了太平公主，隨後便和大隊人馬分離，獨自去了公孫府。”
4 y& x) c5 J3 V, D7 Q7 W
/ ]' {( X9 ]: Z0 f    “公孫府？是公孫不凡的家嗎？”
# p3 y+ H: k0 s9 O. t! ^
    “是！”
, _0 ~7 C' a: l, L
% V6 P# `" @3 W) {( s" P    高冠博帶的男子挾起那片涮鹿肉添進嘴裡，細嚼慢嚥一番，將鹿肉嚥下。這才緩緩問道：“他和公孫世家是什麼關係？”

    那人答道：“楊帆的妻子幼年時曾是公孫府上一個侍婢，但是因與公孫姑娘情同姊妹，所以也被公孫不凡視如己出。如今她有了身孕，被送回長安，入住的就是公孫府。楊帆是去探望他的妻子的。”

' b7 L# j/ O( _0 y3 L1 s) Z/ i7 g    那位公子冷笑了一聲，道：“楊帆！他既然來了長安，那就不要走了！”
1 `  S3 G. v/ }7 N) I* b5 u$ q. p
! L+ X/ P9 N8 c! E    微微欠著身的人遲疑著問道：“大公子不是近日就要秘密返回長安嘛，此事是否與大公子商議一下再說？畢竟，他是一個朝廷命官！”
* t+ f  m, N4 o' F2 R9 f
    那位公子乜了他一眼。冷冷笑道：“區區一個刑部郎中，只要讓他死得沒有破綻，能出什麼問題！難道這件事，我還做不了主嗎？”
/ _/ W# Y' z& v5 i9 i- E( B
# H# q1 I3 I7 R0 O" |    那人臉色一變，不敢多說。連忙躬身道：“是！”

8 Y3 j# I7 n$ \3 W    “楊帆！”

    高冠博帶的男子停下象牙箸，臉上露出忿恨之色：“若非是你，吾家大兄豈會輕易落敗！這一次，你既然來了長安，我就叫你來得走不得！”
1 ?' r( a2 [, `
    他的眼睛慢慢抬起，森然道：“你去安排吧，我想儘快聽到他的死訊！”

    那人沒再說話。只是深深一揖，悄然退了出去。

0 I( ~+ R3 w7 t! y/ b    高冠公子打發了那人離開，便專心吃起東西來。
2 _3 Z5 \( ~0 y7 w1 u
    他吃東西時很仔細，細嚼慢嚥。就像在寫一篇字，非常的耐心專注，而且在進食的過程中絕不說話。

# K2 Y3 S9 w& k! k    旁邊的小侍女涮好鮮肉，蘸好醬料。再遞到他的面前，平常人這麼吃飯大概會感到很不耐煩。但是這位公子好像早已經習慣了這樣進食，再加上他用餐的速度實在不快，所以侍女涮肉、蘸醬料的過程也很從容。
1 [4 z, ]4 ^) D5 _( h! d
$ R7 c+ v0 }9 ?2 y! h% `0 ^    這時，又有人被引進了大廳，於是，公子又放下筷子，他沒有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的習慣。
2 {9 Y7 i. z/ E9 A. d7 t
& G" f3 w5 \: M, i    這是一位客人，嚴格來說，又不是客人，而是一位生意人。
# M' j$ ~, a2 A) G: C* ]
6 X1 ]$ {# y6 u" m" v    這位生意人販賣的商品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人！
4 l) R; s+ t1 q6 V# C
$ ~0 a6 B. R# o3 u/ {    他是一個奴隷販子，長安城裡最大的奴隷販子，龍飛。
) C' m  h& G7 t6 j) ?, V, S
7 h0 J- A! k, b5 u: @# k7 l    龍飛的身材不算魁偉，甚至有些羸弱，臉上始終掛著一種很卑微的笑容，可是誰都知道他的兇狠。能在長安成為數一數二的奴隷販子，沒有一點真本事，如果鎮得住手下那班陰狠狡詐之途？
' v& _3 t' {9 ~8 P0 H
- V" O3 i3 ^% F- F5 }    但是現在他臉上謙和卑微的表情卻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因為他眼前坐著的這位公子姓盧，家在范陽。這是一位真正的世家子弟，擁有龐大力量的人，龍飛在這位貴介公子面前，連給人家舔腳趾的資格都沒有。
4 l# b! B# _+ ?# e% y6 m  O
    龍飛未語先笑，謙卑地向盧公子彎下腰去。
3 n2 D' {& g- {
    龍飛的奴隷來源很豐富，不管是西域草原上的馬匪，還是東海、南海的海盜，都與他有著密切的聯繫。所以，突厥吐蕃的戰俘、波斯的破落貴族、高麗新羅的少女、南方的傣人和昆化奴，能夠源源不絕地流入他的手中。
1 J: Z$ y" V2 M
+ U. E' g* _- w' h& J1 Y    龍飛經手的奴隷從來都沒有唐人，因為販賣國內的平民是違法的，風險太大，得不償失。這些異族奴隷又極受豪門世家的歡迎，所以龍飛是一個合法的奴隷商人，因之也就成了豪門世家最受歡迎的一位商人，所以他才能在盧公子面前擁有一席之地。
' ]' p: W: D' ]" n! Y
    但是龍飛自打站在那兒，就再也不肯挪動一步，似乎生怕踩髒了人家的廳堂。他打起精神，向這位高冠博帶的盧公子賣力地吹噓起來，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男子可是范陽盧氏的嫡房子嗣，是他最大的買家之一。

    “盧公子，這一次小人手裡有新運來的高麗、新羅少女三百人，嬌艷美麗、性情溫柔，而且個個能歌善舞，做貼身侍女、姬妾或者樂舞伎都是上上之選。此外，還有崑崙奴五百人，個個溫馴耐勞，其中有九人水性奇佳。
5 c3 |- h7 p( X* S3 f
1 l/ J( ]% g  f7 x    去年公子一時大意，不是在入水尋珠的遊戲中輸給崔公子了嘛，呵呵，只要公子從這九人中任選一人，相信其他幾位公子就再也沒人能勝得了公子您了。”

& G, |! v& X% L% A/ y8 k% D    入水尋珠是貴介公子玩的一種遊戲，他們將價值千金的明珠隨手拋進河水，然後讓水性好的奴僕入水尋珠，誰的奴僕最先撈的上來，誰就算贏了，如果撈得慢或者乾脆就找不到的。那自然就是輸了。

    方才說起三百名新羅奴、高麗婢，盧公子還有些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一聽他手中有水性奇佳的崑崙奴，盧公子便來了興緻：“好！這九個人，我都要了！”
+ X2 k. P, w, N5 h0 n" x
    龍飛一怔，說道：“公子，入水尋珠……有一兩個水性奇佳的人就行了，何必……”
) u: }- G) Q$ C$ u' o( U+ c9 Y
    盧公子瞪了他一眼，說道：“萬一叫崔放他們幾個人把其他水性好的崑崙奴買走。如何就能保證我贏？這幾個水性好的，我都要了！如此才萬無一失！”

    盧公子坐直了身子，將那片涮鹿肉挾起來，細嚼慢嚥了一番，抿了口酒。等到食物完全嚥下，才又說道：“我的祖母大人壽辰將至，你從新羅、高麗女中挑選一百名最好的來，我要送去伺候祖母。”

    龍飛連聲道：“是是是。公子要不要親自看一下？”

" k) E" s9 x1 m# M    盧公子擺擺手，道：“不用了，又不是頭一回和你打交道，你的眼光我信得過。除了那九個水性好的。你再選五十名年輕力壯的崑崙奴來。”
+ H$ k  `  b$ \0 @
    “是是是！”

/ u# G- [" e) _/ c! Y* p$ y& a    “明天！”盧公子興緻勃勃地道：“把那九個崑崙奴帶去曲江，我要親自看看他們的本事。”

9 g  w! q) r3 a! e1 A% |, }8 p  ~    如今已是深秋，早起的時候，草葉上會有一層白霜。山上的楓葉已經變成深紅，曲江的水也開始變涼了，崑崙奴來自南方，並不適應寒冷的江水。但是他想在這個季節看看那些崑崙奴的水性，那些人就只能跳到江裡去。在江底淤泥裡尋找他投下的一顆明珠，搏他一樂。

    “如果他們的水性果然奇佳，我一定要把小崔他們找來，大家再比一場！”盧公子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興沖沖地：“上一次把我極鍾愛的一位波斯公主都輸給了他，這一次，我要把他最鍾愛的侍妾贏過來，報這‘一箭’之仇！”

) ~0 {( n4 ?7 G, H8 s- w7 \7 g    龍飛滿臉堆笑地恭維：“公子一定能得償所願！”
6 C$ F. Y1 J1 x
: ^  Y5 t# \; M. c7 m% J5 b& r    盧公子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眼裡，殺死一個朝廷五品大員，似乎遠不及一次投珠入水的遊戲來的重要。

0 _) Z6 v4 T1 p. b# j5 F; V    ※※※※※※※※※※※※※※※※※※※※※※※※※※

  J4 s# ^& X0 b9 T1 a    楊帆在公孫府住了下來。
7 \0 y& J% }  ^1 v8 c5 O
    公孫不凡是個很爽朗、很好客的胖老頭兒，短暫的相處下來，楊帆就發覺公孫蘭芷姑娘那種讓她老爹深惡痛絕的男子性格，其實恰恰就是遺傳自這位公孫老先生本人，可是同樣的這種性格出現在男人身上就讓人舒服多了，所以他和公孫老頭兒相處的很愉快。
9 t; {7 u$ n7 p% h
    裴大娘出身裴字世家，雖然一身劍技驚人，但是在常人看來，她就是一位雍容高貴的婦人。居移氣，養移體，這位裴大娘已經多年不在外面走動了，看起來就更像一位和善慈祥的老婦人。

2 c( {# K( q& h' d  e5 X' S. `    如今裴大娘崇信佛教，最常做的事就是在自家的佛堂裡敲木魚兒，所以楊帆也只見過她一面，就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她了。
) v9 y, Y& h* q5 ^/ v( i+ Q; E
& k& o" y  _5 a) }  Y" Z    在公孫府的日子平淡而溫馨。清晨，楊帆陪著小蠻在花園中散步，這時候公孫姑娘正在林中練劍；楊帆陪著小蠻和阿奴一起用早餐的時候，這時公孫姑娘還在練劍；等到太陽高昇，楊帆準備出門去拜望長安府令柳徇天的時候，公孫姑娘依舊在練劍。

/ R% j+ O9 c  Z; Z' A( T: L9 i    楊帆為之動容了，一個人如果能如此專注於一件事情，就算他天資一般，成就也絕對不俗。何況公孫姑娘看來絕不是一個蠢笨的人，她的師傅更非平庸之輩。聽小蠻說，阿奴與公孫姑娘屢戰屢敗，如今看她練劍如此刻苦，真要動起手來，只怕自己也未必是她對手呢。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 m5 j. ]0 q: Z/ L) Y! U
) {) U/ a1 K0 Z- H, K6 T9 g3 a2 i8 |    楊帆要做的事情太多，他修行武功的時間，遠遠不及這位公孫姑娘。

    楊帆本來還想找時間和這位公孫姑娘較量一下劍技，她畢竟是小蠻的師姐，不好鬧得太僵，籍由比武投其所好，或可緩和彼此的關係，如今見了公孫姑娘習劍時的痴狂勁兒，這個念頭早已不翼而飛了。
% h1 ^, ]% J$ v% }. ^) f# p  V. e
    他可不願意跟一個女劍痴較量武功，老婆和準老婆都在旁邊看著呢，贏了勝之不武，輸了……很丟人的！

1 _4 V  s. ~$ R. H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 第五百七十二章 來去匆匆
4 E9 R+ ^8 J' |" k0 ^4 f5 r
% b) s% u0 ?0 H; f+ |, Q    孫宇軒和胡元禮、馬橋知道楊帆與家人團聚的時間有限，所以都沒有來打擾他。

6 a  V* s- ?1 a$ O    這三個人因為喜好不同，也沒有聚在一起，而是各依所好，游長安城。
5 u6 C# \$ d3 f( o* t4 h7 v& |2 X* Y
    胡元禮去了長安學府，那裡有幾本珍藏的孤本，他聞名久矣，正好趁這個機會去謄錄下來；孫宇軒拉著他的菲兒妹妹興緻勃勃地遊山玩水去了，雖然菲兒姑娘明顯對逛坊市更感興趣，可她需要在情郎面前裝斯文，而孫宇軒也沒發現菲兒其實是個購物狂。

; e+ A: s2 ^2 h    馬橋則是逛完了南市逛北市，買了一大堆估計老娘和媳婦會喜歡的東西，當然他也少不了為即將出生的孩子準備一些東西，雖然還不知孩子是男是女，不過嬰兒用的東西本來就差不多，諸如虎皮衣、虎頭帽，還有波浪鼓一類的小玩意兒。
+ Z7 u- Y2 C% C$ W" T6 @8 l# m
9 ]: k0 p, L" M4 g% e    長安原是大唐國都，如今的大周陪都，不是一個尋常小地方，身為長安令，在朝廷中自然有他的後台和關係，所以柳徇天是很清楚楊帆在洛陽的聲望地位的，他知道這位年輕的刑部郎中，現在是朝裡對抗禦史台的一個先鋒人物。
( {5 ?& x6 D* g# y1 \
) }# x# G/ a3 C) `    儘管楊帆一向的表現很低調，除了在跟御史台斗的時候，總給人一種遊手好閒的感覺，也沒未顯露過什麼強大的力量和背景，倒像是捨得一身剮的一個愣頭青，但是柳徇天卻不這麼看。
4 t! i, n1 L: t: ?, v( ~2 ?& c4 L9 y
    御史台如今雖大不如前，可是他們乍一出手，照樣扳倒了政事堂的三位相公。蘇味道、崔元綜和張錫哪一個不是為官多年，哪一個沒有自己的人脈和關係，上面又有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李相公為他們撐腰，還不是說倒就倒了？

+ C0 H- E' x2 a$ J9 x- y    御史台雖然看著已岌岌可危，可是一趟南方之行。還不是照樣攪得天翻地覆、朝野震驚？就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楊帆偏偏挑明了跟他們作對，居然一直毫髮無傷，他背後會沒有一股龐大的力量支持？
, C% p( q0 @6 `6 P
    柳徇天如果相信這是楊帆的運氣，他也就做不到今天這樣的位置了。所以，他對楊帆非常客氣，馬上置辦酒宴，盛情款待。這頓酒一直喝到午後未時才宣告結束。盛情難卻，陪酒的官吏又多。哪怕一人只陪一杯，楊帆離開時也醺醺欲醉了。
4 m. t* b0 O- N" Z% n: x" S
    從柳徇天府上離開之後，楊帆信馬游繮，原來只是想散散酒興，同時觀賞一下長安風景。誰知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永康坊，等他發現之後，那馬已經到了太平公主府前，不知是不是它來過的原因，竟然又找到了這個地方。

8 |! T% ~/ h5 ]6 Q% F. }    楊帆啞然失笑，翻身下馬，正猶豫著要不要此時登門拜訪。公主府的府門突然大開，一群鮮衣怒馬的隨從護擁著一輛厭翟車出來。翟羽為蔽，白銅飾犢，青通帷幔。朱裹油幢，這是公主出行的正式儀仗。

+ p) X6 \  @! ]    楊帆微露訝色，既見公主出行，他便有意離去。不料太平公主的車駕帷幔未卷，已經看到倚馬而立的郎君了。太平公主臉上頓時露出歡喜神色，一聲吩咐，便有一個侍立在車旁的青衣婢女款款走來，向楊帆福了一禮，柔聲道：“殿下請郎中上前相見！”
: P8 }! N$ N( l' ?& Z: l
    楊帆微一躊躇，便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太平公主本來坐在座位中間，這時往旁邊挪了挪，向他莞爾一笑。楊帆會意，登上車子之後，追隨過來的青衣小婢便順手放下了簾子，牛車緩緩前行。

    “算你有良心，這麼快就來看我。”

    太平嫣然一笑，把螓首輕輕貼在楊帆的肩膀上，抱住他的手臂，滿足地嘆了口氣。
2 ~- p( C8 Z2 k" N7 g& s
9 W) L% W5 I- ~7 E: }" p$ ^7 P( [    “今日拜訪長安府令，蒙他盛宴款待，酒後信馬游繮，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兒……”

' v! V1 M" j$ H3 T1 _  T3 R7 Q    楊帆順口答了一句，把她滑膩香軟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輕輕摩挲著，問道：“你出門一向喜歡輕車簡從，尤喜身著男裝，只為圖個輕便爽快，今日卻盛裝隆重，全副儀仗，這是要去哪裡？”

    太平公主抬起頭來，笑道：“我是受人之邀前去赴宴的，那些人家都是講究規矩法度的，我若太隨便了，在他們而言便是一種輕慢，實不得已。”
1 h* S2 ]- J8 D: x2 f, s, {
) |# n) Y6 u) Y    楊帆訝然道：“什麼人家，連你也不得不予重視。”

# d' B% n( U# N. K5 v5 e4 Z    太平公主笑道：“是自幼玩大的一個朋友，她叫寧珂，出身獨孤世家。”
) v6 y8 ]- b" s# U1 K% x, A+ |
( g7 r4 W: ~4 N% Q  N, l# v5 o    “獨孤？”

    楊帆心裡登時打了個突，這個罕見的姓氏，近來出現在他耳中的次數似乎也太頻繁了些。

3 p& R! V* b& Y2 M7 {4 o    太平公主說的這個獨孤寧珂既然是從小與她玩在一起的，她們的年齡和身份應該相差不多，那麼她就必然是出自曾經有過北周、大隋、大唐三朝三位皇后的獨孤世家。只是不知這位獨孤姑娘和自己昨日所見的那個獨孤宇之間是否有關聯，也不知道這個獨孤宇確實是和自己一見如故還是別有目的？
6 R& d! B1 n9 T3 E
    楊帆暗自提高了警惕。
% p+ T; U# O2 Q7 J6 J" n" w
    太平公主既是赴宴去的，楊帆就不好與她耽擱太多時間，所以楊帆很快就說明了自己的打算：“公主能否藉故在長安多耽些時日？小蠻產期將至，但具體的日子還不確定，我不能守著孩子滿月、百日，總也要多守他幾日的。”
$ L" N0 A6 |3 p+ ]% z! b; ^
    “嗯……”
, l" V  ]& B1 X- I. ?/ A0 U
    太平的聲音有些不太確定的飄忽，楊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太平神情猶豫，有些取決不定。

    楊帆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 b3 ~# K7 J5 I% Z! [! A
    太平公主道：“我……原打算今日赴寧珂之宴，明日再把其他事情處理一下，後天便啟程回洛陽的。”
. m  p- S# W8 `) `4 D& U% E
9 U7 o5 X5 y# U$ N% W% T# J! ~    楊帆吃驚地道：“這麼快？”

    太平怏怏地“嗯”了一聲，興緻有些不高，顯然她也很想與楊帆在長安廝守些時日。

    楊帆深深地蹙起了眉頭，說道：“小蠻還沒有生產，這……這該如何是好？”
2 T4 t9 Y- B, ~9 n
    太平輕輕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道：“事出倉促，要不然，我原也想在此多耽些時日的，只是……京裡出了些事情……”
, d; D% \# ]+ J- C- G' r8 y! [" Z0 v
    太平公主把事情經過和她的打算簡單地對楊帆說了說。楊帆這才明白，諸般變故，竟是因為自己在南方所為一手促成。

    太平道：“你也知道，我那兩位皇兄被母皇看的甚緊，不敢稍有動作。要保留李唐一脈香火，就得及早存蓄力量。一直以來，武氏家族的力量都遠比我強大，我只能悄悄的積蓄一些力量、結交一些人脈，如果失去這個機會。我和他們的力量差距就會更大。而且……”

( o" a# Y* S+ a8 _! j* H+ m    太平一雙既彎且細的黛眉輕輕地蹙了起來，彷彿月牙兒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愁霧：“不幸讓你言中了！我獻張昌宗與母皇，借張昌宗進言，固然打消了母后廢太子的想法。可是，得到母皇的寵幸之後。張氏兄弟也滋生了野心。
( e. ]0 d7 J% x% H. B
    現在他們還未成氣候，但是再這麼下去卻很難說。我急於回京，也是想阻止他們通過這件事攫取更多的權利，否則，武氏之禍未除，張氏之患又起，我李氏已如風中殘燭。可禁不起這麼一撥撥的折騰了！”
" T; @# g! p/ f/ d& F2 D
    楊帆把牙一咬，道：“罷了！我護送你還京！小蠻通情達理，不會怪我的！至於我那兒子……”
0 b. ?+ a( o! C% r& D+ J
7 m) `9 Q+ U" M' c; f% ^; m    楊帆笑了一聲，道：“初生嬰兒。啥也不懂，我守在他的面前，也是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過些時日再相見也沒什麼。今日這般打拚，還不是為了讓他一出生就有個太平安康的好日子過嘛。”
. @: ?: u; P0 L9 Z4 u* {
* I/ _$ G" @* g3 F    “不！我回洛陽。是為了我李氏江山；你留下，是為了你的親生骨肉。這是你的頭一個孩子，我若讓你陪我回京，太也不近情理，你縱不言，小蠻也要怨我。再者說，各方勢力角逐，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若牽涉其中，絕非幸事！”

    太平公主凝視著楊帆，柔聲道：“我回去！你留下！”
" s: k7 N  A' v  f% c% u+ x
    楊帆皺眉道：“我不回洛陽，而是來長安，本就是為了護送你回洛陽的。如果你走了，我卻留下，如何向皇帝解釋？”

    太平公主歪著頭向他一笑，竟然有些調皮的味道：“真笨！若是你生了病，皇帝總不能叫你抱病上路吧？”
) j0 {. ]3 ?# g+ ~
2 O. h0 m3 I; [. B- ~8 ~    楊帆默然片刻，苦苦一笑，道：“那……只好如此了！”

    “帆郎，我……也想留在長安陪你的。如今實是不得已，你……不要怪我……，太平並不是因為戀棧權力。”
3 V# k9 ^% X$ \. ?
    太平公主又靠在他肩上，輕輕攀住他的手臂，依依不捨中有些忐忑。
* p. F3 l1 K) j6 _1 Y2 h
    楊帆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柔聲道：“李家現在只能靠你撐著，我明白，又怎會怪你，做你該做的事，這本來……也是我想做的事，對嗎？”

    “嗯！”

    太平公主低低應了一聲，眼圈一下子紅了。

" A$ N  s4 `) g    她仰起嬌媚的臉蛋，忽然把一雙柔軟的臂膀環住楊帆的脖子，把她豐滿誘人的雙唇湊了上去……

    ※※※※※※※※※※※※※※※※※※※※※※※※※

    牛車一路前行，竟然也是往崇仁坊來的，原來這獨孤世家的府邸也在崇仁坊中。楊帆從太平公主的車中出來，換乘了自己的馬匹，看著公主的車駕儀仗繼續向前行去，這才折向公孫不凡的府邸。
- [2 L6 n1 p0 `5 H2 g# F  k. v# G% b
    楊帆回到小蠻住處時，小蠻和阿奴正陪著一個戎裝男子坐在亭中敘話，仔細一看卻是馬橋。看見楊帆來了，兩個女子才站起身來，向馬橋告罪一聲，由阿奴扶著小蠻回房歇息去了。楊帆瞧那石案上擺著虎皮衣、虎頭帽一類的東西，忍不住笑道：“替你孩兒買的？”

; V/ z' l- a: B5 l    馬橋笑道：“我一買就買了兩套，這些孩子衣服不分男女，小傢伙嘛，都能穿，呵呵，不是什麼貴重玩意兒，卻是我這做大伯的一點心意。”

    楊帆坐下，拿起那小衣服比劃了一下，攤開了並不大，比他的巴掌也大不了多少，想想那出生的小人兒也就這麼大，楊帆的心裡不禁泛起一種奇妙的感覺。想著他的孩子穿上這小衣服，躺在他的懷裡……，楊帆臉上不知不覺便漾滿了笑意。

3 ^" L& A; o2 s9 L) _    把玩半晌，楊帆忽然想起太平公主的決定，忙放下東西，對馬橋道：“對了！大嫂生產在即，怕是你也歸心似箭了。你不用太著急，後天一早，公主就要啟程回洛陽，你有什麼要採買的東西，明天可得儘早。”
! x& \% T4 j3 A# H4 w8 E4 i- F: j
" n( B  A8 ?* X% ?1 L' ]    “這麼快？”

    馬橋意外地問道：“那……小蠻怎麼辦？”

    楊帆道：“我留下，你們走！”
  p) ^1 o8 ~/ P3 l% x
- G2 v. G. ^! g8 ?2 t; W* |    他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馬橋點點頭，臉上微微露出些異樣的神情。

1 [0 w% ?) s, Y$ v8 O    楊帆奇怪地道：“怎麼了？”
) R! ^( n& T8 U; |$ U7 W9 Q- I
7 g0 m- {6 v8 n& f    馬橋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裡的感覺：“我總覺得女人就該相夫教子，安生度日。國家大事，輪不到一個女人往裏邊摻和。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往裏邊摻和，就算本來是一番好意，也會辦成壞事。”

    楊帆沉默有頃，道：“她不只是一個女人，還是大唐的公主！高祖太原起兵時，子女之中最出色的三個，就是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和平陽公主。大唐的公主，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身為女人，就不必理會國家大事。
8 [8 o% f! F; \2 s+ U& F$ N  Y
    固然，她們之中很多人只是為了攫取權力，做了很多混帳事，可是至少太平公主目前所做的，對大唐的未來只有好處。房州那位廬陵王什麼樣子你我不知道，可是宮裡那位太子爺你我都是清楚的，靠他？那天下必然姓武。”
" S5 Z7 U4 V9 o: `$ T; V& h
    馬橋搖搖頭，又點點頭，他認同楊帆的說法，可他還是本能地牴觸女人參政，這也是大多數唐人的想法。武則天已稱帝這麼多年，依舊風聲鶴唳，聞謀反而色變，也恰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是男人的天下！”

6 ?+ Y7 @; ?' |) ^    楊帆嘆了口氣，道：“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一個皇室中人站出來收攏人心，只靠大臣們殫精竭慮，李氏是沒有機會的。我只希望，太平做到這一點就好，當她掌握更大的權力時，不要被權力矇蔽了雙眼，變成……第二個武則天！”

    這時，一位公孫府上的家人走來，在小亭外站住，向楊帆遙遙一揖。

    楊帆起身道：“什麼事？”

    那公孫府家人朗聲答道：“獨孤公子邀楊郎中於明日未時，於曲江芙蓉園飲宴，這是請柬。”
) S/ _$ w7 Z; B) q' |
7 A$ A: T5 S0 I% j/ k9 I5 N0 m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 第五百七十三章 曲池赴宴

    曲江位於長安城東南昇平坊，昇平坊內的樂遊園地勢在整個長安最高，立於其上，如棋盤般嚴整、氣勢恢宏壯觀的長安城盡收眼底。樂遊園南面則是地勢極低的所在，這裡碧波蕩漾，一水長流，即為曲江。

    曲江兩岸垂柳如雲，花色人影，乃是長安盛地。每年三月三上巳和七月十五中元，豪門巨賈紛紛聚集於此，飲宴會友，歌舞不休，是以有“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之說。
# Z4 T) ^: R+ i/ Z
    楊帆還是頭一次來這個地方，到了曲水池邊，只見花卉環周，煙水明媚，岸線曲折，碧波之中又有小舟數艘，池邊荷花、菖蒲叢生，亭樓殿閣掩映於花木之間，柳陰四合，水光天色，湛然可愛，不禁心曠神怡。
$ @/ r: ^* v/ V
    楊帆因為路途不熟，所以出來的時間比約定的時間早了許多，如今見此地風光確實不俗，不禁動了遊興，便翻身下馬，牽著馬繮，一人一馬，優哉游哉地沿著曲折的池岸緩緩行去。
' {$ w' |4 v9 T
    時值深秋，曲江遊人不多，清靜洞天，正好靜下心神細細欣賞這方天地風光。

    深秋時節，荷花漸稀，許多荷葉也漸漸枯萎了，倒是一片片蓮蓬茁壯起來，細長的柄托著一個個鼓鼓的蓮蓬，在深綠的荷葉間伸長了脖子探頭探腦，彷彿好奇地張望著岸上行人的頑童。

% M2 Z- v1 x4 W# u* J8 J* v' q3 Y    在楊帆身後隔著一箭之地，有兩個牽馬人也在漫步遊覽曲江風光，余此之外再無一人。
* l4 K/ T5 g2 h$ X
    茂盛的荷葉密密匝匝地挨擠著，風拂過也只能讓它們輕輕掀動一下，綠浪之中，偶爾泛起一點嫣紅，卻是一朵晚開的芙蓉。剛剛綻開粉嫩的嬌靨，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從碧綠玉盤似的荷葉間探出頭來，偷眼斜睨岸上行人。

) x2 O+ g$ B1 i' V) |    又是一陣風來，這位嬌羞的蓮花少女便忙不迭拉過一片綠葉為袖，掩住了她那羞紅的臉龐，擋住了楊帆的目光。楊帆笑望了一眼那朵藏到荷葉下面的蓮花，又睨了一眼遠遠輟在他身後的那兩個牽馬人。

    兩個牽馬人正面向池水荷花站著，指指點點。搖頭晃腦，似乎正在吟詩作賦。楊帆轉過身，邁著四方步，繼續慢悠悠地向前走去，那兩個牽馬人也似被他以一條無形的繮繩“牽”了起來。隨著他一步步行去……

    ※※※※※※※※※※※※※※※※※※※※※※※※※※※
5 `/ t  _. m, |
    一柄小刀在小蠻手上靈巧地旋動著，梨片被她一圈圈旋下，依舊貼著梨子，手法靈動之極。

    旁邊坐著阿奴和公孫蘭芷，兩人又在拌嘴。
. b2 |; C; G' L4 C+ G; o- A* z) ?
% T  \# N1 H7 K7 e  T+ l( k+ t    公孫蘭芷蠱惑道：“技不如人也沒甚麼，可是沒有膽氣一戰，那就再無進境可言了。怎麼樣。秋高氣爽，你我閒來無事，要不要再比劃比劃？”
9 b5 r# @. R. ?0 e; j( a
    阿奴哼了一聲，道：“被你虐來虐去的。你倒是開心了，我可不開心。你劍法出眾，我不是對手，不過我最擅長的本來也不是劍術。幹嘛捨己所長，就己所短。非要和你爭個高下？”

    “那你擅長什麼？”
# _" k: J  K, B! P+ E$ a0 d
% t# T2 ]8 B: ~) l! _! D6 H    “殺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殺人！”

* K, T+ D" c6 j  o; r    “聽著很了不起的樣子。”

- V( T# z. x& B    “當然！”
2 D9 j+ i9 t5 p- V6 {
    阿奴的小瑤鼻兒驕傲地翹起來：“鬥劍，我不如你。可要是真作生死之搏，我能殺你！”

# Q1 z( v6 z) a6 s' m    公孫蘭芷的眼睛亮了：“要不咱試試？”

9 h; d8 }/ S2 F# ~2 z# o    阿奴搖頭：“試不得，殺人的功夫，就只能用來殺人，我又不想殺你！”

    公孫蘭芷瞄著她冷笑，做不屑一顧狀：“大吹法螺。”

    阿奴不受她激，道：“愛信不信，反正，我不想再跟你動手。”
3 k& D. U! g! j- M
7 ?+ F) X6 l% P2 K    公孫蘭芷眼珠轉了轉，忽然嘻皮笑臉道：“我看楊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要不你跟他說說，讓他跟我比劃比劃？”
2 p9 B: D0 \; @" C; z7 Z
    阿奴板著俏臉道：“不能比！”

    公孫蘭芷瞪起俏眼道：“為什麼？你怕他輸？”
$ C8 u9 j2 r3 m; C
    阿奴嘆了口氣，道：“我怕你輸！”
( y! }1 D) e9 @5 v* _5 I5 k& G. C
5 d8 b- a! Y& U" e7 D* F    公孫蘭芷瞪著眼不說話了，阿奴道：“洛陽寸土寸金，楊家置下的宅子實在不算大，可擠不下那麼多姐妹！”

2 j7 n& z6 o7 b3 W9 J& m; W    小蠻忍不住笑著打圓場，道：“好啦好啦，真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上輩子的冤家對頭，一見面就鬥劍，現在又鬥嘴，喏！吃梨！”

    小蠻捉住梨皮的頭兒一扯，就像扯起了一條長蛇，露出晶瑩雪白的梨肉來，小蠻丟開梨皮，刀子往中間一切，兩瓣雪梨便落入盤中：“一人一半，不偏不倚。”

) ?* d, X+ n7 |$ Y. ?    小蠻自打有了身孕，身子就比以前豐腴了許多，如今連臉蛋都胖了起來，原本俏麗的尖下巴有些圓了，臉蛋兒綳得緊緊的，這一笑起來，就像個有些嬰兒胖的娃娃，可愛的很。公孫蘭芷和阿奴雖然喜歡鬥來鬥去，卻都喜歡她，尤其喜歡看她現在這個樣子。

    小蠻一笑，甜甜可愛，二人便不再鬥嘴，阿奴拈起一半梨來，公孫蘭芷一手去拿梨子，瞧著師妹可愛的模樣，另一隻手還忍不住捏捏她結實的臉蛋，道：“師妹啊，你倒耐得住性子，我那侄女幾時才能出生啊，我還等著教她功夫呢。”

- ^# }' M' j. y$ [, v* }    小蠻現在的脾氣特別好，笑眯眯地糾正道：“幹嘛一定是侄女，就不能是侄子嗎？”

    公孫蘭芷道：“侄子有什麼好，長大了就是臭男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5 N7 D' x1 y& ^
    這時候，一個不是好東西的東西領著另一個不是好東西的東西走到了小廳外面。

    前面的是公孫府上的一個小管事，後面的卻是一個外人，看其裝束，也是某戶人家的傭僕下人。
8 s: g: m" v" Z( w4 L& _
: ?% o4 u$ B9 m2 ~: y    “楊家大娘子，此人是奉其主人之命來下請柬的，要見楊郎中。”

    公孫府上的管事一說，旁邊那人便笑微微地揖了一禮：“見過三位娘子！”

4 [# j& f1 C# Z9 ]- X' W3 v( J0 c* v    小蠻歉然道：“我家郎君去曲江芙蓉園赴宴了，一時半晌不會回來。不知你家主人尊姓大名，可否留下請柬，等我家郎君回來，再擇日回訪。”
: Y% J+ s1 Y$ h$ ]  m
    那人訝然道：“楊郎中赴宴去了，不曾記得楊郎中在長安有熟人吶，請恕小的冒昧，可否問一句，相請楊郎中赴宴的是什麼人吶？”
. _  D4 Y2 q3 {# H: J. H6 t
& b8 Z& i0 w, O9 F    公孫蘭芷瞪起眼睛道：“你自己知道冒昧還問，請他赴宴的是獨孤世家的人，怎麼啦？”

    那人眸光微微一閃，微笑道：“哦！原來是獨孤世家的人，那麼……小人照此回覆主人，改日再請楊郎中一見吧。告辭！”

    這人向她們行了個團揖，將請柬呈上，便即轉身離去。
+ \9 J1 p0 D. r, D2 w
    小蠻打開那份請柬，看了看落款，疑惑地道：“林子雄？阿奴，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 i* a$ Q2 s; K3 H8 B  m) s% F+ x/ h
0 R. |3 z! x) u, Y( [0 j: X: @    阿奴撇撇嘴道：“那個傢伙做事一向喜歡神神秘秘的，不知有多少事瞞著，不肯叫我們知道，天知道這個林子雄又是何方神聖！”

    小蠻笑眯眯地回護郎君：“他若不說，定是怕咱們替他擔心，阿奴何必為此責怪他呢。”

/ H: t! V* Z, s8 o+ G    公孫蘭芷打個冷戰，絕望地道：“想當初那麼可愛的小蠻，這一嫁人都成了什麼樣子了。如果這就叫閒妻良母，我情願不嫁！”
/ [9 B0 X' e& p9 n$ j$ g% x
0 r# {2 ?, W! `2 Z* A    天愛奴馬上接口：“好得很！你魂牽夢縈的那個人若是來了，你可千萬不要理他。”
$ j/ l  |" e6 p: F( r; S) c$ d
' _+ [  s" K5 X, c1 w1 Z; |    公孫蘭芷瞪眼道：“理他又怎樣？”
. h6 {+ k1 ]" U2 w$ ~$ e
% m7 X5 C6 ?( r- z2 Z$ w5 u7 i    天愛奴把下巴一揚，道：“我會鄙視你！”
' l3 G! x# A2 }0 |" W0 L
    公孫蘭芷道：“我才要鄙視你呢，有本事跟我比劍！”
6 _$ d2 J9 w2 Y6 v
6 z2 f( d: ~( v. H    小蠻苦惱地嘆了口氣，托起原本尖尖如今日見圓潤的可愛下巴，憂愁地道：“又開始吵，你們兩個就不能有一刻消停嘛……”
$ w/ y3 X5 ]- V
    ※※※※※※※※※※※※※※※※※※※※※※※※※

    楊帆漫步而行，因為時間還早，他也不急，沿著曲江池畔悠哉悠哉地一路逛去，前邊路上忽然看見一個賣小吃的商販。深秋時節遊客太少，沒有生意好做，那個小販正懶洋洋地靠在江邊一塊大石上，草帽扣在臉上打著瞌睡。
! {/ ?2 r$ N( ~3 ^
    楊帆走過去往車上一探頭，先就嗅到一陣甜香。車上的食物用蒸布蓋著，只掀開一角，露出一截紅白相間晶瑩如玉的東西來。這是關中有名的小吃甑糕，又名水晶龍鳳糕，色澤鮮潤，綿軟粘甜，濃香撲鼻。
# }' a8 ]( C7 j: h& f$ L4 n; d
    秋陽此時正映在那掀開的一角甑糕上，潤白的糯米，鮮紅的棗泥、碧綠的葡萄乾，被陽光照得晶瑩一片，很是勾人食慾。楊帆笑吟吟地問道：“喂！你這甜糕是怎麼賣的？”

# m. ?  o0 s+ c2 c# u* O    那小販正倚著大石瞌睡，一聽生意上門，忙把草帽往頭上一頂，慇勤地跳了起來，陪笑應道：“客官要買甑糕麼，這可是好東西，甜香可口，滋味極佳，價錢也不貴，兩文錢就能買一大塊……”。
* n# ^  f8 s4 r8 U8 R
    遠處那兩個牽馬而行的人見楊帆停下買糕，忙也停住步子，這個往湖上信手一指，那個便頻頻點頭，裝模作樣地蹭著時間。楊帆買了一塊甑糕，又向那兩人睨了一眼，微笑著行去。
8 X2 e+ w; x# E/ g6 k& C" }
    一塊甑糕，人吃三分之一，馬喂三分之二，就著清澈的江水淨了手，再往前走不遠，就見一座七層寶塔高聳入雲。那是玄奘自天竺取經回來後，親自主持修建的大雁塔，裡面供奉著舍利、貝葉梵文真經以及諸多佛門寶物。
1 X' {! q9 g3 x& e
$ S) i3 z/ k/ a- G4 U    芙蓉園就在大雁塔之南，看到大雁塔，芙蓉園也就到了。
5 z0 D2 E7 C5 ?* X* R
5 O6 K" O: T2 r8 k
. b$ I; d# P0 S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 第五百七十四章 江上佳人江畔虎

    芙蓉園建在水上，填土為洲，洲上築樓，自岸邊至洲上，約有十餘丈，引一道曲橋相連，橋上鋪青石板，兩邊有雕獅虎猛獸的漢白玉欄杆，只及成人腰部高處，兩側還是江水，水中荷葉叢叢。
- h: l5 Q  M/ f) @* ^6 ?$ ]
    楊帆把馬拴在江邊一株垂楊柳樹下，信步向橋頭走去。

    那片洲不小，打眼一看，至少五六座紅樓，七八座亭閣，楊帆料想獨孤宇不可能只在一處宴請客人，卻包下整個芙蓉園，那是暴發戶燒包，卻非世家子弟所為，可是獨孤宇請柬上可未說明是在哪一處請他。

9 x# u: ?& w% s    收回目光，卻見橋頭有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正在東張西望，楊帆心中一動，便走上前去，說道：“鄙姓楊，楊帆。蒙獨孤公子相邀，前來芙蓉園赴宴。兩位童子可是獨孤兄派來迎候的嗎？”
7 u4 h3 o7 K" m% q" B
    “啊，正是！郎君來的好早！”

    兩個小童忙不迭還禮，歡歡喜喜地道：“還請郎君稍候，小的這就稟報公子前來相迎！”

    說完，一個小童便返身奔去。
; V% y: ~) u" o% p4 K
' X+ O# j* A9 Z, D. l4 V    楊帆一聽他們正是獨孤宇派來迎候的，還以為他們兩個引著，自己到洲上去就行了，不想他們鄭重其事的，還要請出主人相待，便笑了一笑，停住了腳步，心中暗想：“這般拘於禮數、規矩，只怕這孤獨宇，真是我猜的那戶人家了，卻不知他為何著意與我結交，跟在我後邊那兩個人，是不是他派來的。”

8 o( O4 `  w5 k) l- p2 n' A    楊帆想到這裡，下意識地回頭一望，只見一直輟在他身後的那兩個牽馬人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不覺便是一怔，若非他確信那兩個人這一路確是亦步亦趨地盯著他行動。現在都要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 I- r7 X( R0 a; ^2 S9 J" Z
, g. J7 j$ X1 z8 e1 H    楊帆想了一想，卻也不再去尋那兩個人下落，此時在他看來，那兩個人十有八九就是獨孤宇派來的，如此一來，倒讓他心中更加好奇，獨孤宇如此種種，究竟意欲何為？
. i1 D8 E" A1 v6 o9 _7 Z2 L- z1 P, Z8 z
    長橋兩側江水中遍生芙渠，荷葉漸漸凋零。蓮蓬脫穎而出，因為這片水域置於陽面，常受陽光照射，凋零的荷葉間倒有幾枝晚生的蓮花，或白或粉。依舊開得鮮艷。
; Z4 e# i, x6 |' m( |* C+ x
    楊帆忽然發現一艘小舟，就靜靜地停在荷葉叢中，因為它始終一動不動，方才竟被楊帆忽略了。

2 ]9 ?" s( |+ w8 b    小船不大，彷彿一隻獨木舟，小舟尖尖如梭，一頭站著一個赤著雙腳、挽著褲腿、頭戴竹笠、手提長篙的土衣船娘。另一頭坐著一個月白衣裳的少女。
* C1 E4 v. G" S; z  i7 m
    少女坐在船頭，小舟很淺，船頭又狹長，遠遠望去。便如坐在蓮叢中一般。在她旁邊，正開著一朵並蒂蓮花，娉婷的身姿、粉嫩的顏色，與那道纖細而充滿靈氣的身影相映成趣。彷彿那少女也是一朵初綻的蓮花，白蓮花。

    此情此景。堪可入畫，楊帆不禁著意地看了一眼。
& a3 Y. m$ s" x
6 Q+ \* O+ H6 x2 E    清風徐來，荷花微掀、蓮蓬搖動，荷花微微蕩瀾，水面稍生漣漪，也輕輕撩起了那少女的烏黑長髮，楊帆這才發現那少女既未盤頭也未梳髻，一頭長髮就用一條月白色的帶子隨意地挽在身後。
. |3 p' J% Y* C. ]$ [7 ~, Q2 @3 C" R
! k! a: K: }& n    風吹湖動，少女不動，雖然她的秀髮飛揚，卻始終給人一種靜的感覺，靜極了！
+ Z9 S* G  i8 W
    少女正望著遠方，身形有些慵懶，神態非常恬靜，可楊帆一直注視著她，似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忍不住便回過頭來，向楊帆這裡望了一眼。

4 w' _- N: O/ K* V  [: N    遠山影綽，碧水粼粼。
2 f% B$ B/ w8 `2 @
    身畔垂柳絲縧曼舞，舞得那水上的小船似乎也在動，可那少女依舊是靜的，只有這回頭一望，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與楊帆視線一撞，才讓楊帆感覺到她在動。
: o0 m0 a: j; ]% k, M. t4 T* v
* U+ X- b% M# {; U, J    陽光映在她的臉上，雪白的臉蛋也似成了半透明狀，烏黑的發、紅潤的唇、雪白的肌膚，這是一個極清麗的女子。

- g, N5 _) j& y8 ^/ ^    看到了楊帆的凝視，姑娘沒有羞惱，也沒有迴避，她看得出楊帆只是欣賞的目光，於是唇角輕輕一勾，露出一個清清淺淺的笑容。風又來，拂起她肩上的青絲，蕩起一片清秋的涼意。

: B' ^# m  h0 K0 S* p8 j    楊帆微笑著頷首致意，這一刻，他只覺得似這般靈透純淨的女子，只應生在江南水鄉，讓一片溫柔包裹，而不是置身於這樣秋意蕭瑟，荷葉凋零的畫面中。可轉念一想，又覺得確實再也沒有更好的景緻，能容納並凸顯她的清麗和靈透。
- I& k1 |0 _' x) I* R* k8 f2 I
    她的容貌並非絕美的，至少婉兒之柔美、太平之嬌麗、阿奴之嫵媚、小蠻之俊俏，各具特色，並不遜於她，便是南疆姚州的那位薰兒姑娘也不在她之下，但是沒有人有她那種靜極了的靈韻。

+ a" G. b. ?9 Q, @! \    那種風光，只應屬於天上。

    雖然姑娘大度，楊帆也沒有任何褻瀆的想法，只是單純的欣賞，可也不好對一位素不相識的姑娘家注目太久，所以他微微一笑之後便收回了目光，目光收回，便看到獨孤宇帶著那個跑去報訊的小童從小橋的另一端正快步走來。

. V7 s0 A) ~' u- b/ H7 x4 j' v    楊帆舉步就要迎上去，才只邁了一步，便覺得有一種危險的氣息。

6 L/ r* x1 L, f4 d, u% G# v' R" c    當初他從姚州匆匆趕往蠻州時，半途中也曾有過這種似動物本能般的警覺，可惜那苗人的吹箭實在是無聲無息，他沒有避過去，而這大唐故都，顯然沒有人使用那玩意兒。

; e1 o  f5 K3 X! W$ r    楊帆霍然轉身，就發現四個魁偉的大漢，不知何時已經迫近橋頭，正抱著雙肩，目光不善地看著他。

0 D, |( K: v: K6 i7 B0 C    楊帆只看了一眼，就從他們的身法、腳尖的位置、抱肩的動作覺察出，這是四個相撲高手，恐怕技藝不會比太平公主身邊那八個技藝高絕的女相撲手差上太多。
; H8 x- i  j7 W0 m0 B" F
/ Y- |( H0 I+ b+ w5 ^: _    楊帆挑了挑眉頭，感覺有點麻煩。一個技擊高手，打十個八個普通人易如反掌，可是如果對方同樣是技擊高手，而地域又比較狹窄，容不得他輾轉騰挪，那就比較麻煩。

9 s& F  ]/ `# U1 D4 q    當初他怒沖宰相府，被太平公主手下的女相撲手扣住腳脖子從馬上扯下來的事情他還沒有忘記。那時那個女相僕手並不想傷他，可是眼前這四個人的眼神卻充滿殺氣。

    “明知道今日的宴會有些古怪，我應該把那柄鐸鞘帶來的！”

9 P7 S/ P( t7 W# y. w' _    楊帆揚起眸子，看向那四個相撲手身後，後面慢慢又走來八個人，八個人的身體都遠不及這四個相撲手壯碩，但是矯健與靈敏尤有過之，八個人迫近，就像八隻躡足而行的蒼狼。最要緊的是，他們都穿著寬大的袍服，袍服下鼓鼓囊囊的，不知揣了什麼武器。

5 T3 s& E% Y9 `+ [& n- I    楊帆苦笑：“雖然知道今日之宴透著古怪，卻只猜到這獨孤宇的目的不只是結交朋友那麼簡單。誰會想到這是一場鴻門宴呢？”
' G0 a0 Y# g6 ^
    楊帆扭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獨孤宇身後二十餘步外，也有十多個人跟著。
% p5 h0 V7 z" D9 n& H0 S
    他被包圍了，圍在大雁塔下，芙蓉橋頭。
0 a4 U& I/ q9 I
2 `& X9 }0 M, b# \% j    楊帆盯了獨孤宇一眼，跟在獨孤宇身後的人距他還有二十多步的距離。楊帆在想如果飛身迎上去，能不能搶在那些人赴援之前來個“擒賊先擒王”，但他還沒有動作，就發現獨孤宇未必就是那個“賊王”！

: T/ X4 H. @8 Q, f1 y- }+ U7 x    獨孤宇本來是邁著極快的步子迎過來的。當楊帆身後突兀地出現四個壯漢的時候，獨孤宇腳下的步子就停了一下，似乎有些愕然。當又有八個人從林中閃出來，明顯是迫近楊帆的時候。他停住腳步，扭頭向身後望了一眼。再回頭時，一臉茫然。

2 l8 F8 J1 ?* f) }- u    如果這個局是他佈下的，他當然沒有必要這個時候還來作戲，楊帆心中登時一動：“如果不是他，又是誰想對付我？”
( S6 d& W% _1 A7 `. Y
( ]: B" ?! q' s9 s/ k    獨孤宇加快了步伐，幾乎是用跑的衝向楊帆，荷葉叢中有幾隻水鳥，甚至還有幾隻野鴨，那小舟和舟上的少女在荷葉叢中待了那麼久，都沒有驚動這些水鳥，獨孤宇嗵嗵嗵的腳步聲卻把它們嚇跑了。

( `5 |) [# R4 H; @2 Q    水鳥展翅，鳴叫著遠去。
/ m' b# E  t7 o4 W# G
    楊帆不禁嘆了口氣：這個獨孤宇根本就不會武功，他寧願獨孤宇抱頭鼠竄，也不願意他跑上來逞英雄。他被這些人圍著，雖然處境不是很妙，可是如果再加上一個不會武功的朋友，他想走就更難了。
3 m7 X# T, p7 H5 f) l
8 U$ f4 @# e) D" _% q' Y    獨孤宇快步跑過來，他雖不會武，卻是個健壯的青年，這幾步路不至於讓他氣喘吁吁，但他的呼吸依舊急促，那是因為緊張和憤怒：“二郎，這是怎麼回事？”
8 J3 I- L/ e7 X! V
    楊帆攤了攤手：“我只帶了一張肚皮過來喝酒吃飯而已，我在長安沒有仇家。會不會是衝你來的？”

    獨孤宇答的更妙：“在長安，誰敢向我尋仇？”

+ Z3 h7 ^# y: U* z    說完，獨孤宇就把胸一挺，沉著臉迎了上去：“長安獨孤世家在此宴請貴賓，你們這些不開眼的東西是什麼人，叫你們的主子過來見我！今日之事，你們若是不給我獨孤宇一個交待，那我就要給你們一個交待了！”
- M* [5 }" b- i) I# L
" s) \' c% w5 `( z; F9 }    獨孤宇這句話說的很有底氣，也很有霸氣，可惜他這句話說完，那些人就像耳朵聾了，他們的確有反應，他們的舉動就是，四個相撲高手像螃蟹似的張開“一對大螯”，橫著邁動腳步，肩膀微微塌下，作勢欲撲。
8 G+ _: E  B9 [. Y, r. o1 c
" {$ J6 A+ N+ v, h* c: {    四個人一橫，便已把橋頭堵得滴水不漏，後邊那八個身形矯健身著寬袍的人，也從衣下取出了武器，楊帆和獨孤宇看到他們手中的武器，臉色都有點白：他們手裡舉著的是弩，軍弩！
& N2 \" O% N/ J
    鐵箭已上弦，手指已扣在懸刀上，可射三百步、洞穿七層札的臂張弩，飛鳥疾掠，也休想避過！

4 h" R6 S  J3 g; d" p4 q- i' ]6 k
. u- N% |/ [9 k2 C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山 第五百七十五章 橋上殺
& b$ Y2 s$ Y+ `2 E* c
( n: v) f: C7 M& R/ S1 Z' B5 |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2 I4 C2 I& P& D! t　　東風就在盧公子的那柄小扇之間。

　　盧公子搖著小扇，興沖沖地從芙蓉園裡走了出來。
; J5 S/ }2 z; h/ m. t. I0 c
　　盧公子今日是到芙蓉園裡試那幾名崑崙奴水性的，他萬萬沒有想到楊帆也來了芙蓉園，而且他的手下恰恰選在芙蓉園下手。
# i4 t! B( A; e6 D4 ]! v  y% Q, Q
　　這個地方在這個季節遊人稀少，動手的過程如果偶有一兩個遊人看到，一併解決了就是，後患也不嚴重，可不正是最佳的行兇地點嗎？
/ B0 c* G) \5 S4 L7 b, b0 b' g
　　但是盧公子的手下是知道公子在此的，所以那兩個牽馬人尾隨著楊帆，發現他沿曲江一路過來，所往地點正是芙蓉園的時候，其中一人趕緊騎馬從林外繞了過來，匆匆向盧公子請示，是否需要換個時間，以免影響了公子的興緻。

　　盧公子雖然沒有興趣專門跑去看他的手下如何處死一個與他大兄為敵的朝廷官員，但是既然雙方陰差陽錯地湊到了一起，他也不介意看看。所以，這件事並沒有掃了他的興緻，他的興緻還很高。

　　盧公子眉飛色舞，小扇也就搖得愈加瀟灑。扇以象牙為骨，白綾為底，以刺繡技法雙面製圖，含胸的一面是喜鵲登枝，外露的一面則是孔雀開屏，牡丹、梅花交織錯落，一隻孔雀彩屏大張，像極了盧公子得意洋洋的面孔。

　　“好大的口氣，你想給我一個什麼交待呀？”

　　盧公子聽到了獨孤宇說的話，馬上陰沉沉地接了一句。

) R1 p( `3 P& L) T, S　　獨孤宇一扭頭，兩個人四目一對，同時一怔，獨孤宇驚訝地道：“盧賓之？”
% t2 Q5 R! X1 B' v0 z$ T
　　盧公子也愕然道：“獨孤宇？”
4 M6 q  R% w: O3 m
) E0 S1 N+ t4 F4 G) C1 [! U3 K) D　　獨孤宇見是他認得的人，頓時鬆了口氣，對方這般陣仗都擺出來了，如果是不相識的人，他還真怕對方無所顧忌。獨孤宇大聲道：“二郎是獨孤的朋友，今日邀他曲池飲宴。盧兄擺出這般陣仗。是何用意？”

　　這時盧賓之也清醒過來，朝廷命官他敢殺，但殺就要殺得無跡可尋，就算不能把他弄成意外死亡，也得沒有把柄可抓才行，否則這場風波，憑他還承擔不起。如今他已經把人調來了。已經擺出必殺之陣，不管何人看到，都沒有就此收手的道理。此時收手，楊帆肯罷休嗎？
8 n& a1 S3 `! w! p0 ?7 L6 s
　　只是他原打算不管是誰看到了此事都一併解決掉，卻沒想到這見證人竟然是獨孤家的家主，盧賓之暗想：“這般晦氣。怎麼偏挑了他在場？事成之後要堵他的嘴，少不得要多費一些周章了。”

　　心裡這般想著，盧賓之的語氣便和氣了些：“大郎，不好意思，盧某事先並不知道今日是你宴客，否則一定錯開今日。只是……”
% _8 g9 d! J& C9 G, A+ H( H
　　盧賓之把扇子一合，指著楊帆，陰沉沉地道：“此人是你的客人。卻也是我的仇人！獨孤兄若還認我這個朋友。就請退過一旁，待我結果了此人。再向獨孤兄請罪不遲！”

　　獨孤宇大怒，道：“盧賓之，你知道他是我的客人，還敢動手？”
5 X' |* d, I9 _7 k4 l/ E
　　盧賓之呵呵笑道：“盧兄，我這般陣仗都擺出來了，抽刀難入鞘啊！”聲音陡轉，隨即一聲厲喝：“動手！”

/ x' f1 k% S$ z: V& Z　　“誰敢！”獨孤宇把手一張，攔到楊帆前面，堪堪擋住那持著軍弩的八個寬袍人方向，大聲道：“盧賓之，你不要欺人太甚！這裡是長安，可不是你的盧氏莊園！”

7 ]3 o! k5 f' J8 Z9 A& J! L　　盧賓之嘴角微微一翹，冷聲道：“我知道你是這裡的地頭蛇，可我若不是強龍，又豈敢過你這條大江，獨孤兄，你嚇不住我！”
, n* {* q9 B7 c) v% ~( U
( ^. _$ g- V4 P9 [  z: L7 u) g　　獨孤宇道：“我嚇不住你，朝廷呢？二郎可是朝廷命官，殺官如同造反，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胡作非為？”
: ?7 e5 N8 v1 u. i
　　盧賓之笑道：“我的人已經控制了外面，不會再有人進來，在場的所有人，我本來都想殺掉，卻不想你也在此，這倒出乎我的意料。你我相識一場，我也不好狠了心連你一塊除掉……，呵呵，還不把獨孤公子拉開？免得他從中為難！”

' l0 g3 s; e, U, E' [- @! }3 ?0 @　　兩個相撲高手身形一動，晃著膀子就向獨孤宇逼過來，雙膀晃動，彷彿撼動了一座山嶽，人還沒到，一股氣勢就迫得人喘不上氣兒來了。

8 `/ R+ s/ ^) Z# O% D0 k　　獨孤宇被激怒了，怒喝道：“姓盧的！你太狂妄了，不要以為我獨孤家就怕了你們盧閥，這裡可是關中，不是你們的山東！你敢視我如無物，咱們大不了一拍兩散，你敢傷了我的貴客，信不信我把此事張揚天下？”
( O' S. |& o/ K, c8 E
　　盧賓之眼皮一抹，淡淡地道：“我不信！你敢那麼做，就是跟我盧家結成死仇！不要說他只是你的一位客人，就算他是你親爹，如果需要以整個家族為代價，我相信你也不會向我盧氏宣戰，因為你是一族之長！”

8 d% B9 r2 _* }　　獨孤宇彷彿被他說中了心事，臉色鐵青，身子卻簌簌地發起抖來。
7 c! j  `! P1 o4 k# a
　　盧賓之又道：“若非我篤定這一點，我早就下令連你一塊兒殺了，雖然會麻煩一些，只要我的手腳夠乾淨，你獨孤世家又能奈我何？我還要糾正你一點，獨孤兄，我不是要傷他，是……殺他！”
7 p; @. m0 Z- r8 @
　　楊帆一直站在那兒，如果說他一開始沒有機會逃走，但是獨孤宇張開雙臂好似母雞護雛般替他擋住勁弩的時候，他並非一點機會都沒有。曲江水深，最深處不知幾許，但是楊帆在大海裡都能暢遊，這對他來說自然不是問題。

9 K' K& p8 M# D7 N　　如果獨孤宇張開雙臂護住他的剎那，楊帆投水脫逃，憑他的水性，那些勁弩未必就能射中他，可是楊帆卻一直沒動，一直站在那兒聽著這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耍狠，可惜他聽了這麼久，除了知道這個人姓盧，名叫盧賓之，出身山東大族，其他的還是一無所知，他不能不說話了。

　　楊帆咳嗽一聲，說道：“這位盧公子，在下聽你說了半天，可惜還是不知道在下與你究竟結下了什麼仇恨。閣下翩翩君子，總不能不教而誅吧？是不是該讓在下死個明白呢？”
! [8 b- ?. N9 R% h" y+ t% e3 s% i7 C% U
　　盧賓之凝視楊帆片刻，淡淡的眉毛一揚，微笑起來：“身陷絕境，還有這般膽色，倒是令人欽佩！盧某一向佩服勇士，可惜，卻不能因此饒過你，今天，你是非死不可！你想知道死因，卻也容易……”
' Z- ~5 J- E6 n3 [; n0 q
　　盧賓之神色一厲，寒聲道：“因為……你是我大兄的敵人！我大兄苦心經營長安多年，如今大好基業毀於一旦，追本溯源，未必沒有你的原因。大兄不屑殺你，我這做弟弟的，自然該替他代勞才是！”

+ |4 {2 ~9 D! }' z* U1 Z6 W　　楊帆如刀的眉鋒輕輕擰了起來，皺緊片刻，又慢慢舒展，眼中露出釋然的神色：“姜公子？”
0 `8 C, V) X0 w& J8 Y* p6 D
3 m4 z( W$ x7 A, B, {; ^　　盧賓之恨聲道：“不錯！”
3 `2 q  Y" \# g0 `- l
) W! Z1 c( t2 t# O% r. g0 Y, R　　楊帆輕輕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道：“原來姜公子姓盧？是了，盧姓本源於姜姓，他要化名改姓，自然是以姜姓最佳。呵呵，這麼說，你們是范陽盧氏？”

: d& O) m5 O! O' y/ O4 k2 P. l　　盧賓之傲然一笑，沒有再答，似是不屑回答。他收扇，舉手，手指中扣著一顆龍眼大的明珠，朗聲道：“在他死掉之前，誰能撈起這顆珠子，本公子重重有賞！”
- v! z. n$ X/ g' o6 E: s9 L5 e0 K
　　盧賓之屈指一彈，那顆明珠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陽光一映，泛起七彩的光，彷彿雨後一道彩虹。
2 B- B2 w8 j- A  ]) ~3 a3 |
　　彩虹的一端似還繫在盧賓之手上，另一端已沒入粼粼江水，站在盧賓之身後的幾個崑崙奴爭先恐後地撲進江中。

　　“卟嗵嗵！”幾個昆化奴先後鑽進江水，與此同時，正緩步向前逼近的四個相撲手也驟然加快了速度，猛地撲向楊帆。
3 l" S1 q$ e% r* N
　　他們從獨孤宇身旁飛奔而過，踏得腳下的青石似木板般顫動，“嗵嗵”聲驚心動魄，那高大的身形從獨孤宇身旁呼嘯而過時，就像四頭發狂的公牛從一頭牝鹿身邊奔過。獨孤宇瑟瑟發抖，終究沒有勇氣攔上去。
% _5 I! ~5 t5 k& A+ z, V- _
　　他也有侍衛，但是沒有帶在身邊，他怎知赴橋頭迎客會迎來這樣的一幕。而且盧賓之準備充份，就算他帶了兩名侍衛來，怕也無濟於事。盧賓之的無禮令他又氣又恨，可盧賓之的威脅也讓他暗暗心寒，他還真怕盧賓之把心一橫，連他也宰了。
* N5 D" O0 \+ z
: m* m; N7 }2 F　　所以，當四頭憤怒的公熊從他身邊衝過去時，他沒有足夠的勇氣攔上去。
* b8 k) p- c% G/ z
　　在四個相撲手撲向楊帆的時候，楊帆弓身一縱，像一頭獵豹似的撲向盧賓之。奔牛在後，獵豹在前，彷彿一起撲向盧賓之似的。楊帆一直等到現在，就是為了確認對方的身份，如今已經真相大白，自然還是要擒賊擒王。

$ i+ L4 B- g- b- }/ Z' h　　“啪啪啪！”

　　拳、掌、腿、腳，剎那功夫也不知道交手幾何，只是一瞬間，楊帆和盧賓之身前撲上來的兩個侍衛已經交手十餘回合，盧賓之身邊還站著兩個侍衛，蓄勢以待。
5 o9 O7 D6 y+ r1 r8 L! f& A
　　撲上來的兩個侍衛都是一身橫練功夫，拳腳與楊帆相交，發出一陣陣怵人的爆破音，楊帆的手腳都有些麻了。

" `/ |9 r9 I& D6 z" L6 A　　他有把握放倒這兩個人，但是需要時間，放倒了這兩個，後面還有兩個，這時四個相撲手業已撲倒，像一浪拉一浪的兩個浪頭，猛地砸向楊帆，這一跤若是讓他們撲實了，怕不直接就可以把楊帆攔腰折斷。

$ `' k' E: _( Z6 X6 v- Z. t　　跟這四頭狗熊較量，只能用小巧功夫，想硬碰硬他們憑體重就能把楊帆壓倒，可小橋並不是很寬，哪有地方供楊帆輾轉騰挪，楊帆一個斜插柳，身形靈猿般竄出，一手勾住石欄，整個身子呼嘯而出，懸在了江水上空。

　　“嗖嗖！”

- E/ A1 K# `& g! t) O6 v/ D　　身子剛剛探出橋面，兩支弩箭又間不容髮地射向他懸空的身體……


/ Q& k' X# k) X- }1 C2 \% f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山 第五百七十六章 獨孤寧珂

    非萬不得已，這些弩手也不想射死楊帆，一旦射中他，身上便有了傷。如果可能，當然還是把他弄成自然死亡麻煩最少，比如……溺水。

# D8 S3 o' c1 E, m( `5 Q    每年溺死在曲江裡的人都不少，有舟翻溺亡的，有野浴溺亡的，朝廷命官也是人，怎麼就不能溺亡？可是既然他逼近了公子，那就寧可把他射死也不允許他對公子造成威脅，哪怕只是一種可能。

' d7 K% f" Q+ I9 L: T    楊帆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想暴露在他們的弩箭射擊範圍之內，騰空更是想都不想，在八具軍用臂弩的控制下如果誰想騰空，馬上就能變成一隻死鳥，一隻笨死的鳥。

; V2 O, B' T& G& \    所以他的身子只是在石欄外邊一旋，便又倏然旋了回來。想不到這樣的一個間隙，他們也能抓住機會出手，這些人都是真正的用箭高手，不僅射得準，而且擅於把握機會。
& C5 A7 x, h6 |
/ Q9 @2 a- N. Y8 {6 {    楊帆身形向外一旋，倏然回捲的時候，兩隻弩箭擦著他的大腿射了過去，楊帆重新旋回橋上，雙足踢在一個相撲手的熊腰上，踢得他轟倒摔倒，砸得橋面一顫

+ B" N# a# r7 ?0 I    水面上隨之冒出幾個捲髮黝黑的面孔，那是幾個入水尋珠的崑崙奴，他們長吸一口氣，猛地往水裡一紮，再度潛到了水下。他們的水性極好，水上一個漩渦隨著他們的身子向下漩去，隨即化作一圈漣漪，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濺起來。

4 l" c6 M1 K9 a) v! g; u5 Z    獨孤宇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他想撲上來制止，可他既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勇氣，讓他視若無睹他又做不到，獨孤宇痛苦不堪，心中掙扎，早已恨死了盧賓之。

3 c: q) n' f9 A2 x' N" C. _3 }    盧公子又打開了扇子，一隻開屏的孔雀在他胸前嘩啦嘩啦地搖起來。
; \' M! D  G+ `, `. l
    天空有雲飄過，投下一片陰影，彷彿一條大魚從曲江底下潛過。

    江水上不時冒起一顆捲髮黑面的崑崙奴，只長吸一口氣。便又一個猛子扎進水底。

4 R4 s, Z: O: D: F3 Z! ]( H6 c    岸上六個弩手冷靜地盯著橋上的打鬥，鋒利的箭簇在兔起鶻落的人影中捕捉著楊帆的身影。另外兩個弩手自身後的背囊中取出兩支鐵箭，不慌不忙地上弦。弩的殺傷力比弓更強，只是上箭的速度要慢了許多，但是眼下這種局面。他們當然不急。

    盧公子還在搖著扇子。楊帆被四個相撲手纏住，沒有再向他進攻，他身前的那兩個侍衛也退回來，四人將他牢牢護住。

3 N) G3 r4 c  W) v; `    遠處。沿曲江兩岸和正對面的叢林之後出現了一些人，偶有走近的行人，他們馬上就會攔上去，不知說些什麼，將對方勸走。
6 U5 u& i& k& E$ ~9 l* s
* V7 R7 G) l% E/ \7 |    近水處只有一葉小舟。彷彿一片柳葉似的狹長小舟，它似乎一直沒有動，但是不知不覺間，已經向長橋靠近……

! v" p0 s; D2 Y  I$ k) @" }    天動，地動，景動，人動。

& }0 V: V2 e. k) A    楊帆身形似鬼魅般靈活，在四個粗壯如熊的相撲手中間穿來穿去，如穿花蝴蝶。四個相撲手都是高手。身手稍有停滯，只要被其中一個纏住，其他三人就能撲上來將他扼住，那時他有渾身本領也使不出了，所以楊帆不敢稍有停頓。

    楊帆似乎一直想衝破四人的包圍圈。撲向盧賓之，但是四條大漢織成了一個防禦與進攻同樣嚴密的大網，楊帆根本衝不過去，即便衝不去。盧賓之身邊還有四人，他又如何攻破對方的防線？

+ r/ |8 j- d, w/ @    所以。楊帆又漸漸向橋邊移動，看樣子是想尋機遁走。他的身法非常巧妙，始終與四個相撲手若即若離地糾纏在一起，籍由他們的身軀，替他抵擋著身後的弩箭。
5 W/ D9 {; J- C
    五個人在激烈的搏鬥之中，那四個相撲手自然沒有察覺他的意圖，但盧公子顯然看出了楊帆的企圖，盧公子不再搖扇子了，他把眉頭一皺，收扇向前一指，喝道：“殺！我只要他死！”

% u9 T# [3 T5 g. p) z+ q4 p    隨著這一聲厲喝，他身前兩個侍衛猱身撲上，四個相撲手各出絕招，一個自上而下俯壓，一個橫向前衝熊抱，兩個搶向楊帆大腿，俯身搶向楊帆大腿的正是他背後的兩個相撲手，他們身形一俯，便把楊帆的上半身露了出來，八個手持軍弩的大漢立即遙指楊帆，手指扣在“懸刀”上，隨時可以擊發矢箭。

' {, g2 \$ b# y: x/ z2 [* t, h    楊帆一個旋身，膝蓋重重地撞向朝他熊抱過來的大漢臉頰，雙拳齊出，“舉火燎天”，擊向俯壓下來的壯士胸腑，可這時自身後抱向他雙腿的那兩個人他便避不開去了。

5 c) m# i3 L+ j* f9 M2 C8 z4 L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如此關頭他還敢用虛招，楊帆舉拳上揚的剎那，突然收腹躬身，撞向前撲大漢臉龐的膝蓋也縮了回來，雙足在地上重重一踏，斜刺裡穿了出去，擦著橋頭欄杆竄向江面。
, x* ~& e$ H. [, X
! i4 s5 Y" o3 x9 d: ~( I    楊帆的身子以一個古怪的角度竄向江面的時候，向他大腿撲來的兩條大漢兩雙鐵鉗般的大手轟然合攏，堪堪抱了個空，自空中俯壓下來的大漢失去了目標，重重砸向地面，對面熊抱過來的大漢一見他以膝撞來，本來箕指抓來的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急忙一收，擋在面前。
8 o9 }$ M# L) _* ~% n
    就只這一剎那，楊帆已經凌躍江上，就像天空的那片雲，也在水上掠起一道陰影，彷彿一條比起那雲影小了許多的游魚，自水底倏然游過。

    “呼~~~”

    一個崑崙奴又自水底鑽了出來，剛剛長吸一口氣，楊帆就在他頭頂單足一點，崑崙奴“呃”地一聲，好像夯進地裡的樁子，筆直地刺進了水裡，楊帆則借勢又向前方水面躍出五尺。

% j$ D/ a4 }/ q1 ]4 e- [- Y    北人除非以捕漁為業的，否則少有會水的。

4 j, R# P' C: l* e' e2 g3 s    或者北方那些鄉間少年，自幼頑皮，夏日常常下水嬉戲，會在江河湖泊中練就一身水性，但是城裡人，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子弟，斷無練習水性的道理。盧賓之知道這楊帆是大兄的對頭，卻不知道他的來歷，不是打聽不到，而是不屑瞭解。

    因此，盧賓之不知道楊帆會水，在攔堵楊帆的時候，也沒想過此人會水，可以籍由水遁。而楊帆自橋頭被攔截以來，一直的表現，也絕對不像他懂水性，哪怕此刻有暴露在弩箭的攻擊範圍之下，他也沒有一頭紮進水底，而是籍由那崑崙奴，努力又向空中躍起。

    所有的表現，都證明：他不鰼水性。

    所以，當三個角度最好、又搶在前面的駑手將弩箭指向水面的楊帆時，後面一個貌似頭領的人物突然目光一閃，搶步上前，一推二人臂肘，“嗖嗖”兩聲，兩聲駑箭穿雲而去。二人愕然回頭，後面那人急道：“讓他死在水中，豈不正好？”

. u; \9 O! R1 @7 [3 @) ]4 d. f    他們不知道楊帆懂不懂水性，即便懂水性又能如何呢？水裡面正在九個最擅長水性的崑崙奴，在水裡靈活得彷彿九條黑泥鰍，就算他懂水性，難道高得過這些崑崙奴？就算他的水性真的很高明，一對九，他還是注定要死在水中。

2 o' R/ q& O# A8 u# v    盧賓之顯然也迅速想到了這一點，他的嘴角不禁綻起了笑意：這一次，楊帆真的是自殺了，最高明的忤作和辦案高手，也休想看出一點端倪。可惜，還有一箭正射向楊帆，盧賓之現在只希望楊帆運氣好，能避過這一箭。

+ K: d9 s  e, v. k7 y3 b    楊帆腳踏崑崙奴，再掠五尺，還是難免要落水，可他剛剛掠過四尺，便有一支鋒利的竹篙凌空刺來。這一刺十分迅疾，鋒利的篙尖並不遜色於長矛，如果刺中了，絕對可以洞穿他的身體，但是篙尖刺向他身前三尺遠的地方，如何能傷得了他？
8 H9 j4 Y, M8 @$ j! s: B6 L
2 G5 t1 I9 |, h0 u' L) z    這一篙，不是為了傷人，而是為了救人。

    身形騰空的楊帆憑著他超卓的耳力，甚至隱約聽到了一個少女嬌弱的呼聲：“救他！”

    楊帆非萬不得已堅決不肯入水自有他的考慮，可是時至此刻，他也沒有辦法了，本來正想就勢下沉，遁入水中，一見有人遞過篙來，忙又打消了這個想法。他猿臂一探，便扣住了篙尖，持篙的船娘用力一收，楊帆便向船頭掠過。

# p$ T  W4 j/ @# E. x    再高明的箭手也算計不到身形騰空的楊帆還能改變方向橫掠出去，空中無處借力，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那一箭也射空了，利箭颯然激射，距楊帆靴底一尺。
$ U: V2 o3 h4 a2 ]
    “砰！”
  x6 {( n7 [! L& I; K+ Y. j6 k
2 N9 P' M7 J' l/ _- t8 \# V" k/ _& w) Z    一聲輕響，楊帆落在船上，在他落地的剎那，那位年過中旬、眉眼依然姣美的船娘便伸手扶了他一把，所以落地的力道極輕，只把小舟踏得劇烈搖晃了幾下。

    那個白衣少女坐在小舟另一端，一手抓著船舷，另一隻手捂在嘴上，正在劇烈地咳嗽，小船搖了幾下，慢慢平穩下來，那舟中少女咳嗽的聲音也變輕了。

/ M4 Q* {, d- _) P5 _3 S    “不要動手！那是我妹子！”
: C- u  L3 _2 |. H9 N! ]
; ^2 r) z' S1 ~3 z7 y6 U4 \    一直站在橋上，進退兩退的獨孤宇見此情景，突然回過魂兒似的大叫起來，他一面叫一面撲到橋頭，扶著漢白玉的欄杆，倉皇地道：“寧珂，你……你做什麼？”
5 x9 T7 m) e7 [. b' k/ _
+ {3 Q* \  T0 o3 i% k1 C& t    盧賓之眉頭一皺，忙把扇子一揚，制止了手下的蠢動。反正這楊帆也逃不掉，獨孤世家的人能不結仇還是不要結仇的好，他盧賓之並非不知輕重之輩，之所以敢殺楊帆，是因為這等驚世駭俗之舉，只要做的夠隱秘，就絕對算不到他盧家頭上，那麼縱然天翻地覆，他又有什麼好怕的？

    “寧珂？妹子？獨孤……寧珂！”
& Y$ T. e4 F/ v- ?* U
) D' ]  ^, N# R& Z8 `    楊帆昨日才從太平公主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想不到今日就看到了她的人，這個停身芙渠之間，儼然一朵水蓮花般嫻靜溫柔的少女，居然就是獨孤寧珂？

0 t) N" H/ Y' r- }! |
/ A) I/ b9 x. a6 u( J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山 第五百七十七章 莫名老者
! K$ d; F# b7 a
- ]0 C8 \" C! }- f$ [; w! {    獨孤寧珂方才急呼“救他”，聲音並不算高，至少在習慣了薰期、公孫不凡乃至公孫蘭芷那樣的大嗓門之後，楊帆覺得這位姑娘的聲音嬌脆輕柔的簡直就像是黃鸝站在柳梢枝頭唱歌。
+ x% k6 M. @4 `
6 e, `3 t4 m. M9 L2 M$ q    但是就是這麼“細微”的一聲呼喊，貌似寧珂姑娘平時也很少會用到，所以一聲喊出來，她就開始咳個不停。

    楊帆看向她的時候，她白淨淨的如同新剝雞蛋似的臉蛋上正藴著一抹因為嗆氣咳嗽而產生的潮紅，巴掌大的小臉瘦得精緻，再被她的小手掩住嘴巴，便只能看到腮上兩抹潮紅和那雙慧黠的眼睛。
1 T3 h5 J, o6 D9 I
    姑娘看了他一眼，目光像秋天湛藍深遠的天空般深邃，然後她的眼簾便輕輕垂下，剪斷了那雙明亮的目光。眼簾一垂時，眉尖便稍稍彎起，她的眉尖極細，彎出一道淡淡的優雅的弧線。
4 R- d1 m) R2 s
5 u1 `1 P7 g5 a* X/ t1 G& U    持篙的船娘從楊帆身邊走了過去，船很小也很窄，楊帆不只懂水性，而且會操舟，所以他甫一落船，就站了一個最能穩定船體的姿勢。
  B" A6 Y% N" h4 m: j* R
2 S3 c* _8 G+ d/ [    那個船娘顯然也是操舟高手，一看楊帆的站姿就知道此人熟諳水性。一個熟諳水性的人，明明入水是最好的逃生辦法，雖然水下也不安全，可明明比岸上的凶險要安全的多，他卻一直不肯努力落水，這就有些奇怪了。
* j6 r! o- I% {  A- Z' T0 y3 _
    因此船娘從他身邊走過去時，瞥他的眼神頗有些古怪。
+ o  }$ u: A0 f1 j! I
0 [- t6 ?7 v0 H3 ~; U5 Y    船娘走過去，便輕輕攙起了寧珂姑娘，她的臉蛋兒纖瘦，身材更加纖瘦，原來坐著的時候還不覺得，這一站起，楊帆只覺她的纖腰細細，彷彿一掌就能握得過來，月白色的衫子在江風中一拂，彷彿馬上就要乘風歸去。

    獨孤宇撲到橋邊。看見妹子站起來，也並沒有被人誤傷，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說道：“寧珂啊，你快嚇死我了。你不好好待在那兒。跳出來做什麼？”

    寧珂道：“大兄做事，不妥！”

    獨孤宇臉上現出羞慚之色，輕輕低下頭道：“是！阿兄無能，墮了獨孤世家的名聲！”

( C2 ?/ Q- j2 u9 X* s    寧珂輕輕搖了搖頭。楊帆自後看著，只能看到她纖秀的脖頸輕搖，她搖得優雅、緩慢而堅定：“名聲，不重要！”
! a; }# o% Z& u* K% O6 ^2 [
8 d% r( U4 h6 K    寧珂姑娘扶著船娘定在水中的篙，就像一位煢煢孑立的少女扶著一管修竹：“道理才重要！楊兄……是阿兄邀請回來的客人。世間沒有這樣的待客之道！”
: c7 ?! z" e' F! }) D* ?* V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像平時很少說話，所以偶一開口，吐字發音有些生澀，因此她的話總是說的儘量簡單，但她那柔弱的聲音卻透著剛強的意味，並不因為聲音的柔弱而降低。

8 f  p" V) V' X( ?* i    獨孤宇遲疑道：“我……我也不想，可我無能為力……”

* l& @6 U" T) o- \    寧珂道：“是你的責任，無力承擔。也要承擔！”

    大戶人家尤其重規矩，講長幼。寧珂是妹妹，可她字字句句都在教訓兄長，獨孤宇也不知是寵她還是敬她，居然並不覺得妹妹的語氣有何不妥。他苦笑道：“小妹，我擔心盧家……我一身繫以整個獨孤世家，怎能貿然樹一強敵？”

5 A* v7 N6 Z9 @: z5 ]  h; c2 ?* M    寧珂姑娘輕輕地笑了兩聲，揚眉問道：“什麼是世家？操舟的大娘、你身後的小廝、盧公子身前的侍衛。每一個人都有祖宗，為什麼他們沒有世家？如果傳承下來的只有財富。那還是一個世家嗎？”

    這句話說的長了些，說完她便輕咳，彷彿有些疲憊。

    “哈哈哈哈，說的好！”
! g* r2 x" |% ^3 p' U* x
    盧賓之把扇子一合，走近來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到寧珂姑娘清麗脫俗的模樣，眸中微現訝色，隨即便恢復了從容，笑道：“可惜姑娘不是男人，否則，獨孤世家，應該叫姑娘你來當家才對！”
# a* c! s- K6 p; Y
    盧賓之用扇子拍打著掌心，悠然道：“不過，姑娘的話，盧某可不敢苟同！名聲的確不重要，道理嘛，同樣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樣，實力！遠的咱不說，就說當今皇帝，妻篡夫權，母奪子位，為了皇位，兒也殺女也殺，婆家也殺娘家也殺，有什麼道理可講？”
: ]' O" O7 X5 `, }* H
    盧賓之已經打定主意，今日必殺楊帆，同時也根本不擔心獨孤家的人會蠢到把這番話張揚出去，所以說的毫無顧忌。

    寧珂姑娘道：“公道自在人心！”

    盧賓之不屑地道：“人心？人心有什麼用！駱賓文一紙檄文，罵得痛快淋漓，可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女皇帝！被她殺的那些人，有的死了丈夫、有的沒了兒子，還不是要匍匐在她的腳下恭維她？
& V7 U5 `& |5 N+ E/ [. Y6 m! W* ^9 u
    說不定千百年後，後人還要把她讚得天上少有世上無，只因她是前無古人的女皇帝！能成人所不能，便是蓋世英雄，誰管你做的事情仁不仁義、講不講道理。沒實力，你渾身道理，也沒人助你，有了實力，你就能決定一切！哈哈……”
; @1 h4 }2 r: x9 L5 j$ T/ q2 z- h5 o
8 m; `# w% h3 I& @" z* g( S, ~4 E    盧賓之說的毫無顧忌，笑得更是肆無忌憚。

    寧珂姑娘輕輕搖頭，道：“我說的人心，不是你心、他心，而是我心、本心。楊兄是獨孤家的客人，他的安危，獨孤家就有責任維護，盧公子要殺他，那麼除非你先把我們獨孤家的人殺光！”

; }1 L* N! }/ j6 B5 i; M    她的聲音一直都不快，也不響亮，卻一直很有力，她的身子柔弱的就像一朵菟絲花，可她話語間透出來的精氣神兒卻蒼勁的如同萬丈高岩上的一棵青松。

& ?8 t3 [8 V; D4 N5 N' v1 V$ W    盧賓之目芒一縮，寒聲道：“你威脅我？我就算殺了你們，你以為獨孤家的人就篤定是我殺的？沒有真憑實據，你以為獨孤家就捨得不惜一切與我盧家開戰？你陪他死，於事何益？”

* K- d+ Q7 K6 Q) h# o    寧珂姑娘靜靜地道：“無他，但求心安！”

    盧賓之臉上開始陰晴不定起來，眼神像天上的雲一般飄忽著。楊帆盯著他的手掌，他的手掌正漸漸攥緊那把扇子，目中飄忽的光也漸漸獰厲下來。

1 @; n7 H5 X+ r: T" j    楊帆馬上明白盧賓之已經有所決斷，而且從他的神情反應來看，獨孤世家的插手並沒有讓他收手，反而逼得他要孤注一擲了。

9 \# W) H" b9 e% X0 }7 v2 e6 X    楊帆暗暗吸了口氣，腳尖悄悄向前挪動了一寸。他原本的計劃不能不有所改變了，人是衝著他來的，他不能讓這位無辜的弱女子受害。就在這時。楊帆突然看到兩個人，他正欲暴起的身形頓時止住。
- W. }, C! p8 I! e4 P! H
    盧賓之說過，他的人已經控制了四周，不教任何人闖進來看到他們不該看到的東西。楊帆相信這句話，盧賓之既然已經安排了殺手要對付他。這麼做就是必然。
9 r7 V5 }: v. Z4 t
    別看盧賓之現在很猖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官，可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不會有人知道是他下的手，甚至不會有人知道楊帆因何而死。
- }7 S0 I  @: X2 G5 H6 Q
    如果這件事暴露出來，他承擔不起。任何一個世家也承擔不起，老虎不在，他可以張牙舞爪地發威，彷彿他就是老虎，他比老虎還像老虎。可是真正的老虎一旦發威，他根本承擔不起猛虎的一爪。

7 H2 @7 Z' f/ e& d    因此，這四周絕不可能再有人進來，不管盧家人用什麼辦法，都不可能讓人進來，可是現在偏偏就有兩個人正在走過來。

2 J9 X7 a, b0 K1 v, V5 c* P% X    楊帆是第一個看到的，因為他真正忌憚的始終就不是那四個相撲手，也不是盧公子身邊的四個侍衛，他真正在乎的小心的只有那八個手持軍弩的人。所以不管他正聽著什麼、看著什麼，他始終都沒放鬆過對那八個人的小心。
$ z: n' Q( }, K3 M
    突然出現的這兩個人，就是從那八個人身後出現的叢林中走出來的。叢林中有小徑，小徑蜿蜒，兩個人就從那裏邊一步一步慢慢走來。其中一個攙著另一個，走得比寧珂姑娘說話還慢。
7 [0 W6 b: K- n9 V0 S4 V# w$ S/ h
    被攙著的那人是個皓髮老者，頭戴一頂已不常見的烏紗梁冠，身著一件闊衣大袖。那大袖也不知匝了幾疊，估計扯開來再做一套衣服都夠了。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烏色禪衣，腳下則是一雙高齒木屐。

    老頭兒年紀不小了，可是精神卻很矍爍，看起來他的身板兒還挺結實，細長的脖頸高高地昂著，腰背也拔得筆直，高齒木屐邁動起來不甚隨意，必須得一踏一踏，於是走起來就像一隻白頭的長腿鶴，難怪他走不快。

    扶著他的人年過中年，相貌普通，穿著一襲青衣袍服，雙手虛扶著老者，滿臉堆笑。不過沒什麼人注意他，沒有人習慣打量一個侍候人的下人，人們只會去看他的主人，只有楊帆例外。

    楊帆掃了他一眼，覺得有點面熟，再仔細一看，馬上想起這人是林子雄，在蠻州時，他苗家山寨裡曾經會過面的那個林子雄。
/ @8 F  w4 D: n6 {$ G  {/ a
" }  i7 O8 v. K    楊帆看到他們的時候，寧珂姑娘也看到了他們，寧珂先是一驚，繼而大喜，她的神色變化落在獨孤宇和盧賓之兩人眼中，兩人馬上也霍然扭頭看去。然後一起呆住，隨即獨孤宇大喜，盧賓之變色。
2 `4 g0 E5 l3 u: h  S. {) v2 T
    白頭鶴似的老傢伙繼續往前走，八個舉著軍弩的青衣漢子此時也察覺了動靜，紛紛轉身，臉上變色的盧賓之突然嘶聲叫了起來：“統統住手，退到一邊！”

    八個弩手霍然分向左右，那白髮老頭兒腳步不快不慢，還是邁著極優雅的仙鶴步，一步一搖地走過來，四個相撲高手也下意識地退向左右，挨著橋欄站住，給他讓開了道路。老頭兒走到獨孤宇身邊，站住了。

    他容貌清臞，皮膚上已經爬滿細密的皺紋，不過保養的顯然很好，皮膚依舊白皙而有光澤。老頭兒的眼神從獨孤宇和盧賓之臉上略略一掃，兩個人馬上斂衽、長揖，吶吶喚道：“太公！”
1 I! T% S& k# A7 \% e. ]. i. `5 l
! S7 I3 R% X& `6 d4 B9 B- a6 ?0 s    老頭兒的目光沒有在他們身上稍作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獨孤寧珂身上。一見獨孤寧珂，老頭子的滿臉皺紋頓時笑成了一朵盛開的秋菊花，馬上興沖沖地向她獻寶：“寧珂丫頭，老頭子前兩日剛剛淘弄到一件好寶貝，哈哈，你猜是啥！”
* q) U# C  e$ U7 d7 m  R5 i
    老頭子大概是老眼昏花了，此間殺機密佈，他卻全未看到，只顧向有收藏癖的同好炫耀起他的什麼好寶貝來……

5 _$ K' X% l" K5 p# L6 q  M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山 第五百七十八章 稀泥和不得！

( }: Y+ X: A- W" L$ q    獨孤寧珂見到這位老爺子出現，馬上放鬆下來，她不知道這位老人家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但是他來了，那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雲淡、風輕，萬事空。此刻的盧賓之乖的就像一隻還在吃奶的小貓兒。
% ^0 M4 P; @" X8 o1 e
- k: n( j% [8 b    獨孤寧珂向老頭子欣然施禮，聲音中透著一種向自家長輩說話才有的嬌憨：“寧珂見過李老太公。不知老太公得到了什麼好寶貝？”

    “哈哈，老夫淘弄那寶貝可是費了很大的勁兒，你見了一定喜歡。老夫先賣個關子，且不告訴你，等你見了才會大吃一驚呀。”老頭子喜孜孜地說完，扭頭問道：“你們兩個今天是誰設宴請客啊？”

    獨孤宇上前一步，垂手答道：“老太公，是孫兒設宴款待賓客。”

    老頭子打個哈哈，道：“那成，老頭子就去叨擾你一杯酒喝！”
: v; Y7 b8 M$ O7 ~
    老頭子說完，又對寧珂道：“丫頭，你也來，陪老夫坐坐。”說到這裡，他才看了楊帆一眼，笑眯眯地道：“這位小友是寧珂的朋友吧，那就一起來吧！”
/ y4 J1 J0 R4 m6 u
% M* G  S  u5 f6 }7 b- p, S2 D- J    老頭說完把頭一揚，像隻仙鶴似的邁著腿，一雙高齒木屐踢踏踢踏地走了過去，走到盧賓之身旁，腳下步伐未停，口中說道：“還有你！”

    獨孤宇扭頭看了寧珂一眼，又看了一眼楊帆，寧珂會意地向他點點頭，獨孤宇這才追著老頭子去了。此時他已完全放心了，有這老人家在。除非盧賓之瘋了，否則豈敢再動武，然則此事就這麼解決了？難！難啊！

    獨孤寧珂轉身看向楊帆，臉上便透出幾分歡喜，柔聲道：“獨孤世家薄待了貴客，實在抱歉的很，還請楊兄莫要見怪。楊兄不妨同往芙蓉園中一行，只要有李老太公在，定可保得楊兄安全！”
2 O. C* z9 {4 l% M. m& V, W2 [: Q, X
2 J1 s0 t4 \/ @) n( G6 u2 k    橋上，盧賓之氣極敗壞地道：“李老太公怎會在此？誰把他找來的？”這句話當然無人回答。盧賓之想了想，招手喚過一個侍衛，壓低聲音道：“你去，速速回府……”

/ n( Y" V* l0 L# @7 |    盧賓之聲音漸低。終至不復與聞，那侍衛聽完重重地一點頭，飛也似的離開了。八個手持軍弩的漢子趕到盧賓之面前，盧賓之向他們丟了個眼色，便陰沉著臉著追那老頭兒去了。

' J6 I4 X* \/ ?+ D) D    八個持弩手馬上散開盯住楊帆，看樣子只要他敢逃走，這些人還是不吝射他一箭的。已然圖窮匕現，那老者一來，雖然暫時緩和了局面，此事沒個結果。豈能就此解決？

* G- k0 o* [' C: g# [& K    獨孤寧珂的小舟分開蓮叢。悠然蕩向岸邊。船到岸邊，楊帆依舊穩穩地站在船上，寧珂姑娘不鰼水性，船行時已然坐下，到了岸邊。那船娘先上岸，拴好小船，再來攙扶寧珂，寧珂這才舉步登岸。

    楊帆的雙腳始終牢牢定在船上。直到寧珂姑娘穩穩站到岸上，這才一步邁了上去，隨著寧珂姑娘往芙蓉園走，那八個弩手見狀，這才放鬆了警惕，輟在他們後面，就像押解犯人一般。

& V* [9 @4 r" Z    一個撈珠的崑崙奴從水裡鑽出來，手舉一顆明珠大喊大叫，喊了幾聲方覺詭異，踩著水站在江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b) @( M6 g( ~( b
    寧珂姑娘對楊帆道：“家兄年紀輕輕便執掌門戶。門中又有些支房旁系的長輩對他一向不甚服氣，常常挑他毛病，家兄處處小心，事事在意，久而久之，便養成了這瞻前顧後的性子，方才沒有儘力維護，楊兄莫要見責……”
  j9 X' L1 c9 ^
    這段話長了些，寧珂姑娘雖然說的細聲慢語，一句一頓，可是因為邊走邊說，還是有些氣息不暢，忍不住咳嗽起來。楊帆眉頭微微一皺，道：“寧珂姑娘的身子似乎不大好？”

    寧珂恬然一笑，淡淡地道：“胎裡帶來的毛病，奴已經習慣了，沒什麼。”
1 m- R! K* K3 x4 G
    楊帆道：“方才獨孤兄為楊某仗義執言，楊某都看在眼裡。那般情景之下，獨孤兄也很難再為楊某做些什麼了，非得要他陪著楊某赴死嗎？楊某倒寧願他活下來，每逢祭日還有個人為我燒些香燭，家眷親人也有個人照應……”

    寧珂低聲道：“多謝楊兄體諒！”
. [, q: A4 ?! X" ?
    楊帆爽朗一笑，道：“談不上，獨孤兄方才的表現也是人之常情，楊某不會見怪。倒是寧珂姑娘你巾幗不讓鬚眉，令楊某刮目相看……”
% {3 ]' i; ?0 [8 V% u+ J
- `7 \) B( }# `# G. Q% i    楊帆笑說著扭頭，這才發現她已落後自己兩步，雖然他走的並不快，可寧珂姑娘還是追不上，為了能追上他的腳步，寧珂已走得臉泛潮紅，卻猶在強自忍耐，楊帆看見，連忙放慢了腳步。
% w2 X9 s8 h0 J2 G# Q
    寧珂感覺到他的體貼，向他溫柔一笑。
( S& I  W6 W7 Q: m* b+ w
2 r* F8 a8 x6 i8 [, X( I! l% ]4 ]    楊帆心道：“以前只聽說弱不禁風，今日見了寧珂姑娘這嬌怯怯的身子，才算是真正領教了。”

2 J2 Z" y  ~- ^) R4 d1 d    ※※※※※※※※※※※※※※※※※※※※※※※※※※

    這是一場很古怪的宴會。

3 @" E5 O7 W. }4 {3 |    坐在主人席上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子，老頭子自來熟地佔了主人席，主人就被擠到一邊去了。

    林子雄與楊帆算是老相識，可兩個人一直沒顧上說話，林子雄垂手站在老人身後，只向楊帆頷首示意了一下，看來除非這老頭子自報家門，否則林子雄是絕不會引見的了。
" R  E( v+ _6 v. V2 w, L8 d/ p
    寧珂姑娘本來不該上席的，她今天之所以到湖邊來，除了盪舟散心，也僅僅是想看看楊帆這個人，結果現在不但上了席，而且被老頭子拉著坐到了第二席上。不過寧珂的待遇比老頭子還高，她的坐席後面是有靠背的，靠背上還放了一個軟綿綿的靠墊。

) Z! z- x! G5 W: H' Y( ^, O( U    獨孤宇和楊帆並肩坐著，因有長者在上，不便說話，而且方才在橋上一時的軟弱，讓這位獨孤世家的少主人在楊帆面前有些抬不起頭來，也羞於跟他攀談。

/ @: f) G+ B5 ?% e, b    盧賓之坐在楊帆對面，像一頭兇狠的狼狗般躍躍欲試，可是上面坐了個李老頭子，盧賓之有所顧忌，不敢妄動。

    楊帆則心不在焉地暗猜測著眾人的身份和來歷。
7 R+ x; f1 l: h3 ?% t5 p
    林子雄是被隱宗派去聯絡他的，而隱宗的後台是七宗五姓。此刻他站在這李老頭兒的身後，溫馴的像一條看家狗，這位李老太公連狂妄的盧公子見了都不敢造次，那麼他必是七宗五姓裡的重要人物了，只是不知他是隴西李還是趙郡李。

    盧賓之的身份已經通過獨孤宇與他先前的對答弄清楚了，盧賓之來自范陽盧氏，這一下連姜公子的真實身份也確定了。這對楊帆而言倒是一件大好事，他想對付姜公子，知道了姜公子的真實來歷，就等於多掌握了一張姜公子的底牌。

    楊帆奇怪的是，不管是李氏還是盧氏都是山東高門，獨孤氏卻是關隴貴族，難道這本來對立的兩大派系在女皇帝的打壓之下已經締結聯盟？
* s' e3 X' d* C' h" B0 ~' O7 p7 ^
3 A& u/ N4 i8 Y* |    耄耋之年的老人如果是精力充沛、性格開朗的，大部分都會變成老小孩，這位李老太公也不例外，在場眾人中他的年紀最大，可他的性子卻最像個孩子。方才他在橋上還說要賣個關子等寧珂到了他的府上再讓她瞧瞧自己淘弄到了什麼寶貝，結果才坐下一會兒，他就按捺不住了。

    好不容易遇到這個忘年交，老頭子哪還等得及回家，剛一坐下，他就得意洋洋地讓寧珂猜他得到了什麼，寧珂幾次都猜錯，老頭子急得抓耳撓腮，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公佈了答案：“齊恆有琴曰號鐘，楚莊有琴曰繞樑，司馬有琴曰綠綺，蔡邕有琴曰焦尾，皆世之名器也。寧珂，你猜我得到了其中哪一個？”

    寧珂姑娘坐的乏了，正放鬆了身子倚在靠墊上，聽了這句話頓時一喜，竟爾坐直了身子，欣然道：“老太公竟然得到了一具古琴？是綠綺還是焦尾？”

    “號鐘”和“繞樑”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名琴，年代實在太久遠了，被李老太公得到的可能不大，那就只能是“綠綺”和“焦尾”之一了。

    老頭子捋著鬍鬚，眉飛色舞地道：“是綠綺！哈哈，這具古琴，如今是老頭子的啦。”
; V5 o% y( I& B  w( t6 G7 N8 A
    “真的？”寧珂姑娘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司馬相如的綠綺？奏過‘鳳求凰’的那架綠綺嗎？我要看！”
5 W9 k% T% Z9 o, ^  ^" V
; M, [8 A2 X" Y4 C7 J8 q    老頭子沾沾自喜地道：“你要看可以，不過可不許向老夫討要！嘿嘿，等老頭子把玩夠了，嗯……等你明年生日的時候吧，老夫就把它當成生日禮物送你！”

" b; f% ~4 ^$ J  R1 g    寧珂喜笑顏開地道：“一言為定！”

2 E& z3 K' V+ U    “噯~，老頭子還能打誑語不成。等你明年生日，這綠綺就是你的！哈哈，陪老頭子先飲一杯……”
, t0 e& s, b/ n' V6 q
1 J4 U% p/ Y. p) H# f& g    老頭子一舉杯，獨孤宇和盧賓之馬上端起杯來，楊帆卻並不捧場，他雙手據案，目光冷肅。

    當老者向他看來時，楊帆正色道：“前輩，今日本是獨孤兄邀我赴宴，前輩喧賓奪主卻也無妨，晚輩自然看得出前輩身份尊貴。”

& c" p8 A' W+ e2 d3 b0 F    獨孤宇大驚，在一旁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衫。
2 r3 s# j6 P0 a3 E7 C9 l! j
: b7 N$ N) n! c7 P8 v( M" t    楊帆不理會，凜然說道：“前輩為何而來，晚輩不知，但是盧賓之聚眾刺殺晚輩，相信前輩並非毫無所覺。如今前輩把我們拉到一起，嘻嘻哈哈‘談琴’品酒一番，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嗎？事關楊某性命、綱紀國法，老人家，你的面子沒那麼大！這場面，也鎮不住我！”
0 c2 |. u5 Z* t2 z" n! F% Z, ?
6 M9 b9 O4 |! q! j
9 |4 ]  Y% Q/ w/ H6 U3 E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山 第五百七十九章 我的命，我作主！

    楊帆冷笑一聲道：“在前輩心中，或者晚輩們的作為如同一場兒戲，還不如前輩得了一具古琴來的實在，可是在晚輩心中，便是全天下所有的名器都堆在一起，也不及晚輩自家的性命重要！”

& V+ C. \! e# |( o6 L+ T    楊帆向盧賓之一指，厲聲道：“相信前輩也看得出來，盧賓之殺我之心未死！而我也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殺官如同造反，內中干係重大，我勸前輩全當不知此事，就此離去。如果前輩有心承擔，那得給晚輩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
. `8 [/ }( ]9 ?9 t3 H- y1 I
/ w' u8 J2 i' T. F    李老太公聽了，老眼中一抹奇光一閃即沒，寧珂姑娘看向楊帆的眼神也不禁泛起奇異的光芒。李老太公來的時候確實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但是此刻他豈能不知？他和寧珂姑娘一唱一和地大談什麼古董名器，說到底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然後再慢慢解決此事。

    畢竟，不管盧家小子做事多麼猖獗，可盧家與眾多世家高門是休戚與共的，而楊帆背後站著朝廷，也不是隨意揉捏的一個軟杮子。除非他們放手讓楊帆死，否則想妥善解決此事，就得費上一番周章。
$ w$ l. y7 j: v
    可是沒有想到，楊帆根本不在乎他們所表現出來的勢力，他明明正屈居下風，甚至形同待決的囚徒，居然還敢咄咄逼人，主動挑明此事。
! C+ T# W1 E5 v8 n4 C
    盧賓之臉現戾色，冷笑道：“盧某看在李老太公的面上，本想容你多活片刻，想不到你倒迫不及待了！你不饒我，以為我會饒你？這芙蓉園，你今天進得出不得！”

" v1 g2 }9 s  w, T% l( z6 m    盧賓之把酒杯往案上重重一頓，手下四個相撲手還有八個身藏勁弩的武士頓時踏前一步，只有四個貼身侍衛依舊未動。獨孤宇手下也有侍衛。八個佩劍侍衛見狀立即手卡劍簧，霍然踏前一步，與之針鋒相對。
/ v* q6 p; X4 n% P
    方才還是談笑宴宴，一團和氣，片刻間又是劍拔弩張，殺氣凜然了！
! d) y! z* b( ]- [) W5 H
: i4 M' y/ W+ `    “你們幹什麼？不把老頭子放在眼裡是不是？”李老太公冷斥一聲，制止了雙方的蠢動，便放下酒杯，看看楊帆。吁然一嘆道：“唉！老頭子本想裝裝糊塗，你這後生，不肯饒人吶！”
$ ]- d; a+ A) Q( h; s  a, R# |; a$ d
. H1 n3 R% r  a5 L7 c* T+ Z    楊帆不語，一雙眼睛只是凜凜地盯著他。
. k" g) ^! k! `, o: x& n3 v
    李老太公沉吟片刻，撫鬚道：“這件事。老夫也為難的很！不如這樣，老夫叫盧家小兒向你鄭重道歉，再賠你一份厚禮，立誓從此再不與你為難，如何？”

    楊帆還未說話，盧賓之就已臉色大變：“老太公，使不得！孫兒敬重太公。但這件事，孫兒不敢答允！”

    李老太公臉色一沉，斥道：“你有什麼不能答允的？你想殺官造反嗎？如果殺人能解決問題，還輪得到你來動手？你比你大兄真是差了一百倍！沒出息的東西！老夫的話。你也敢忤逆了？”

! F4 w0 v# }* Z# ?; T; Y* q  \    盧賓之臉脹的通紅，卻咬牙切齒地道：“老太公怎麼說都行，唯獨這件事，孫兒不答應！這件事。是我盧家和他姓楊的之間的事，請李老太公不要再過問了！”

5 I0 i/ I% q- D7 b: Y    老頭子大怒。瞪眼道：“老夫過問你又怎樣？”
  l7 ^6 b) B4 O4 R5 p" D
    這一回，盧賓之還未說話，楊帆搶著回答了：“老人家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不過這件事，晚輩也以為，前輩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Q5 {" A! R( V. }3 I
    李老太公斂了怒容，淡淡地道：“少年人有膽有識，固然是好事，可是有時候也不可過於狂妄。你雖是官身，盧家這個龐然大物，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2 f0 Q( e0 n+ y- `    李老太公道：“不要說是你，這麼多年來，從太宗皇帝到高宗皇帝，再到如今的聖母神皇，我們這些世家背地裡跟他們作對的事有之，當面頂撞反對的事也有之，我們不還是好好的嗎？
; |; V. ?( ^. l- Y2 N3 B
    我們不想造反，皇帝也清楚我們不會造反，皇帝想壓制我們，可是又離不了我們，我們也是一樣，不能任由皇帝壓制，卻也離不了皇帝！呵呵，這個大江湖，愛憎、敵我，根本分不清的。退一步，海闊天空！”

    楊帆笑道：“晚輩也想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如今晚輩想退，那就掉到湖裡去了。老人家說的這些大道理，和晚輩挨不著。晚輩做事很簡單，想的也簡單，誰想要我死，我就要誰死！晚輩只想要一個太平！”
, r% r5 \: f$ L: q( V
    李老太公白眉一軒，道：“老夫令他以盧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這個小子再如何頑劣，也斷然不敢再食言的，你看如何？”

; l- K7 P% L* |2 n    “你這老傢伙，倒是慷慨大方！為了一個外人，叫我的孫兒以我盧家列祖列宗起誓？你還做不了我盧家人的主！這件事，老頭子不答應！”
* |& G' n1 N9 [5 l- \) H
0 b; K* P3 a5 O) B    隨著一個很霸道的聲音，一架步輦被直接抬進樓來，四個青衣大漢，抬著一架錦緞步輦，步輦上坐著一個老人，冠帶衣袍與李老太公相仿，也是式樣古樸簡約，老人骨架較大，所以雖然老邁，依舊顯得威武。

    看年紀，這老者比起李老太公也不遑稍讓，但是他的眉毛、頭髮和鬍子還有部分黑色的，黑絲銀霜，更顯肅厲。
% ?0 w' K3 v: F# Q
    李老太公看見此人，不禁有些愕然：“你怎麼來了？這莽撞事兒，總不會是你這老傢伙指使的吧？”說著，李老太公瞟了一眼盧賓之，心中恍然，敢情這小子搬救兵了。
% A3 u; u7 \" @
    四個青衣大漢抬著步輦一路行走如飛，到了廳堂之上，已經額頭見汗，呼吸急促，可是四人依舊把那步輦抬得穩穩的，躬身輕輕放下。

7 P( ^  |6 t7 G' G' w7 S    盧賓之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迎上去，喚道：“太公，你可來了！”
* x- {9 ]% }& h; Y4 a4 u/ f/ k
    獨孤宇此時業已起身，原地向那老人長揖，恭聲道：“見過盧老太公！”

% X2 J( m0 @5 u+ t1 p+ c5 p    寧珂嬌弱，由那船娘般的侍從扶著，弱柳迎風般站起，向老頭兒福了一禮，卻是一言未發。
- T4 H" b) g2 T9 ^- b
3 R" |' v6 F- o+ B! Y" Q4 J    這少女雖然嬌弱，性子實比乃兄還要剛強幾分，今天盧賓之不但想殺獨孤家的客人，甚至還想殺了他們姐弟滅口。姑娘嘴裡不說，心裡早把盧家列為敵人，肯起身一禮已是給他面子，又哪會再喚他什麼。
) W) a4 |: u0 D3 v; w2 c" m
% J$ ]2 M/ ?3 }& u    堂上所有人都起身，施禮，除了兩個人，一個是坐在上首的李老太公，一個就是楊帆。
8 k& Z2 Q0 ?8 ~, h% i+ |4 s" r  U8 t0 S
    老頭子下了步輦，大剌剌地看一眼楊帆。楊帆大剌剌地據案而坐，看都不看他一眼。

1 ^! B7 ^7 ^& `5 Q! o( ], T    老頭子嘿地一聲，笑道：“夠狂！倒是有幾分我盧家人的風範！賓之啊，你該跟人家學著點兒，不要處處點頭哈腰、畏畏縮縮。丟了咱盧家人的臉面！”

2 f" @+ q" H7 F0 Q  I    盧賓之滿臉笑容，連連應聲，李老太公的臉卻有些黑了，人家這不是明著教訓孫子，實是打他的臉嗎？李太公沉下臉道：“盧仲伽，你覺得令孫的胡作非為很妥當嗎？”
; N2 Q9 u1 f- }% v8 [
( g! M$ x1 |6 F0 U- v    直接喚人名字，那是勃然大怒了。盧家老爺子性情向來桀驁，否則又怎教得出高傲孤僻的姜公子還有這跋扈成性的盧賓之，明知李太公大怒，卻是毫不相讓。說道：“年輕人難免做錯事，你我年輕時候，何嘗不是意氣輕狂？孩子做錯了事，做長輩的就該指點幫襯。而不是胳膊肘兒往外拐，偏袒一個外人。那麼做，你對得起孩子畢恭畢敬喚你一聲太公？”

2 D* c  p. L- W% n    盧仲伽睨了楊帆一眼，道：“區區一個刑部郎中，就值得你捨了盧李兩家世代交情？賓之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已經做錯了，怎麼辦？放他回去不成？把他殺了，沉進湖底，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李慕白沉聲道：“這個人，不能殺！”
. n3 k) z$ \! ]/ W
    盧仲伽把濃長的花白眉毛一挑，沉聲道：“為什麼？”

    李慕白道：“這孩子，不是純粹的官家人。南疆風雲際會，全賴此子，他與我們有大功，是自己人！”

3 l3 ^. J$ S. x9 P4 I' c" ?9 N- y    “是他？”

3 {& ^8 K  }* Y    盧仲伽微露恍然之色，上下打量楊帆一番，忽然把嘴角一撇，刻薄地道：“他有什麼本領？不過是我們的一枚棋子，在我們的擺佈下做事罷了！”
9 b% \# V) D* V! v; s
    想到自己最為器重的長孫敗於沈沐之手，內中許多關鍵，不無這個小子的原因，盧仲伽對楊帆更加憎惡，他轉向李慕白，肅然道：“老李，不管怎麼說，這個人已經跟我孫兒對上了，那他就得死！”

. {- a9 n1 `/ I8 b    李慕白緩緩站起，沉聲道：“此人，老夫甚為重視！”

    盧仲伽道：“為了一個外人小輩，值得你跟我翻臉？”

    寧珂姑娘生怕李慕白被盧老太爺說服，緊張地喚道：“老太公！”
: N! A" V; a* {9 W
1 g- I! L7 Z9 |% r. D    寧珂嘴裡喚著，心裡卻也清楚，這些世家長者，一輩子為了家族為了權利，別看他們平時如何的慈祥，骨子裡都是很冷血的人，一切唯利益為重。如果需要，便是骨肉親情也可割捨。
9 r# x. ~/ D$ w7 W! o+ b! x
7 c, d6 d6 |5 Y5 q) S- @    如今盧仲伽話已說的這麼重，李慕白會為了楊帆與盧氏失和嗎？寧珂自己都不信，所以她的臉色已經蒼白起來，嘴裡喚著李太公，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卻在不斷向楊帆使著眼色，示意他趕緊逃走。雖然逃走不易，可是……盧老頭子就在廳上站著呢，你就想不到抓他為人質？
2 i) ?5 s/ Q+ z, o+ @* J
    奈何寧珂連使眼色，楊帆卻還是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兒，明明看到了她的眼神，也不知是反應不過來還是對李太公抱著萬一的希望，依舊動也不動，寧珂心中著急，額頭都沁出汗來。可她沒法喊，一喊出口便也無效了。
: w6 ?: }/ |0 K5 @
    盧仲伽盯著李慕白，緩緩地道：“我孫兒錯了，也得將錯就錯。此人一死，一了百了！我老頭子承你這個情，如何？”

    楊帆“嗤”地一聲，笑了。他緩緩站起，笑吟吟地道：“楊某平生最討厭視他人性命如草芥，目高於頂、自命不凡的蠢貨！平時見到一個都覺得反胃，今天居然見著一家子，難道是因為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麼！”
4 c( h# a' }# z6 \$ L6 M0 @3 t
# d/ _; {# w$ R# ^    獨孤宇一個沒拉住，楊帆已經從放滿酒菜的几案上一步跨了過去：“你那狂妄無知的孫子要殺我，你這暴戾乖張的老混蛋跟別人商量著要殺我，自始至終，你們有沒有想過，要問問我本人答不答應？”
/ P: i5 ]/ i8 q' }/ I8 M
& G; y' V9 `7 F9 ~% T    楊帆猛一甩手，便自袖中飛出一物，穿過軒窗，飛至曲江上方，“砰”地一聲炸開，如一叢金菊於半空綻放！

1月23

第十九卷 長安無數山 第五百八十章 反客為主

9 W, R9 r+ E4 W6 r/ ?5 X    江上一聲雷鳴，聲音激蕩，一蓬煙花隨之炸起，雖是白天也覺絢麗如花，隨即曲江週邊樹木林後突然打起無數旗幟，喊殺聲震天。
3 N% }6 K9 O9 N9 B6 R$ b/ Q! l
    芙蓉園裡以此樓最高，此樓高三層，他們正置身於最高一層，居高臨下，俯瞰四周，芙蓉園裡的人驚聲四顧，只聞喊殺還看不到人，他們在樓上卻看得清清楚楚，林外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許多兵馬，那是朝廷的官兵。

    旗幡招展，刀槍閃亮，一個個騎士策馬往返，將整個芙蓉園團團圍住，塵煙四起中，數十精騎沿南北兩個入口向芙蓉園疾馳而來，鐵騎衝陣，又有何人能擋？
5 S' @3 y& r9 f) E4 W) [
    散佈在周邊的世家子弟一見官兵策馬衝來，因為心中本無造反的念頭，先就有些遲疑，不敢上前阻攔，再加上他們那些短兵器哪能阻擋得了這些長槍大戟的騎兵，頓時被衝了個七零八落。
' {$ D1 ^: m6 s; G4 n6 _- o
1 l; y' D0 W1 q" Q, S( B& }    樓上眾人大驚失色！

1 q+ H0 R1 C. y* r1 Y    楊帆脫手擲出的是一枚花炮。
6 e* |  B2 d& p& {4 s- P
3 ~* `+ H0 V9 ^    花炮也就是後世所稱的煙花，是瀏陽人李畋所發明，此人生於大唐武德四年，後被世人尊為花炮祖師。眼下，逢年過節放花炮還只盛行於湘楚地區，但是兩京大阜也有賣的了，楊帆現在有一束花炮，都是馬橋買來的。

# {$ @8 `/ I( N  M    馬橋當年在洛陽定鼎大街意外點燃了人家的炮仗，釀成了上元佳節一場火災，此事他記憶猶新。在逛長安東西兩市時，意外見到這花炮。他就買了兩捆，核計著小孩子喜歡熱鬧，卻全然忘記了他的孩子即便出生，一個未滿周歲的小娃娃又怎會喜歡這種大鳴大放響聲驚人的東西。

8 H) @; R7 }9 O& o9 n    楊帆在得知太平公主剛剛赴了獨孤寧珂之宴，自己又受獨孤宇邀請的時候，心裡就起了疑慮，所以做了一些準備。他在公孫府上試過這種東西，十枚之中難免有一枚啞炮，原還擔心這次也會失效，所以右手袖裡還藏了一支。一見這支炸的響亮，登時放下心來。

) u( y& d7 j  |6 o: D    馬瀟瀟，人呐喊，數十丈距離於快馬而言只是刹那。芙蓉樓下頃刻間就被一群官兵團團圍住，人喊馬嘶，鐵蹄踐踏，長槍躍武，聲勢駭人。

% x3 I, d4 y# X, I8 K    楊帆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看看臉上失色的盧仲伽，又看看驚疑不定的盧賓之，冷笑道：“看你們爺孫二人，威風八面人五人六的德性，仿佛天下人生死都操之你手。皇帝你們不放在眼裡。蒼生你們也不放在眼裡，你們何曾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千年世家？傳承千年的大世家，只是因為你們底蘊豐厚，傳承久遠，可不是你們可以做天下人的祖宗！你！”

/ O$ m6 A# ?% h: u) M$ ?; Y4 Q    楊帆一指頭戳到盧仲伽的鼻子上：“你高高在上。目無餘子，視天下蒼生如螻蟻，你真當你可以左右整個天下了？我的軍隊就在樓下，你這些私兵武藝高強、兵器精湛。有沒有膽量同沙場百戰的精兵戰上一場，嗯？”
6 d: O- g$ |4 P  s; j9 Z5 ~2 O
; Z, A: Q" S8 K" Z* u5 W$ J    盧仲伽怎麼敢，只要一戰，立成叛逆，而且江湖人的技擊之術，同這官兵們的殺陣正面為敵，還真未必能是敵手。
! `4 V7 [9 R" s9 p- g
    “你行、你行、還是你行！”
, L9 [$ R& H7 \. F9 m; \2 q
, J+ k+ `7 S( ?7 _/ C* n    楊帆手指連點，從盧仲伽的鼻子一直點到盧賓之，再掃向他手下那些倉惶的侍衛，不屑地下了一個評語：“夜郎自大！”

    李慕白也顧不得他的漢晉古風，雍容氣度了，緊張地問道：“楊郎中，你待怎樣？”

    楊帆朗聲道：“殺官如同造反！盧家小子聚眾藏兵，意圖殺害朝廷命官，此一樁死罪！”
1 ^1 @2 g+ V$ A8 {$ o* \- j
    “弩和弓，都是民間禁用之兵器，藏之即是謀反，這些人不但身藏勁弩，而且還不是私造的弩箭，而是軍弩，軍弩自何而來？平民藏軍弩，不是為了謀反又是為了什麼，這又是一樁死罪！”
4 k" w/ s* ]2 X  g7 m$ i6 }9 V
    楊帆轉向李太公，一字一句地道：“楊某不想怎麼樣，既然為國執法，自當依法從事！身犯兩樁死罪者，自然該死得不能再死！”

# x8 P7 b2 c$ O, g* i    此言一出，眾皆駭然，盧仲伽驚怒地喝道：“楊帆！你太狂妄了，你敢跟盧氏作對？”

    楊帆緩緩轉身，雙眉微微一揚，冷笑道：“誰說我要同盧氏作對？盧老太公，當此案張揚於天下的時候，就算是你，或許已是目前盧氏家族輩份最長者了吧，也一定會被家族拋棄，你信不信？”

. o5 O1 M; L, i* B    楊帆慢慢上前兩步，面向盧仲伽站定，身形屹立如山，剛才還飛揚不可一世的盧老太公卻在佝僂著身子不斷地發抖。
: r/ b! s7 Y% g! x( J
( |3 [) |+ X- y7 l* ?' l/ m2 b5 E    楊帆慢慢地道：“因為，不拋棄你，你的整個家族，都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沒錯，皇帝不可能同所有的世家為敵，可是要剷除一個世家，卻易如反掌！而且我可以保證，如果皇帝有一個充份的理由，有一個可以堵住悠悠眾人之口的藉口，她是絕對會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的。盧家，將不復存在！”

    盧仲伽身子一顫，嘴唇嚅動了兩下，突然有些瘋狂地嘶吼起來：“你不能這麼做！你……你不要忘了，你跟我們世家高門之間的關係。如果我盧家遭劫，你也休想落得好下場。”

5 ?. h% [$ B0 k3 E" _+ A    楊帆輕輕拍了拍老頭兒的肩膀，拍得老頭兒身子顫了幾顫，楊帆似笑非笑地道：“盧老太公，你還真是老糊塗了，剛剛我還是外人呢，我還被你爺孫二人喊打喊殺的，怎麼一轉眼就成了我跟你們關係匪淺了？”

    盧仲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

1 E4 m: p) E) R. Q    楊帆微微俯下身子，盯著盧仲伽的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我是你們的人，你信嗎？你知道來俊臣、周興、丘神績那班酷吏在位時，整治過多少豪門世家、權臣勳戚、乃至皇室宗親？要是反咬一口皇帝就信，你說他們還能風光那麼久嗎？”
$ Y9 x! {; C8 ]# h6 a! j6 I
    “我……我們……”

    楊帆笑了笑，輕輕點頭道：“沒錯！你有證據，就算沒有物證也有人證。不過……”

4 p3 F1 F1 Z2 R* K2 C: v7 O3 u    楊帆的雙眼慢慢地眯了起來，目光像兩柄狹鋒的刀，從他目中刺出來：“你真的有證據嗎？你覺得到時候誰會站出來替你證明？博陵崔、清河崔、隴西李、趙郡李、滎陽鄭還是太原王？你以為他們生怕皇帝不知道世家們正聯起手來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嗎？哈哈，哈哈哈……”

    楊帆大笑起來，笑得就像方才的盧賓之一樣肆無忌憚，意氣恣狂。
9 y" `# l. D& U
    可他有資格笑，因為現在一言可決人生死的人是他。
. N( l3 N, i* J! @; O) n
    只要他想，他現在就能毀掉一個千年世家！

7 F% @. q- m: O3 w+ [& _/ Q    證據？
8 L( H+ O  |# v1 b
& j3 m3 R% _/ B) \- Z$ F    哪有甚麼證據！
, ]% g) I0 _# [2 m1 G" n9 E
1 S6 R, j4 S- Q* m    盧氏要是敢攀咬其他世家，馬上就得被所有世家拋棄，就算他有的是證據，都不可能存在了。就算他真有證據，不願把矛盾激化到你死我活的皇帝和眾世家也會很有默契地一起無視它、毀滅它，到時候不光皇帝想殺光盧氏，就是其他世家也會落井下石，叫盧家永不超生。
( {9 l3 J) }, V, U$ F# e
    皇帝殺不光盧氏，改朝換代也滅不了盧氏，可要是其他世家均視盧氏如寇仇，盧氏就真的要被連根拔起了。這個道理，盧仲伽一直就很明白，他只是想嚇住楊帆而已，可是這個少年，貌似真的沒把盧氏這個可以輕易把人輾成齏粉的大世家放在眼裡。

    盧仲伽臉色蒼白，又退三步，腰杆兒徹底佝僂起來，求援的目光只能投向李慕白。

. ~# Q9 N1 t* [! `# V    李慕白暗自一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複又一想，還說什麼當初、今日的，前倨後恭、種種突變，也不過就是今時今日，刹那之間的變化而已。
' D: `" L  t; n- {
* _4 k* x: |: w8 _- _- B* w    李慕白只能苦笑一聲，木屐踢踏，走到楊帆面前，低聲道：“小郎君，得饒人處且饒人，先前老夫所言，現在定然做得了數，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拼個兩敗俱傷呢！”
+ p  G( P) \' e# |
. ?2 K. [5 r  o6 R- u# h8 G    李老太公的歲數、身份、名望、地位，就算上朝見駕也不用參拜，皇帝還得賜他個座位，可他現在對楊帆說話已經近乎低聲下氣地央求了，楊帆卻依舊不為所動。
( X* I- E5 O& Q$ L% V; S# G' p8 E
    楊帆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盤膝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平心靜氣地道：“晚輩也還是先前那句話，我要一個交待！”
) C# c7 d2 c( B" _$ u% r* }
    方才聽李老太公低聲下氣說出那番話來，獨孤宇恨不得都要替楊帆點頭了。如今一聽他這麼說，獨孤宇急的不行，剛要開口勸他，忽然瞥見小妹由那船娘扶著，若有若無地搖了搖頭，獨孤宇心中一動，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2 Q0 N8 \0 M8 G4 Z* K: k    “嗵嗵嗵！”
% ?7 f" a# F2 u% H+ I; f2 P
    樓梯發出整齊的轟鳴，好像一記記戰鼓，重重地敲在眾人的心坎上。三個全身披甲的禁軍一前兩後手按刀柄，殺氣騰騰地走上樓來。幾十斤重的盔甲，再加上他們魁梧的身材，並不用刻意跺腳，那腳步聲就很驚人了。
; g2 O, t7 P2 E3 \2 \
    三人踏上樓來，雙目威嚴地一掃，就定在盤膝而坐的楊帆身上。

; v$ z+ n/ d( p) S: M# J; ]; W9 s    中間一人抱拳說道：“末將奉命趕到，聽候欽差吩咐！”

    這人全身甲胄，盔頂紅纓如血，胸前圓護爍爍，肩頭虎吞的護肩因為抱拳的動作，仿佛猛虎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張了一下血盆大口。皮制塗黑漆仿佛玄鐵的護頰擋住了他的面孔，只露出一雙英氣勃勃的眼睛。

5 I: M+ C4 B9 J- m0 R4 Z3 u, v* \    楊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睛一垂，忍不住又抬起來。

    他知道這是馬橋，只是沒想到一向吊兒郎當的馬橋嚴肅起來，居然是這般的殺氣騰騰，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這才垂下眼簾，輕輕擺了擺手。

2 A* s0 j' R3 K, S# B    馬橋三人向旁邊一撤，軍靴同時落地，“嚓”地一聲響，便跟樁子似的矗在了那兒。

    楊帆“兵臨城下”，只要一個交待！
! {9 H- t! E* x5 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