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克萊頓 -【神秘之球／地動天驚】《全文完》

1月23

正文 四（1）
, z# C. E  k; k+ b! Q
　　陰影
% r- X" y* z) `. |. o1 H
' v/ ^7 e! L# u% c7 j+ ~* ~
　　貝思從實驗室的床上坐起身來，直愣愣地盯着諾曼給她的那條訊息。“哦，天啊。”她說道。她把黑髮從臉上撥開。“這怎麼可能呢？”她說道。

7 K* u: U# t, Y# f& d( q　　“這全湊在一起啦，”諾曼說道，“你只要想一想就會知道。這訊息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是在哈里從大球中出來之後。魷魚和別的動物首次出現是在什麼時候？是在哈里從大球中出來之後。”
9 @6 |' g# N( u, N2 G
　　“不錯，但是——”
2 ~' t$ A/ z& k% F
　　“——起先，幾乎沒有魷魚，但是後來我們要吃魷魚時，突然連蝦子也有了。就在快要吃飯的時候。為什麼？因為哈里不喜歡吃魷魚。”

- u7 _# Q, ^+ I' E　　貝思什麼也沒說；她只是靜靜地聽著。

& a/ V  {& u" c% H　　“還有，誰在小時候被《海底兩萬里》中的巨魷嚇得魂不附體？”

　　“是哈里，”貝思答道，“我記得他說過。”

7 p% V- L. N2 g4 N; w0 W0 u- w0 W　　諾曼繼續滔滔不絶地說著。“傑裡什麼時候在屏幕上出現？當哈里在場的時候。而其餘的時間裡，他毫無蹤影。我們談話時，傑裡會在什麼時候做出回答？當哈里在屋裡聽到我們說話的時候。為什麼傑裡不能洞悉我們的內心活動？因為哈里無法瞭解我們內心的想法。還記得嗎？巴恩斯堅持要問他的名字，而哈里卻不願問？為什麼？因為他害怕屏幕上會出現‘哈里’，而不是‘傑裡’。”

2 s" q! X4 `8 o4 ~　　“還有那個水兵……”

3 d6 l1 M! o- |, e; K. Z1 S* G% p　　“沒錯。那個黑人水兵。哈里夢見自己得救時，水兵出現了，是嗎？一名黑人水兵來救我們了。”
0 H) M2 j8 ]3 _& W0 R3 y0 N
　　貝思皺起眉頭，苦苦思索着。“那條巨型魷魚又是怎麼回事呢？”

% A+ S; I$ b5 X0 A$ M0 A/ L　　“唔，就在魷魚向我們攻擊的當兒，哈里的頭部被撞，暈了過去。那條魷魚就立即消失了。一直到他睡覺醒來後它才又回來的，他還對你說他要接替你呢。”
+ c7 |' Y+ Y3 G+ z" E4 S- F, z
　　“天啊！”貝思說道。
# X, ?0 J4 D! ]2 z
　　“是呀，”諾曼說道，“這樣就解釋清楚了許多事情。”
1 ^: ]$ f% h& d- p2 p2 v
7 O8 T/ I; j% w; e5 ?　　貝思沉默了一陣，呆呆地望着那條訊息。“可是，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呢？”

+ p, c9 @% T$ j/ q4 N, o　　“我懷疑他是否確實在做什麼事情。至少可以說，他做這一切時都是無意識的。”諾曼剛才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我們來設想，”他說道，“當他進入大球時，身上產生了某種變化——他在球體內時，獲得了某種力量。”

　　“什麼樣的力量？”
0 r) O" Z% Z/ V+ m
& {& n0 J4 S' c+ L$ `, ~' H　　“那種力量使他憑想像就能讓事情發生。那種力量使他的意唸成為現實。”
6 G- x( h4 \9 R8 p7 V
8 J% G- G* n1 {　　貝思雙眉緊鎖。“使他的意唸成為現實……”

　　“這並不奇怪，”諾曼說道，“你只要想一想：如果你是一名雕塑家，首先你產生一個念頭，然後就用石頭和木頭雕刻，使之成為現實。那個念頭首先出現，隨後是製作，通過某種努力創造一個現實，來反映你原先的想法。這世界就是以這種方式為我們運轉的。我們想像出某個東西，然後設法使它發生。有時候，我們使它發生的方式是無意識的——就像有一個傢伙在午餐的時間突然回家，撞上他妻子和另一個男人正在床上。他無意識地做了這樣的安排？還是這只是碰巧發生的事情？”
; c7 U" N1 j7 f, d
6 U9 |5 O1 U+ A/ S1 G& Q　　“或者那位妻子撞上她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正在床上。”貝思說道。

　　“是呀，當然囉。問題就在於我們得以使事情發生，而心裡卻總是沒有對它們多加考慮。我對你說這些話時，並沒有逐字逐句地進行推敲。我只是想表達某種觀點，而現在已經明確地說出來了。”
! I* ?3 l. M( d- [( C
　　“是呀……”

1 K  F8 P# b+ k5 q　　“因此我們可以毫不費勁地創造像句子那樣複雜的東西。然而我們無法輕而易舉地創造出像雕塑那樣複雜的東西。我們相信，除了有個念頭以外，我們還得做出某種努力。”
8 |: f3 i. C0 {! t3 I, v1 y- W% E
% E  t$ L( F$ o* R- m　　“我們是這樣做的。”貝思說道。

/ K* R1 _) Y0 a- H8 M4 u　　“唔，哈里可不是這樣。他不需要再雕刻那座像。他只要產生念頭，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他表現了事物。”

- \7 ~' s4 F7 R　　“哈里想像一條可怕的魷魚，我們的窗外就突然出現了一條可怕的魷魚？”
; C; F. a1 m& k# y+ M
/ q0 u7 Q$ C) P7 F- w8 v* w　　“一點也沒錯。而當他失去知覺時，那條魷魚就消失了。”

　　“他是從大球那兒得到這種力量的嗎？”
: p1 }0 E: M4 ]' V! B* t
; J5 S4 d! V& X　　“是的。”

　　貝思又皺起眉頭來。“他幹嗎要這樣做？他在設法幹掉我們嗎？”
( g& `  S2 d+ r. i
. \" b6 s" b# K7 g　　諾曼搖搖頭。“不是。我認為他正處於一種超越他本身理解能力的境地。”

5 L, q  `0 o' D. ~8 T　　“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諾曼說道，“我們作了許多設想，猜測來自另一個文明世界的球體可能是什麼東西。特德認為這是一件戰利品，或是一個訊息——他把它視為禮物；哈里認為裡面有什麼東西——他把它視為容器。而我倒想知道，這是不是一枚地雷。”

　　“你的意思是，這是一件爆炸物？”
, |- @0 c* A; Z" Q. v5 f' S
　　“不完全是這樣——不過，是一件防禦物，或是一種試驗。一個外太空文明社會可以把這些東西布在銀河系周圍，任何一種生靈只要在無意中得到它們，就會體驗到大球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你想到什麼，它就會成為現實。倘若你有些好的念頭，你就會得到佐餐的蝦子；倘若你有些壞的主意，你就會得到要殺死你的怪獸。其過程相同，只是內容不同而已。”
9 B) T# S5 i4 W# f- x, I+ z( _4 n
7 |, _/ _( r% v　　“那麼，就像地雷一樣，倘若你一腳踩上，它就爆炸；倘若有壞主意，大球就會把你毀滅嗎？”

　　“或者說，”諾曼繼續說道，“倘若你不能控制你的意識的話。倘若你能控制住你的意識，大球對你就不會有特別的作用。倘若你無法控制，它就把你毀啦。”
. U) M2 X, \4 y
! |+ w3 G8 H, f) _3 Q* _3 m/ d+ m　　“你怎麼才能控制住壞主意呢？”貝思問道。她突然顯得十分焦慮不安。“你怎麼能對某人說‘別去想一條巨型魷魚’呢？在你說話的一瞬間，也就是在他們設法不想巨型魷魚的過程中，他們已自然而然地想到了。”
& B) B2 g/ ?: T* W4 J
" D7 I' ^! p$ C* |/ i　　“控制思想是可能的。”諾曼說道。
, m7 y' Z* k: {& _+ q
1 r, i) a9 g, _! g5 k: M　　“也許對練瑜伽或是做什麼修煉的人而言是可能的。”

　　“任何人都行，”諾曼說道，“我們能夠使注意力擺脫我們不希望產生的念頭。人們是怎樣戒煙的？他們怎樣改變自己對某個問題的看法？就是採用控制自身念頭的辦法。”

- o2 A! z3 y8 p$ M　　“我還是不明白，哈里幹嗎要那樣做？”
$ P; P/ A, j. e: }+ W& Q
　　“你還記得自己的想法嗎，認為大球會沒來由地打擊我們？”諾曼問道，“就像愛滋病沒來由地侵襲我們的免疫系統那樣？愛滋病從一個意想不到的層次上擊中我們，而我們毫無準備、束手無策。從某種意義上說，大球也是如此。因為我們總是認為，我們愛怎麼想就能怎麼想，不會產生任何結果。‘棍棒和石頭能打斷你的骨頭，咒罵卻傷不了你的一根汗毛。’我們常用這樣的格言來強調這種觀點。可是如今，咒罵突然變成像棍棒那樣實在的東西，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傷害我們。我們的思想被具體地表現了出來——真是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我們的思想全被表現出來啦，包含好的想法和壞的想法。而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不知應該如何來控制我們的思想。過去我們從來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嘛。”
% \8 J3 Q, |4 n7 w% f9 V+ X3 J" x
8 t2 V# b3 n8 d9 A　　“我小的時候，”貝思說道，“老是生母親的氣，而當她患有癌症時，我深深感到自己有罪……”
' |  O9 X, ^5 T& S, R- C+ d' M
　　“是的，”諾曼應道，“孩子總是這樣想的。所有的孩子都認為他們的念頭具有力量，可是我們卻耐心地教育他們，這種看法是錯誤的。當然囉，”他說道，“對於人們的思想始終存在另外一種傳統的觀念。《聖經》上說，千萬別垂涎鄰居的妻子，我們把這個戒條解釋成不要做出通姦的舉動。然而那並不是《聖經》真正對我們的要求。《聖經》是說，通姦的念頭和舉動一樣都是要禁止的。”
5 v# I/ G# a) e) a1 V7 D
　　“那麼哈里呢？”
0 L. o' E* X- W7 v
　　“你知道榮格的心理學理論嗎？”
: X) R( b. C2 t- C
　　貝思回答道：“我從來沒有把那種玩意兒看作是與我有關的東西。”
5 |; h7 D3 E4 n' n0 g
　　“唔，可是現在有關了。”諾曼說道。他解釋了這種理論。“榮格在本世紀初與弗洛伊德分道揚鑣，發展了自己的心理學理論。榮格覺得，人類精神有一種潛在的結構，這種結構會從神話和原型的潛在相似處反映出來。他有一個觀點，就是認為每個人的性格中都有陰暗面，他稱這個陰暗面為‘陰影’。陰影包含了個性中所有未被注意的方面——可恨的成分，虐待狂的成分，所有這類東西。榮格認為，人們必須瞭解自己的陰暗面。可是幾乎沒有人這樣做。我們全都寧願把自己看作是好人，從來不渴望去殺人、去使人殘廢、去強姦或去搶劫。”
" M2 D8 o9 y! F; Z3 t4 }& H* \
' \2 V8 w, R/ W+ l( J0 ~　　“不錯……”

　　“正如榮格之所見，如果你不承認自己的陰暗面，陰暗面就會主宰你。”

　　“那麼我們正在目睹哈里的陰暗面嗎？”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哈里需要扮演成一個目空一切的黑人萬事通先生。”
( Z& d) A* M0 a: g! j2 l. k" h
' G1 Y: _8 l% {　　“他當然是這樣。”
& ?2 [: F! n6 t) V- f
( s/ s; E% @7 q4 R" z1 h9 E　　“所以，如果說他害怕待在這兒的居留艙中——又有誰不感到害怕呢？——他又無法承認自己感到恐懼。然而不管他是否承認，恐懼卻客觀地籠罩着他。於是他的陰暗面便來為他的恐懼辯護——製造出東西來，證明他的恐俱是有道理的。”

8 K) A9 Y& k: g4 A( R　　“魷魚的出現是為了辯護他的恐懼嗎？”
0 f+ h8 D( b+ X5 v5 r; Y% O  K6 {
& \9 Q* u# w' i　　“是的，就是那麼回事。”
3 X7 v& [/ ^3 h  I. b9 h$ N
& _; @) W" x' R4 i( e* l" h$ P0 x　　“我可不明白。”貝思說道。她往後靠去，抬起頭來，那高高的顴骨被燈光照亮。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模特兒，雅緻、端莊、充滿活力。“我是動物學家，諾曼。我想親手觸摸到東西，把它們放在自己的手中，感覺到是實實在在的。所有關於表現形式的理論，只是……它們如此……充滿心理學的概念。”
9 R2 o, L2 t  P: E
　　“人的內心世界也像外界的現實世界一樣，是實實在在的，嚴格地遵循客觀規律。”諾曼說道。

　　“是呀，我相信你是對的，可是……”貝思聳聳肩，“這並不能令我十分信服。”
2 {3 A8 l7 x* z" ^6 f4 O  m
　　“自從我們來到這兒以後，你瞭解周圍發生的一切，”諾曼說道，“那麼請你也提出一個能解釋所有現象的假設來。”

' n1 D4 E; @4 G5 H3 l8 Q3 A! j6 O　　“我提不出。”貝思承認道，“在你說話的過程中，我一直設法作出假設，但我辦不到。”她把手上的報表紙疊起來，思忖了一會兒。“諾曼，我覺得你說出了一系列十分高明的推論。絶對高明，我對你刮目相看啦。”
  r; i- _, r4 ]7 V  X" ]0 _
5 X6 L/ m4 J. Y" L( Q. O& j' {　　諾曼很高興她露出了微笑。自從他來到居留艙以後，在大部分時間裡，他感到自己像車子的第五個輪子，在小組裡是個多餘的人，現在有人承認了他的貢獻，因此他十分得意。“謝謝你，貝思。”
) |0 j+ k% R; `7 I! |9 i* q' Q) s
2 x' k6 P+ B8 r0 h, D. J　　貝思注視着他，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滿了溫柔。“你是個具有吸引力的男人，諾曼。我過去從來沒有真正注意到這一點。”她漫不經心地摸了下自己綳在緊身連衣褲下的乳房，雙手按住從衣服中鼓出的堅硬的乳頭。她突然站起身來，擁抱住諾曼，身體緊靠着他。“在這兒，我們得待在一起，”她說道，“我們得緊靠在一起，你和我。”
! O/ p- Y+ J% [
　　“是的，我們需要這樣。”

　　“因為倘若你所說的都確鑿無疑，那麼哈里就是個十分危險的人。”

　　“是的。”
% e& D6 q" B; B3 D* n/ L1 `
　　“我們該怎麼辦？”
0 S% ~! e$ E) T' |0 x: G( X
　　“嗨，你們這兩個傢伙，”哈里邊說，邊登上梯子，“在進行私人約會嗎？旁人能不能加入？”

　　“當然可以，”諾曼回答道，“上來吧，哈里，”他從貝思身邊走開。
% s0 m$ k2 b9 c9 M
3 L2 s  n1 m: C　　“我打擾你們了嗎？”哈里問道。

　　“沒有。沒有。”
6 [- `0 d& b8 h; n: ?" ]/ F
4 ^; R# i; z% Q, U2 m2 n　　“我不想妨礙任何人的性生活。”

　　“哦，哈里。”貝思說道。她朝一邊走開，坐在實驗室的椅子上。
8 l7 w2 @' B8 G; ?. v3 j8 p3 O
　　“唔，你們倆一定是因為某種緣故而顯得精神振奮。”
' ~6 o7 P7 [$ H* P9 @
　　“是嗎？”諾曼反問道。

. a, R; V3 _7 S5 W7 z! a　　“一點兒也沒錯，尤其是貝思。我覺得她自從到這兒來以後，變得愈來愈漂亮了。”
- j& S+ J) p. o7 K* d; z
　　“我也注意到了。”諾曼笑着說。

" b5 M: c, u6 r　　“你真的變漂亮了。戀愛中的女人。幸運兒。”哈里朝貝思轉過身去。“你幹嗎這樣瞪視着我？”
% g6 }. h2 C7 }/ E0 u# T. Z
: j1 C0 ?6 a( h6 Z6 f4 n, T　　“我沒有瞪着你看。”貝思說道。
! ]$ C" U% x/ U9 n5 Y. c
# F; O5 Z: {# `　　“你也是一樣。”
* D3 B9 F' z7 X
4 i- S9 }- k( }2 g　　“哈里，我沒有。”
7 O( C. ]4 g( Q9 M& O. A. X) u" n# Q' ]
; q, r7 W3 Y& E& R  _2 ]: [6 p　　“老天爺，誰要是盯着我看，我就能判斷出來。”
/ `+ _5 f" O* o1 F/ m" V
2 y9 ^' t' k! ~! ^　　諾曼說道：“哈里——”
  v/ @2 ?) d& m
6 [; t- k! H7 C- B3 r4 X　　“——我就是想知道，你們倆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好像我是罪犯或什麼似的。”

) R% c+ q4 S" @, X" ]7 j  g　　“別疑神疑鬼的，哈里。”

7 I7 m0 \% S/ u# \　　“偷偷地躲在這兒，竊竊私語……”
) m& N& _7 N% s3 Q6 `
　　“我們沒有竊竊私語。”

& X( i/ r0 _1 i. w  S+ J7 F+ @: t　　“你們剛才就是在說悄悄話。”哈里看看四周。“那麼現在是兩個白人，一個黑人了，對不對？”

　　“哦，哈里……”
' j8 j& l! t  ^: T4 I1 Y" O
0 Z8 m0 t$ h2 X& l/ A$ ^$ e, t4 @( \　　“你知道，我並不傻。你們倆之間有什麼秘密，我都看得出來。”
+ y+ H- `" t8 I$ y7 R& @
' ^$ Z* T; y* @* N　　“哈里，”諾曼辯解道，“什麼也沒有。”
" l9 w& H+ B' B
　　這時，他們聽到了低沉而持續的嘟嘟聲從下面的通信控制台傳來。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便下樓去看個究竟。

1 {, \/ ?6 d3 B; e　　控制台的屏幕上慢慢出現了幾組字母。
0 O8 B6 l4 B+ R9 b, {+ g  ^
; P' W5 }' w) J! t6 O; r" A3 l# e　　CQXVDXMOPLKI
7 J( C7 Z4 o* a7 h% Y9 V
　　“那是傑裡嗎？”諾曼問道。
. `1 v" G& l2 K1 P5 R% O0 H) x) o
　　“我認為不是，”哈里說道，“我覺得他不會回來傳送密碼。”

　　“那是一種密碼嗎？”

* \1 W. ?: w4 u* I( m　　“我肯定是的。”

　　“為什麼顯現得那麼緩慢？”貝思問道。每過幾秒鐘，就出現一個新字母，持續而富有節奏。

/ r' J9 V6 z; I" Z9 l　　“我不知道。”哈里回答道。
: I% N2 |. }; U; O9 J- G
　　“這是從哪兒來的？”

　　哈里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但是它的傳送速度是最有趣的特徵，十分緩慢，真有趣。”
, s+ l: A/ k5 G' N9 O( @
　　諾曼和貝思等着哈里破譯密碼。諾曼思忖道：我們沒有哈里怎麼行？我們需要他。現在他是這兒最主要的訊息來源，又是最危險的角色，但是我們需要他。
( a# d! C, U7 c
　　CQXVDXMOPLKIXXCVRWTKGPIUYQA

% c! S( N/ u( R, d. |　　“真有趣，”哈里說道，“這些字母每5秒鐘出現一個，所以我認為，而且可以很有把握地說，我們知道信號是從哪兒來的。威斯康辛州。”
1 U4 D$ ^* ~. H. F7 M; J
　　“你怎麼知道？”
7 i) N5 Y+ f0 R" M
5 ~) T: Q0 m" \1 x( s6 E　　“因為在世界上，這是唯一能夠發出這些信號的地方。”哈里回答道，“你知道極低頻嗎？不知道？唔，是這麼回事。你可以通過空氣傳送無線電波，而且，正如我們所知，無線電波在空氣中傳播得很快。但是你無法在水中將電波傳送得很遠。水是一種不良導體，因此，即使要傳送很短的距離，也需要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大信號。”
9 j7 T7 y9 k0 w- N" T
7 X+ N* ]8 M( Q! r　　“是呀……”

　　“不過，穿透力是長波的功能。通常的無線電波都很短——短波無線電，諸如此類的東西。這些波都很小，往往幾千個波，甚至幾百萬個波才一英吋長。然而你可以製造極低頻波，這種波很長——每個波也許有20英呎長。那些波一旦被發射，就能夠在水中穿過很長的距離，幾千英里都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由於這種波很長，因此它們的傳播速度也就十分緩慢。那就是我們每隔5秒鐘才得到一個字母的原因。海軍需要尋找方法與海底潛艇通訊聯絡，於是他們就在威斯康辛州建造了大型極低頻天線來傳送這些長波。那就是我們現在得到的信號。”

  U, ~& B% V1 z+ h/ ?- f　　“那麼這些密碼呢？”

　　“這一定是一種壓縮碼。——三個字母一組的字母群，代表一大段事先確定的訊息。這樣傳送一段電文不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倘若你傳送一段平日的電文，逐字逐句地要花費幾個小時才行呢。”
2 M% G9 N- g) i  a% J+ f
6 |& C6 ~; }, o1 G9 s　　CQXVDXMOPLKIXXCVRWTKGPIUYQAIYTEEQ
9 }$ W- ^; t4 P0 e# {% \: p
　　FVCZNBTMKEXEMMNOPWGEW

. B, _' Z- c1 v; m1 p: `　　字母到此為止。
) @5 n; F. V" Z3 O1 Y
　　“看上去是那麼一回事。”哈里說道。
3 a( x4 P3 X! x: V: M
　　“我們怎麼把它翻譯出來？”貝思問道。
8 B, y) @: [6 Q: @" C9 j/ {
　　“假設這是海軍發射的訊息，”哈里說道，“我們不懂。”
0 g+ J/ b% l/ {: A7 c
: h# g  }0 E$ l1 p* D　　“也許這兒有密碼本。”貝思說道。

　　“我們再等一下。”哈里說道。
+ C0 @  D  P# Z; T
% R; m1 p. U- B5 i0 m8 d　　屏幕上起了變化，字母群一組又一級地被翻譯了出來。
* }# b! ]2 N2 T* U
8 c" m/ w3 ~" w. Y　　7月7日23點40分，太平洋艦隊司令致DH-8號海底居留艙

# O$ J& F$ g7 P1 }! L$ p　　巴恩斯。

　　“這是給巴恩斯的電文。”哈里說道。當其餘的字母群被譯出的時候，他們一直盯住屏幕看著。
  A* Y0 g* f: q/ `7 w* Q
2 L7 K9 q$ y2 m1 g　　海面支援艦南迪號和維巴蒂號估計在7月巴日16時到達你們的所在地，回收自動裝置。祝好運。斯波爾丁。完畢。

　　“這是不是我所理解的意思？”貝思問道。

　　“是的，”哈里回答道，“艦隊已經出發。”
3 \6 n; S, G- a. ?( L6 q
　　“好極了！”貝思拍着雙手。
2 Q# U( @$ ]( _3 g6 F9 k1 z3 m
　　“風暴一定正在平息中。他們已經派出水面艦艇，再過16個多小時，就會抵達這兒。”

* G+ l1 L" k; b% F9 @- ~2 `1 b" l* S　　“那麼自動裝置呢？”
5 q$ h, `* N9 }' d: V0 D. J! ]' J
　　他們立即得到了答案。居留艙內所有的屏幕都閃爍起來了，右上角出現一個帶數字的小方塊：16：20：00，正在倒數計時。
. ?2 ?- W' E0 Y9 m, C4 y2 B
　　“它自動地為我們倒數計時。”
% _3 m$ I. H4 W- F5 t7 }- F
　　“這是不是我們離開居留艙時要遵循的某種倒數計時？”貝思問道。

5 Z4 ]) N* a% E- @5 b# g0 U: @4 [3 b　　諾曼看看這些數字，它們飛快地往回倒着，就像在潛艇上一樣。他問道：“那艘潛艇怎麼樣？”
! J- K( G! ]0 v) I: X9 E
  |. m3 Z# j; P$ S! e　　“誰還顧得了那艘潛艇呀。”哈里說道。
& l. K% J5 i  `7 T3 e+ d
　　“我認為我們應當保存那艘潛艇。”貝思說道。她校對了自己的手錶。“我們還有4個小時才需要重撥時問。”

9 Z# F+ }, g' Z7 n　　“夠長了。”
4 k% n8 G/ l/ X/ B- }
1 p: d6 K' P, t  d! u　　“是啊。”

　　私下裡，諾曼卻在盤算他們能否熬過16個小時。

　　哈里說道：“唔，這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你們倆幹嗎那麼自暴自棄？”
- k( k* Y$ W& Q0 `3 f. q
　　“我只是想知道，我們是否會如願以償。”諾曼回答說。
% H5 d1 h2 Z  E, v7 v
　　“我們為什麼不能如願以償呢？”哈里問道。
4 g3 ?6 ~  n( y+ l
　　“傑裡也許會先有什麼舉動。”貝思說道。諾曼頓時對貝思感到氣惱。難道她意識不到，她這麼一說又在哈里的腦海裡種下了禍根嗎？
' W) n& N  C! w) h( |: H
& }6 m8 X" L6 X1 J/ C- d　　“倘若再一次攻擊居留艙，我們就沒命啦。”貝思說道。

　　諾曼內心在呼喊，閉嘴，貝思，你是在對他暗示。

　　“攻擊居留艙？”哈里反問道。
% b9 r7 q% [1 v
- Y9 }: \( L1 v$ p/ `　　諾曼飛快地說道：“哈里，我認為你和我該和傑裡再進行一次對話了。”
* _/ d3 e8 G$ X& Y0 m& U+ V
6 B5 Y; m# X+ x+ R' b6 U4 T- x2 }　　“是嗎？為什麼？”

' }7 S" n0 j9 V' }　　“我想瞧瞧是否能和他講明道理。”
( Y$ W! {5 p* ~, ~) j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做到，”哈里說道，“和他講明道理。”
; u1 k! {, @  L
- G- B) {0 @# T! D　　“不管怎麼說，讓我們試一下吧，”諾曼瞥了貝思一眼，一面說道，“這是值得一試的。”

7 e. Y6 h) r" A　　諾曼心裡清楚，他並非真心要和傑裡對話。他是要和部分的哈里對話。無意識的部分，陰影部分。他應當如何進行呢？他可以利用什麼呢？

　　他坐在監視器屏幕前，心中思量着。我到底有多瞭解哈里呢？哈里是在費城長大的，當年身材瘦削、性格內向，靦腆得讓人難受；他是個數學天才，但他的才能卻受到家庭和朋友們的挖苦嘲笑。哈里曾經說過，當他對數學發生興趣時，其他的人卻都醉心於籃球。甚至在現在，哈里還是討厭所有的遊戲，所有的體育活動。在他年輕時，不斷蒙受恥辱，無人給予青睞，因此當他因為自己的才能最終得到應有的承認時，諾曼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為時已晚。損害已經造成。現在再來防止那種目空一切、自吹自擂的外表，當然是太遲了。
3 C& Q( R$ k3 `/ `  y* y+ p  `
7 G  V$ D3 n( k8 b5 X  a　　我在這兒。別害怕。
% @& Y5 Q- L2 C1 I! t
　　“傑裡。”
6 `9 T) z6 F7 W% w) ]/ S; T
　　是的，諾曼。
( J. E4 B" a& I
. N+ q+ p* h+ x' o- k　　“我有一個要求。”
& A0 o3 z7 o  G  V
　　你可以提出來。

4 M- q8 r; C) g　　“傑裡，我們的許多實體一去不復返了，我們的居留艙已經不堪一擊。”
, D8 U4 H' X5 e: O: u
　　這我知道。提出你的要求吧。
) E: }; x1 }& E, Z& ^0 G% l
5 ]) t- q! t7 C* |# G　　“你能不能停止表現？”
7 F& I5 L2 p2 I' r5 a
) k4 L* e0 P8 p, q" Y　　不行。
! @. h5 j+ j  \& n, R( c3 ~
　　“為什麼不行？”
7 b' @/ A" v5 N& K
3 p, [0 N& J6 m) g) i2 N　　我不願意停止。
: H/ z- o2 G2 c% y5 i
　　唔，諾曼思忖道，至少我們開始着手這件事情了。不能浪費時間了。“傑裡，我知道你孤身獨處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有幾個世紀啦。在這期間你一直非常寂寞，你總是覺得沒有人理會你。你總是認為沒有人願意跟你交談，或是分享你的興趣。”
$ _7 N. h& C) P& P# m
/ z2 O( G+ Q) A& ]% c4 L　　是的，一點也沒錯。
6 `5 l  s) }0 I1 S+ l
' t, ^  [, L9 c; k- M6 p3 t/ Y　　“而現在，你至少可以表現自己了，因此你感到很快活。你樂意向我們表明你想做些什麼，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 R) Y; }5 ]) e　　說得不錯。
7 }" V2 c; [$ y7 _) l
　　“這樣我們就會注意到你。”

　　是的，我喜歡這樣。

　　“而且你成功了。我們確實注意到了你。”
) Z$ P+ k* b( P, `- ]& G; J1 d
　　是的，我知道。

7 u# v# {, h$ p' ^& u　　“但是這些表現傷害了我們，傑裡。”
7 H4 e! n) l7 x
' Q( S2 {* M+ |6 y　　我不在乎。

  ~% r' x: C% {' h4 R6 R　　“這些表現還使我們十分吃驚。”
% k( y4 X  B% |9 i- N* X, n' f" p
6 U8 v6 |' i/ o( v$ z& P0 M; d( T　　我很高興。

8 b# j$ R: `1 L6 X$ W　　“我們驚愕萬分，傑裡，因為你僅僅是在跟我們做遊戲。”
2 k8 z2 f* D0 G1 a5 G! [* v1 z
　　我不喜歡遊戲，我不做遊戲。
) y* {( N( Y0 w1 V/ `# p
  Q$ U; u3 @) S& u4 g/ o　　“不，這是你的一種遊戲，傑裡，這是一種運動。”
( W8 Q" R& G2 v0 \" C8 i
　　不，這不是。
& l) S9 W1 k  q$ T: m& M2 H
　　“不，這是，”諾曼說道，“這是一種愚蠢的娛樂。”
5 k2 C' d( Y" e
　　哈里正站在諾曼身旁，他問道：“你想這樣和他對抗嗎？你會使他變得瘋狂。我認為傑裡不喜歡有人和它對抗。”

0 D. B( n& H3 y6 v, F　　我確信你不喜歡有人和你對抗，諾曼思忖道。但是他說：“唔，我得把傑裡本身行為的真相告訴他。他並不是在做什麼有趣的事情。”

8 q1 N5 R1 H! |# J　　哦，毫無趣味嗎？

　　“是的。你被寵壞了，喜怒無常，傑裡。”
  [# r: f  E7 S8 @
　　你竟敢用這種方式跟我說話。
$ R2 G4 x: Y4 `
/ O. L' [4 p* f) D" m1 a/ K: I　　“是的，因為你的行動十分愚蠢。”
$ y$ ], n* S3 X( s3 U
' i) [  M3 M+ q' ^3 H　　“天哪，”哈里呼叫道，“千萬別跟他發火。”

　　我很容易就能讓你為自己的言辭感到後悔，諾曼。

8 x) c: x* `* d2 M1 |+ u8 c9 Q4 }. _　　諾曼在無意中發現，傑裡的遣詞造句已變得無可挑剔。原先那種做作的天真幼稚、那種外星人的模樣已蕩然無存。但是隨着談話繼續進行，諾曼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有把握。他十分清楚現在在和誰談話。他並不是在和任何外星人談話。這兒沒有任何不可捉摸的假設。他是在和另一個人幼稚愚蠢的部分談話。
% v3 n5 x- I( W3 R+ b6 G
' @& L4 m" z: I　　我擁有的力量比你想像的還強。
9 t6 U2 F- L3 A! ]
　　“我知道你有力量，傑裡，”諾曼說道，“強大得很。”

* N' i# [2 F8 P8 {! u3 F　　哈里突然變得急躁起來。“諾曼，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快使我們全都完蛋了。”

# T6 U3 M( f  e% x# ~  S+ T  h　　聽哈里的話，他是個聰明人。

8 B0 K, Y8 V# [) M- [2 o4 V; j　　“不，傑裡，”諾曼反駁道，“哈里並不聰明，他只是害怕了。”

　　哈里並不害怕，壓根兒不害怕。
! p* J5 c/ L% n
　　諾曼決定不再和他糾纏。“傑裡，我正在跟你說話。只是跟你。你就是那個做遊戲的人。”
+ f% Q/ L9 q& H& _. Z3 S  N
- N4 i' Q3 K% y! I) `7 a  g. r5 _　　遊戲是愚蠢的。
0 X3 _+ a' m/ k. e1 t* ]& D' C
( ^, S5 \* n4 `" Y+ S7 \　　“是的，傑裡，遊戲是愚蠢的。你不值得去做。”

# [) g: ]% v1 }. Q- L- ]8 [# d% l- r　　對於任何富有智慧的人來說，遊戲是枯燥乏味的。

1 g  u# }" D1 S　　“那麼，別再做啦，傑裡。停止再作表現。”
8 C$ }9 o. T% x0 p
; k- n0 ?* g* Q- `  m) w　　我想停止時就會停止。

　　“我不確定你是否能做到，傑裡。”

　　能，我能做到。

( p  h  @6 }' P7 F7 X% {: G　　“那麼你來證實一下。停止這種表現的遊戲。”

　　一陣長時間的停頓。他們等待着傑裡的反應。

2 B9 ?8 G2 {7 _) B3 A　　諾曼，你想操縱我的伎倆幼稚可笑，顯然已經到了單調乏味的地步，我沒有興趣再和你說話。我將我行我素，愛表現什麼就表現什麼。
% ]  D& ?* k& {) t+ k( L6 J4 W  n6 ^- a
, a4 B+ S" X- g) u. a& L- h　　“我們的居留艙禁不起更多的表現了，傑裡。”

( H! Z3 a- C; c/ x　　我不在乎。

9 J' _7 V" Z! o$ D  H1 _! N& Y　　“要是你再損害我們的居留艙，哈里就會死去。”
8 F0 q7 E9 O3 D/ t  a& \* u' p
4 T3 O% T% x* l( E2 Z　　哈里說道：“老天爺，我和其餘的人都會死去的。”

　　我不在乎，諾曼。

　　“你幹嗎要殺死我們，傑裡？”
' L* r; k1 d+ `+ k7 u3 e# a
6 f! a4 q1 s# D0 c' I　　首先，你們不該來到這兒。這兒不是你們待的地方。你們這些驕傲自大的傢伙，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插上一腳。你們愚蠢地冒巨大的風險，現在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了。你們是毫無心肝、不管他人痛癢的物種，沒有半點兒愛心。

2 |  n1 J; x! U) n8 y　　“這並不正確，傑裡。”

　　別再和我對抗，諾曼。

7 t  u& ?  g$ M$ N7 P& N　　“我很遺憾，不過毫無心肝、不管他人痛癢的是你，傑裡。你不在乎你是否會傷害我們。你不關心我們所處的困境。正是你不管他人痛癢，而不是我們，是你。”

　　夠啦。
. w3 n* c8 ]* S
　　“他不會再來跟你談了，”哈里說道，“他真的瘋了，諾曼。”
4 B0 ^) I7 t" i. U' T
3 q8 d$ \+ l1 ]　　這時屏幕上卻印出了一行字：
5 m* P- e* u4 J) w% B* v
　　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0 i( _6 @4 ]" D8 ]( Z
; R( {' A8 X( }' P0 v　　諾曼渾身冒汗；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背過身去不看屏幕上的字。

　　“我認為你無法和這種傢伙談話，”貝思說道，“我認為你無法跟他講道理。”

　　“你不該惹他生氣，”哈里說道，他幾乎是在祈求，“你幹嗎要這樣惹他發火，諾曼？”
- p- v: N: F7 w
! N3 t  ^7 f3 y* j! D　　“我得告訴他真實情況。”

+ Y9 Z, j; e% q3 G8 Q9 }8 m　　“可是你對他來說是那麼討厭，而現在他發火了。”

　　“發不發火倒沒關係，”貝思說道，“原先哈里沒生氣的時候，他也攻擊過我們。”

; A8 c+ o" R" I& n6 @7 V　　“你是說傑裡，”諾曼對貝思說道，“傑裡攻擊過我們。”

6 f- h& t2 m: k# w( b8 E8 m! z& k　　“沒錯，是傑裡。”

　　“這個錯誤可不得了，貝思。”哈里說道。
9 u- T8 H* ~' K* a/ n, Y
9 |3 X2 M" Z1 ^" F　　“你說得對，哈里。我很抱歉。”

& D3 C& E3 i* C: V, G" x" Q　　哈里神情古怪地望着貝思。諾曼思忖道，哈里看出了這個把戲，他不會就此罷休的。
3 G5 v4 d# U- [5 M6 ?  d8 b
8 n8 ]- a+ U, C: i) `' [: T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把這兩個名字混淆起來。”哈里說道。
5 m+ A# v  n/ |
3 F, m9 ~4 R7 `　　“我知道。這是心不在焉的緣故。我真蠢。”
) G4 i# K, a0 B; w( `8 W3 I+ a
　　“我看也是。”

0 r) s2 _6 K# m) q6 c/ U+ O　　“對不起，”貝思說道，“我真對不起。”
) O/ l1 y  |7 U! N( T0 S
1 K* z+ ^7 n6 X8 w2 h* U+ R　　“別在意，”哈里說道，“沒關係。”

' k1 Y2 R7 f7 F0 i; Z8 ]　　他突然顯得無精打采，說起話來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諾曼思忖道，呃嗯。
+ s$ j6 h) V: g+ p# ^1 Q
　　哈里打了個哈欠，伸了一下懶腰。“瞧，”他說道，“我忽然困得很，我想我現在要去打個盹了。”
2 R7 p% c# {8 f+ o
1 e- E. [6 G8 H7 S% m　　他離開他們去了臥艙。
& _7 ]6 U$ x% l5 ^, L# f, p9 s
　　16小時

: p, ?2 t4 [" J; u8 B: M　　“我們得採取些行動，”貝思說道，“光和他說理是沒有用的。”

　　“你說得對，”諾曼應道，“我們說不動他。”

1 _' T2 q! [2 a　　貝思拍了一下屏幕。那行字還在閃爍：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 |/ r+ C! |4 [& F: K/ r) s# D$ Y
3 H0 D4 Y5 G6 }; i　　“你認為他是當真的嗎？”
, w+ T9 ]: B7 h. s* F7 R$ }1 y
　　“是的。”

　　貝思捏緊拳頭，站在那兒。“那麼不是他死，就是我們送命。”
4 o8 [5 A* G/ }
　　“是的。我想是這樣。”

　　這種暗示懸在空中，不言自明。
* [4 U& }0 e, I; \$ C
1 v2 f7 [( N* c$ S+ Y! v( |　　“至於他的表現過程，”貝思問道，“你是否認為他得完全失去知覺，才能避免發生這一切？”
* V( p9 v, t% G' I7 Q/ b$ j
( O7 m9 ~# q6 X) ?3 Y　　“是的。”

　　“或是死去。”貝思補充道。
7 _/ \2 M9 q8 C
　　“是的。”諾曼說道。他曾經出現過這個念頭。如今他要在1，000英呎的海底，冥思苦想如何去謀殺另一個人，這樣一種人生道路上不太可能出現的轉折，似乎顯得荒謬可笑。然而這正是他在進行的事情。

) U; v2 B3 M: v　　“我可不願意把他幹掉。”貝思說道。
4 B0 i, q  p9 W8 P* l  X3 t  Q
　　“我也是一樣。”
8 @6 |6 n9 V  F6 b! e( Y# n5 I
　　“我是說，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動手。”
' l% m+ _2 G3 |% o, A: x
　　“也許，我們沒有必要把他殺死。”諾曼說道。
6 {6 H( l8 Z  G% N. f
% G( i  r/ ?- U8 W1 y　　“倘若他不做出任何舉動的話，也許我們不必把他殺死。”貝思說道，隨後又搖搖頭，“哦，見鬼，我們是在欺騙誰呀？這個居留艙禁不起再次攻擊啦。我們得把他幹掉，我只是不願面對現實罷了。”

' g" g* o6 L, }! o1 r8 a8 P　　“我也一樣。”諾曼說道。

　　“我們可以利用魚槍製造一次不幸事故，然後等待海軍來帶我們離開這兒。”
$ i+ {+ `: ?( Y4 C  F6 S) Y7 d
　　“我不想那樣做。”

( \( a8 ^. |) [6 x4 S# [$ C　　“我也不想，”貝思說道，“可是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 S# S$ y4 x% j. G! y' U5 A
# ^6 S( P* S/ _" F  r　　“我們不必殺死他，”諾曼說道，“只要失去知覺就行。”他去了急救艙，開始準備藥品。
, H1 `6 o! X7 x5 g3 ^
+ Q) a# Q. E' x5 W$ |4 n& ~　　“你認為那兒會有什麼東西嗎？”貝思問道。
' Y2 I+ ~! `* t% o5 p! a$ I" A. l
　　“也許會有麻醉劑，我不肯定。”

: }% _8 W( t$ g! t　　“有效嗎？”

　　“我認為任何造成昏迷的藥品都有效。我是這樣想的。”
  h) X3 y2 ^1 C1 }2 |7 U
　　“我希望你的看法是對的，”貝思說道，“因為倘若他做起夢來，夢中表現出了怪獸，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會的。麻醉劑會造成一種無夢的完全昏迷狀態。”諾曼看看瓶子上的標籤。“你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嗎？”

　　“不知道，”貝思答道，“但是電腦裡的資料全都有記載。”她在控制台前坐下。“把藥名報給我聽，我來替你找。”

- P( ]( `# @- g2 b! v  ]　　“Diphenylparakne。”

　　貝思撳下按鈕，掃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這是，呃……看上去像……某種治療燒傷的東西。”
% l$ m) k+ J* B+ d2 [4 d" z! {
　　“Ephedrinehydrochloride。”

　　屏幕上的文字又變了。“這是……我猜想是治療暈船的。”

　　“Valdomet。”

( W' j! o3 t9 I5 [9 g  E7 v　　“治療潰瘍的。”
- K# `2 j0 v7 o# A9 e2 K" a$ Q
　　“Sintag。”

2 C4 U4 q' }! [' p( @9 D　　“合成鴉片代用劑，效用十分短暫。”

　　“能導致昏迷嗎？”諾曼問道。

　　“不行。根據上面的介紹是不行的，不管怎麼說，只能持續幾分鐘。”

　　“Tarazine。”
% d" N( I4 p7 D3 j: U; J
　　“鎮靜劑。會使你昏昏欲睡。”
; J+ i. `0 |9 u  O+ r
7 |2 ]6 N8 q/ D3 Y# |　　“好。”他把那瓶藥放到一邊。
* ^/ ]0 G* Q( k; Q
' y: N" X" M& b- c! J8 @: N　　“‘還會引起胡思亂想。’”
" D# K4 R# o+ A+ n
　　“那不行。”他說道，又把瓶子放回原處。他們不需要任何奇思怪想。“Riordan？”

+ C  {* B& L: }- ?4 E. e　　“抗組織胺藥。治療傷口的。”

　　“Oxalamine呢？”
' j  c. Z& p) K% w3 s' F! I
1 p) V# p; w6 M. R+ u7 ~+ E　　“抗菌素。”
! t" j9 Z1 {: o" O  u7 M- b
　　“Chloramphenicol呢？”
, k$ V, w& i& `. s+ a
) E9 x; d, c1 x+ N, ^8 c　　“也是一種抗菌素。”

; A5 K+ {# y9 @　　“見鬼。”藥從瓶子裡滾了出來。“Parasolutrine呢？”
: [7 `  f: u4 s9 M
　　“這是一種催眠劑……”
2 A9 a; {% J) \6 T/ u" C
8 P# o' E9 D" m: z　　“那是什麼？”
) i, e+ s% F" [# `5 L
) i" p" M2 \2 a$ J　　“導致睡眠的。”

　　“你是說，這是安眠藥？”
" Q* \" Y* I$ u
5 g+ U0 q. z2 B! v　　“不，這是——上面寫着你可以把它和Paracintrichloride一起使用，把它作為一種麻醉劑。”

　　“Paracintrichloride……是的。我在這兒找到了。”諾曼說道。
) t- U1 [% g) D4 E
　　貝思讀着屏幕上的說明。“20CC的Parasolutrine加上6CC的paracin，做肌肉注射，使患者沉睡，適合做急救外科手術……無嚴重副作用……睡眠，喚醒患者十分費勁……”
. h8 [) q* Z/ F# C- E' \( |
　　“這種狀況會持續多久？”
; w* w% {3 G% Y; _3 Y" s% g9 @9 p
( m  \3 @$ |# P2 z& Z　　“3至6個小時。”
$ h9 l3 m4 I# m" p' Y4 D
1 s" t2 s8 f/ f　　“藥性要多長時間才發作？”
9 `8 _, {7 R! l. ?$ ^
　　貝思皺起眉頭。“上面沒有說。‘當麻醉劑發揮效用時，甚至可以開始做大範圍的手術……’不過上面沒有說藥性要多長時間才起作用。”

　　“見鬼。”諾曼說道。

　　“也許會很快。”貝思說道。

　　“但是，倘若很慢怎麼辦？倘若需要20分鐘呢？人能抵抗它的藥力嗎？能把藥力排拆掉嗎？”
. h1 @" w2 B8 F) ?2 e
　　貝思搖搖頭。“上面根本沒提到。”
/ b6 j9 a5 S' }9 N4 ~! O
; n; y! |* N0 H  w- B, X. ~　　最後他們決定把parasolutrine、paracin、duicinea、sintag和鴉片劑混合在一起使用。諾曼在一根大注射管內注滿了透明的液體。那根管子那麼粗，就像是給馬注射用的。
; a2 Q  i9 I7 i+ u% S
+ @" c' w4 @0 Q7 j　　“你認為這藥水會致他於死地嗎？”貝思問道。

　　“我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啦，”貝思說道，“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你以前有沒有替別人注射過？”

　　諾曼搖搖頭。“你呢？”

3 A- S9 f% P. Y" K- ^0 T& h　　“只有給實驗室的動物注射過。”

; T! F/ l7 D9 y* x( P3 C　　“我該在哪個部位注射？”

3 R, v( d/ M  F/ b  m　　“在肩部注射，”貝思說道，“趁他睡覺的時候。”
2 [+ H$ t( o3 E2 R
  i! v9 `  A, u' f9 d* `( W9 n7 L) }　　諾曼把注射針管轉向燈光，從針頭上擠出幾滴藥水。“行啦。”他說道。

8 |1 d- m* Z5 h  \, `1 }& o　　“我最好跟你一起去，”貝思說道，“以便按住他的身子。”

1 D  o; T! y! {# m8 i4 c5 P4 Z　　“不行，”諾曼說道，“要是他醒着，看見我們倆一起去，一定會起疑心的。你得記住，你早已不在臥艙內睡覺了。”
. |7 [1 q& m1 |8 }  f9 |
　　“可是，倘若他動武，那該怎麼辦？”

/ R+ p; C7 M6 ~8 b　　“我覺得我能對付。”
6 T, J0 M8 O0 x4 e3 Y
　　“好吧，諾曼。不管你怎麼說，都聽你的。”

" i. c4 x! ~% d/ j+ h# `/ I　　C號筒體走廊上的燈光顯得異乎尋常地明亮。諾曼聽到自己踩在地毯上輕輕的腳步聲，聽到不停作響的通風器和加熱器的嗡嗡聲。他感覺到藏在手心的針管的份量，他來到臥艙的門前。
1 Y0 p. j0 N; @9 s- V+ d
　　兩名海軍女兵站在艙門外。當他走近時，她們啪的一聲立正。

' q% m; v$ g6 e; l3 z; i6 Q7 I　　“詹森博士！”

　　諾曼停住了腳步。那兩位女子相貌秀麗、皮膚黝黑，一副肌肉發達的樣子。“稍息。”諾曼微笑着回答道。

　　她們絲毫沒有鬆懈。“抱歉，先生！我們命令在身，先生！”
* ]6 h. _# c# Z! x+ i3 p4 h
　　“原來如此，”諾曼說道，“好吧，那麼你們就執行公務吧。”他打算從她們身旁經過，進入臥艙。
3 V2 E2 L- C: s: l: S" v" f  C' O
　　“對不起，詹森博士！”

/ \" N5 K, M0 l9 n2 n　　她們擋住了他的去路。

　　“怎麼回事？”諾曼問道，儘力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來。
7 X2 `+ j6 L# r+ e% t. f3 f
　　“這個區域誰也不能進入，先生！”
0 f6 c  P( r3 ^- ~
　　“可是我想睡覺啦！”
8 G5 f6 u, z; C" z
# L; S$ S( R7 x2 Z5 E" h　　“十分抱歉，詹森博士！亞當斯博士睡覺時，誰也不准打擾他，先生！”

　　“我不會打擾亞當斯博士的。”

　　“抱歉，詹森博士！我們想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先生！”
2 j6 X5 y( i$ _" v4 Q1 [0 z% c
　　“我手上嗎？”
) v' Y: w# U; @/ @& J, \
　　“是的，你手上有東西，先生！”
: d) C6 i) u! B. _2 I; a
2 k2 a/ j1 m# y- e8 t( G　　她們見到他便立正，身上背着機槍，說起話來先生長、先生短地，這使他感到神經緊張。而他又看了她們一眼。那上過漿的軍服，遮蓋着強健的肌肉。他覺得自己無法強行從她們身旁經過。他看到了在門的那一頭，哈里正仰天躺着，鼾聲大作。這是給他注射的最佳時刻。

3 G) }+ I0 Q9 K7 h9 e+ U) c　　“詹森博士，我們能看一下你手上的東西嗎，先生？”
. P$ d7 N) D% ?* u) h6 t  ]/ t' i
　　“不行，你們不准看。”

　　“很好，先生！”

　　諾曼轉過身子，走回D號筒體。

　　“我看見了。”貝思說道，朝監視器點點頭。
# h0 K7 k- v1 a& w
　　諾曼望着監視器，望着走廊上那兩名女子。然後他又看看鄰近的那個監視器，屏幕上顯示出大球。

　　“球體起了變化。”諾曼說道。
3 s0 z; B, _4 O' w
9 b+ S2 `5 X1 Y% W% O  C　　入口處盤旋的溝槽明顯有了改變，結構更加複雜，而且伸展得更遠。諾曼深信這一切再也不是原來的模樣。
4 X0 l, b0 Q' s" g8 y. t+ ^. y
　　“我認為你說得沒錯。”貝思說道。
: @* U/ @0 P  Z. w6 s) l
7 ~: n0 V& H' a+ w6 ?, {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 M# q! K- z* J- J. B. c. Q8 ?
# }, p1 Z' y; ?* n+ o- H9 ?8 K　　“待會兒你可以把帶子倒過來，”貝思說道，“現在我們最好注意一下那兩個人。”
$ c. |2 `1 q; n' R: i
　　“怎麼注意？”諾曼問道。
5 h+ G+ I+ Q2 ^) g3 G0 m" B, t
　　“很簡單，”貝思說著又握起了拳頭，“在B號筒體內，有五個帶易爆炸葯的魚槍頭。我去那兒拿兩個過來，把那兩名衛兵炸個鳥獸散。你就衝進去給哈里打一針。”
- l3 V1 R7 ?* W. B9 `9 n0 i
　　要不是她的模樣那麼美麗，她那冷酷無情的決心真叫人毛骨悚然。現在她的容貌嫻靜而高雅，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似乎愈來愈儀態萬千。
8 t# ?; G5 k3 T% D: F
　　“魚槍在B號筒體嗎？”諾曼問道。

$ H1 {. q. |& f; i) ^　　“當然囉。你可以看看錄影監視器。”她撳下了按鈕。“見鬼。”

　　B號筒體的魚槍失蹤了。
" N4 R0 N/ f5 B( z
　　“我看，那個狗雜種已把守住了他的根據地，”諾曼說道，“哈里老奸巨猾，混蛋！”

　　貝思若有所思地瞧著他。“諾曼，你沒事吧？”

' ~# i" g6 P, n5 y. w/ c. u7 a　　“當然囉，問這幹嗎？”
8 n1 l, n4 [  E9 Y' i+ u- N/ w
& F4 h/ x: F3 o. Z2 f/ y) e9 s　　“急救箱內有面鏡子。你去瞧瞧。”
. l+ X! _, e9 U
+ D/ j( ?, \& D" q　　諾曼打開白色的急救箱，從鏡子裡望着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使他驚詫不已。那不是他預料中的健康模樣，他已經看慣了自己胖乎乎的臉龐，以及因為週末沒有刮鬍子而長出的灰白短鬚。
9 _% J1 u$ h/ a. f* n% S9 p: `
　　可是鏡子裡的他是一張消瘦的臉，上面長着黑鬍子。那陰鬱而充滿血絲的眼睛下，映出一道黑圈。他的頭髮稀疏而平直，油膩膩的，會在前額上。那模樣就像一個危險人物。
" |) \/ O/ R% q
　　“我看起來像傑基爾博士，”他說道，“或者說像海德先生。”

" N6 ~* f2 H2 X/ n1 C  T1 Q　　“是呀，你確實像。”

1 l9 b  _1 N  e& a　　“你變得愈來愈漂亮了。但我是那個對傑裡來說很醜陋的人，因此我愈來愈醜了。”

: |, r2 m6 g0 q4 a　　“你認為是哈里起的作用嗎？”
1 X- I" b3 i: r& g
4 n5 K5 j; g6 W9 [7 G* r　　“我認為是的。”諾曼說道，他心裡又加了一句：但願如此。

3 n6 x8 M. t- _# q6 e9 l　　“你的感覺也不同了嗎，諾曼？”

　　“不，我的感覺完全一樣，只是外表看起來像個鬼。”
% x+ y. v3 T$ o. r4 ^* ]
　　“對，你的臉色有點嚇人。”
, g& P1 \8 C" }3 G* N- U, P0 A+ p
　　“我相信是這樣。”

  @1 }1 J" l0 g+ N0 J- o& M1 a　　“你真的沒事嗎？”

　　“貝思……”
# U0 p% F! l% z" K2 L, @$ {
9 y- e  m5 t( }; u3 v; l1 M# i2 G" i　　“好吧。”貝思說道。她轉過身去，又看著監視器。“我還有最後一個主意。我們倆一起去A號筒體，穿上工作服，再去B號筒體，關上通往居留艙其餘筒體的氧氣管道。這會使哈里失去知覺，他的衛兵就會消失，我們便能進去給他注射。你認為如何？”

$ E$ f9 O/ O" \4 F9 y1 `% ?　　“值得試試。”
0 ?# v5 r2 o7 ^6 E+ \
　　諾曼放下注射針管。他們朝A號筒體走去。
3 N1 v2 D9 U! `: W7 n) _4 \+ Z
  m2 Q1 v; N/ _# |& Z. R1 s　　在C號筒體，他們從那兩名衛兵身旁走過，她們又是啪的一聲立正。
3 T" p1 n; Z2 k% I1 l
　　“哈爾彭博士！”

0 Y1 `# p; k& }5 T9 k+ a　　“詹森博士！”
3 J6 V/ [- d& X5 x( F6 D5 b; [
0 p- W) d/ {: y' b7 b　　“繼續執行任務吧。”貝思說道。

　　“是！但我們想問一下，你們要上哪兒去？”
" F/ R; K: {$ F  n7 s
7 w( B# V1 \: h4 A$ v6 ?0 R* n　　“例行巡迴檢查。”貝思說道。

) s. f& N6 n0 q0 L　　他們之間出現了一陣沉默。
4 H; x$ u' `. L- J9 o: j
6 o) [* D3 C& I' W5 @6 e　　“很好，博士！”

4 ^. ^7 d3 g2 `9 L" F* X' }* D0 f8 C　　他們被允許通過了。他們進入B號筒體，裡面是一排管道和機器。諾曼心神不定地看了一眼；他不喜歡在這維生系統前瞎轉，可是他不知道他們還能幹些什麼。

4 H7 U6 a3 g. P6 X1 P% w　　在A號筒體中還剩下三套工作服。諾曼伸手去拿他的那套。“你明白自己在幹什麼嗎？”他問道。
( T+ j; j/ U2 k0 \
* [2 K6 d: Y+ A3 k$ H+ w　　“明白，”貝思回答道，“請相信我。”
3 k: N: r9 @# g! B7 D2 r1 ]
　　她把腳套進工作服中，開始扯上拉鏈。

　　就在這時候，整個居留艙內響起了警報聲。紅燈再次閃閃發光。用不着別人提醒，諾曼的心裡就很清楚，這是艙外警報。
$ ?7 R9 ^: u5 E. y, j
3 Q' A/ O$ _6 L6 l  V0 h) n　　又一次攻擊開始了。
  
3 D- l( y& k' F( M% }& C4 x- f
- d2 p& J1 U9 A/ |3 _+ s9 M

1月23

正文 四（2）

　　15小時20分


　　他們通過橫向通道，從B號筒體直接跑回D號筒體。諾曼忽然注意到，那兩名衛兵不見了。在D號筒體內，警報器嗚嗚地響着，監視艙外感測器的屏幕上發出耀眼的紅光。諾曼瞥了一眼錄影監視器。
2 S" E% c5 s' a: A6 q3 S
/ G. m7 }1 X0 O! o& n. m　　我來了。

　　貝思飛快地掃視着各個屏幕。
# h/ @: P1 x' V9 k& n: G
6 A% g- o# L- p　　“熱量感測器有變化。好啊，它來了。”
- B0 ?7 x/ |# {% e  W
　　他們感到一陣重擊，諾曼轉過身子，朝舷窗外望去，那條綠色的魷魚已經在外邊了，帶吸盤的巨大觸鬚纏繞住居留艙的底部，有一條觸鬚平拍着舷窗，拍在玻璃上的吸盤扭曲着。

　　我在這兒。

　　“哈——裡——！”貝思高叫着。
7 {$ J, l: M6 h5 ]4 H) E0 Q. u
　　魷魚的觸鬚抓住居留艙，試探性地搖晃了一下。艙體的金屬外殼發出緩慢而令人難受的吱嘎聲。

  \0 t& w- X% _7 D0 E6 M　　哈里跑進了屋子。

$ p; j' q% T0 z" _2 v2 H) M" e　　“怎麼回事？”
& {9 d) Z, X4 l8 l+ ^) T# O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哈里！”貝思大叫道。

$ Y3 {+ s, E# K: d% H6 b5 Y, o+ z$ k　　“不，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8 a5 L1 X  ]2 |, F; _/ a　　“是那條魷魚，哈里！”

　　“哦，天啊，不行啊。”哈里呻吟道。
" D# o0 d6 h6 w* n2 o
- Q* \7 Z1 ~5 N1 T( p　　居留艙劇烈地搖晃起來。屋子裡的燈光閃了幾下，然後熄滅了。只有急救燈還閃耀着紅光。

　　諾曼向哈里轉過身去。“快停止，哈里。”
. r) k  A; k" @
3 _" |# p/ q9 W8 `　　“你在說什麼呀？”哈里無奈地叫道。
# v/ s- g! G) G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哈里。”
7 f! g5 P' S: @: v1 Y
　　“我不明白！”
0 T$ Z# `9 E- y; y! P$ k1 t: D6 b
　　“你知道，哈里！這是你的緣故，哈里，”諾曼說道，“你幹的好事。”
6 B+ {+ \* G6 x
　　“不，你錯了。這不是我！我發誓這不是我的緣故！”
9 v) O3 j/ G( |  O. S, Z/ m' V% X
. f, m: u8 J% g6 r1 h　　“是你，哈里，”諾曼說道，“要是你再不停止，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5 a$ c9 l2 ]7 d# B+ F/ f
　　居留艙又晃動起來。天花板上有一個傳熱器爆炸了，滾燙的玻璃碎片和電線像雨點一樣落下。
' J8 N1 w6 s: b3 ~% _% W
　　“快，哈里……”
% S. ]# Q8 i2 R$ K$ D
　　“不是我，不是我！”
$ S( M  q9 R. _' B, Q
　　“沒有多少時間啦。你明白你在幹什麼。”

　　“居留艙再也經不起折騰啦，諾曼。”貝思說道。
" k+ K: b5 B0 h  |( R
# G4 t/ t4 M; `6 L　　“這不可能是我的緣故！”

　　“是你的緣故，哈里。你要面對事實，哈里，現在要面對事實。”

5 O- }$ k" K+ o7 Q/ r. I　　諾曼說話的時候，仍然在尋找注射針筒。他把針筒放在屋子的某處，可是報表紙從寫字檯上散在地上，監視器也倒在地上，四週一片混亂……
2 w' j7 b& J7 Z0 `2 i8 T  q& Q
* j# h) ~( [2 Z9 Q; D+ H　　整個居留艙又晃動起來，從另一個筒體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新的警報聲又響起了，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使諾曼立即意識到——在巨大的壓力下，海水衝入了居留艙。
6 p  ^8 f! g' P: M* x1 D7 C
' Y- X# l0 n: H% ?8 P　　“C號筒體淹水了！”貝思看了一下控制板，大聲叫道。她順着通道跑去。在她關門的時候，他聽到艙壁上的金屬門發出格格的響聲，屋子裡瀰漫著帶有濃重鹼味的霧氣。
: F: A6 g/ s. A+ h- w- p
$ N) p1 o! I6 V+ g8 k& T: L　　諾曼把哈里按在牆上。“哈里！正視現實，快停住！”

7 v& W7 D4 d" n- s　　“這不可能是我的緣故，這不可能是我的緣故。”哈里呻吟道。

　　又是一次猛烈的衝擊震盪，使他們的身子搖晃起來。

; T, O1 W8 j2 N  J　　“這不可能是我！”哈里大叫道，“這與我毫不相干！”

2 V& T: z; P5 o! L　　接着哈里尖叫起來，身子扭曲起來。諾曼看到貝思從他的肩部取下注射針筒，針頭上還沾着鮮血。
. D. }) L( w; c. h! K- R" c
　　“你在幹什麼？”哈里叫道，但他的雙眼已顯得呆滯而茫然。當又一次撞擊來臨時，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像喝醉酒似的跪倒在地。“不是，”他輕輕地嘟噥道，“不是……”
4 i# q$ [* I! b4 \. z
　　隨後，他便面朝下地癱在地板上。使艙體金屬外殼扭曲的震盪立即停止了，警報聲也驟然消失。除了從居留艙內某處傳來汩汩的流水聲外，一切都陷入了不祥的靜寂之中。

1 t/ l9 m7 c  ~) r! y5 D; ]　　貝思迅速地來回走動，看著一個個監視器的屏幕。
# U/ t& F3 w0 H! ?, f8 B
　　“內部警報解除。艙外警報解除。一切危機都解除啦。沒錯！都沒有讀數了！”
0 {# C9 P% G- w
　　諾曼向舷窗跑去。那條魷魚也消失了。窗外的海底一片空曠。

　　“損傷報告！”貝思大聲吼道，“主動力損壞！E號筒體損壞！C號筒體損壞！B號筒體……”

4 I! z9 G0 e( v+ \　　諾曼飛快地轉過身去望着她。要是B號筒體毀壞，他們的維生系統將不復存在，他們就肯定完蛋啦。“B號筒體保存。”貝思最後說道。她的身子踉蹌起來。“我們沒事了，諾曼。”

7 z: N* M# Z$ O0 |) v/ K　　諾曼癱坐在地毯上，突然感到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是那麼緊張、那麼僵硬，他已經心力交瘁。
6 v& F- X# V8 q
　　事情總算結束了，危機已經過去。不管怎麼說，他們將恢復正常。諾曼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放鬆。
5 J: m$ _% P$ Y2 x0 P# W' w
0 Z8 ^  B1 u& R' b# Y0 n, I　　事情總算結束了。
" v; G4 H1 {# J) [
　　12小時30分
' a* v' o( P- ^; A- ^" |
' t$ X7 {/ \) ^　　哈里被打扁的鼻子已停止淌血，現在他的呼吸也顯得更平穩、更順暢。諾曼拿起冰袋，瞧了瞧哈里那張腫起的臉，調節了一下哈里手臂上的靜脈輸液量。貝思方才在哈里手臂上插輸液針，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才總算把針頭戳進了靜脈。他們在為他輸入混合麻醉劑。哈里呼出一股酸味，就像錫的味道。不過除此以外一切正常，只是完全失去了知覺。

　　無線電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我在潛艇上，”貝思說道，“已經進艙了。”
) B5 Y* \" `* c
9 e  _* z5 D$ S% B" B/ }! u  p- S　　諾曼透過舷窗，朝DH-7號居留艙瞥了一眼，只見貝思往上爬進潛艇旁的圓棚內。她將撳下“滯留”按鈕，最後一次這樣的出征是必要的。他又朝哈里回過身去。

: Q: s& [$ K1 G# `2 \/ r- s$ @' u　　電腦中沒有任何訊息說明諾曼使一個人連續睡上12個小時會有什麼後果，但那是他們必須採取的行動。哈里要麼逢凶化吉，要麼就完蛋啦。

　　我們其餘的人也是一樣，諾曼思忖道。他看了一眼監視器上的計時鐘。現在正是12小時30分，並且正在往後倒退。他把毯子蓋在哈里身上，然後朝控制台走去。

　　大球還在那兒，但溝槽的結構全變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使他幾乎忘卻他最初對球體是何等着迷——它是從哪兒來的，代表着什麼。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明白了這代表什麼。貝思是怎麼稱呼它的？智力酶。酶是一種物質，它促使化學反應成為可能，而本身卻沒有真的參加反應。我們的人體需要化學反應，然而人體的溫度太低，多數反應無法順利進行，於是我們要靠酶來幫助，使化學反應得以產生，並加快速度。酶使這一切成為可能。而她把大球稱為智力酶。
8 z" ]( `4 Z7 Z- b
　　真聰明，諾曼思忖道。聰明的女人。她的情緒衝動確實恰到好處。如今哈里處於昏迷狀態，貝思看上去還是那麼漂亮。這時，諾曼發現自己的外表又恢復了原先矮矮胖胖的模樣，這使他鬆了一口氣。當他凝視着監視器屏幕上的球體時，他看到了屏幕反射出自己熟悉的身影。
1 f9 E$ ~; B6 M, ~
　　那個球體。
# N2 g: `! |. ~; f! A$ W
* I! N# T3 p) X* o7 D- `9 F5 C6 E　　由於哈里失去了知覺，諾曼心里納悶他們是否能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記得那一片光亮，就像螢火蟲一樣。哈里是怎麼說的？像是提到泡沫一類的東西。泡沫。諾曼聽到一陣嗡嗡轉動的聲音，便朝舷窗外望去。
0 X5 v; I5 G# q" K  h3 q4 S- |: @
　　潛艇在移動。

+ ]1 O) _  f7 N# S# O& C　　那艘黃色的小型潛艇已解開纜繩，在海底滑行，它的燈光照射在海床上。諾曼按下了內部通信系統的按鈕。“貝思嗎？貝思！”
! K' z0 @9 l1 Y, a
　　“我在這兒，諾曼。”

　　“你在幹什麼？”

　　“別緊張，諾曼。”
! n3 C! O0 B- @4 G4 P& u; L6 i' {
0 i$ }: d1 Z4 I" ]: D　　“你在潛艇裡幹什麼，貝思？”

　　“只是採取預防措施，諾曼。”

　　“你要離開嗎？”
# ]  x/ E3 F# R: I  _
　　貝思的笑聲從內部通信系統中傳來。輕盈的、自在的笑聲。“不，諾曼。不必緊張。”
8 J0 r( B9 W7 E: J
* |- \' n7 M) S& x　　“告訴我，你在幹什麼？”
; W* Q# u/ V5 T3 G5 L
　　“這是秘密。”
$ G0 T" W( \5 g) H- B$ y$ }  a
$ U* U' M6 ]# o; K* C1 O8 x7 `　　“得啦，貝思。”諾曼思忖道，現在他可不需要貝思的情緒失控。他又一次想到了她的情緒衝動，剛才他還對此表示讚賞呢。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已絲毫不存在。“貝思？”

　　“待會兒再跟你說。”貝思答道。
& c" M/ _; G) A1 B$ Y0 E. T
　　屏幕上呈現出潛艇的側面，諾曼看到它的錨臂上掛着紅色的箱子。他看不清箱體上印的字母，但這些箱子似曾相識。他正在觀察時，潛艇已從太空船那高高的翼翅旁駛過，然後又朝海底落去。有一隻箱子脫離了錨鈎，輕輕地落到淤泥上。潛艇使勁地攪動着海底沉澱物，又往上浮起，向前滑動了100碼，接着又停住，放下了另一隻箱子。它就這樣繞着太空船的四周，持續不斷地工作着。

　　“貝思？”

　　沒有回答。諾曼眯起眼來看看那些箱子。上面印着文字，但距離那麼遠，他看不清。

( S  V$ b: l$ q: z　　潛艇轉了個向，逕直朝DH-8居留艙駛來，艇上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當它駛近時，聲納的警報器響了起來，紅燈嗚嗚叫着，閃爍出耀眼的燈光。他覺得這警報聲真叫人厭惡，接着朝控制台走去，看看那些按鈕。他怎麼才能關掉警報器呢？他瞥了一眼哈里，哈里還是昏迷不醒。
# l& u+ e' B+ ]$ b* b! S( J
+ y  @  b& I) }' o3 G2 k2 k2 C　　“貝思？你在哪裡呀？你撞上那些鬼警報器啦。”
6 i) n: b; f) p- M% K/ x1 ?
　　“按下F8。”

　　F8究竟是哪個按鈕？他四處找着，最終在鍵盤上看到了一排按鈕，上面從F1一直標到F20。他按下F8，警報聲停止了。現在潛艇已經靠得很近，燈光穿過舷窗射到居留艙內。儀表上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臉龐，儘管周圍氣泡四起，她的身影仍清晰可見。隨後潛艇又下沉，從諾曼的眼前消失。
, F* r' J8 f( ]. E
　　諾曼走到舷窗前，朝外看去。深海星3號正歇在海底，從錨臂上往下安置更多的箱子，現在他可以看清箱子上的文字：
' x! f5 X5 ]3 S. o- }: F! L
! Y8 Z- o- u7 M2 I4 v9 _　　小心，Tevac炸葯附近禁止吸煙，禁止使用電子儀器

　　“貝思嗎？你到底在幹什麼？”

　　“待會兒告訴你，諾曼。”

7 ]2 J' Z0 g+ p7 \8 v7 h6 j　　諾曼傾聽著她的聲音。她的嗓音聽起來正常。她是不是瘋了？沒有，他思忖道，她沒有發瘋。她的嗓音聽起來正常，我相信她沒事。
7 ?& `6 s: q- \
　　可是他並不確定。
6 V1 p& a' ~' e; L4 X# ?+ G" ^
　　潛艇又移動了。螺旋槳把海底的沉澱物揚起，使艇上的燈光朦朧不清。那股混濁的水流從舷窗旁漂過，模糊了諾曼的視線。

# `" h( R# r: h+ M& a& F+ ^' y/ L　　“貝思？”

　　“一切都很好，諾曼，我馬上回來。”
. i# i- ?9 h" N1 ?; C8 d. `7 s
$ s' f9 r# _& j; }$ ^6 P　　當揚起的沉澱物重新落在海底時，他看到那艘潛艇又向DH-7號居留艙駛去，不一會兒，在半圓頂棚的下面停泊下來。接着，他看到貝思爬出潛艇，在艇首艇尾繫上纜繩。
* F$ A/ ]/ L$ X1 ]9 y5 Z
7 d1 o/ k. Q# r( k: @' L% [6 K　　11小時

* ^& j! Y$ e2 z( V) @- k- y　　“事情很簡單。”貝思說道。
$ I; o$ z9 W% p
  w1 H' C, o) P: @" z6 n: J' H7 L　　“是炸葯嗎？”諾曼用手指着屏幕。“上面寫着，在體積相等的情況下，Tevac炸葯是目前所知威力最大的常規炸葯。你把它們布在居留艙的四周，到底是想幹什麼？”
' b4 X9 b1 U% C0 g2 g6 H
+ @9 R9 L$ A4 T' ]　　“諾曼，別緊張。”貝思把手搭在諾曼的肩膀上。她的撫摸十分溫柔，足以消除他的疑慮。他感到她的身子貼得那麼近，他的情緒稍微放鬆了。

6 I0 n" n% J9 Q5 U+ {& z　　“我們應當事先商量一下這件事的。”

- ]7 o) D9 E+ r0 s! ~9 K! i8 L* N" w　　“諾曼，我不要冒險了。再也不要了。”
- h7 V3 `! j9 J+ B: F
　　“可是哈里仍然昏迷着。”
; j# I- J1 @8 ~2 t/ d4 W3 n1 {
　　“他也許會醒來。”
# z2 Y, I7 X$ |/ }3 }  Z
　　“也不會的，貝思。”
9 W/ |1 e5 `6 T, U8 h6 H
　　“我不再抱有僥倖心理了，”貝思說道，“要是大球內再冒出什麼玩意兒來，我們就可以把它炸個稀巴爛。我已經在周圍安放了炸葯。”
( ]2 X. a, @; |2 H. o0 |! G$ f- b# I8 h
2 E: ^' b0 \+ R: f( ?6 a　　“可是幹嗎要放在居留艙四周？”
2 a4 t3 ~& C7 @1 `
6 G+ {2 E, j1 d' T& z2 ^) ?* B　　“防衛用。”

; j. F9 ?' S1 i- A7 G) F& s/ A　　“怎麼個防衛法？”
5 S; t  d0 s7 p: {2 [& r8 }
6 x+ @! a7 K# u3 A( l/ @- F1 |　　“請相信我，這是防衛。”

　　“貝思，讓這種玩意兒離我們這麼近是很危險的。”

( E( k, Z1 z) `3 H　　“炸葯沒接上引信，諾曼。實際上，也還沒有把它沿著飛船連接起來。我還得出去用手把它們接起來。”貝思看了一眼屏幕。“我想我得先等一會兒，也許打個盹兒。你累嗎？”

　　“不累。”諾曼回答道。
9 n4 c3 N+ S/ V% Z. j3 N0 K3 u
　　“你已經很久沒睡覺了，諾曼。”

　　“我並不累。”

　　她以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要是哈里使你放心不下，我會照料他的。”

　　“我真的不累，貝思。”
4 n: G7 i: l9 h0 E# t2 ]8 `
　　“好吧，”貝思說道，“隨你。”她用手指把秀髮從臉上往後撥去。“我可累壞啦。我要去歇上幾個小時。”她起身登上階梯到實驗室去，然後又往下看看諾曼。“想來我這兒嗎？”

/ `- ~. |$ x/ J+ a+ o　　“什麼？”諾曼問。

8 ~8 p3 U7 v# I% s9 _: b9 j　　貝思衝著他會意地笑了。“你聽到我說什麼了，諾曼。”

# u% |3 \5 y" S# h　　“待會兒也許會去吧，貝思。”
* U, X7 \# m) r7 y2 [$ Y
　　“好。當然可以。”

　　貝思順着梯子往上爬着，她那裡着緊身服的身子平穩而優美地左右搖晃。她穿著那套緊身連衣褲看起來很漂亮。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她是個長相不錯的女人。
6 a% F! L, s/ ?- }" O8 l
  b( q8 J% {4 f4 g  @8 j1 n! `　　在屋子的另一頭，哈里節奏平穩地打着鼾。諾曼檢查了哈里頭上的冰袋，心裡卻想著貝思。他聽到貝思在上面的實驗室裡走來走去。

2 t3 \6 t% A1 D7 z/ K2 X& _　　“嗨，諾曼？”
  B/ Z% U7 J2 `0 J: Z+ P4 _8 {
　　“什麼事……”他走到階梯前，抬頭望着。
/ z% z7 Q/ A. Z+ y
　　“下面還有沒有這種工作服？乾淨的？”一件藍色的衣服掉到他的身上。這是她的緊身連衣褲。

　　“有。我想是放在B號筒體內。”

% M4 e# c- m! q2 j　　“給我拿一件來好嗎，諾曼？”
2 g% U1 \) F2 |2 [
' l' e$ Z. t( t0 c8 }8 `- M　　“行。”諾曼回答道。

8 y! Z1 U) x) Q8 Z1 h　　諾曼去B號筒體時，發現自己有一種不可言狀的不安。現在發生的是怎麼回事？當然囉，他十分清楚正發生什麼事，可是為什麼是現在？貝思在施展她巨大的誘惑力，而他卻表示懷疑。貝思在與男人打交道時，總是咄咄逼人、精力充沛、態度直率、得理不饒人。誘惑根本不是她慣用的伎倆。
5 i3 g5 I/ U& Z( y9 f
$ p' o4 h* g& J# d& ^6 c- p0 ]　　而她正在勾引他，諾曼從貯藏櫃中取出新工作服時思忖道。他拿着衣服回到D號筒體，爬上了梯子。他看到上面有一種陌生的、略帶藍色的燈光。

  h# }9 P/ ^) @　　“貝思？”

# {9 `1 o) K0 ~" n　　“我在這兒，諾曼。”

& D* f6 N* H: T! Q8 h5 y5 {　　諾曼踏進實驗室，只見貝思一絲不掛地仰面躺着，身子上方是一排用鉸鏈固定在牆上的紫外線日光燈。她的眼睛上遮着兩隻不透明的杯子。她誘惑性地扭轉過身子。
" K9 |) \: b5 A2 B
　　“衣服拿來了嗎？”
5 m5 m4 i: K( d) n& o
　　“拿來了。”諾曼回答道。

　　“多謝啦。放在椅子旁任何地方都行。”
8 S8 ?' h# l% o! n: N
- o/ T7 l3 i( G) D　　“好吧。”諾曼隨意地把工作服放在她的椅子上。
$ h$ A, q  y. q) G# z
　　貝思翻身面對強烈的燈光，嘆了口氣。“我覺得我最好來點兒維生素D，諾曼博士。”

　　“是的……”

7 d0 t5 y+ _5 y- n% S　　“或許你也該來點兒。”
. d( x# q1 \$ F. S
　　“沒錯，或許是的。”可是諾曼心中在思忖，他不記得實驗室裡曾有一排日光燈。事實上，他確信這兒原先連一盞日光燈也沒有。他在那間屋子裡待了很久；要是有的話，他會記得清清楚楚。他回過身來飛快地走下階梯。

　　實際上，這階梯也是新的，由黑色的電鍍金屬製成。原來不是那樣的。這成了一道嶄新的梯子。

- r0 W, P4 O: p& |　　“諾曼？”

2 C: Y. Z  q' D: C* B　　“我馬上來，貝思。”
' X4 B0 Q! t. v' O
$ h5 b& K$ E9 J: n' E8 U　　他走到控制台前，開始敲打按鈕。他曾見過一份資料，上面記載關於居留艙的種種參數，或諸如此類的東西。他終於找到了：

/ |  G% l6 i9 e( L$ P) I　　DH-8號居留艙設計參數
( c  P" F7 N( l5 m
6 R# D$ M. r& U  o& y　　5.024AA號筒體
0 X4 [2 {3 H. s) d1 H
: `# ^- P( ?9 S　　5.024BB號筒體

　　5.024CC號筒體

# z/ [5 j/ S8 `7 u2 q& P9 I3 M　　5.024DD號筒體

　　5.024EE號筒體
* \  }, J1 [, y% j6 G1 @. T
7 N& o) q; u; q! g　　選擇一項：

　　諾曼選擇D號筒體，屏幕上出現了另一屏內容。他挑選了設計計劃，看到一幅又一幅的建造設計圖。他不停地敲擊按鈕，屏幕上也飛快地變換着圖形，最後看到了D號筒體頂上生物實驗室的具體結構圖。
/ H$ F. o$ ^+ z1 ^8 i
　　設計圖上清楚地顯示出一大排日光燈，用鉸鏈固定好，收在牆上。這排燈一定是一直固定在那兒的，他只是沒有注意到罷了。還有許多別的細節，他原來也沒有發現——譬如實驗室圓拱形屋頂上有個緊急出口處。此外，地板入口處旁還有一張摺疊床，一道黑色的電鍍階梯。

; T9 E, M$ \$ I$ |5 G' {　　你慌了，諾曼思忖道。這與日光燈以及建造圖紙毫不相干，甚至與性也沒有任何關係。你之所以慌了手腳，是因為貝思是唯一留在你身邊的人，而且她的行為有些反常。
$ c; v$ n- ]4 r
　　在屏幕的一角，他看到了那倒計時的小鐘，鐘上的時間在倒退，速度慢得叫人難受。還有12個小時，他思忖道，我只要再捱過12個小時，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啦。

　　他感到饑腸轆轆，但是他知道沒任何東西可吃。他精疲力竭，可是沒有任何能睡覺的地方。E號筒體和C號筒體都被海水淹沒了，而他又不願上樓去和貝思待在一起。諾曼躺在D號筒體的地板上，靠近哈里的床鋪。地板又濕又冷，使他久久未能入睡。

　　9小時
+ k6 z$ G1 ], v: H3 r$ s' ~
　　撞擊，那種叫人喪膽的撞擊，還有地板的劇烈晃動，使他猛然驚醒。他翻了個身，站起來，立即處於高度戒備狀態。他看到貝思正站在監視器旁。“怎麼回事？”他叫道，“怎麼回事？”

3 Z& V' v, C, L" N6 ]8 w　　“什麼怎麼回事？”貝思反問道。
/ r# k! x" I$ I- g2 J
- b6 H7 N) {4 c% {　　她顯得十分平靜。她在對他微笑。諾曼望着四周。警報聲並沒有響起，紅燈也沒有閃爍。
* a3 U7 \, Z2 ^0 q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不知道……”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z0 X4 f! c$ G
8 m( C8 u7 \9 }" x& i　　“你以為我們又遭到攻擊了？”貝思問道。
- `0 j, }/ n- v7 J9 n* R, {6 r# v4 E
  L. t. F3 d9 G5 M* |4 h　　諾曼點點頭。

+ f# H4 B! \' n' T2 w　　“你為什麼會有那種念頭，諾曼？”貝思問道。

. _' Z5 x! }# K, ^' a　　貝思又一次帶著那種古怪的表情望着他。一種審視的目光。她的目光專注而又冷淡，其中沒有絲毫挑逗的暗示。如果說包含着什麼的話，那就是昔日貝思的那種猜疑：你是個男人，你只會招來麻煩。
( l' G8 ]$ U' N  j
　　“哈里還在昏睡，不是嗎？那麼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們遭到攻擊？”

- k; h; A" E+ @5 q, a9 g6 X　　“我不知道。我想我是在做夢。”
# h9 S. u4 w7 }0 e1 Z, S
) D  u2 N: {3 W! G3 {9 N  m　　貝思聳聳肩。“也許是我走路時造成地板的震動，”貝思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很高興，你終於決定睡一會兒了。”

) c- h% q9 F5 P! }& Q8 }# \　　還是同樣的審視目光，彷彿他出了什麼差錯似的。
6 p9 a* ~" k1 M4 c
, E( G/ e1 o3 T　　“你沒有睡足，諾曼。”

　　“我們都沒有睡足。”

3 {* l% b+ \  P0 S　　“你尤其不足。”
  k' W) g6 K8 l0 i+ W
　　“也許你說得對。”他得承認。由於他睡了兩個小時，精神好多了。他笑了起來。“你有沒有吃咖啡和丹麥奶酥？”
8 n5 @4 T7 ~# Z9 k1 j
　　“這兒根本沒有咖啡和丹麥奶酥，諾曼。”
$ c0 E* c$ c& q/ m6 J
+ i0 m# \$ L3 x" D+ u) c　　“我知道。”

' ^" c: ^* i6 j$ L* `" Q( v　　“那麼，你幹嗎要那樣說？”她神情嚴肅地問道。

　　“我是在說笑話，貝思。”
/ h4 s- o3 M5 `& N6 f5 o
4 Q) G3 |9 J9 i' i! h　　“哦。”

　　“只是個玩笑。你知道，這是對目前狀況的一種幽默反應。”

  q: v8 Z' [6 K$ J" i7 Z　　“原來如此。”她一直在操縱着監視器屏幕的圖象。“順便問一句，關於那個氣球，你瞭解到了什麼情況？”

  Q; ~# e5 \4 b3 F3 E　　“哪個氣球？”

7 _0 y9 C8 @( ^4 a8 `　　“那個海面氣球。你記得嗎？我們曾談過這件事？”

　　諾曼搖搖頭，他一點也不記得。

; O( K+ ?- n/ `9 d# o) M6 w　　“在我去潛艇之前，我曾問起向海面釋放氣球的操縱密碼，你便說你要在電腦中查一下，看看我們是否能找到操縱的辦法。”
7 v+ ~( W, q" E" k4 x0 C
　　“我說過嗎？”

* B( E$ p% r0 J. ^　　“是的，你說過，諾曼。”
, \' \/ P6 p5 @7 Z7 b
& E5 \( F' F' V3 b% j+ u; a3 _　　他在回想著。他記得，他和貝思如何從地板上抬起哈里那毫無生氣、重得出奇的軀體，把他放在一張床上；他們又如何堵住他那嘩嘩直流的鼻血，與此同時，貝思開始給哈里做靜脈注射。她曾給實驗室的動物做過注射，所以知道該怎麼做。事實上，她當時還開了個玩笑，說她希望哈里的情況要比她實驗室裡的動物好，因為那些動物往往是一命嗚呼。隨後，貝思自告奮勇去潛艇，而他說他將和哈里待在一起。那就是他所記得的一切。根本沒有提到過氣球的事兒。
- y* u2 J( `- p; y8 y( g' v! `; Q0 [
8 C% Q  M5 |1 h5 q1 S5 O8 Y5 x　　“一定說過，”貝思說道，“因為那通信信號說明，我們應當確認已收悉來電，也就是說，要向海面釋放一個無線電通信氣球。而我們猜想，既然暴風雨已經減弱，海面上一定是平靜得多，可以讓氣球漂浮而不至於扯斷電線。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釋放氣球。你說你要尋找操縱指令。”

& d! i8 u! C, P' W: B　　“我真的不記得了，”諾曼說道，“我很抱歉。”

" G' h/ ?- S! ?  C; _% u3 f- \　　“諾曼，在這最後幾小時裡，我們得一起工作。”
$ n4 e) s9 {5 z& i
  x3 |0 ]  _4 f$ I8 I1 c　　“我同意，貝思，完全同意。”

　　“你現在感覺如何？”貝思問道。
/ J! e# d4 j5 ~0 B) i8 m& ~
/ D4 p+ f4 w9 U8 w　　“不錯。事實上，相當好。”
. J* a0 Z# O0 [8 \8 ], p
　　“好，”貝思說道，“堅持下去，諾曼。只有幾個小時啦。”

　　她熱烈地擁抱了諾曼，然而當她放開他時，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依然是冷漠的、審視的目光。

. P4 I: }# J, T  C2 y0 r& }- G3 \( C' n　　一個小時後，他們終於知道了如何釋放氣球。當氣球箭也似的竄向海面時，電線從艙外的繞線輪上掙脫開，尾隨氣球而去。他們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金屬發出的聲音，接着是長時間的沉寂。

　　“怎麼回事？”諾曼問道。

　　“我們是在1，000英呎的水下，”貝思答道，“氣球到達海面要好一會兒呢。”

　　隨後，屏幕上起了變化，他們收到了海面狀況的數據。風速已降到每小時15節，浪高為6尺，氣壓為20.9。陽光可見。

& T0 s8 I+ J( J5 S　　“好消息，”貝思說道，“海面情況良好。”

1 c+ c: L$ m8 l/ D　　諾曼直愣愣地望着監視器屏幕，思忖着陽光可見這個客觀事實。他過去從未曾渴望過陽光。真好笑，你把一切都看作理所當然。可是現在一想到能見到陽光，竟如此激動，就好像這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樂事似的。他無法想像，還有什麼比見到太陽、雲彩和藍天更令人高興的事。

$ }0 l& c. U4 _8 e4 O( f　　“你在想什麼？”
2 }3 y$ \5 x+ z
" {$ a5 S4 J; y' _9 d　　“我在想，我已迫不及待地希望離開這兒了。”
6 m& V$ X  E) M+ R; `/ Q
, q. j% R) G, s8 Y　　“我也是一樣，”貝思應道，“不過，這要不了多久啦。”
8 {9 M8 i' }: t9 ?. m! v/ ^* x
　　砰！砰！砰！砰！
# |- T* j. h) E0 _
+ C' [" `8 R9 Y/ M　　諾曼正在檢查哈里，這聲音使他大吃一驚。“這是什麼聲音，貝思？”
% C7 ?: F2 i! i
　　砰！砰！砰！砰！

) I6 i6 E0 ^2 w　　“別緊張，”貝思在控制台前說道，“我只是在想，應該如何操縱這玩意兒。”

6 I! Y, q% Q- M2 K+ h　　砰！砰！砰！砰！

　　“操縱什麼？”
# v, h7 s( N( r) `# }
　　“側面掃瞄聲納。虛監孔聲納。我不明白，他們幹嗎把它叫做‘虛監孔聲納’。你知道那是指什麼嗎？‘虛監孔’？”
* k3 c7 t' X, L1 t. n% W
9 S) U7 @  h! q. e: b　　砰！砰！砰！砰！
- v# A7 E( I' m0 b" p$ H
　　“不，我不知道，”諾曼說道，“請把它關掉。”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安。

- l8 q. |; X0 s0 @, w7 K6 ]7 a7 \. k2 [1 i　　“這上面標着‘FAS’，我認為是代表‘虛監孔聲納’，但這兒又說是‘側面掃瞄聲納’。實在叫人不明白。”

　　“貝思，關掉它！”

　　砰！砰！砰！砰！
7 i( p. p" ]: R' b
8 I; Y4 n- o; x- A& `) u　　“行啊，當然可以。”貝思答道。

/ H) q7 @3 k- I: O; h7 ~　　“你為什麼想知道如何操縱這玩意兒？”諾曼問道。他感到十分惱火，彷彿貝思是故意用這種聲音來惹他生氣似的。

% O1 {3 W) t( [1 u　　“只是以防萬一。”貝思回答道。
2 ]: B0 h4 l7 v! p- D; J& C7 O6 B
　　“老天爺，你是在預防什麼呀？你自己說過，哈里還在昏睡嘛，不會再有什麼攻擊啦。”
7 L& K) W7 y3 F: ]
　　“別緊張，諾曼，”貝思說道，“我想有所防備，就是這個緣故。”

! S5 |& A. X6 _0 A- x# J& B　　7小時20分
, `5 s3 M8 o5 Z* ]6 ]2 D
) h% |9 R/ X& n4 {/ g; {　　他無法使貝思放棄這個行動。她執意要去艙外把四周的炸葯用線連接起來。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已經根深蒂固。
0 J& Z) H: V% m, W
& R  m/ |( h1 q6 w　　“可是你為什麼要那樣做，貝思？”諾曼一個勁兒地問道。
$ P( X9 D% V! y$ }
1 Z4 }0 g( J, [1 @　　“因為那樣做了以後，我心裡會踏實些。”貝思回答道。

% l7 H8 H& x, o! r8 V3 Q1 A; {7 {　　“然而這樣做是毫無道理的。”

　　“如果我做了，就會好受些。”她仍然堅持己見。最後諾曼還是無法阻攔她。
7 [. c0 |- E+ M3 S2 @
　　現在，他看著她，一個面罩上射出一道燈光的嬌小身影，從一箱炸葯走到另一箱炸葯前。她打開每一箱炸葯，取出巨大的黃色錐形物，那東西看起來很像公路修理車上所用的錐形零件。這些錐形物被引線連在了一起，當她全部連接好時，它們的頂尖處閃着一盞小小的紅燈。

　　諾曼看到一連串小紅燈在飛船的四周上下浮動着，使他感到很不自在。

9 u, }- T- v1 t) `' I　　貝思離開時，諾曼曾對她說：“你不會把居留艙旁的炸葯用引線連上吧。”

　　“不會的，諾曼，我不會這樣做的。”
, T7 [1 e$ [! `$ z1 ?2 {
　　“你要答應我。”
  M8 y' J: x. A3 }
　　“我對你說過，我不會這樣做的。要是這樣做使你不安，我就不會做。”

) ?" C$ ]$ q5 ]) F/ Z" C/ s! v* x　　“這會使我不安的。”

　　“好吧，好吧。”
! q# k9 b6 ~  C
　　而今，從露出珊瑚根部、依稀可見的船尾起，直到飛船四周，都出現了紅燈。貝思繼續向北，朝那些尚未打開的炸葯箱移去。

/ g, x- B5 d  e5 h　　諾曼看了一下哈里，哈里正鼾聲大作，但依然毫無知覺。他在D號筒體內來回踱着步，隨後又向監視器走去。
/ Y  T( M8 h  C. N& M5 u
1 I7 X" T5 E* o1 W4 H; V5 G; G　　屏幕在閃爍。

" _) L9 b4 A/ _9 n1 A$ V$ [5 k　　我來了。

( k  ^0 t6 \/ ], X3 b　　哦，老天爺，諾曼思忖道。他又想，這怎麼可能發生呢？這是不可能的。哈里還昏迷着呢。這怎麼可能發生呢？

  x$ N( J0 N2 z& a　　我是來找你的。

　　“貝思！”

　　她的聲音在內部通信系統中變得很細。“我在，諾曼。”
: i2 ]* z4 X3 s
6 x( u* ]! u5 j/ J　　“快離開那兒。”
0 l1 r6 P! w/ [$ Q& k7 S9 Y! t: H
　　別害怕。

　　“什麼事，諾曼？”貝思問道。

8 h/ K. F0 {4 U. Q　　“我看到屏幕上出現了東西。”

　　“看一下哈里，他一定是醒了。”
2 t3 s/ L1 a6 @
　　“他沒醒。回到這兒來，貝思。”
% e1 n( v/ a& q7 v/ Q
　　現在我來了。

　　“好吧，諾曼，我回來了。”貝思說道。
# D' V) S1 `, t) w' H, f/ ?
, A' `9 ]$ k  K  h, H1 J+ w, `　　“快，貝思。”
) `# ^+ U( i) r6 H! u! |2 ^; L, B
, I9 @: G$ Y* F　　不過他無需那樣說，他已經可以看到，她在海底奔跑時，頭盔上的燈光在上下躍動。她離居留艙至少還有100碼距離。他從內部通信系統中聽到了貝思沉重的喘息聲。
# y- `+ I9 v- I
' v' h2 l, |. a　　“你能看到什麼東西嗎，諾曼？”
8 L4 t, V4 P: e# C6 u
　　“不，什麼也看不到。”他伸出脖子，費勁地望着正前方，因為那條魷魚總是在那兒出現，每次總是先露出綠色的光亮。可是現在他並沒有看到任何綠光。

: Z6 n. q! j* ]# A　　貝思在那兒直喘氣。

. {2 o! e/ |" i' [/ O( P　　“我能感覺到什麼東西，諾曼。我感覺到海水……掀起了波濤……猛烈……”
, I* J  O' G7 P# c/ y% J- @
( S# a9 M$ p4 d7 p9 q, J　　屏幕上閃現出字母：我現在要把你殺了。

　　“你沒看到艙外有什麼東西嗎？”貝思問道。
5 ~! A/ C: H+ Q% `! c& c# F
. [: z. m- [% R6 L, s7 Z7 H　　“沒有。我什麼也沒看到。”他只看到貝思孤零零地在泥濘的海底。她頭盔上的燈光，是他唯一專注的地方。

　　“我能感覺到它，諾曼。它在靠近。老天爺啊，警報聲有沒有響起？”
) g2 q+ b- a8 S2 t+ @* U
' {! N/ C' O1 Q" R9 F　　“什麼也沒響，貝思。”

　　“老天爺。”她在奔跑時，傳來了她氣喘吁吁的聲音。貝思的體魄十分健壯，可是在這種環境裡，她卻不能施展全部的力量。不會太久的，他思忖道。他已經發現她的速度放慢了，頭盔燈的躍動頻率也變得緩慢許多。

　　“諾曼？”

　　“我在，貝思。我在這兒。”

　　“諾曼，我不知道我能否趕回來。”
" A+ |# u/ p' O6 ?6 v
9 c8 c! Y5 m- R  H8 B" i6 R! D3 a- G. S　　“貝思，你能成功。放慢點兒。”

+ Q9 J% J) p) ^9 S5 a　　“它在這兒，我能感覺到它。”
8 U* s# N' k9 d' k
2 X  J- n2 F' P8 r0 y" e0 v　　“我什麼也沒發現，貝思。”
# m! O3 p4 N) D% w
　　他聽到一陣急促、刺耳的咋嗒聲。起先他以為是線路上的靜電聲，隨後意識到那是貝思全身顫抖、牙齒在打戰的緣故。她花了這麼大的力量，本該全身過熱，但她卻愈來愈冷。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3 d  c$ ^' W6 n' B7 A; \　　“——冷，諾曼。”

　　“放慢點兒，貝思。”
3 c7 u: |" h5 l( b9 _. O) J/ b
' L  M0 J  [5 P9 M* H　　“沒法——談話——靠近——”
' S+ g3 S- }& u$ O: ^# o
　　儘管她竭盡全力，速度還是慢了下來。她已經來到居留艙燈光所及的範圍內，離艙門不到10碼，然而他看到她的動作緩慢而笨拙。

8 `! |2 I& H- D! @- G& f( Q　　現在，他終於發現在貝思身後，在燈光外的陰影中，有什麼東西在旋轉，揚起了海底的沉澱物。那東西像一股旋風，一片由旋轉的污泥沉澱物組成的烏雲。他看不清這片烏雲的中心是什麼，但意識到其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 Z" s/ {. P7 Y0 q8 a8 i3 n　　“靠近——諾——”
2 d+ C* g6 L) t( v9 ?2 F; X. N/ [7 Y
% m1 V, D& Z4 R$ j6 W　　貝思絆了一下，摔倒了。那股旋轉物向她移去。

　　我現在要把你殺了。

　　貝思站起身來，朝後望去，看到那股旋流正逼近她。那股旋流有某種成分，使諾曼深深地陷入恐懼之中，一種來自童年的恐懼，那是一場夢。

; K- l5 q. y( r" |　　“諾曼——”
' h: p! `5 }$ B& g! {) v
6 `: {. z. ^, ~$ C- P2 p6 ]- P　　這時諾曼奔跑着，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怎麼辦，然而他所見到的一切在驅動着他；他只想到得採取行動，得做點兒什麼。於是，他穿過B號筒體來到A號筒體，看了看自己的潛水服。然而已經沒有時間了，漆黑的海水在敞開的艙門前迴旋，發出嘩嘩聲響。他看到貝思戴着手套的手就在水面下，拚命地掙扎着。她在那兒，就在他的腳下，而她是他唯一的夥伴。他未加思索，便躍入水中，沉了下去。

7 E3 o) D9 R& |- ~3 R　　砭人肌骨的寒意使他想高聲尖叫，那寒意幾乎撕裂他的心肌。他的整個身子立即被凍僵，瞬間裡，他感到完全癱瘓了。海水在翻騰，就像一個巨大的波浪那樣使他顛簸不停；他無能為力，無法抗拒；他的頭部與居留艙的底部相撞。什麼也看不到。
/ n) d5 c9 X$ K+ ^, L$ J$ I
5 X6 x* \( _" _　　他盲目地把雙手伸向四周，試圖能找到貝思。但他的肺部在灼燒。海水把他捲入漩渦，使他整個身子倒立過來。

　　他碰到了貝思，旋即又失去了她。海水繼續使他旋轉。
4 m1 w$ ^8 h6 y" p1 w6 N
　　他抓住她了。某個部位。手臂。他逐漸地失去感覺，感覺愈來愈緩慢、遲鈍。他用力拽着。他看到他上面有一圈燈光：艙門。他使勁地蹬着雙腿，可是似乎並未挪動身子。那圈燈光並沒有靠近。
- w  v. k' R6 x" P" F) U1 k) u$ P, [
　　他又蹬了一下，使勁拽着像死屍一樣沉的貝思。也許貝思已經嚥氣了。他的肺部在灼燒，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痛苦的感覺。他在和痛楚對抗，他在和狂暴的漩渦對抗。他不斷地蹬着腿，朝燈光游去。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向燈光前進，靠近燈光，到達燈光處，燈光，燈光……

- t. a4 P" ~' ?7 h( a% F9 e/ P　　燈光。
# T) O. F' u  d+ `4 u4 ?" ]( y
2 D6 l" V+ d. Y9 D" v6 t　　他所看到的景像一團模糊。貝思在密封艙內，穿著潛水服的身子，撞在金屬艙板上弄出噹噹的響聲。他的膝蓋靠在金屬艙門上，鮮血不停地往下滴着。貝思把顫抖的雙手伸向頭盔轉動着，試圖把它解下。手在抖動。海水在艙門口起伏。燈光射到了他的眼中。某個部位在劇烈地疼痛。緊靠他臉部的，是一條輪廓分明、鐵鏽色的金屬邊。冰冷的金屬。冰冷的空氣。躍入眼簾的燈光，朦朧一片。慢慢退去了，一片漆黑。
7 [7 X9 F% w3 }2 A/ @4 b% Y
　　溫暖的感覺叫人渾身舒坦。他聽到身邊發出響亮的嘶嘶聲。他朝上望去，見到了貝思。她已脫去潛水服，赫然出現在他上方，正在調節那台大型取暖器，調高溫度。她還在瑟瑟發抖，但正在打開取暖器。他閉上了眼睛。我們度過了難關，他思忖道。我們仍然在一起，仍然安然無恙。我們度過了難關。

　　他的全身鬆弛了下來。

　　他感到有東西在他身上爬行。是因為發冷的緣故，他思忖道，不過他的全身正由冷變暖。身上有東西爬着的感覺很不好受。這種嘶嘶聲也令人厭惡，嘰嘰作響，斷斷續續。
" b& b+ Y' q+ |+ S
7 H; E$ `, w" W0 r　　他躺在甲板上，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滑到了他的頦下。他睜開雙眼，看到了一根根白色的管子，於是聚精會神地望去，又見到了一對細小而明亮的眼睛，和一伸一吐的舌頭。這是一條蛇。

　　他一下子僵住了。他向下看去，只敢活動一雙眼睛。
$ w8 k4 p/ U# W8 Y; t9 I# j2 [
* b: l/ d- K; [7 y. ~+ v　　他的身上佈滿了白色的海蛇。

& s% s7 G5 B7 q( o8 b" I& h　　有十多條蛇纏繞着他的腳踝，在兩腿之間滑行，在胸部蠕動。他感到有一個冰涼的東西爬過他的前額。那條蛇爬上了他的臉，經過鼻子，又從嘴唇擦過，然後離開了他。整個過程中，他的雙眼緊閉，內心充滿不可名狀的恐懼。
5 F  M8 m4 Q& R4 |
/ Q5 S+ F0 ]6 a$ @0 l5 }5 J　　他聽著這種爬行動物發出嘶嘶的聲音，心裡想到貝思曾說過，這些海蛇的毒性非常厲害。貝思，他思忖道，貝思在哪兒呀？

4 w: X2 J& ?9 f　　他不敢動彈。他感到海蛇繞住他的脖子，滑到肩上，又滑到手指問。他不願睜開眼睛，只是感到一陣陣的噁心。老天爺，他思忖道，我要把它們全甩開。

" T; K& u) P  r# j8 N　　他感到海蛇來到他的腋窩下，又感到海蛇滑過他的腹股溝。他冒出一身冷汗。他使勁地克制自己，千萬別嘔吐。貝思，他思忖道。他不想說話。貝思……

9 A$ U6 i" U6 C' _3 I　　他聽著這嘶嘶聲。最後，他實在無法忍受，便睜開了雙眼，只見那堆白色的肉體在扭曲蠕動，還有那些蛇頭，一伸一吐的蛇舌。他再次閉上眼睛。
! R# W" O9 n/ c6 p) N
　　他覺着有一條蛇爬上連衣工作服的褲腿，來到他赤裸的皮膚上。
3 A# ?7 y6 d! F. r& `# Z- p
　　“別動，諾曼。”
, ?5 i! m0 k) P9 Y9 L) ^- g
　　這是貝思。他可以聽出她聲音中的緊張情緒。他抬頭望去，看不到她本人，只能見到影子。
- w3 G% l3 k: a: q8 `% Q' ~5 [
( p9 h* z# E8 M: T( ?; ?+ r　　他聽貝思在問：“哦，老天爺，是什麼時候啦？”他心中思忖道，去他媽的時間，誰還在乎什麼時候？現在幾點鐘對他來說，真是毫無意義。“我得知道時問。”貝思在說著。他聽到她在艙板上走動。“時間……”

　　她走開了，離開了他！
2 U' W. P, H% S
　　海蛇溜到他的耳朵、下巴，滑過他的鼻孔。那蛇身濕漉漉、滑膩膩的。
6 U+ q# Z& K: b- Y
　　接着，他聽到了貝思在甲板上的腳步聲，以及她打開金屬艙門時發出的聲音。他張開眼睛，只見貝思正對他俯下身子，大把地抓着海蛇，把它們扔到艙門外的海水中。海蛇在她手中扭來扭去，纏住了她的指關節，但她還是把它們甩開，扔到一邊。有幾條蛇沒有被扔到水中，還在甲板上蠕動着。不過，大部分海蛇如今已離開了他的身體。

　　又有一條蛇爬上了他的腿，向他的腹股溝滑去。他感到那條蛇又迅速後退——貝思抓住它的尾巴，把它拽開了！
2 Z& O! c. f7 l* u* I" `
+ J& c7 W$ v! @8 E/ T# l5 \　　“老天爺，小心——”

　　那條蛇被她往肩後一甩，離開了他。“你可以起來啦，諾曼。”貝思說道。
% E9 e# P1 H: U( S& c  _' y7 J
　　諾曼跳了起來，隨即大口地嘔吐着。
+ |2 Y+ F7 D/ J8 z9 S
" |1 K: O( ~6 R5 y* b3 ^. E6 o

1月23

正文 四（3）

2 V6 [# @0 \# |& y 　　7小時

* ^( P7 w; e, m1 B! E/ I$ Y
　　他的頭部隱隱作痛，就像要炸開一般。這使他覺得居留艙裡的燈光耀眼得刺目。他還是渾身發冷。貝思用毯子裹住他的全身，把他移到D號筒體那個大型暖氣機旁，靠得那麼近，以至於他滿耳迴蕩着電子元件的嗡嗡聲，可是他依然感到冷。他低下頭來看看貝思，貝思正在為他包紮膝蓋的傷口。
, Z3 T# {5 v/ a4 L8 v
& B( t8 r4 Z1 z0 z/ L8 {9 K　　“傷口怎麼樣？”諾曼問道。
9 b& K7 M& [# U, e! q+ t- B6 p
　　“不輕，”貝思答道，“都碰到骨頭了。但是你會復元的。現在只有幾個小時了。”

　　“是呀，我——哎唷！”
! ?# _9 C9 u6 U3 R" i. Y' o
　　“很抱歉。快包紮好了。”貝思遵照電腦中的急救指令操作着。諾曼為了使自己不注意傷口，便看著屏幕上的文字。
. B1 p  l, g/ T+ ^4 f& B
$ k& R  y3 v7 f' T9 w　　輕微醫療（非致死性）併發症

( Q2 \+ u, H+ a+ Y$ `　　7.113外傷

　　7.115短暫的昏睡

( d. e; {; u' ~+ G　　7.118氦震顫
! N8 O- x+ N" V( Q
　　7.119中耳炎
0 R$ K; H$ }2 ?* V2 ?
7 s, ^4 N* i+ J　　7.121有毒污染物

# \' H4 p7 d# v* {$ S7 J4 r2 |　　7.143滑膜疼痛
/ V# C* [+ Z0 C3 K2 P
- U9 i9 g7 J3 q1 ?　　選擇其中一項：

: t- }/ C6 \& ^5 H( G2 \- N! j  j6 \　　“那是我所需要的，”諾曼說道，“短暫地昏睡一會兒。或者最好是大睡一場。”

$ @- F4 ?* |% ]9 ^- d　　“是的，我們都需要大睡一場。”
4 a5 ?5 u1 A$ W/ G
& f+ i% o* J# y" [) Y- Y8 j" R　　一個想法出現在諾曼的腦海裡。“貝思，你還記得你把海蛇從我身上取走時的情景嗎？你當時念叨着時間，那是怎麼回事？”
( \6 P* w: \2 F& d+ j
　　“海蛇是夜行性動物，”貝思回答道，“許多毒蛇在一天24小時中，有一段時間十分活躍，而另一段時間充滿惰性，這完全取決於是白天還是夜問。白天時，這些蛇十分馴服，你可以任意處置它們，它們絶不會咬人。在印度，人們從未聽說過劇毒的金環蛇在白天咬人，甚至兒童逗它玩時也毫無危險。可是在晚上，千萬要小心。所以我當時算着，這些海蛇正處在哪個週期。最後我確定，那時是它們容易馴服的白天。”
$ a$ l/ v7 H& M
( d8 w4 b! _; N  [. F& a% X　　“你怎麼知道？”
9 q+ O! x: Z; \# W- H5 K
+ h( K7 [8 w; o9 q# Q　　“因為你還活着嘛。”於是她使用赤裸的雙手取走他身上的蛇，因為她知道，那些蛇不會咬她。
2 V# U1 s0 w( j5 J, y) s
　　“你雙手抓滿了蛇，活像個美杜莎。”
+ W( x1 E/ w$ b& v
4 ~( ?& [  [  J3 P1 S1 V　　“美杜莎是什麼？搖滾樂歌星嗎？”
5 ^* g9 M$ |7 \$ g1 G1 t
* Q9 k7 q- B! s) ?% l' b　　“不，是一個神話中的人物。”

. Z/ M) Z6 U* T, j　　“是一個殺了自己孩子的角色？”貝思又問道，滿腹疑慮地看了諾曼一眼。貝思總是對隱含的侮辱抱有戒備心理。
- ]8 Y) k& X5 `3 n
　　“不，那是另外一個人。”那是美迪亞。美杜莎是個神話中的女性，頭上長滿了蛇。男人如果看了她，她就把他們變成石頭。柏修斯從自己鋥亮的盾牌上去看她的映像，終於把她殺了。

5 W; i  k& E# b; Q: u, V9 n1 h　　“抱歉，諾曼。我對此不在行。”
5 m; v) W+ R+ k6 B7 `2 I
　　曾經有一個時期，諾曼思忖道，每一個有教養的西方人對他們昔日的神話和傳說都瞭如指掌——就像熟悉他們家庭以及朋友的一切那樣熟悉那些往事，這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神話傳說一度代表了人類的常識，它們是人類意識的一種反映形式。

  \: o1 U1 M& S; v# _( Y( X# v　　可是現在，像貝思這樣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卻對神話一竅不通。彷彿人們認為，人類意識的反映形式完全改變了。然而，真是改變了嗎？諾曼顫抖起來。
/ e+ A4 n5 @) w& G5 e. X; k
, v( H4 A% n# }( u: z　　“還感到冷嗎，諾曼？”

　　“是的。不過最糟糕的是頭疼。”
# B* y6 j8 B2 Y' F" x/ e
% S; d7 S2 A' }5 Z9 x( X　　“也許是脫水的緣故。讓我瞧瞧，能不能找點什麼給你喝。”她向牆上的急救箱走去。
" y( P! s4 \, E" [( [! f
　　“要知道，你幹了一件糟透了的事，”貝思說道，“沒穿工作服就跳下去。那海水的溫度才零上一兩度。非常勇敢。很愚蠢，但是勇敢。”貝思微笑着。“你救了我的命，諾曼。”

" B1 }4 }. n0 j# G" V　　“我沒有作任何考慮，”諾曼答道，“我只是這樣做了。”接着，他告訴貝思，當他看到她在艙外，那股被揚起的海底沉澱物旋轉着向她逼來時，他如何感到一種舊時的、孩提的恐懼，那是來自對遙遠往事的回憶。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諾曼說道，“這使我想起《綠野仙蹤》中的旋風。小時候，那股旋風可把我嚇得靈魂出竅。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發生那種事情。”
$ Y- K! Q, S/ Q1 x/ z
- N2 }) i# q( L6 L" q; V　　隨後他思忖道，或許這就是我們的新神話。多蘿西和托托和邪惡的巫師，內莫船長和巨魷……
, x  y6 z3 k* C- @. a4 i1 o$ b
　　“嗯，”貝思說道，“不管是什麼理由，反正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
" M4 y; f; {5 V
　　“不論在什麼時候，”諾曼微笑着說道，“都不要再那樣做了。”

' u6 m5 e3 Z/ w% Z, S　　“好的，我不會再出去了。”

　　她用紙杯端了一杯飲料過來。這是杯糖漿，味道甜甜的。

　　“這是什麼？”
- y0 O% H8 j. [; K! F
　　“葡萄糖添加劑。喝吧。”

# V3 S. z' }, x" Z2 N3 K　　他又喝了一口，可是那味道令人很不舒服。屋子的那一頭，控制台屏幕上還亮着“我現在要把你殺了。”他又向哈里望去，哈里依然處於昏迷狀態，靜脈注射液不停地輸入他的膀子。
- D5 _' P8 |! i- s. r: X' w
4 P2 p; T7 L5 H  X3 ~　　在這段時間裡，他始終神志不清。
2 m# `4 c$ C$ ^2 X3 B, U' y
　　諾曼一直沒有正視這種狀況暗示的一切。現在該面對現實了。他不願那樣做，可是他不得不那樣做。他問道：“貝思，你認為正在發生的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這一切什麼？”

　　“屏幕上出現的文字。又一種表現形式攻擊我們。”

　　貝思反應平淡、毫無表情地望着他。“你是怎麼想的，諾曼？”

6 {1 Y3 b4 k) K/ n8 w+ D& d　　“這不是哈里的緣故。”

. x9 v. |# `& L( i　　“是的，這不是哈里的緣故。”
8 r+ H* b9 v- b5 p% T, a
0 L: V6 H6 l. b' g0 {' t8 a/ g　　“那麼，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呢？”諾曼問道。他掀開裹在身上的毯子，站起身來。他彎曲了一下綁着繃帶的膝蓋；膝蓋還是疼，但是不那麼嚴重。諾曼向舷窗走去，看著窗外。他可以看到遠處那一串紅燈，貝思已把它們接上了炸葯。他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她對這一切的態度和行為是如此反常。諾曼低頭朝居留艙的底部看去。

. b- q0 {3 x0 |4 S4 g6 L0 _　　那兒也閃爍着紅燈，就在舷窗的下方。她把居留艙四周的炸葯也接上了引信。
3 ]1 T$ q1 k" E! ^  S9 H
. x: q7 g5 y- _* f* Q6 d　　“貝思，你做了些什麼？”

5 I. X, d  Y7 ?& `2 \6 ?9 S　　“做了？”

0 @& V2 c  a" r" ?4 E　　“你把DH-8號周圍的炸葯全接上了引信。”
2 N( x' `  e! }7 Y6 [- H
　　“是的，諾曼。”她回答道。她站在那兒注視着他，紋絲不動，十分平靜。
5 E! `6 d+ i( C$ u4 [
　　“貝思，你曾經答應過你不會那樣做的。”
  p. m7 m8 k( b! p" _1 q
　　“我知道。但我不得不那樣做。”
. a4 ]' ^* G! E# n3 Z1 J9 C
　　“它們是怎麼連接在一起的？按鈕在那兒，貝思？”
) V! J6 _: B$ I$ o% `% a
　　“沒有按鈕。它們連接在自動震動感測器上。”
$ S0 W/ F& [7 A7 _' v9 m. b1 r6 D
" j  f) |, |5 \- o, ?! o　　“你是說，它們會自動爆炸？”
& N) F& ]' D4 f8 l6 u6 s0 V: O8 u) Q
* p, I; o7 Z: z3 Y  `+ Q6 {　　“是的，諾曼。”

3 D' {/ ]1 K% L# r$ V　　“貝思，這樣做是愚蠢的。還有人在進行這些表現。到底是誰在表現，貝思？”
; I8 G. K, ]+ q5 m
　　貝思緩緩地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懶洋洋的、極為滑稽的微笑，彷彿他讓她覺得好笑。“你真的不知道嗎？”他知道。是的，他思忖道，他知道。而這個念頭使他渾身感到一陣涼意。“你在進行這些表現，貝思。”

　　“不，諾曼，”貝思回答道，神態還是那麼平靜，“我沒有進行表現。是你自己在進行表現。”

　　6小時40分
) C9 B# [, S* k, i. K# E
& D  R8 [( T; s4 A' J  d; D　　他想起多年以前，他剛開始受訓的時候，在博裡戈的州立醫院工作。諾曼被他的導師派去寫一名特殊病人的治療狀況報告。那名病人約28歲，樣子討人喜歡，受過良好的教育。諾曼和他無所不談：奧斯摩比汽車裝配油壓自動控制傳動裝置、最佳的衝浪海灘、阿德萊·史蒂文森近日的總統競選、懷特·福特的投球，甚至還有弗洛伊德的理論。那小夥子十分可愛，只是一個勁兒地抽菸，而且內心似乎相當緊張。最後諾曼拐彎抹角地問他，為什麼會被送到醫院來。
$ a" @. w& ?4 Q" \
" g9 ]7 Y6 `  u: s2 g' m　　小夥子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他感到抱歉，似乎記不清什麼原因了。在諾曼的再三盤問下，他不再那麼可愛了，脾氣愈來愈急躁。最後他變得勃然大怒，敲擊着桌子，命令諾曼談別的事情。

　　直到那個時候，諾曼才知道這個青年是何許人物：阿倫·懷蒂爾，十幾歲的時候，在棕櫚灘的拖車中，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然後在加油站殺死了6個人，又在超級市場的停車場上殺死另外3個人，最後去警察局自首。由於身犯重罪、悔恨無比，在那兒哭哭啼啼、歇斯底里。懷蒂爾在醫院已經待了10年，在此期間曾數次野蠻地攻擊醫務人員。

9 T1 G  U) a7 T  l6 m( u4 X, s+ Z7 u) ~　　就是這個人，滿懷憤怒地站在諾曼面前，用腳踢着桌子，把椅子摔向身後的牆上。諾曼當時還是一名學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場面。他轉過身來，想逃離屋子，可是身後的房間是鎖着的。他們把他鎖在了屋裡，這是與狂暴的病人談話時慣常的做法。在他身後，懷蒂爾舉起桌子向牆上砸去，現在正朝他走來。諾曼一時驚恐萬狀，最後他聽到了開鎖的聲音，三名身材高大的護理人員衝了進來，一把抓住懷蒂爾，把他拽走了。懷蒂爾還在高聲尖叫，惡聲惡氣地詛咒着。
. D+ k1 M# Y; `/ R
　　諾曼去找他的導師，要求知道為什麼讓他陷於這種境地。導師對他說：陷於這種境地嗎？是的，諾曼說道，陷於這種境地。導師說道：難道事先沒有把那個人的姓名告訴你嗎？難道他的姓名對你來說毫無意義嗎？諾曼回答說：我並不留意這種事。

　　你最好多加注意，諾曼，導師說道。在這種場合，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鬆警惕。這樣做太危險了。

　　如今，他看著在居留艙另一頭的貝思，心裡思忖道：多加小心，諾曼。你不能放鬆警惕，因為你是在對付一個失去理智的人，而你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 i" E( w+ w2 t' |$ x
( I$ N8 w' J" x. a6 S( e$ d　　“我看得出來，你並不相信我的話，”貝思說道，還是那麼安詳，“你能加以反駁嗎？”

6 e0 \8 E$ V7 N: F. o　　“當然能夠。”諾曼說道。
5 U, U! }% [2 F4 b
　　“你能作出合乎邏輯的解釋嗎？”

　　“當然能夠。”諾曼回答道，心裡思忖着，在這兒失去理智的可不是我。

  h' X* A* Z  {8 r　　“好吧，”貝思說道，“你還記得你和我談論哈里時，你是如何把所有證據指向哈里的嗎？”
! J; f! Y1 n8 U$ v: n) I
# a  \9 I$ z5 y: W4 a% W7 M　　“當然記得。”

( G9 `0 E$ U! \" {　　“你當時間我是否能想出另一種解釋來，而我說我想不出。然而，確實存在着另一種解釋，諾曼。你一開始就忽視了某些論據就像水母。為什麼會有水母？這是因為你那幼小的弟弟曾經被水母螫傷，諾曼，而且正是你後來為此感到內疚。傑裡是什麼時候開腔的？當你在場的時候，諾曼。巨魷是什麼時候停止攻擊的？當你被撞擊得失去知覺時，諾曼。不是哈里，是你。”

　　她的聲音那麼從容不迫，那麼通情達理。他竭力思索她所說的。她的話語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回過頭來，看一下你漫長的過去，”貝思說道，“你是個心理學家，和一夥處理硬件的科學家一起來到這兒。在海洋的深處，你無所事事——你自己這麼說的。在你這一生中，你是否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在職業上被人忽視過？是否從未也沒有過使你不自在的時刻？你不是曾經對我說過，你討厭一生中有那種時刻？”

　　“是的，不過——”

　　“當這些怪事開始出現時，問題就再也不在於硬件了。現在是心理學上的問題了。這正是你的一技之長，諾曼，你的特殊研究領域。”
0 Q0 A) K, ~# b
　　不對，諾曼思忖道，這是不正確的。

" o4 ]' t! i4 P/ M1 l- ^　　“當傑裡開始和我們交流時，是誰注意到它具有感情？誰堅持認為我們應當小心應對傑裡的感情？我們之中沒有人對感情有興趣，諾曼。巴恩斯只是想瞭解有關武器的問題，特德想談論科學，哈里只想玩弄他那套邏輯的把戲。你正是那個對感情有興趣的人。那麼誰在操縱傑裡——或者說得以操縱傑裡？是你，諾曼。這一切都是你。”
' E# j9 o+ ]0 p! D% U$ U
　　“這是不可能的。”諾曼說道。他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他拚命想找出其中的矛盾，他找到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並沒有進入過那個大球。”
7 b) C0 k( E: p5 W
8 s3 \  q- r/ h$ U& l- _2 D% |　　“不，你去過，”貝思說道，“你只是不記得了。”
$ f" k- v* T. n8 T
　　他感到受了重創，接二連三的打擊和重創。他似乎無法保持平衡，而打擊依然接踵而來。

　　“就像你不記得我要你找一下放氣球的密碼一樣，”貝思用她那平靜的嗓音說道，“或者就像巴恩斯問你關於E號筒體內的氦濃度一樣。”
, R* I' H7 O6 }* Z1 Q
* `) A6 q) p! l　　諾曼思忖着，什麼E號筒體內的氦濃度？巴恩斯什麼時候問過他這件事？

　　“有很多事情你都不記得了，諾曼。”
% A9 m# R5 x" @
5 x4 [* `6 Y/ p  [) c6 `9 ~' H8 @　　諾曼問道：“我什麼時候去過大球？”

　　“在巨魷第一次攻擊之前。哈里從大球出來之後。”
1 W$ a& v) P8 |& D
0 S8 E7 g# D& I: M. ~　　“我當時在睡覺！睡在自己的舖位上呢！”

' _+ s) L9 ?2 E" t% M8 A　　“不，你沒有睡覺，因為弗萊徹來找你，而你不在那兒。我們有兩個小時找不到你。後來你又出現了，呵欠連連。”
4 U  N" F: c# H9 p" D* x; J3 O
9 e* U" U! \- e　　“我不相信你的話。”諾曼說道。

- n! Q5 a$ q& v& m- b6 }4 S　　“我知道你不信。你寧願把這說成是別人的問題。而且你很聰明，心理操縱是你的拿手好戲，諾曼。你還記得你所做的那些試驗嗎？把一些毫無戒備心理的人留在一架飛機上，然後告訴他們，飛行員心臟病發作了？把他們嚇得半死？那是毫無憐憫心的操縱啊，諾曼。”

$ v6 U. L; t/ K　　“而這兒，在居留艙內，所有事情都發生了。你需要一個怪獸，於是你就使哈里成為那個怪獸。可是哈里並不是怪獸，諾曼。你是怪獸。那就是你的外表發生變化的原因，那就是為什麼你會變得奇醜無比。因為你就是怪獸。”

1 x" m: B; D: _" ]/ X! _　　“可是那個訊息。它說：‘我的名字叫哈里。’”

　　“是的，它是那樣說的。就像你指出的那樣，造成這一切的人害怕他的真實姓名會出現在屏幕上。”

0 T8 H; s. x; ]3 }1 ^' W# R　　“哈里，”諾曼說道，“那名字是哈里。”

　　“那麼你的名字呢？”
8 ], B/ W% W) \4 v5 c8 Z/ a: v* s
- t8 J( M- c3 d) o: U' h: ~( t　　“諾曼·詹森。”
+ Y7 F' `- n  b+ A5 s% ]. M
# m8 v% ]" y6 |, W7 W　　“你的全名。”
6 r" J6 \& }6 c# X  v% K4 I
　　諾曼停頓了一下。他的嘴巴不知怎地變得不聽使喚。大腦一片空白。

　　“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貝思說道，“我查詢過了。你的全名是諾曼·哈里森·詹森。”
, B; A1 H  z# [5 x/ i/ Q
　　不，他思忖道，不，不，不。她不可能對。

* E. \$ N. }" v9 Y　　“這叫人難以接受，”貝思用她緩慢的、幾乎是催眠的聲調不停地說著，“我能理解。可是如果你好好想一想，就會意識到你希望我得出這個結論。你希望我能解開這個謎，諾曼。嘿，就在幾分鐘之前，你正在對我講《綠野仙蹤》的事，不是嗎？我還沒掌握關鍵時，你一直在幫助我理出頭緒——或者說，下意識地做着。你還夠冷靜吧？”
4 e) N6 E: S4 d* \; c
7 P% X+ n% v# M0 z7 {' o　　“我當然夠冷靜。”

; v& \3 y2 }( H/ r3 }* S　　“好吧，繼續保持冷靜，諾曼，讓我們合乎邏輯地思考一下，你願意和我合作嗎？”

　　“你想幹什麼？”
; {0 u1 V( n. V7 A) a2 S, ?8 l) L
0 o* n  _7 f8 v+ L" N) a( _　　“我想使你處於昏迷狀態，諾曼，就像哈里一樣。”

: k, J  l- R9 v- z2 O　　諾曼搖搖頭。
1 g7 J  ]" r" \
5 t; h! u: J, `1 j& B　　“只要幾個小時，諾曼。”貝思說道。接着她似乎做出了決定，快步向他走來。他看到她手上拿着注射器，針頭在閃閃發光。他趕忙閃過身子。針頭戳到了毯子裡。諾曼甩開毯子，向梯子跑去。

/ Z+ P' X) [& i" E6 A, s2 W" y　　“諾曼！回來！”

* W# Y+ f7 p7 U7 ]; G* g7 l& c　　諾曼爬上了梯子。他看到貝思拿着針筒向前跑着。他一蹬腿，進了她的實驗室，然後關上了艙門。

　　“諾曼！”

　　貝思敲打着艙門。諾曼站在艙門上，因為他知道貝思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舉起。貝思繼續敲打着。

　　“諾曼·詹森，打開艙門！”

　　“不，貝思，我很抱歉。”
% ~5 }2 l8 r9 G% o" W+ _- u% ?
3 K0 R* E# y+ O2 t# H' X) ~　　他停了下來。她能採取什麼行動？無計可施，他思忖道，他在這兒安全無虞。她無法上樓來。只要他待在這兒，她就不可能對他採取任何行動。
4 k( u0 f+ T9 H5 g4 @
5 ^/ R" t2 H3 U4 S　　隨後，他看到艙門中心的金屬支軸在移動，就在兩腳之問。在艙門的另一側，貝思正轉動着輪盤。
/ z4 [9 `7 W7 G" q4 a* b& X
% i$ w* N5 O- }$ @　　她把他鎖在屋裡了。
/ h; J1 f  h1 y! n
　　6小時
- l+ \1 g5 ^: M6 f+ C# O
　　實驗室內唯一的一盞燈照在長椅上，旁邊放著一排整整齊齊的標本瓶，裡面分別裝着魷魚、蝦子、巨魷的卵。他毫不在意地摸了一下這些瓶子。他打開實驗室的監視器，敲擊着按鈕，最後在屏幕上看到了貝思，正在D號筒體的主控制台上工作。在另一頭，他看到哈里依然毫無知覺地躺着。
, t% V) q2 U* @, @
　　“諾曼，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0 Y4 C+ J( t2 r/ \) H" \  p; y　　他高聲回答道：“能，貝思。我聽到了。”

　　“諾曼，你不負責任。你對整個探險活動而言，是一種威脅。”
: B; Z, W9 y' a. X7 B% x. G! Q
5 _' _6 R. D& H, T# Q7 z9 B9 c( b$ b; r　　那是真的嗎？他很想知道。他認為自己對這次探險來說並不是一種威脅。這不是真的。不過，在他的一生中，他曾多少次碰到這樣的病人，他們總是拒絶承認在他們生活中發生的一切？甚至一些微不足道的例子——有一個人，是一名教授，最害怕坐電梯。他總是說，他之所以爬樓梯是因為這是良好的鍛鍊方法。那個人曾爬上15層高的建築物；他拒絶參加在更高樓層進行的會議；他對整個生活的安排，都是為了避免一個他怎麼也不承認存在的問題。這個問題一直不為人所知，直到有一天他心臟病發作，才真相大白。還有一位婦女，多年來一直照顧患精神病的女兒，已感到心力交瘁。她給了女兒一瓶安眠藥，因為她說女兒需要休息。那女孩自殺了。另一位是個初出茅廬的水手，他高高興興地說服全家人在一場風暴中到卡塔林那航行，結果差點兒使他們全都送命。
9 U. g: c$ K  J& g2 M) F% u
　　數十個例子湧入他的腦海。這是心理學中的老生常談，對自我的盲目性。他是否設想他可以免除這種盲目性？三年前，曾有一件小小的醜聞，心理學系的一名助理教授在勞動節的週末，把槍管放入自己的嘴裡自殺了。報上對這件醜聞以一欄大標題處理：“心理學教授自殺，同事們深表驚奇，他們說，死者生前一向樂觀。”
7 {% ^3 g5 \- D$ A; l2 v
6 n3 b+ V% w, m' ~, R$ T8 h　　系主任在籌措基金時，感到十分難堪，還因此把諾曼狠狠訓了一頓。然而，真正令人感到不安的真相，是心理學有着極大的侷限性。即使你具有淵博的專業知識，懷着最好的主觀願望，你的密友、同事、妻子或丈夫，以及孩子，依然有很多的隱私是你所不瞭解的。

　　而你對自身情況的無知比這更嚴重。有自知之明是最困難的，只有極少數的人做得到這一點。或者說，無人能做到這一點。

, M8 V) g1 T/ R( f# c* y　　“諾曼，你在那兒嗎？”

　　“是的，貝思。”
) S1 z' ^$ b( p
& M/ ?# v/ m8 A  p6 Y　　“我認為你是個好人，諾曼。”
) e/ c+ U% `# s
( p' i5 i! K/ h/ |4 f6 W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望着貝思在監視器裡的身影。

　　“我覺得你為人正直，能面對現實，雖然這對你來說很不好受。我知道你在拚命動腦子，想尋找藉口，怪罪別人。但是我認為你願意麵對現實，諾曼。哈里做不到，可是你做得到。我認為你能承認這嚴重的事實——只要你保持意識清醒，否則這場探險就會遭到威脅。”

　　諾曼感覺到她的信念的力量，聽到了她的聲音中那暗藏的威力。貝思說話時，讓他覺得她的想法彷彿像一件衣服，正緊緊地裹在他的身上。他開始依照她的方式來看問題。她是那樣安詳，她準是對的。她的想法具有如此的威力。她的想法具有如此的威力……
& C8 u5 e2 V  i6 J# a$ y( `* k$ Q
' V  `' l, h# v, F( d+ E% \　　“貝思，你有沒有進入大球？”
9 m5 S, O% H8 c$ l
9 O5 p1 t; E" ^8 R0 t1 }, f　　“沒有，諾曼。那是你的主意，又一次設法迴避要害。我從來沒有進入大球。但你進去過了。”

　　他確實不記得曾經進入過大球。他根本一點兒也想不起來。當哈里在大球中的時候……後來他回憶着：為什麼自己會忘記？為什麼他會記憶中斷？

　　“你是個心理學家，諾曼，”貝思在說著，“你，就像所有的人一樣，不願承認自己有陰暗面。由於職業上的利害關係，你相信自己心智健全。你當然會否認任何陰暗面。”
0 k3 s; }: n& @
+ n: Y  S# w, h( N% }; e3 N% r4 \7 w/ O　　他並不如此認為，但是如何來消除疑慮？如何確定她說的是否正確？他的思路運轉不靈。他那被割破的膝蓋隱隱作痛。至少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他那受傷的膝蓋是真實的。
' B" c! u3 q+ m3 v$ ~' M4 k
* h5 v8 s4 X" l5 |% w6 y　　現實檢驗。
  V4 ~8 ^" a" J' y. W3 N
　　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他思忖道，現實檢驗。證明諾曼曾進入大球的客觀證據是什麼？他們把居留艙內發生的一切都錄成了帶子。要是諾曼在許多小時之前曾進入大球，一定有錄影帶能顯示他獨自在密封艙內，穿上工作服，悄悄地溜走。貝思應該能夠向他出示這盤帶子。帶子在哪兒呢？

/ u4 T, N/ W* I5 Y9 f* C' I  g　　在潛艇裡，這是毫無疑問的。

　　帶子早就放到潛艇中去了。也許是諾曼去潛艇的時候拿過去的。

1 e! n  \0 A% y, _( k1 j, F6 h$ [　　沒有客觀證據。
5 w+ ?8 z% k% E
! T8 E: V. f( U+ h　　“諾曼，投降吧。請別固執了。為了我們大夥兒。”

　　也許她是對的，諾曼思忖道。她對自己的看法那麼有把握。如果他是在迴避事實真相，如果他危及了這次探險，那麼他不得不投降，任貝思使他處於昏迷狀態。他能信任她採取這種措施嗎！他不得不那樣做，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 d2 T2 H- w+ N/ ]: p
. E$ G2 E# C$ i9 G$ `0 e　　一定是我，他思忖道，這一定是我。這種念頭對他來說是如此可怕——其本身就十分可疑。他是如此強烈地抵禦這種念頭——不是一個好徵兆，他思忖道，抵禦得太過分了。
4 ^; ~3 ~. R& G7 o: C2 h
　　“諾曼？”

2 p6 X: A6 P/ R8 j# O. I) L! e　　“是的，貝思。”
, F! @7 m9 f! K1 m8 U+ c3 C! A
( L" l7 T! H  t$ S7 |, E% ?　　“你願意這樣做嗎？”

. x  A; H" \  G8 _; p: ]5 O# L　　“別逼得太急。給我一分鐘時間，行嗎？”
  _. x" T! P, G& G. r, W
7 B. V8 B: A; C2 L. I8 Y/ f　　“當然可以，諾曼。”
" F$ ?" W& S+ [" p9 ?  Q
  h3 U3 k7 z4 N+ L7 `* @  e" c0 |% Y　　他看著監視器旁的錄影機。他想起了貝思如何用這台機器一遍又一遍地放著同一卷帶子，在那卷帶子上，大球自動開啟了。那卷帶子現在正放在錄影機旁的櫃子上。諾曼把帶子放進機內，啪地按下了開關。幹嗎現在費神去看這個？他思忖道，你只是在拖延時間，你在浪費時問。
" o( A1 q* f0 T! j
　　屏幕在閃爍，他在等待貝思吃蛋糕的那個熟悉的鏡頭出現，她的背部正對著監視器。可是這是卷迥然不同的帶子，這是大球的直接監視器反饋圖象。那個閃光的球體就停留在那兒。

7 S2 s+ I5 X' C  _- Y　　他看了幾秒鐘，然而什麼也沒發生。那球體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動靜。他又看了一會兒，但還是沒什麼可看的。

' o. T7 R# F( l1 [( Q7 w: q　　“諾曼，要是我打開艙門，你是否會乖乖地下來？”

　　“是的，貝思。”
0 [; m# Z* q$ t! F. `
2 U* s  H+ w# J: H+ d! _: U, a8 d　　他又嘆了口氣，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他將會昏迷多久？只剩不到6個小時的時間了。這沒什麼問題。可是，不管怎麼樣，貝思說得對，他都得投降。
/ ~7 j1 ~" ~& z
　　“諾曼，你幹嗎看那卷帶子？”
- H: `* h* o5 {, c( W: ?5 P
2 ?1 p# p: k6 Z. r; u4 A8 s　　諾曼飛快地環視四周，屋裡是不是有錄影機，使她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是的，高掛在天花板上，就在通向上面的艙門旁邊。

  y1 f5 f' l0 ~3 x8 w　　“你幹嗎還在看那卷帶子，諾曼？”
. w) y1 h9 |6 R% ~
　　“帶子在這兒嘛。”
4 p- ?- a2 y8 `8 r
2 i) C/ V" X, k6 p4 L. y4 a1 O" ?　　“誰說你可以看那卷帶子？”

　　“沒人說過，”諾曼說道，“但帶子就在這兒。”
. L1 u* x4 x. e' [' g
　　“關掉，諾曼。立刻關掉。”

; n# t* ]/ v8 Q" A) b& F) U" ]　　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再那麼平靜。“怎麼回事，貝思？”

# {; k& \4 P* `　　“關掉那鬼機器，諾曼！”
! N2 B* |2 X. H/ C) Q0 T3 a3 @
　　他剛要問貝思為什麼不准他看帶子，貝思突然在屏幕上出現了，就站在大球前面。貝思閉上雙眼，握緊拳頭。球體上那旋轉式的溝槽分開了，露出漆黑的一片。正當他注視這情景時，貝思跨進了大球。

' k2 _' n0 s4 [# r0 v' }　　大球隨後又關上了。
. i4 r" t  z- \+ y6 i
　　“你們這些混蛋男人，”貝思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們全是一個樣；難道你們不能少管些閒事？”
" \; g8 [* o. P
" f0 r- B/ Q, [6 x　　“你在對我撒謊，貝思。”
! H4 S& j+ \4 }4 {
　　“你幹嗎要看那卷帶子？我懇求你別看的。看這卷帶子只會使你受到傷害，諾曼。”她不再那麼憤怒；她是在祈求，幾乎要哭出聲來了。她的情緒迅速發生了強烈的變化：波動起伏，難以預測。

　　現在她正控制着整個居留艙。

　　“貝思。”
7 x. B9 T/ s7 g& P; ~) [7 ~
" |% r8 @* W- v  V　　“我很抱歉，諾曼，我再也無法信任你了。”
) B4 M: ~( F9 |' K" o" c
　　“貝思。”
7 R1 ^3 p: T: Z: H% w& {
' _9 E/ a4 z/ R9 d( c　　“我要關掉了，諾曼。我不再聽你——”

  e+ O3 S) X" k2 a, c　　“——貝思，等一下——”
' A& T8 K+ t: T. E- q
6 [( G4 e: i( U; ?! Q. Q) I1 D0 ^　　“——不再聽你說話了。我知道你有多麼危險。我看到你是怎麼對待哈里的。你是如何歪曲事實，結果一切都成了哈里的過錯。哦，當你擺脫困境時，一切就是哈里的過錯了。而現在你想把它說成是貝思的過錯，對不對？唔，讓我告訴你吧，諾曼，你無法如願了，因為我已經把你禁閉起來了。我聽不到你那娓娓動聽、令人信服的言詞。我不受你的擺佈。所以別費口舌啦，諾曼。”

　　諾曼停住了帶子。現在監視器裡顯示出貝思在樓下的控制台前的景象。

+ i- G6 R4 l( o/ Z　　她在撳控制台上的按鈕。
% T8 S8 u4 B. F; l4 e! ]8 R
7 s" g2 x! F. H0 b: D- K+ J　　“貝思？”諾曼叫道。

　　貝思沒有回答；她只是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一面嘟嘟噥噥地自言自語。
3 }4 S. W( |9 V- k
6 C2 S: r1 |, F& N　　“你這個狗娘養的，諾曼，你知道嗎？你覺得自己很下賤，因此想把每個人變得和你一樣卑鄙。”
  ]9 l7 ~. c; H+ @3 F) m
0 e5 q  ]9 _# N  Q. B  U　　她是在說她自己，諾曼思忖道。

' \( \$ P5 _# x' w6 g　　“你那麼偏愛潛意識，諾曼。潛意識這個，潛意識那個。老天爺呀，我實在討厭你。你的潛意識也許想把我們全殺掉，那僅僅是因為你想殺死自己，於是你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和你一起去死。”
: j0 q9 z) C) [5 z+ z- s7 ^
　　諾曼感到一陣寒意，不禁顫慄起來。貝思曾進入大球，她現在的行動就具有大球的威力。然而她平日就缺乏自尊心，內心深處充滿了自我憎恨，因此思想極不穩定。貝思把自己看作是個犧牲品，因為她一直在和命運搏鬥，卻從來無法成功。貝思受了男人的害，受了現存社會體制的害，受了科學研究的害，受了現實生活的害，而每一次她都看不清她是怎麼使自己受害的。於是她把炸葯佈滿了居留艙的四周，諾曼思忖道。
3 `; I# Z1 t  x4 |
* N, h& t& y7 C- j( \　　“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諾曼。在你殺死我們之前，我將制止你的行動。”

　　她所說的一切都與事實相違背。他開始明白了她的思維模式。

; l. {# ?8 B4 }. m' F: S　　貝思當時摸清了打開大球的方法，而且悄悄地去了大球，因為她始終為力量所吸引——她總是感到缺乏威力，並且需要更多的力量。然而當她取得力量時，她並沒有做好支配力量的準備。她依然把自己看作犧牲品，因此不得不否定這種力量，而把自己安排成這種力量的受害者。

　　這和哈里大相逕庭。哈里否認自己的恐懼，於是恐怖的形象就表現了出來。然而貝思否認她的力量，於是她就表現為一股無形的、無法控制的旋流。
0 d! r9 x+ E' J* f. X: h" |8 R
, W. o: K' k2 C& S% e　　哈里是個數學家，他接觸的是抽象的概念、不同的方程式、嚴密的邏輯推理，那是一個充滿自我意識的世界。像巨魷那種具體的形式，正是哈里所害怕的。但是貝思是個動物學家，整天和動物打交道，這是些她摸得着、看得見的東西，於是她便創造了抽象的概念。一種她看不見、摸不着的力量。一種無形的、抽象的力量便來到她的身上。
1 K( \* y; z4 \1 ?( Q! ^
　　為了保衛自己，她就在居留艙的周圍布上炸葯。這不會有多少防衛作用的，諾曼思忖道。
, m" h$ E; w9 O8 m4 v
0 D. U& d, i% d& h* l　　除非你是想偷偷地殺死自己。
; m7 ?7 ], y7 T# j3 \4 r2 E
9 ~7 K: i8 T: c3 ~$ }1 B　　他陷入了危險的境地，現實的可怕景象已清楚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1 r* D& n' b; `- }% |' d) v. w　　“你不可能僥倖取勝的，諾曼。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 m. r) _* W8 G7 b9 Y" O& u! R
; X* ?% h, _/ s7 M. [　　她敲打着控制板上的鍵盤。她打算幹什麼？她能對他採取什麼行動？他得好好思考一下。
  W/ q" ?* D5 u9 H8 G8 n5 }
　　突然，實驗室裡的燈全滅了。又過了一會兒，室內的暖氣機停止運轉，通紅的電極冷卻下來，漸漸變成黑色。她切斷了電源。

　　暖氣機停止運轉後，他能熬多久？他從貝思的床上取過毯子，裹在自己身上。沒有取暖裝置，能堅持多久？當然不可能是6個小時，他痛苦地思忖道。

- N! n) W, W. j; `7 B( T& R8 ]; t　　“很抱歉，諾曼。可是你很清楚我的處境。只要你不處於昏迷狀態，我就處於險境之中。”

　　諾曼聽到了輕輕的嘶嘶聲。他胸章上的警報器在發出警告聲。他低頭望了一下胸前的徽章。在黑暗中，他仍然看到胸章呈現出灰色。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情況。

0 A$ Y( f( N' \( ?　　貝思切斷了空氣開關。
  

1月23

正文 四（4）
1 T- z/ d: y$ E8 A  Q) m5 Q% o% P
　　5小時35分


& y  V% [' w# e3 R: I1 K　　諾曼在黑暗中縮成一團，聽著胸章嘟嘟的警報聲，和室內空氣鋭減的嘶嘶聲。艙內的氣壓在迅速下降：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和飛機起飛時的感覺一樣。
1 g" |/ E8 r8 A. b; [' z# ]
' c, }# w0 Y+ k3 V　　他的心裡湧起一陣陣恐懼。得採取某種行動，他思忖道。

9 [+ [7 X% q' f0 o, w　　可是他無能為力。他被關在D號筒體的上艙，無法走出去。貝思控制了所有的設施，而且她知道如何操縱維生系統。她切斷了電源，關閉了暖氣機，現在又切斷了他的空氣來源。他完全陷入了困境。

　　隨着氣壓的下降，那些標本瓶就像炸彈一樣爆炸了，玻璃碎片向四周射去。諾曼躲在毯子下面，感覺到玻璃把織物戳破，撕出一條條裂縫。呼吸愈來愈困難。起先他以為這是緊張的緣故，隨後意識到空氣愈來愈稀薄。他將很快喪失知覺。

　　採取某種行動。
7 J+ v/ ^3 F5 t8 H& f. O
. i) k9 `3 h( m+ Z　　他彷彿已喘不過氣來。
! L0 Q* Z- B: k0 l+ c6 T, v
0 ^; ]& D; _" `, L& |6 r" M4 `: @3 k　　採取某種行動。

　　然而他能想到的就是呼吸。他需要空氣，需要氧氣。隨後他想到了急救箱。急救箱裡是否有急救用的氧氣袋？他不確定。他似乎記得……他站起來時，又一個標本瓶爆炸了，他趕忙轉身，避開那四處飛舞的玻璃片。

　　他大口地吸着氣，胸口快速起伏。他的眼前開始冒出金星。
3 q9 I) B5 D4 s9 j0 I5 R7 I1 w2 z7 M
. k2 U, J: L. v# c9 d; w　　他用手扶着牆，在黑暗中尋找急救箱。他碰到了一隻圓筒。氧氣嗎？不，這筒太大了——準是滅火器。急救箱在哪裡？他用手扶着牆往前走。在哪兒呢？
, r, L( f$ [! i) O
. Q- t9 `7 C% J) w+ h　　他摸到了那只金屬箱，有浮雕圖案的蓋子，上面還有個豎起的十字架。他把蓋子打開，急忙把手伸了進去。

　　更多的金星在眼前飛舞。時間剩下不多了。

　　他的手指碰到了小瓶子，裡面是柔軟的繃帶包。這兒沒有氧氣袋。見鬼！那些瓶子掉到了地板上，接着又有一件又大又重的東西啪的掉在地上。他彎下腰，在地板上摸着，感到有一塊玻璃劃破了他的手，但他毫不在意。他抓過了一個冰冷的金屬圓筒。那簡不大，幾乎和手掌一樣大。筒的一端有個裝置，一個噴嘴……

　　這是個噴霧罐——一種見鬼的噴霧罐。他把它摔到一邊。氧氣。他需要氧氣！

　　在床邊，他想起來了。在居留艙的每個床邊，不是都有急救用的氧氣嗎？他摸索着尋找貝思睡覺的那張床，摸索着貝思平時枕頭上方的牆壁。那附近肯定有氧氣瓶。他已頭暈目眩，思路有些模糊。
+ S9 `! a# O( |, C. o* y
5 r; s- y* O: E/ ?5 m1 T2 M　　沒有氧氣。

　　接着他想到，這不是一個常規的床鋪。它不是用來睡覺的。他們不可能在這兒放置任何氧氣瓶。活見鬼！這時他的手碰到了一個金屬圓筒，是掛在牆上的。筒的一端是個軟軟的東西。軟軟的……

　　氧氣罩。
5 N7 v/ i( Z, s: v  O. G+ _$ i) d7 R
　　他迅速將面罩套在嘴和鼻子上。他摸着氧氣瓶，轉動圓形鈕，聽到了嘶嘶的聲音，吸到了一股涼氣。由干情緒緊張，他感到一陣暈眩，隨後大腦變得清醒了。氧氣！他的狀態良好！

" |. @; z7 D: y. C　　他摸着瓶子的形狀，估量着它的尺寸。這是個急救用的氧氣瓶，只有幾CC的容量。能熬多久？不久，他思忖道，幾分鐘而已。這只是暫時延遲死亡。
4 F# b0 D% f  `2 ?* C; S
　　要採取某種行動。然而他想不出可以做什麼。他毫無選擇。他被鎖在了屋裡。

% v3 ^7 M. j5 D: m+ T3 C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老師，胖胖的特姆金博士。“任何時候總會有供你挑選的辦法。任何時候你總能採取某個行動。你絶不會沒有選擇。”
$ s: _2 U2 W9 @* @1 `
, v* ~5 J! F. I4 ~2 Z0 F8 s$ @　　我現在就是沒有選擇啦，諾曼思忖道。話說回來，特姆金博士是在議論如何給病人治病，而不是在議論如何逃離封閉的囚室。特姆金對逃離囚室毫無經驗可言。諾曼也是一樣。
: F# R* N  ]; [$ R2 A
0 k& S* ~3 C) D* N% m8 \5 v　　氧氣使他的頭腦暈暈的。或者說，氧氣用盡了嗎？他看到往日的老師一個個出現在他面前。這是不是就像人在去世前看到往事又一幕幕地在眼前重演？他所有的老師：傑佛遜夫人，她曾要他去當律師，而不是心理學家。老喬·蘭普曾大笑着說：“一切都是性。相信我。最後總是歸結到性。”斯坦博士總是說：“沒有牴觸的病人這回事。你給我介紹一名牴觸的病人，我就給你介紹一名牴觸的治療專家。如果你對一名病人的治療沒有進展，就換一種方法，什麼方法都行。但一定要採取行動。”
7 _% I8 I3 L/ {2 H# s6 t* s
　　要採取某種行動。
. g9 _6 d  M# `, u* w
　　斯坦鼓吹採取瘋狂的舉動。如果你無法對一名病人產生影響，那就裝瘋賣傻。你穿上小丑的服裝，用腳踢病人，用噴水槍向他射擊，有什麼古怪的念頭都不妨一試，但一定要採取某種行動。
* x" L/ g$ m/ @3 O1 H2 t# L. j/ q
! ^" B, N! K, L# H　　“瞧，”他常常說，“既然現在你的做法沒有效果，那還不如另外換個做法，不管看起來多麼古怪都無妨。”

　　那種話說得很好聽，諾曼思忖道。他倒想看看斯坦是如何來評判這個問題的。斯坦會叫他怎麼辦？
3 \( @; ?. ~  A+ c: n
　　把門打開。我辦不到；她把門鎖上了。
# T6 G. B8 O7 f1 S
. }% w  J- d; P& \$ b0 G　　和她談談。我辦不到；她不會聽。

  V$ K+ f$ V& I9 g( F　　打開你的空氣調節器。我辦不到；她控制着整個系統。

　　在屋子裡尋找能幫助你的東西。我辦不到；屋裡沒有任何可以幫助我的東西。

　　那麼離開屋子。我辦不到；我——
' H  o% W7 M5 N
　　他停了下來。那不對。他可以打碎舷窗，或者打開天花板上的艙門，來達到這個目的。但他沒有地方可去。海水的溫度接近冰點，但他沒有工作服。他曾經在這接近冰點的海水中僅僅泡了幾秒鐘，就差點兒一命嗚呼。要是他離開這裡，投入寬闊的大海，那麼他必死無疑。或許在這囚室還沒有注滿水時，他就會被凍僵。他死定了。

　　在他的腦海裡，他看到斯坦揚起了兩道刷子般的濃眉，給了他一個嘲弄的微笑。

; K4 S) V! C1 r% M; C4 P) L　　是嗎？反正你死定了。試一下又何妨呢？
7 j2 F% H, ]8 ?. H7 U5 S  y4 I
% f: r" p4 g1 f: G. F　　一個計劃開始在他心中形成。要是打開天花板上的艙門，他就能走到居留艙外。一旦他來到外面，也許就能去A號筒體，再從密封艙進來，穿上他的工作服。那麼一切就很順利了。

　　要是他能去密封艙就好了。那要多久？30秒鐘？一分鐘？他能熬那麼久嗎？他能抵禦寒冷嗎？

- h8 A+ H! i, ]0 E1 ?　　反正你死定了。

　　可是接着他又思忖道，你這個大傻瓜，你手裡不是拿着氧氣瓶嗎？倘若你不是老待在這兒，一味地憂慮，白白浪費時間，那麼你的氧氣完全夠用。立即行動。

* c* s) B1 B1 D* e* @7 Q) V　　不行，他思忖道，還有其他情況，其他情況我忘了……

　　立即行動！
- F" D: Y7 ^0 A' D' _& ^- D6 b+ p
5 D: S7 }  ?3 S1 P　　他不再考慮，向筒體最高層的天花板上的艙門爬去。隨後，他憋住氣，轉動輪盤，打開了艙門。
- }/ c7 K) r( w  N
　　“諾曼！諾曼，你在幹什麼？諾曼！你瘋——”他聽見貝思在吼叫，接着，那冰涼的海水像瀑布一樣灌了進來，很快淹沒了居留艙。水流的巨大聲響蓋住了貝思的叫聲。
2 z  s) O( u4 V! R
　　他一到艙外，便立即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他需要增加重量才行。他的身子具有浮力，一個勁兒地把他往上拽。他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扔掉氧氣瓶，死命地抓住居留艙外冰冷的管子，因為他知道，要是他放手，就沒有任何東西會制止他上浮。沒有任何東西可抓住，就會一直向海面漂去。他會到達海面，然後像氣球一樣爆炸。

　　他抓住管子，然後又尋找下一根管子，下一個可以抓住的突出部分，使自己一步一步地往下移。這就像下山的情景；倘若一失手，他就會往上漂去，迎接死亡。他的雙手早已麻木，身子已凍僵，寒冷使他的動作十分遲鈍。他的肺部在灼燒。

4 {3 k3 j$ H) Y: a& G　　他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

5 Z: `; e! G" |' h, [　　他來到海底，很快地鑽到D號筒體下面，拖着身子向前走去，在黑暗中尋找着密封艙。不在那兒？密封艙不見了！接着他發現自己正在B號筒體下方。他向A號筒體移動，摸到了密封艙。密封艙關着。他用力拉了一下艙門，門關得很緊。他又繼續扳着，然而無法扳動。
" g1 N7 b$ ]1 n, u' W$ U
' j( U$ M  {6 d2 ~- @　　他被關在艙外了。
' W0 ~7 ]& S& U2 J
　　巨大的恐懼感深深地攫住了他。他凍得幾乎無法動彈；他知道，只要再過幾秒鐘，他就會失去知覺。他得打開艙門。他使勁地敲擊艙門，敲擊金屬的門框，麻木的雙手竟然毫無感覺。

　　輪盤自己轉動了起來。艙門啪的打開了。這兒準是有緊急情況下使用的按鈕，他準是碰——

　　他躍出水面，吸了口氣，沉了下去。他又浮了上來，但是無法爬進筒體。他的身子麻木得太厲害，肌肉都僵硬了，整個身體對外界毫無反應。
3 p! [8 o% i; I9 M1 E9 }7 E, E
　　必須進艙，他思忖道。他抓住了金屬，滑開了，又重新抓住。拉一下，他思忖道。他拉了一下，撲通一聲翻上艙板邊緣，靠在金屬的邊框上大口地喘着氣，胸部在猛烈地起伏。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是那麼冷。他蜷起身子，試圖把腿收攏，結果又掉進寒冷刺骨的水中。

- P+ }% b& f" ~# B1 b　　不行！
6 W, G9 P  `' {; Z$ j
7 P7 O% P. P# ]+ D/ {6 ^　　他最後一次把自己拽上來——靠在邊框上，又翻上了艙板邊；他扭動着身子，抬起一條腿，身子晃動不停。再抬起另一條腿，他沒有實在的感覺。接着他出了水面，躺在艙板上。
7 _$ A& G- J8 D% ?" `4 \
　　他渾身在顫抖。他企圖站起來，但又摔倒在地。整個身子抖動得那麼厲害，使他無法站穩腳跟。
: N5 n, \9 x$ H/ k4 l) Q1 ^
　　他看到他的工作服在密封艙的另一頭，正掛在簡壁上。諾曼慢慢地朝工作服爬去，身子在劇烈地顫抖。他設法站起來，可是做不到。他的工作服和靴子就在眼前。他試圖用手抓住靴子，然而手握不起來。他試圖用嘴咬住工作服，借助牙齒的力量使自己直立，可是他的牙齒在不由自主地打顫。

　　內部通信系統劈啪地響了起來。
3 }% Z7 R) J* \2 Q7 c
　　“諾曼！我知道你在幹什麼，諾曼！”

" ^; x* l! L/ i0 ]* A. Y- ^- C　　貝思隨時會來到這兒。他得穿上工作服。他直愣愣地盯着工作服，那衣服離他僅僅幾英吋遠，可是他的手仍然在顫抖，什麼也握不住。最後他看到齊腰處有一個繩環，是用來扣住儀器的。他用一隻手鈎住環，設法把環抓牢，使自己站直。他把一條腿套進工作服裡，然後又套進另一條腿。

. l7 M9 @) v7 v. M' g) n　　“諾曼！”
! C. W3 O$ f% J4 |
* b# D2 u( r6 W3 M8 b( G: D# Y　　他伸手去取頭盔。頭盔不斷地撞在牆上，發出響聲。他好不容易才把它從掛物鉤上取下，戴在頭上。他轉了一下頭盔，便聽到了彈簧鎖咔嚓響了一下。

　　他還是感到很冷。工作服怎麼還沒有升高溫度呢？接着他明白了，沒有電。電源在貯備罐裡。諾曼又背了貯備罐，沉重的罐子壓得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他得把帶子構上——他把手伸向後背，摸到了傳輸帶——抓住它——把它掛在工作服上——在腰部——鉤上了——

　　他聽到咔嚓一聲。

　　風扇嗡嗡地轉動起來了。
, q- Y- c  q( N9 \$ Q; t# M
　　他感到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產生痛感。電子元件在加溫，使他凍僵的皮膚疼痛不堪，彷彿有針在刺着全身一般。貝思在說話——通過內部通信系統，他聽到她的聲音——然而他無法聽懂她在說些什麼。他沉重地坐在艙板上，使勁地喘氣。

　　不過他已經知道，他即將恢復正常；痛感在減弱，頭腦變得愈來愈清醒，而且他不再顫抖得那麼厲害。他一度受凍，幸而時間不長，沒有影響他的中樞神經。他的身體復元得十分迅速。
  ?5 r0 j2 @# y0 E
: v% a- \0 B+ e$ |　　無線電發出急促而輕微的聲音。
1 y2 W' o9 T. v. O- u$ P3 q
　　“你永遠也接近不了我，諾曼！”
/ b; A2 G: d; [  |' R
　　他站起身來，拉緊負重帶，扣住鈕子。
8 {( ~1 k8 i% q4 @) \, s' T
2 j9 ?! c+ L1 i( X9 w# B) m6 U　　“諾曼！”
: a1 N8 t. n  P. s, A& h
' Y. S0 v. q/ T6 L0 g+ x, |　　諾曼什麼也沒說。他現在已感到相當暖和。

! B9 E; ~4 E6 q: R　　“諾曼！我在我的四周佈滿了炸葯！不管你從哪兒靠近我，我都會把你炸得粉身碎骨！你現在只有死路一條，諾曼！你永遠也接近不了我！”

% j! p+ Z" K) W4 z7 g　　然而諾曼並不打算去貝思那兒。他有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計劃。空氣均勻地充滿他的工作服時，他聽到貯備罐內的氣體發出嘶嘶的響聲。

　　他又返身跳入水中。
* ^7 X7 G- M2 w. D: J
5 M# u( d  k  x" @. ^$ N9 ?- ^1 X5 z　　5小時

　　大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諾曼看到球體的表面映出了自己的身影。當他繞到球體的背面時，又看到自己的映像在錯綜複雜的溝槽中變得支離破碎。

& D, r8 W$ ^; H8 V! C, }. e2 h　　來到門那兒。
; p# C5 }& K8 I: N( Q! }
　　這道門看起來就像一張嘴巴，諾曼思忖道，像一個原始動物的胃，準備把他吃掉。面對這個大球，再次看到那些天外來客的、非人類所有的、彎彎曲曲的圖案，他感到自己不再有任何意圖。他突然產生了恐懼感，覺得自己無法度過這道關卡。
  Y1 \1 m% P: [! [6 d6 M
　　別傻了，他對自己說道，哈里做到了，貝思也做到了，他們也都倖存下來了嘛。

0 y: L* Q  p+ W# A% C　　他又檢查螺旋形的花紋，似乎是為了恢復信心。然而他並沒有產生更多的勇氣。只有彎曲的溝槽向外反射着燈光。
3 [3 I( K  V! |$ M7 O
; E+ t3 E  [- K. a$ g% O* X! G　　好吧，他決定了。我來試一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之前的困難都應付過來了，我還是試一下吧。
2 T; h5 Q! J1 I' J7 \8 K5 v' |
2 n5 A0 g- [* k+ R2 e　　向前去，打開門。

　　然而大球並沒有打開，還是像原先那樣，表面光滑，閃閃發光，完美無缺。

　　這東西的意圖究竟是什麼？他多麼想瞭解它的意圖。

9 }" ~$ A0 Y( K2 m: p2 b" x3 i! {　　他又想起了斯坦博士。斯坦愛說：“理解是一種耽誤時間的做法。”斯坦常常為此而大發雷霆。每當研究生們高談闊論，對病人和他們的問題喋喋不休地作理性探討時，他就會惱火地打斷他：“誰會在乎？誰在乎我們是否能理解這一病例中的心理因素？你是想理解如何游泳，還是想直接跳進水裡游？只有那些怕水的人才想作理性探討。而其餘的人則跳進水裡，使自己渾身濕透。”

6 b0 I, g! x5 d# T  d. I6 @　　行，諾曼思忖道，我就來個渾身濕透。
) f& L( Y! r3 }* N
　　他又轉過身來面對球體，心裡想著，打開門。
* R/ A( b0 X2 R0 z/ @
, v" x$ V; M# L: d　　大球的門沒有打開。
* S- ?: p5 Q$ M5 w. W
) s! X  `0 S+ X" _8 W　　“打開門。”他大聲說道。

　　門依然緊閉着。

　　當然，他知道那樣做沒有用，因為特德曾經試了幾個小時。哈里和貝思進入大球時，他們並沒有說什麼話。他們只是在腦海裡採取了某個行動。

  h( ?5 I0 d; T' _4 W( r, u　　他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然後思忖道，打開門。
: [7 v/ j3 N# p% n
& G1 D! I8 ?8 @% q  x0 [  y　　他睜開眼來瞧著大球，門依然關着。
! [5 m) M0 g7 A% }# i+ G
　　我已做好讓門打開的準備，他思忖道，我已做好了準備。

　　什麼也沒有發生，大球的門沒有打開。
) A9 u# @# ^( a" ?3 C
/ m6 o  K+ G# K: E7 r: }　　諾曼沒有想到他可能無法把門打開，不管怎麼說，另外兩位已經做到了。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哈里以他善於邏輯思考的頭腦，首先掌握了訣竅。然而，哈里只是在看了貝思的錄影帶後，才恍然大悟。那麼，哈里是在錄影帶中發現了線索，一個重要的線索。

　　貝思也看了那盤帶子，一遍又一遍地研究，最後也悟出了真諦。帶子中的某個關鍵……
4 q, y1 x& C. a8 F
( V9 {% d: v5 c7 a# H　　太糟糕了，沒有把帶子帶來，他心中思忖道。不過這卷帶子我已看了許多次，也許能回想起來，在腦海裡重新放一遍。那過程是怎麼進行的？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這些景象：貝思和蒂娜在交談。貝思吃著攀，接着蒂娜講起那些帶子被存放在潛艇中。貝思又回了她一些話。後來蒂娜走開了，在畫面中消失，但是她問道：“你認為他們最終能打開那個大球嗎？
% P) K4 T/ a7 `9 y4 I
　　貝思回答道：“也許能的。我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大球打開了。
$ y) b! q7 Y4 I
　　為什麼？

3 _" W- f6 k5 c. {! {　　“你認為他們最終能打開這個大球嗎？”蒂娜問道。貝思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內心一定想像大球已經打開，想像着大球打開時的景象——

　　屋子裡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那是一陣充滿整個屋子的震盪。

　　球體打開了，大門洞開，呈現出一片漆黑的景象。

　　成了，諾曼思忖道。只要想像這件事已經發生，它就真的發生了。這意味着，要是再設想球門已經閉上——

　　又是一陣低沉的轟鳴，球體合上了。

- s0 g: u: c, Y& U. Y* R　　——或是打開——
/ c0 |6 [  Z% l8 E; f1 i
　　球體再次打開。
& ^% `) m0 a+ N# j1 p
) I9 @/ v1 e9 D3 q- ]  T! X　　“我最好別得寸進尺。”他大聲說道。球門還是開着。他站在門口，眯着眼朝裡望去，然而他只看到深不可測、一成不變的一片黑色。機不可失，他思忖道。

　　諾曼跨了進去。
, J1 H" L9 _1 E  Y
' d) I7 S: P1 t- r; Q+ j' o　　門在他身後合上了。
: n' O0 J0 B6 `3 h
　　球內漆黑一團，等他的眼睛逐漸適應時，他看到了螢火蟲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構成數百萬計的光點，在他周圍飛舞，形成一片閃閃發光的泡沫。

- c4 l% {4 O0 y$ N# t" h" t( V　　這是什麼？諾曼暗中思忖道。他所見到的全是泡沫。沒有一定的結構，而且顯然是無邊無際的。這是個洶湧起伏的海洋。一種閃着磷光的多種成分的泡沫。他感覺得到一種巨大的美感和平靜。這兒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他伸出雙手去抓泡沫，這一動作使泡沫飛揚起來。然而他發現，他的雙手變透明了，他可以看到閃光的泡沫滲透進肌肉裡。他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軀體。他的腿、他的軀幹，一切都被泡沫所滲透。他已成了泡沫的組成部分，這種感覺令人十分愉快。
. |" O2 R9 V! _& d
　　他的身體變得愈來愈輕。沒多久，他就浮了起來，在浩瀚無邊的泡沫海洋中漂游。他把雙手放在脖子後面，到處漂流，感到滿心舒坦。他覺得自己可以永遠待在這兒。

7 c1 H* P. p; o# G　　他開始感覺到泡沫海洋中還有別的東西，還有別的存在物。

8 g! Z. x9 ^' M　　“有人嗎？”他問道。

　　我在這兒。
* ~: U  J& @4 Z% ]4 x5 u6 L8 [$ y
+ |8 \9 E) |1 Z' ~% k　　他幾乎跳起來，那聲音竟是如此響亮。或者說，顯得如此響亮。隨後他又覺得納悶，到底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6 K0 S( T3 g1 C
& W( E. X  z; y5 N6 [7 A　　“你在說話嗎？”

% y" h, ^. K6 j( Q　　沒有。

　　我們怎麼進行交流呢？他心裡嘀咕着。

' x- B6 `2 B9 U* V　　以一切事物與其他事物進行交流的方式。
1 Q2 r, Z4 Y5 u% ^0 G, `6 v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方式？
- w* ?6 Z* d! H4 p- X* u/ ~
　　如果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問？

　　可是我並不知道答案。

　　泡沫輕輕地、緩緩地搖晃着他。他仍然沒有得到答案。他想知道，他是否又是單獨一人了。
9 }9 W3 D$ ]- g& u0 V2 A
, f$ g$ o; z# r: v　　你在那兒嗎？

; b. K" O( ?% l! d5 Q: C7 l: x1 P　　是的。

/ ]: ]0 }) y5 E9 ?: F　　我以為你走了呢？
  L' ?6 O' l) ]" i
. {: K: D  S* L; ?# m: }+ v　　無處可走。

2 T  C( K0 r1 \& m: ~/ J　　你是說你被囚禁在球內嗎？

　　不是。
0 }  z) v% B- g5 f1 E
0 z3 e0 p4 n. d0 X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誰？
& Y  f6 [$ X  j3 W% W) Y
( ?) O% w- s; \* J　　我不是誰。
% C$ P" o3 ^+ s4 X
8 H. d  W" ~) z5 S　　你是上帝嗎？

　　上帝只是一個詞。
# I* n9 H+ S8 F
7 h1 A" m8 Y5 B- T　　我是說，你是不是一種更高等的生靈，或是一個更高等的意念？

# p) F& B1 p. B　　高於什麼？

  n& a! y* P$ l- a　　高於我。
# }" M1 `+ U4 k; y7 X5 e+ [! Y; u
+ S' y8 u2 C- W5 g; Q0 ~　　你有多高。
: G* g. I1 L0 d, h
- ?& O2 O8 g: Z4 u7 K" t  I　　我低得很，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4 H5 \! f/ Y7 D# o+ j# \  T! `$ S$ q　　唔，那這就是你的問題囉。
: t1 m( I, ]  k
　　諾曼在泡沫中漂游，覺得也許是上帝在捉弄他，心裡感到十分不安。他思忖道，你是在開玩笑嗎？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 i8 A/ E* ~: e　　我是在和上帝交談嗎？

' I( k2 O5 s+ Q- f: d( l' Z8 o. t　　你根本沒有交談。
8 N/ M4 D& G4 ~5 O. L
　　你對我說的一切都咬文嚼字。這是否因為你是來自另一個星球的緣故？
3 U/ b$ [0 e( G5 N
$ Z* K( f: ^" P7 S　　不是。

) T8 {/ `; z0 `0 L/ x　　你來自另一個星球嗎？
; K: Z0 a( x$ b' q# d( r
/ N, |. k% `0 f' q& a/ q　　不是。

. ~$ ^, S& k6 i" @% [2 V9 Z6 u　　你來自另一個文明世界嗎？

　　不是。

　　你從哪兒來的？

5 j2 j0 r  u2 e0 G: g1 s8 z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 u2 k- I, e' ]: U/ D% u" b! `2 _* e
　　要是在另一個時候，他思忖道，這種不斷重複的回答早就把他激怒了，然而現在他卻一點兒也不發火。這兒沒有任何是非的判斷，他只是在接受訊息，一種反應。

　　他思忖道，不過這個大球是來自另一個文明世界的。

; s' {. f& [' d4 a8 S8 z　　是的。

　　而且也許來自另一個時期。

　　是的。

　　你是球體的組成部分嗎？
" L. h7 h3 W4 m! C) C
　　現在是的。

　　那麼你從哪兒來的？
. x1 v; H; Q. v1 U" X- C/ g0 _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8 P$ `: U+ `9 G2 I: q7 `$ S: x　　泡沫輕輕地移動着他，使他覺得心曠神怡。
: z) V$ q9 q9 n
1 `( [& Q7 G; X( O" ]　　你還在那兒嗎？

/ |# h' I1 W" J/ W0 H$ o4 N5 O　　是的，我無處可去。

　　我怕我對宗教知之甚微。我是個心理學家，研究的是人們如何思維。在我所受過的訓練中，我對宗教的瞭解並不多。

　　哦，原來如此。

　　心理學和宗教沒有什麼關聯。

- q2 w+ }! k4 g$ R1 ~, O, q* Z　　當然囉。
) ~; j! @5 w- Q1 ?2 k4 G/ W
　　那麼你同意我的看法？

5 a% P) u1 [8 I6 c7 `　　我同意你的看法。
6 F  e: t1 \; I7 H  G8 A0 f7 ^
　　這使我消除了疑慮。

　　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
$ b  c4 d/ c* F( Z1 b
& z! k. y# ]+ [" x4 j6 }　　“我”是誰？
9 t8 {. M! U! i1 l
　　到底是誰？
1 f, N0 H* x# I8 ?. Z+ w! G+ A
- t( k$ ~: p0 ~1 Z# k1 P% [　　他在泡沫中左右搖晃。儘管這場談話很費勁，但他還是深深地沉浸在寧靜之中。
' O% e6 k' ^( f8 c0 `
　　我感到憂慮，他思忖道。

. X# w  T4 U. O( g& e8 r　　告訴我。
4 E+ i7 o* ]  e$ S
+ S4 ~4 ], E1 t. y4 `2 g( l3 {( U* }6 ?　　我感到憂慮，因為你說話的樣子很像傑裡。

　　那是可以預料到的。
1 l+ Z" m  ~2 A4 ^
  n# |+ `+ d1 S6 g+ m  Q6 T　　不過傑裡實際上是哈里。

　　是的。

0 L: C" g1 q5 F0 f/ a　　那麼你也是哈里嗎？
9 B- m( _* y) Q
　　不，當然不是。

) U$ l( a6 Y2 Y1 k3 g; \　　你是誰？
& \9 o* M1 w, c% j
　　我並不是誰。
4 b9 Q# V1 S, ]# J" C
　　那麼為什麼你說起話來像傑裡或是哈里？

　　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源頭。
; e( m" V9 i. T; D& `0 S5 k
　　我不明白。

( G5 p( e' \; J: E# O: w6 I. d　　當你照鏡子的時候，你會看到誰？
- j0 E7 k: D) X! X! s$ X& m# r4 }9 w
8 V* ^9 ~' y, h* K6 }+ E: m　　我看到自己。

9 n! G2 n+ @: r0 S3 O　　我知道。
3 G2 A7 A( G* u$ [
　　那不對嗎？

　　這取決於你自己。

, n) B3 e. R8 j　　我不明白。
$ \% d" U8 [# e) f# g9 J
* v+ z! \* {1 v1 f　　你看到的是什麼，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這我已經知道。每個人都知道。那是心理學裡的老生常談，是陳詞濫調。

* U. w5 M9 ^6 |4 H　　原來如此。
9 s3 n7 O/ B5 s5 H# h" z0 B
　　你是外星人嗎？
- D9 Y9 W, ~# l! n
7 n1 S$ l: f/ e% m　　你是外星人嗎？

( v* k. c5 {, E8 W$ P　　我發現很難和你交談。你能給我那種力量嗎？

# T# R; h: W$ S+ |　　什麼力量？

　　你給哈里和貝思的那種力量。憑想像就能使實體產生的那種力量，你能賦予我嗎？

/ S3 S# @" u7 l# V4 h5 x　　不行。
1 _! \7 |! [  B$ l3 L6 B" G
　　為什麼不行？
& i' v# J' x# V  W
' j  w4 o5 h9 d/ Y& ~( H( M! @# B　　因為你已經具有了這種力量。

　　我並不覺得我已具有這種力量。

　　我知道。

　　我怎麼會已經具有那種力量了呢？

: M9 C  [9 S# |# T　　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呢？

6 p; T& Y0 H8 x. n　　我想像門已經打開了。

　　是的。

　　諾曼在泡沫中輕輕搖擺，等待着對方的進一步反應，然而對方已經沒有反應，只有泡沫在緩緩地移動，寧靜而永恆，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他思忖道：我很抱歉，不過，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別再讓我猜謎了。

　　在你們的星球上，有一種叫做熊的野獸。那是一種很大的野獸，有時候比你們還大。它很聰明，也很靈巧，腦子和你們的腦子一般大。然而熊在一個重要方面與你們迥然不同，它無法進行一種你們稱為想像的活動。它無法在腦海裡形成現實中也許會有的形象。它無法回顧你們稱為過去的一切，也無法展望你們稱為未來的一切。這種進行想像的特殊能力，就是使你們這個物種變成像現在這樣了不起的原因。沒有別的原因了。不是你們模仿的本能，不是你們使用工具的本能，也不是你們使用語言、行使暴力、關心後代或形成社會集團的能力。都不是這些能力，因為這些能力在其他動物身上也可以找到。你們之所以了不起，就在於你們具有想像力。
; B. g+ G0 k% @* N' q
　　想像力是你們稱做智能的能力中，最重要的部分。你們認為想像力僅僅是解決問題，或是使事情發生的過程中一個有用的步驟。然而，正是想像力才得以使事情發生。
2 q. D: |0 {* `' @
/ Q0 x5 w8 d8 d  l) y　　這是你們這個物種的天賦，但也是你們的危險所在，因為你們並不想控制自己的想像力。你們想像美好的事物，也想像卑劣的事物，而且不負起選擇的責任。你們說，在你們的內心深處有善的力量，也有惡的力量，但是實際上，在你們內心只有一件東西——想像的能力。

　　我希望你贊同這番言論，我打算在下一屆美國心理學家和社會工作者協會的會議上進行演說。這次會議將於三月份在休斯敦召開。我認為，大夥兒都會對這番言論表示歡迎的。

" \( W* h, D6 O/ @. U　　什麼？諾曼吃驚地思忖道。

　　你認為你在和誰談話？上帝嗎？
+ i! H- [: D" J9 v( H" v, ?
% b+ [* |/ v5 L; Q9 D5 z3 D　　到底是誰？他思忖道。

　　當然囉，是你。

+ A0 x& w  h# y　　可是你是個與我不同的人。你不是我，他思忖道。
% ]7 u* a% y# M4 w5 u4 `& p- C
　　是的，我是的，你想像了我。
4 B8 }$ F6 S4 y0 C. ?
　　請告訴我更多的事。
& K" U' g( O/ D1 A: A& h* I- P  J3 R/ y
( d$ `  Y  _$ O$ J9 i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5 s( f  u% j5 H7 l+ e4 x  P: K　　他的臉頰貼在冰涼的金屬上。他翻過身子仰面躺着，望着上方球體光亮的弧形表面。那門上錯綜複雜的圖案又起了變化。

　　諾曼站了起來。他感到身心舒坦，十分平靜，彷彿睡了好久，且覺得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 x( Q# F3 g2 G5 K- f) h0 \; V7 X: q5 F　　他穿過太空船，回到飛行艙，隨後走過瀰漫著紫外線的通道，來到牆上佈滿管子的屋子裡。

3 G0 E/ _% @4 L* G, U2 v9 b　　管子都裝得滿滿的。每根管子裡面都是一名船員。

　　就像他所認為的那樣：貝思表現出一名船員——孤零零的一名婦女——作為對他們警告的手段。現在是諾曼在主宰一切，他發現管子裡都裝滿了船員。
  _- y) S8 w" D5 g% R1 x  y
　　不壞，他思忖道。

　　他看看這屋子，心裡想著：全走吧，一次一個。
3 F9 X# ]" p  Z& @
* C) j: g+ P+ I% p1 [3 Z　　管子中的船員在他面前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最後一個也沒留下。
0 ], m, r; d. K3 m& b4 W
　　回來，一次一個。

- V# [! A" z- N; s5 d* D. t+ }% C/ ^. r　　根據他的命令，那些船員又重新出現，啪啪地回到了管子中。
, ~$ w" c5 y5 ~7 @4 B
　　全是男子。
, C( |3 D& J" F5 |
　　那些女子變成了男子。

　　全是女子。
! o$ C; V+ n  P+ [
　　他們又全變成了女子。

　　他有了這種能力。
, k3 J/ n+ B7 v4 u
　　2小時
% w. `* e% g7 s; \) O# R, m
　　“諾曼。”

) b! }: E! k6 c　　貝思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嘶嘶地穿過了空蕩蕩的太空船。
; [/ x5 Y1 F6 E
　　“你在哪兒，諾曼？我知道你在某處。我能感覺到你，諾曼。”

# Q9 z: F3 F/ |; t　　諾曼穿過廚房，經過放在餐桌上的那些可口可樂空罐，然後跨過沉重的大門，來到飛行艙。他在控制台的屏幕上看到貝思的臉，貝思似乎也見着了他，那影像閃動了十幾下。
3 G- J6 p: e0 J- b; s
　　“諾曼，我知道你剛才去了哪兒。你剛才在大球內，是嗎，諾曼？”

　　諾曼用手掌按着控制台，設法關掉屏幕。

2 E9 |" O  w6 i　　他無法做到這一點；影像仍然保留在那兒。
9 q  W2 T3 M3 B3 l' M* j! W* x
　　“諾曼。回答我，諾曼。”
5 f8 x3 k  r$ }! K: [$ \3 Y: U
/ I' a4 ?: f# L8 y/ X: a　　他穿過飛行艙，朝密封艙走去。

* \4 Q4 V  n3 M4 a1 T　　“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諾曼。現在我主宰一切。你聽得到我的話嗎，諾曼？”
, i8 @, W1 ^" l. j" D7 y2 I
& h) O! F5 v0 X/ l- M　　在密封艙裡，當他的頭盔環鎖上時，他聽到了咔嚓一聲，貯氣罐裡輸來的空氣涼爽而乾燥。他聽著自己平穩的呼吸聲。
6 p3 a+ T2 H. |. f$ F* b0 O
　　“諾曼。”頭盔內的內部通信系統傳來了貝思的聲音。“你幹嗎不跟我說話，諾曼？你害怕了嗎？”
8 c7 o9 r. T# y8 A
0 O, R4 y! e* e; Y( u9 ?  P　　貝思不斷地提到他的名字，使他感到惱火。他按下電鈕，打開了密封艙。海水從地板上向內湧入，並迅速地升高。
8 U; r- n" k# L' ^
　　“哦，你在那兒，諾曼。現在我看見你了。”貝思笑了起來，發出響亮的咯咯聲。
3 T" y1 _2 N6 x5 q$ u- g- X+ A" s
7 Q# P/ t  Y( H- @; |$ E　　諾曼轉了一圈，看到裝在機器人上面的攝影機仍然在密封艙內。他猛地一推，把它摔到一邊。

8 p8 R& O% s# H1 Z* z+ Z0 M　　“那樣做沒有任何好處，諾曼。”

/ D& E$ c- _  J6 S1 V　　諾曼走出了太空船，站在密封艙旁。那些Tevac炸葯，一排排閃光的紅點，像一條條游移不定的帶子伸展開去，猶如一個神經錯亂的工程師鋪設的飛機跑道。
5 j/ K1 V: p/ B: N& m
　　“諾曼？你幹嗎不回答我，諾曼？”

　　貝思失去了原先的鎮靜，情緒變得激動起來。諾曼能夠從她的聲音中聽出這種變化。他得從她手中奪下武器，要是可能的話，得切斷這些炸葯的引爆線。

　　切斷它，他思忖道，切斷這些炸葯的引爆線，解除她的武裝。

. C7 z6 E! t  z　　所有的紅燈立即滅了。
# O! F4 C; D) g1 a; S) a. v
9 k; ~4 Q8 X$ [5 `" M! _　　不壞，諾曼思忖道，一陣快意油然而起。
! B9 A/ p+ F5 t- R& K5 l) j/ U
' w" l! U! i- ~& `" t1 B0 e* z1 t　　過了一會兒，那些紅燈又重新亮了起來。
  P+ ]- L! C+ A6 k; @
　　“你辦不到的，諾曼，”貝思笑着說道，“對我沒用。我能和你對抗。”

  B% p1 r: F1 U+ W　　他知道她說得沒錯。他們正在進行一場爭執，一場意志的測試，把炸葯引爆線切斷又接上。而這場爭執永遠也解決不了。不能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得採用更直截了當的辦法才行。

　　他向靠得最近的一箱炸葯走去。那圓錐體比他預想的要大得多——4英呎高，頂上有一盞紅燈。

. O, ]0 c2 s. H9 v' d6 D3 X( R　　“我能看到你，諾曼。我看到你在幹什麼。”
1 s: @3 b5 l- f0 [
) ^3 E/ X5 Q/ F8 A1 I) y& M. a7 J　　圓錐體上有字，灰色的表面印着黃色的字母。諾曼彎下腰來看這些字母。他的面罩上微微地罩着一層薄霧，不過他還是能辨別出上面的文字：
9 `- D4 Z9 r+ W1 q
　　危險——Tevac炸葯：

　　美國海軍僅用於建築/軍事爆破

　　延緩引爆程序：20：00
* L9 n' R/ M; {' D0 |8 W
　　查閲手冊美國海軍/VV/512A

4 h2 H" |( [  K) a1 o! c　　僅供認可人員使用

　　危險——Tevac炸葯
5 z# ?2 a( ?, C# n
% {* L" K: I0 g3 I- t- q　　下面還有一些文字，然而字母要小得多，他看不清楚。

% q* U* Y+ i3 P! [  t9 c　　“諾曼！你在我的炸葯上搞什麼名堂，諾曼？”
- T2 I7 c/ l, ~7 C' ]6 @" }) i
( A0 j( `& c7 q& ^* I4 v) m9 O　　諾曼沒有回答她。他看看那導線。一根細導線進入圓錐體的底部，另一根細導線又從底部引出，穿過泥濘的海底，來到另一個圓錐體。那兒也是兩根導線——一根進，一根出。
; ~( |5 {+ C6 W. A2 f1 m0 w, N/ x* z
* O6 W. ^$ O: R/ Z, b8 D　　“離開那兒，諾曼！你讓我心神不定。”
* i; L- d3 I. D- r; E
　　一根導線進，一根導線出。

　　貝思把這些圓錐體串連在一起，就像聖誕樹上的小燈泡一樣！諾曼如果拔掉一個燈泡，那就會使炸葯的一整個線路中斷掉。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抓住了那根導線。
5 V" n1 y4 L7 l+ L2 W* N" I/ n
8 s7 ~; M/ @9 j4 u% I　　“諾曼！別碰那根導線，諾曼！”
7 Z( R7 I0 M- ]
1 I8 }! @! a3 X. x　　“別緊張，貝思。”
) f+ `5 W1 X5 ~: ?$ y4 K
　　他抓住了導線。他感到上面有一層柔軟的塑膠外皮，便把它緊緊抓住。
& i6 r" w  B7 c' J0 }0 ~8 z
' W& D: }4 K7 z: |0 l4 V　　“諾曼，你要是拉那根導線，就會引爆炸葯。我對你發誓——你會把你自己、我、哈里和一切都炸掉，諾曼。”
4 x- ^0 D( S' {0 l
8 ~) @9 e( R/ V- t. r　　他認為這都不是的。貝思在撒謊。貝思已失去控制，她是個危險人物，而且她又在對他撒謊。
, u; {* m- d  m# @+ W" l9 D7 l) _
8 }4 s' X4 Q4 t% q( n　　他把手往後拽，感到導線收緊了。
6 g* W/ R! u# g
　　“別這麼幹，諾曼……”
9 H4 _' M' R  `& A2 @( A: r3 D
, c* Q: a* J$ O( v3 |! t  c　　他手上的導線已綳得緊緊的。“我要把你的電源切斷，貝思。”

　　“看在老天的分上，諾曼。請相信我，好嗎？你要把我們全殺了！”

　　諾曼還在猶豫。她說的是否是真話？她懂得如何連接炸葯嗎？他看看腳下那灰色的大型圓錐體。當它爆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到時候他還會有什麼感受嗎？
0 h. p3 ^# w; G
) i! p! \) `3 n$ r　　“見鬼去吧。”他大聲說道。
0 ?1 |" f8 @' u( }2 Q% h. q
, V7 i7 Z0 n8 p; P- H　　諾曼把導線從圓錐體中拉了出來。

　　頭盔中響起了一陣警報聲，使他不禁跳了起來。面罩上端的小型液晶顯示板上正飛快地閃爍着一個詞：“緊急狀態”……“緊急狀態”……

" {7 h) ^; K% l( q* [　　“哦，諾曼。見鬼。你拉斷了導線。”
& J2 h9 ^5 j! v. F- y: \0 C! i
* P& b  V8 @' H' z$ r1 X6 ~: C! ]2 B　　在警報聲中，他勉強聽到她的聲音。那一排炸葯上的紅燈在閃爍，一直延伸到太空船那邊。諾曼做好了迎接爆炸的準備。
) `, C, @0 s. Z1 [
% c! _( H6 q" F( a　　但是，那警報聲卻被一個渾厚、洪亮的男子聲音打斷：“請大家注意。請大家注意。所有的建築人員立即撤離爆炸現場。Tevac炸葯現在啟動。倒數即將開始……從20分鐘起，現在開始倒計時。”
1 `" D0 d8 [3 e. Q
% Z& i, M5 [5 Y　　在圓錐體上，一個紅色顯示器閃爍着20：00。接着它開始倒計數：19：59……19：58……

　　頭盔頂上的液晶顯示器也在重複着同樣的數字。

　　他等了一會兒，才理出個頭緒，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直愣愣地盯着這圓錐體，又一次看了上面的說明文字：美國海軍僅用於建築/軍事爆破

　　當然囉！Tevac炸葯並不是一種武器，它們是用於建造房子和拆除建築的。炸葯裡面裝着安全可靠的計時器——事先安排好的20分鐘計時，讓工人們能離開。

　　20分鐘的離開時間，他思忖道，綽綽有餘。
8 l) P* S  b  \& n/ a
　　諾曼轉過身來，開始大步地向DH-7號居留艙和潛艇走去。
5 y0 P" {+ g$ [! c; E  
9 \' j8 m" ]9 ?/ h) y' w

1月23

正文 四（5）

　　1小時40分

0 X6 {0 s' A8 R7 e
1 C! F9 K) U" l) v　　他步履平穩地走著，並不緊張。他的呼吸自如，穿著這身工作服感到很舒坦。整個系統運轉順利。
" `) v: S2 i+ j5 g/ q
& G8 \9 X2 ?% U+ F/ g　　他正在離開。

# X; H8 E0 Y0 x5 E& y- k9 Z5 H　　“諾曼，請……”
' T6 B; f: v5 X. s2 L
　　現在，貝思在祈求他，又一次不穩定的情緒變化。諾曼不理睬她，繼續朝潛艇走去。那個事先錄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請大家注意。所有海軍人員離開爆炸現場。剩下19分鐘，繼續倒計時。”

9 i8 R# @% a3 e+ |1 o' c0 t$ N$ o　　諾曼知道自己的目的十分明確，而且具有強大的力量。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也不再存有任何疑問。他知道他該怎麼辦。

　　“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的，諾曼。我相信你不會拋棄我們的。”

　　你就別相信吧，他思忖道。他到底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呢？貝思已經失去了控制，變得危險異常。要挽救她已太晚了——事實上，現在再去接近她是十分愚蠢的行為。貝思成了殺人狂。她曾經試圖殺害他，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

: I" h9 @# d9 E2 Q6 o　　哈里被注射藥物已達13個小時；如今，從臨床診斷的角度來看，他也許已經死了——大腦停止了活動。諾曼沒有任何理由要留在這裡。在這兒他已無事可做。
8 E) ~; S) [8 a: j
* p/ ~( W2 K, j- W9 d　　現在潛艇就在眼前。他可以看到黃色外殼上的那些裝置。
; E/ z- k5 c" c; E6 s4 \4 C2 {, d
　　“諾曼，請……我需要你。”
& B  H. }/ W5 l8 P7 I
　　很抱歉，他思忖道，我要離開這兒了。

1 \' f0 R5 g# n8 W　　他在那雙螺旋槳下轉來轉去，弧形的船體上漆着船名——深海星3號。他踏上踩腳板，向半圓頂棚爬去。

　　現在貝思已經無法通過內部通信系統和他取得聯繫，他完全自行其是了。他打開艙蓋，爬進潛艇內，解開頭盔，把它取了下來。
3 p2 t' _4 p3 j
　　“請大家注意。剩下18分鐘，繼續倒計時。”
( n# o4 w7 S  |& k9 W$ O2 |
　　諾曼坐進駕駛員那放著墊子的座椅，面對著控制台。那些儀表亮了，他面前的屏幕閃着光。

　　深海星3號——指令艙

　　你需要幫助嗎？
. l/ j% m# E6 K
　　是否取消
* d, U, E! b! ?5 n1 |/ F- H
　　他按了下“是”，等待屏幕上出現另一些文字。
8 B3 w* v2 ]+ M7 M
　　哈里和貝思的狀況太糟糕了；他對於把他們丟在那兒感到很遺憾。可是他們倆由於自身的緣故，都未能探索內在的自我，因此在大球和它的威力面前毫無抵禦能力。這是歷來科學家們所犯的錯誤，這種所謂的理念超越非理念的勝利。科學家們拒絶承認他們身上有非理性的一面，拒絶把它看得非常重要。他們只和理性打交道。對科學家來說，什麼都有道理，倘若某件事沒有道理，就會像愛因斯坦所說的那樣——僅僅是個人的東西——從而受到摒棄。

3 K+ f/ W; d+ k7 P& ~; M0 i, m0 B7 y+ S　　僅僅是個人的東西，他思忖道，心裡產生蔑視的感覺。人們互相殘殺，原因就是那些“僅僅是個人的東西”。
; |. z* C( g( P% u& h
, ], F# h/ J5 i3 }　　深海星3號——清單選擇

! e6 z$ o/ t$ ?3 A/ t! J9 T　　上浮下潛

( j! b) G" @6 S# A2 S　　拋錨停機
0 s7 g: \" v& `5 x- H
　　監視取消
9 r/ N$ j" |# I7 V: A
  r$ ~: O5 P( ^0 J　　諾曼按了一下“上浮”。屏幕上變成了儀表板的圖象，並出現閃光的亮點。他等待着下一個指令。
! l: Y; _5 o2 ^( \" M+ Y) O
　　是呀，他思忖道，一點也不假：科學家拒絶和非理性打交道。但是，即使你拒絶和非理性的一面打交道，它還是在那兒。非理性不會因為你不去理會它，就萎縮起來。相反地，如果不加以處置，人類的非理性面就會日益強大，無所不在。
7 G1 ?3 N- ~# g9 f) l$ B6 @
# {5 Y7 r2 h1 ]3 Z1 {! e2 E/ C9 |" f　　抱怨非理性也是無濟於事的。有些科學家舉起雙手，在星期天的報紙增刊上哀嘆人類固有的毀滅心理和暴力傾向。那種做法並不是在對付非理性的一面。他們只是在正式承認，他們對非理性無能為力、甘拜下風。
$ k, j+ g, E% i7 ?& y4 M3 T3 Q
8 R" P+ G  V1 g! p) Y/ A1 R7 |　　屏幕上又起了變化：
! D) F  o% z7 A& h# T
　　深海星3號——上浮清單
6 i2 k* S: Q$ d$ G& C( A
　　1．把壓艙增壓器調到：開

　　繼續下一步程序取消
$ x7 ^, s- q  O, u& q; u
　　諾曼在控制台上撳下按鈕，開動壓載增壓器，等待屏幕出現新指令。
9 H: j" X$ J) f4 J) q
8 O, l9 U2 e) v　　那麼科學家究竟如何對待他們自己的研究呢？科學家們一致認為：科學研究不能停止。如果我們不製造炸彈，別人也會製造。然而，要不了多久，炸彈就會被一些新人所掌握，他們說，我們不使用炸彈，別人也會使用的。

　　在這種情況下，科學家們說，那些人是壞人，他們沒有理性、不負責任。科學家是無辜的。那些傢伙才是真正有問題的。
) c% U2 |1 v; V
0 B; S+ S! y; \　　然而，事實上責任感與任何人都有關，與他們所作的選擇都有密切關係。任何人都有一次選擇。

! G- l3 W- ^. ]$ Y0 k0 i4 l　　唔，諾曼思忖道，他對哈里和貝思已愛莫能助。他得拯救自己的性命。
: r7 v8 a5 b+ W. y: @; N5 `9 X
　　開啟發動機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然後是螺旋槳的顫動聲。屏幕上又閃出一行字：

/ B) S, S: a* q0 {　　深海星3號——駕駛員儀器啟動

　　他很有信心地將手擱在控制台上，心裡思忖道，我們要出發啦。他覺得潛艇在對他作出回應。
% y" `" c$ D8 v8 d6 {* z
8 G$ h6 O+ x. O. t5 K& g! v6 k　　“請大家注意。剩下17分鐘，繼續倒計時。”

　　隨着螺旋槳的轉動，座艙罩的四周揚起了泥濘的海底沉澱物，接着，小型潛艇滑出了那半圓形的蓋頂。這就像駕車一樣，諾曼思忖道。一切都很簡單。
: I( O! a- I+ p+ K( `
　　他使潛艇在水中慢慢地劃了個弧形，離開DH-7號居留艙，向DH-8號居留艙駛去。他離海底有20英呎高，因此螺旋槳碰不到沉積的淤泥。
0 v3 I, E# a8 M1 {0 r( z8 O
　　還剩下17分鐘。如果以每秒上升6.6英呎的最快速度——他毫不費勁地、飛快地心算着——便能在2分半鐘內到達海面。
7 i5 _9 q0 n: S2 [- c# Q
9 y* F3 U  f  T. ]　　時間綽綽有餘。

　　他使潛艇靠近DH-8號居留艙。艙外的探照燈射出暗淡的黃色光芒。電力準是在減弱中。他可以看到筒體所受的創傷——從損壞的A號筒體和B號筒體壁上冒出一串串氣泡；D號筒體上佈滿凹痕；E號筒體上有一個缺口，海水正嘩嘩地往裡湧。居留艙千瘡百孔，危在旦夕。

　　他幹嗎要靠得那麼近？他從舷窗朝裡窺視，隨後意識到，他希望再看到哈里和貝思——最後一次。他希望看到哈里渾身毫無知覺、毫無反應。他希望看到貝思站在舷窗旁，氣急敗壞地對他揮舞拳頭。他希望證實，他離開他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 S2 R$ d; B. i# V3 M　　然而他現在只見到居留艙內愈來愈暗淡的燈光。他感到十分失望。
/ p& ~: {) t+ \
　　“諾曼。”

　　“是我，貝思。”回答員思的叫喚使他得到安慰。他把雙手放在潛艇的控制台上，做好了上浮的一切準備。現在貝思已對他無能為力。

; d) Q# Q" H8 O　　“諾曼，你真是個狗娘養的。”

. ^- ]  n* {/ M; a' r7 X2 \$ h; _　　“你企圖殺死我嘛，貝思。”

' k% ^- h. a! n' g2 Y: U; G　　“我並不想殺死你。我沒有別的選擇，諾曼。”
, d. E% r' v- e5 i8 ^# j9 O
9 m- S4 v/ c: Z/ y! I( [　　“是呀，我沒有別的選擇。”他說這番話時，明白自己是對的。有一個人倖存總比全完蛋來得好。
3 h) ?/ j% W5 j. T
. W/ ?7 J1 [, i) D% `1 ?　　“你打算離開我們嗎？”

　　“沒錯，貝思。”
) ?; r; n* ], A/ ~: U8 y" j1 F1 V/ l1 ]
  n# h6 c9 Y& u7 M0 V1 f2 k　　他把手移到上浮速度儀上，把它撥到6.6英呎。準備上浮。
& F1 r& N% j% A
& Y) r" d6 w8 d3 H9 M6 T( f　　“你打算就這麼逃跑了嗎？”他聽出貝思的話中有一種蔑視的味道。

* p( ]( Z. _' c* ]' y　　“沒錯，貝思。”

　　“你不是一直在談論我們要在海底共生死嗎？”
6 v) M4 F2 f) z4 c
3 i9 k3 ~6 ^6 R  X0 S　　“抱歉，貝思。”

* m9 q6 @' M) E　　“你一定是很害怕，諾曼。”
+ q1 k7 I0 j( }6 V! h
　　“我根本不害怕。”確實，他感到自己正充滿信心地掌握著控制台，準備上浮。幾天來，他從來沒有這麼好的感覺。

- u0 @6 D2 I, B& ?4 _　　“諾曼，”貝思說道，“請幫我們一把。幫幫忙。”
) _' U8 b3 m5 B% p$ a( q% S" f0 `
0 J- A0 R7 }* _( |　　貝思的話深深打動了他，喚醒了他對同伴的關心之情、勝任工作的責任感以及人類善良的本性。他突然感到迷惑，力量和信心頓時減弱。然而他又立即把握住，連連搖頭。力量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對不起，這樣做已太晚了。”
5 Y' i% l; M! R3 S9 `3 _8 ~5 T) n
　　他按下“上升”的按鈕，聽到壓載艙發出巨大的爆炸聲，深海星3號左右搖晃着。居留艙從他下面滑走，他開始向離他1，000英呎的海面前進。

　　四周是漆黑一片的海水，倘若不是看到儀表板上閃爍着綠光的讀數，他根本感覺不到潛艇在運動。他開始在腦海中回顧海底發生的一切，彷彿他已經在面對海軍的調查似的。他把其餘的人留在那兒，這樣做對嗎？
% T3 [/ U7 {2 G/ \% l2 G1 y
5 K, L1 F% u* N) Y- H4 b/ Y9 i　　毫無疑問，他沒有錯。大球是外星人的產物，它使人具有表現內心活動的能力。這本來不是件壞事，只是人類的大腦有着雙重性，人類的思維過程有着雙重性。這就好像人們長着兩個腦袋瓜似的。有意識的大腦可以有意識地加以控制，不會出錯。可是無意識的大腦桀驁不馴，當它的行動表現出來時，就非常危險，具有極大的破壞性。

4 H- R4 k3 l2 {: W* b$ |　　哈里和貝思的毛病就在於他們的發展其實並不平衡。他們有意識的大腦發展過了頭，但他們卻從來不會去探索一下自己的潛意識。那就是諾曼與他們不同之處。作為一名心理學家，諾曼對自己的潛意識有一定的認識。這對他來說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那就是為什麼哈里和貝思表現出了野獸，而諾曼沒有的原因。諾曼瞭解自己的潛意識。沒有野獸在等待着他。
" }9 |- S4 e5 a- `9 L$ X! t/ v" O
- l8 F( F3 x" l" q3 }　　不，錯了。
2 D. E& V5 b( K( f0 p4 q
9 \+ N3 o5 p0 I　　他突然冒出了那種想法，那突如其來的念頭使他大吃一驚。他真的錯了嗎？他細細地推敲了一番，又一次斷定，不管怎麼說，他的決策是正確的。貝思和哈里由於自身潛意識產生的後果而身處險境，然而諾曼安然無恙。諾曼瞭解自我，而其餘的人卻都被蒙在鼓裡。
0 _$ v0 p2 D$ `( u6 l
　　由於和新的生命形式接觸而產生的恐懼，並沒有為人們所理解，這種接觸最可能導致的後果，就是絶對的恐怖。
% X0 X  x% y  t; s$ x0 u
　　報告中的結論躍上了心頭。為什麼他現在會想到這些結論呢？寫完這個報告已經有許多年了。

( R8 }2 y$ o+ h6 {- Y　　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下，人們做出愚蠢的決定。
; `) b* @: K) K# K1 b: |
　　不過諾曼並不感到害怕。他信心十足。他有一個計劃，並且正在執行，為什麼他會想到那個報告？當時他曾為此苦思冥想，細細斟酌每個句子……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腦海裡？這使他感到煩惱。
& ?' s% B; p0 S7 p0 W: e0 i
　　“請大家注意。剩下16分鐘，繼續倒計時。”
- x( b2 I$ l, t+ ~8 K
! i1 V% f: L* o: c' J; e3 Q　　諾曼掃視了一下他眼前的測量儀器。他正在迅速上浮，距離海面900英呎。不再返回。
* K* {2 A! q7 O- W  Y  N, m
2 L4 M! j* _( K. D) g/ ]0 w　　為什麼他會想到返回？
2 b' \/ P; ?- e( y" B" y
　　這一切怎麼會進入他的腦海？
$ e1 Y3 e* t0 J" C
! ]5 K4 \- G# }) H$ ]! p4 f2 u　　當他默默地穿過烏黑的海水上浮時，愈來愈感覺到內心產生了一種分裂，幾乎就像患了精神分裂症一般。他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有什麼東西，他還沒有考慮到。

: J. \, D# u& `, x0 v　　可是他會忽視什麼呢？沒有什麼被忽視的，他在內心下了斷言，因為我和哈里、貝思不一樣，我是具有意識的；我覺察得到內心發生的一切活動。
# Z  @$ T, V! a6 U; i( |: D
　　除非諾曼並不是完全相信這一點。完全覺察也許是一種哲學上的目標，然而事實上是達不到的。意識就像一塊卵石，會使潛意識的表面泛起微波。當意識擴散時，在它的外圍仍然有着更多的潛意識。潛意識總是非常寬廣，使你根本摸不着它的邊際。即使是具有人道主義的心理學家也是如此。

　　斯坦，他的老教授：“你總是會有陰暗面的。”

9 B! ^1 p$ o1 q- G! H" |+ b- c) n1 m* p　　諾曼的陰暗面是否正在起作用？他的潛意識、他自己大腦中被否定的部分，正在發生什麼情況？

6 j& H: D- h* E7 R5 F　　什麼也沒有。繼續上浮。

　　他在駕駛員座椅上很不自在地挪動身子。他是那麼渴望去海面，他是那樣確信……
5 [; B8 Z5 n  t( l: H9 |
　　我討厭貝思。我討厭哈里。我討厭為他們操心，討厭關心他們。我再也不想費神啦。這不是我的職責。我要拯救自己。我恨他們。我恨他們。
0 @. s) O/ w1 `
　　他感到震驚，為他的想法、為對他們的憤怒感到震驚。

　　我必須返回，他思忖道。

　　要是我返回，我會死去。

- o; J& Y, Q2 O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另一部分自我變得愈來愈強大。貝思說得沒錯：諾曼就是那個一味鼓吹他們得待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的人。他怎麼能在現在拋棄他們呢？他不能這樣做。這種做法和他的信仰相違背，與一切至關重要的，以及人道主義的東西相違背。

4 `! c8 j: ~& t4 Z7 L' Q9 M2 R　　他得返回。
- i' P  c! R7 U; e
' z: T' d: r) _9 a- h　　我害怕返回。

　　終於暴露出來啦，他思忖道，問題就在這兒。恐俱是那麼強烈，以至於他否認它的存在；恐懼使他把拋棄其餘的夥伴解釋成合理的行為。

! @7 g4 z% x( ~/ ^9 n) j6 f: }: Y4 w　　他按下控制器，停止上浮。當他開始下潛時，他看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
- j1 O' w& [' x" V+ \" V7 d
5 |4 Q+ a9 r+ L3 y, Q* T　　1小時30分
: H7 Q* {$ t6 T( t$ n
# g9 O$ x- @: G% K: \　　潛艇輕輕地落到海底，停靠在居留艙前。諾曼跨進潛艇的密封艙，過了一會兒，便從側面爬下，走進居留艙內。Tevac炸葯的錐體上閃爍着一排紅燈，看上去十分特別，就像過節一般。
: K' S9 q; J" y) z. z/ ~, }2 x
0 e) [% K! s5 [* N3 W9 i　　“請大家注意。還有14分鐘，繼續倒計時。”
4 a% Y; S4 n, N4 F" K7 n% Y0 B' p
) I: @4 j4 S/ O* c2 n# ~　　諾曼估計了一下他所需要的時間。1分鐘進入艙內。5分鐘，也許6分鐘的時間，讓貝思和哈里穿上工作服。再花4分鐘時間到達潛艇，讓他們登上潛艇。2至3分鐘時間用來上浮。

　　這樣時間就差不多了。
2 x9 f& Y: o. I6 a( D+ Z" S) G
　　他鑽到居留艙下，在巨大的支架下走着。
' T- Z5 q, p1 {2 m6 x6 ?
& L4 }; E! c7 h! f$ u/ Y　　“你回來了，諾曼。”貝思通過內部通信系統說道。

/ l/ d# c8 D* ^( z/ `/ I+ U" f3 y　　“是的，貝思。”

, N; Z4 v. d& L- Q2 F　　“感謝上帝。”貝思說道，隨後哭了起來。諾曼正在A號筒體的下面，從內部通信系統中聽到了她的抽泣聲。他找到了艙門蓋，轉動輪盤想把它打開。然而艙門關得緊緊的。

　　“貝思，把艙門打開。”
) I; C0 [3 c$ M+ D
　　貝思在內部通信系統中哭着。她沒有回答諾曼。

* G3 a' [+ _4 k& A: s! [　　“貝思，你能聽到我的話嗎？快把艙門打開。”
8 u# _  W$ k# ~# m
　　貝思哭得像個小孩，歇斯底里地抽泣着。“諾曼，”她說道，“請幫我忙。”

5 ?8 t8 Y+ ~7 W2 u　　“我在設法幫助你，貝思。把艙門打開。”

9 r+ K- |4 h! Z9 W6 l  [& {! t4 q　　“我辦不到。”

0 m) c  U) H7 y　　“你辦不到？這是什麼意思？”
! R( i' g: k5 Q$ w3 }- i7 I
　　“這沒有什麼用。”
2 ?4 }4 p/ o3 L, l0 Y
　　“貝思，”諾曼說道，“快，現在就……”

　　“我辦不到，諾曼。”
7 d* ^$ P$ c0 }0 k/ f$ ?. Q
　　“你當然可以辦到。把艙門打開，貝思。”

3 t! x2 m1 b  w0 p) q- }6 T" N　　“你不該再回來的，諾曼。”

　　現在沒有時間再糾纏了。“貝思，打起精神。把艙門打開。”
# c+ R. j, G. t$ y' C. x# \! i/ R, K: I
　　“不，諾曼。我不行。”

　　貝思又開始哭泣了。
  b& R) U' C, d1 m1 e
3 J- c; w% T3 M1 |　　諾曼試了所有的艙門。B號筒體關着，C號筒體關着，D號筒體關着。
8 N& V6 }) _# J4 b8 ^  ?
　　“請大家注意。還有13分鐘，繼續倒計時。”
# W9 c% o1 x/ L6 F
# l5 I% R: s6 W! {1 b7 k　　他站在E號筒體旁，上次居留艙遭攻擊時，那兒已經被水淹沒。他在簡體的外表上看到了裂縫以及鋸齒狀的缺口。那缺口夠大，他可以從那兒爬進去。然而缺口的邊緣十分鋒利，要是工作服被戳破……

　　不行，他打定了主意。這樣做太冒險。他移到E號筒體下面。那兒有艙門嗎？

　　他發現了一個艙門，便轉動輪盤，輕而易舉地就把門打開了。他往上推起圓形的蓋子，聽到它咔嚓一聲撞在筒體內的牆上。
, X4 ^2 g. p1 ]
　　“諾曼，是你嗎？”

7 L' }$ C( m" c　　他進入了E號筒體，用手和膝蓋在甲板上爬着，由於費力而氣喘吁吁。他關上艙門，又重新把它鎖上，然後停下來喘口氣。

　　“請大家注意。還有12分鐘，繼續倒計時。”

" t9 m' C" r1 g! L( P) d3 k　　老天爺啊，他思忖道，只剩下12分鐘啦？

. p: |6 ~: Z! u　　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從他面罩前飄過，把他嚇了一跳。他往後退了一步，才意識到這是一個裝玉米片的盒子。盒子碰到他時，那紙板在他手中散開，玉米片像黃色的雪撒了開來。

8 R, U* \; Z* d3 R4 O% E$ g7 Y; f　　他進了廚房。在爐子的上方，他看到了另一個艙門，是通向D號筒體的。D號筒體沒有淹水，這意味着他必須用某種方式給E號筒體加壓。

　　他抬頭望着，看到頭頂上方艙壁上有一個通向起居室的艙門，艙壁裂了一個缺口。他飛快地爬了上去。他得找到氣體，一種氧氣瓶。起居室裡漆黑一片，只有探照燈的反射光透過艙壁的裂縫射到屋裡。枕頭和床墊在水上漂着。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他迅速轉過身子，只看到烏黑的頭髮披散在一張臉上。當頭髮晃動時，他看到那張臉已殘缺不全，有一部分被削掉了，顯得畸形可怕。
) n2 A( Q" k# k& F' P
　　蒂娜。

　　諾曼渾身直打顫，把她的身子推到一邊。那屍體漂開了，繼續向上浮去。

　　“請大家注意。還有11分鐘，繼續倒計時。”
" H$ u- @6 t3 j" y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他思忖道，幾乎已沒有足夠的時間。現在他得進入居留艙了。

　　起居室裡沒有氧氣瓶。他又回身往下爬到廚房裡，把上面的艙門關了起來。他望着那爐子和烤箱，然後打開烤箱，一股氣流朝外湧出。氣體被貯存在烤箱中了。

　　可是，這不對勁，因為氣體還是在不斷地外洩。一串串的氣泡仍然從打開的烤箱內冒出來。
' F% J8 o" s5 V
　　氣泡不斷。
2 |) ]! S8 m- N8 u  n  T
1 p" ^. p9 W. d7 H　　巴恩斯是怎麼講解在高壓下進行烹調的？其中有一些非同尋常的地方，但他已記不得了。他們使用煤氣嗎？是的，但是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氧氣。那就是說——
) A$ a4 |' g: l. Z
　　他從牆上取下爐子，一邊費勁地嘟噥着。隨後他找到了。有一個又矮又粗的瓶子裝着丙烷，還有兩個很大的藍色罐子。

　　氧氣罐。
# m: s1 d; t' h1 W! J
% q/ p3 e. p: }4 A　　他擰着Y型的閥門，戴着手套的指頭顯得十分笨拙。氣體開始呼呼地往外噴着，氣泡一直衝到天花板上，又被天花板擋了回來，形成更大的氣泡。
# K* m7 M3 f' n0 [7 ~2 A
: G1 G1 s9 p6 P. ?7 n; C0 `% a: }' ?　　他又打開第二隻貯氧罐。水位迅速下降，退到他的腰部，接着又退到膝部。之後，海水不再繼續往下退。那兩個氧氣瓶準是空了，不過現在已沒什麼關係，水位夠低的了。
. K2 x9 f7 ^; t3 {% @* ^2 \9 q& c
　　“請大家注意。還有10分鐘，繼續倒計時。”

) R, [1 N7 b7 n6 H2 C' j　　諾曼打開了艙壁上通向D號筒體的鐵門，跨了過去，進入了居留艙。

　　艙內的光線十分暗淡，牆上長着一層奇特的、黏黏的綠色黴菌。
, |% A9 l9 \' t( z- z+ S# Z" h
　　哈里神志昏迷地睡在躺椅上，手上仍然插着靜脈注射管。諾曼替他拿出針頭，鮮血從針眼呼地冒了出來。他搖晃着哈里，試圖把他喚醒。
7 Y) t6 i+ G- u' v5 B9 y$ a
2 p" a" ^, w% f　　哈里的眼瞼抖動了幾下，可是除此以外他仍然毫無反應。諾曼把他扶起來，扛在一側肩膀上，拖着他穿過居留艙。
$ ?- I7 v2 _5 R3 Z: i6 N* |
7 `# g* G8 O+ h- u9 l4 J- b4 N　　內部通信系統中依然傳來貝思的哭泣聲。“諾曼，你不該回來的。”

, ?& C- z" E! j2 r+ e　　“貝思，你在哪裡？”

, A9 J7 S5 ?; }- F6 e$ N) C　　他讀着監視器上出現的字：
/ N3 a: e  u) L
2 k' _; ~- C( F; |　　引爆程序：09：32
4 r: X$ L- {3 _
　　繼續倒計時。數字似乎變化得太迅速了。

: @9 Z- N; k3 F# t: B, u, c　　“帶著哈里走吧，諾曼。你們倆快走。別管我了。”

- d/ F% Q  o& H! o+ C! r　　“告訴我你在哪兒，貝思。”

- _8 k8 d0 ~0 u8 I% l8 Y7 G! P　　諾曼在居留艙內走着，從D號筒體來到C號筒體。他找不到貝思。哈里沉甸甸地伏在他的肩上，使他穿過艙壁的門洞時十分費勁。
. k0 D; H* j9 K% R' p& W, ~
　　“這樣做沒有用，諾曼。”
8 b$ u0 z8 Z, I+ V
  r( h2 p- D! w　　“來吧，貝思……”

- X1 ~- L( o/ Q7 b* }　　“我知道我不好，諾曼。我知道我已無可救藥。”
4 q/ v+ g  k2 y& A" R
　　“貝思……”他從頭盔上的無線電裡聽到她的聲音，因此無法通過聲音來確定她的位置。可是他絶不能冒險取下頭盔。現在絶對不行。

　　“我死了活該，諾曼。”
8 M7 `+ l# y* ]7 p, }+ a! m
0 D, h- Z5 z/ J9 }" [, Q/ B1 S) b- T　　“住嘴，貝思。”

5 g2 k5 ]' _0 z% C0 O6 j　　“請大家注意。還有9分鐘，繼續倒計時。”

　　警報聲重新響起，這是一種間歇的嘟嘟聲；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那聲音變得愈來愈響，愈來愈急迫。

　　諾曼正在B號筒體內，在一大堆管道和儀器中問。這兒曾乾淨整潔、色彩繽紛，但如今一層黏黏的黴菌覆蓋所有東西的表面，有些地方還垂着條條苔蘚。B號筒體看起來就像一個熱帶森林的沼澤。
' D9 S+ d4 [$ x0 I9 Q. O" C
　　“貝思……”

　　貝思不吭聲了。她一定是在這間屋子裡，諾曼思忖道。貝思最喜歡停留在B號筒體內，控制着整個居留艙。諾曼把哈里放在艙板上，靠在一面牆上。但是牆很滑，哈里滑了下來，頭撞在艙板上。他咳了幾聲，睜開了眼睛。

　　“老天爺，諾曼嗎？”
1 ]; ~/ n- _9 ]) f: z7 _
　　諾曼舉起一雙手來，示意哈里別做聲。

; ^1 P0 m9 A, H2 @　　“貝思？”諾曼喊道。
! t" K  ?: `! m2 k$ N$ K
" `: E% B1 {* B　　沒有任何回答。諾曼在滑膩的管道間移動。

7 }# `3 J9 e% }. [- y　　“貝思？”

　　“別管我，諾曼。”
$ O4 [. V- I9 j8 A9 ], g: |
' h/ M& Z# i8 v1 B3 B　　“我不能那樣做，貝思。我要把你也帶走。”
4 `+ a% j- Y' V1 S' k
7 E$ t* N8 |. M' [3 [9 C　　“不行。我就待在這兒，諾曼。”

) `9 }% w* K% J8 A  I6 \　　“貝思，”他說道，“我們沒有時間再爭辯了。”

　　“我要留下，諾曼。我活該留在這兒。”
% i: D  W4 i8 z. _5 x
* H6 ]+ i5 z; a2 I  z' V7 E　　諾曼看到了她。貝思正在後面，擠在管道中間縮成一團，像小孩子般哭泣着。她手裡拿着一支頂端裝有炸葯的魚槍，滿臉淚水地望着諾曼。

　　“噢，諾曼，”她說道，“你剛才差點就要離開我們了……”
- }7 P0 L; z  Z9 }7 E' w
+ M# b7 K/ `/ s% Q9 f" K7 E8 t% y3 |　　“我很抱歉。我錯了。”

　　諾曼伸出兩隻手，向她走去。貝思把魚槍猛地掉過頭來。“不，你是對的。我要你現在就離開。”

% \! ]3 g- w0 U  o' q) g　　在貝思的頭部上方，諾曼看到了一架閃着螢光的監視器，上面的數字不停地往後退着：08：27……08：26……

　　諾曼心裡思忖道，我能改變它。我要停止倒計時。
  O5 l) l* _9 r# ~! q
5 z4 ]) Y0 P8 N3 z　　數字仍在倒計時。

　　“你鬥不過我的，諾曼。”貝思蜷縮在角落裡說道。她的雙眼由於極度的興奮而亮了起來。

　　“我可以看得出來。”

( j7 Z3 j. E2 _. \　　“沒多少時間啦，諾曼。我要你離開。”
) h7 R1 e- @, R- b0 P3 f- r/ B
　　貝思握著槍，槍頭對著諾曼。諾曼突然感到自己的舉動十分愚蠢可笑，他居然回來搶救一個不願被拯救的人。現在他又能做什麼呢？貝思藏在管道中，他既不能接近她，也不能幫助她。他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這兒，更不要說還帶著哈里呢……

( g; u. G* d7 f9 e; s! a: p1 P0 ^8 |2 H　　哈里，他突然想到，哈里在哪兒？

　　我希望哈里能幫助我。
3 C- v0 s. b; r2 o8 D  w
  m. L; y4 i/ e9 u, ?+ z) Y　　可是他懷疑是否還有時間；數字仍在向後推移，只剩下不到8分鐘的時間了，現在……
# a6 i4 ]+ @% N4 _- L
: p3 }5 ?- P( a* M' Q8 c　　“我是為你而回來的，貝思。”
+ g. _* @8 Q4 h2 c7 h; [
　　“走吧，”貝思回答道，“請你走，諾曼。”

* C2 F2 l0 l( K: q# Q5 b& ]% `　　“可是，貝思——”

　　“——不，諾曼。我是當真的！走！你幹嗎不走？”接着，她開始露出懷疑的神色；她開始環顧四周；就在這時候，哈里站到了她的身後，揮動那把大鉗子，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一個沉悶的敲擊聲，貝思倒了下來。

　　“我把她砸死了嗎？”哈里問道。
+ K* v' |- ?3 f9 I! j9 u  ^
　　接着那渾厚的男子聲音又響起：“請大家注意。還有8分鐘，繼續倒計時。”
4 {$ n$ ~  e! s3 ^. u& J5 p" X
- T7 y+ T4 V" N- }! D0 o! o　　數字在後退，諾曼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鐘上。停止。停止倒計時。
. o& ~- d4 a6 v' b8 z
, ^4 g4 K9 t" {  h　　可是當他看鐘時，數字仍倒數着。警報在響着。是不是警報使他不能集中注意力？他又試了一次。

　　現在就停。現在將停止倒數計時。已經停止倒數計時。
5 P+ O# _& c" V7 ^% B; K" E
2 s) _. y' l2 [1 V0 @& B# @" O& @　　“別試啦，”哈里說道，“不會有用的。”
* N, v; @( T3 ?$ P
4 `. r3 c1 f) Z0 P7 k3 [  k　　“可是應該會發揮作用的。”諾曼說道。
9 X7 L" t- ]6 u9 E
　　“不，”哈里說道，“因為她並沒有完全失去知覺。”
4 W/ d3 z' V5 G+ Y
　　貝思在他們面前的地板上呻吟着。她的雙腿在動彈。

9 D/ i& F+ _; R: }, o( K　　“她依然能在某種程度上控制，”諾曼說道，“她十分強壯。”
0 x5 q9 H9 ]( `4 k0 a2 o
　　“我們能給她打針嗎？”

　　諾曼搖搖頭，沒有時間去拿注射器了。再說，倘若給她打針，又發揮不了作用，那就是白白浪費時間——
' N! }" b- F* |6 i$ q3 N. P: V
　　“再給她來一下好嗎？”哈里問道，“再重些？把她殺了？”
' ]* J- y+ E! S8 l4 C2 W' Q
　　“不行。”諾曼說道。

( l$ F$ A0 v1 z2 ?! \/ X　　“殺了她是唯一的出路——”

　　“——不行。”諾曼答道，心裡在思忖，我們當時也有機會的，哈里，但我們並沒把你殺掉。
! Z; e; g* d# n- c+ _
　　“如果你不殺掉她，你也沒辦法解決這個計時器，”哈里說道，“那麼我們最好趕快離開這塊地方。”

/ Z9 O$ D; t% {8 m. n6 ~7 d" T　　他們跑向密封艙。
% t- y1 t: M0 p) M  _
　　“還剩多少時間？”哈里問道。他們在A號筒體的密封艙內，試圖給貝思穿上工作服。貝思在呻吟，她的後腦勺沾滿了血。她不時地掙扎，很難給她穿衣服。
% t) u7 s( P. ]) d. `
7 W# _& ^" R! a% @4 B　　“老天爺，貝思——還有多少時間，諾曼？”

　　“7分半鐘，也許還不到。”
3 `/ e9 W' ]* ^, Z4 Q
　　她的兩條腿套進了工作褲；他們迅速地把她的手臂也塞進了衣服，然後拉上胸前的拉鏈。他們為她打開送氣閥。諾曼又幫哈里穿上衣服。

$ T7 w( h- S; p: i: z6 K: u! A: s  ~　　“請大家注意。還有7分鐘，繼續倒計時。”

4 L1 K) ?( a1 I) w! l4 S4 W　　哈里問道：“你認為要多久才能到達海面？”
$ z2 T) p+ N/ `- l* o4 A) g0 o
! J$ O( X! v# ~# {　　“我們進入潛艇後，再要2分半鐘。”諾曼回答說。

　　“好極了。”哈里說道。
' L6 T9 z: L; g. U5 m0 Y5 p/ ~& s4 n
　　諾曼啪的一下扣上哈里的頭盔。“我們走吧。”

: I( w3 _! z8 w, b' F　　哈里跳入水中，諾曼放下了貝思那沒有知覺的軀體。她身上背着氧氣瓶和壓載物，顯得十分沉重。

2 v' q$ ^3 x4 k1 X. f. C2 {! D8 A　　“來吧，諾曼！”
  l. _+ D4 h2 E% f1 Q6 y% w
* r$ ?3 C# a8 D/ y% a' Q9 B1 J　　諾曼跳進了水中。
9 {- K# W  s; D- ]9 H
　　來到潛艇旁，諾曼往上向艙門入口處爬去。沒有繩子拴住的潛艇被他一碰，便不停地搖晃起來。哈里站在海底，使勁地把貝思往上推，試圖推給諾曼，然而貝思老是從腰部彎下身子。諾曼伸出手來抓她，結果從潛艇上掉下來，滑到了海底。
1 a0 Z9 [' m. N
; y2 V; g4 k" B3 T  z/ ^! H1 A　　“請大家注意。還有6分鐘，繼續倒計時。”
2 |' |9 P+ Z# J/ f
1 M  B, R5 Z. M0 p6 A0 ~　　“把握時間，諾曼！只有6分鐘啦！”
6 W/ [9 t2 h1 f0 Y1 f
. }, {8 O" Q+ {　　“我聽到了，見鬼。”
& j0 N4 a8 X0 M
" a, A$ [. }" s3 z# `2 z　　諾曼站起來，又往潛艇上爬着，可是他的工作服上全是污泥，手套也滑膩膩的。哈里在那兒數着：5分29秒……5分28秒……5分27秒……諾曼抓住貝思的手臂，可是她又滑走了。

4 [  L4 T6 O2 s　　“見鬼，諾曼！抓住她！”
$ q3 P7 l) O1 j# k. ?$ Y
. B) R3 ]& X5 \8 w0 t　　“我在抓呢！”
% m( m- ?* Q6 Z" q
　　“這裡。她又在這裡了。”

　　“請大家注意。還有5分鐘，繼續倒計時。”

　　現在警報器的聲音已變成尖聲呼叫，並且持續發出嘟嘟聲。他們得高聲吼叫，才能使對方聽到。
3 o! m/ Y/ x9 R! s  S
　　“哈里，把她遞給我——”

　　“好，這兒，接住她——”

　　“沒接住——”

! H7 t3 A$ C; e4 P0 e& }0 F　　“這兒——”
6 W" |$ t; }* \4 l1 ?$ g1 j1 y0 S
$ C9 y7 f9 H$ h4 S8 c: c$ N　　諾曼終於抓住了貝思頭盔後的軟管。他不知道這根軟管會不會被拉掉，但他不得不冒險試一下。他抓緊軟管，把貝思往上拖。最後她總算仰面躺在潛艇的頂部。然後他又把她緩緩地放入艙門內。
" i! c( L( n9 X& E
* Q/ B; }( N) y! |. h* z　　“4分29秒……4分28秒……”
" p. F+ w, x$ z# `  _) R' I4 b
　　諾曼很難保持身體的平衡。他把貝思的一條腿放入了艙內，而另一條腿彎着，頂住了艙門的蓋於。他無法使她下去。每次他要放直她的腿，整個潛艇便傾斜起來，使他再次失去平衡。
- e! Z2 u+ m; J9 B( d$ e9 `" {+ J
# B% b: k; d- [4 @( Q　　“4分16秒……4分15秒……”
9 R# H/ S3 {' B, M; s
　　“請你別數啦，幹些實在的事吧！”
0 |. G. M: e- R7 d
　　哈里把身子靠向潛艇的一側，用他的重量來減弱艇身的晃動。諾曼俯向前去，把貝思的腿壓直。她終於滑入艙內，隨後諾曼也爬進去。這是個只容得下一人的密封艙，然而貝思神志昏迷，沒法操縱。
* I" e% V5 X- l  i  q$ E6 _
* d; o* l8 X' h! W　　諾曼得替她幹這些活兒。
, H+ l' p' N! P# F0 Y
　　“請大家注意。還剩4分鐘，繼續倒計時。”

' v, y$ s* s  ^$ @8 S0 ?" r　　諾曼被卡在密封艙內，他的身體緊挨着貝思，胸部貼著胸部，頭盔碰着頭盔。他費勁地把頭頂上的艙門拉下來關上，用強大的壓縮空氣把海水排出。現在，貝思的身體由於沒有海水的支撐，重重地癱在他身上。

　　諾曼的手繞過她的身子去抓內艙艙門的把手。貝思的身體擋住了他的去路。他試圖扭過她的身子，把她推到一邊。在這有限的空間，他實在無法找到任何支撐點。貝思就像一具死屍。他想把她的身體轉個圈兒，以便能走到內艙的艙門前。

　　整個潛艇開始擺動起來——哈里從一側爬了上來。
- u) H8 k, d. \( C" J/ c: e
4 F& x5 v- S3 v$ S1 Y# G! ?( L& v　　“你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 F9 g6 s; ?1 b, e3 R( i. _4 G% ]　　“哈里，請你閉嘴吧！”
' C$ v/ w7 n8 G
5 p1 p" ^" s9 H1 q! U　　“唔，是什麼原因耽誤時間？”
5 m; C9 p- ^8 y  O% v% v0 Y4 E1 a; }' M
9 e) o; |8 G- Y2 ?　　諾曼的手握住了內艙艙門的把手。他打開了鎖，但沒有打開艙門：門是朝裡開的。貝思擋住了艙蓋，他無法把門打開。裡面太擁擠了；她的身子使他無法打開門。
6 D$ T( y# g5 k! @  D4 q6 G8 a9 W8 `
; j) \& U1 ?, q4 U, t/ v　　“哈里，我們遇到麻煩了。”

5 y' M7 F& T+ t4 w$ Q　　“老天爺……還剩下3分30秒。”

　　諾曼開始渾身冒汗，現在真的陷入困境了。
, G' v+ \( }' P# S
　　“哈里，我得先把她弄出來給你，獨自一人進去。”
+ u- l, O) n- |6 B- ]
) v+ q% F6 e, j& R　　“老天爺，諾曼……”

1 l# i: H, o+ \2 T　　諾曼讓密封艙進了水，再次打開上面的艙門。潛艇頂上的哈里左右搖晃，站不穩。他抓住貝思頭盔上的軟管，把她拖了上去。

　　諾曼把手往上伸回去，想關住艙門。
1 m, N& q& C' L9 N: B2 ]
( W7 |* D2 S. m- g4 s- H　　“哈里，你能把她的腳移開嗎？”

　　“我在設法保持平衡呢。”

　　“難道你看不見她的腳礙事——”諾曼心急地把貝思的腳推到一邊。艙蓋啪的一聲關上了。一陣氣流呼呼地從他身旁吹過，艙內在加壓。

) i. a% E# Z+ h/ r/ H- f　　“請大家注意。還有2分鐘，繼續倒計時。”
. Y* ^" s1 I# k( X* V7 N
　　諾曼已經來到潛艇內。儀表閃動着綠光。
: V  l& M  ^7 m  _, c3 Z, Q
  j6 m7 |" m. Q1 P" |+ I8 n　　他打開內艙艙門。
" {1 f. C! k8 A2 c; W
　　“諾曼？”
& X% I8 y* b: e+ o! ~9 E/ w5 w
  `3 }+ D+ S# U　　“想辦法讓她下來，”諾曼說道，“動作愈快愈好。”

　　然而他內心在思忖，他們的情況糟透了：把貝思弄進艙內至少要花30秒鐘；哈里進艙還要30多秒鐘。總共1分鐘——

, B0 p% U7 a0 @% r* a9 V　　“她進來了。加壓。”

　　諾曼跳起來去加壓，排出海水。

0 m8 r- g& T' X. t. j) x( Y　　“你怎麼能那麼快就讓她進來的，哈里？”

$ _5 T* g# \5 |0 P% Z　　“最原始的方法，”哈里答道，“讓人們通過狹窄的空問。”諾曼還沒來得及問他是什麼意思時，便已打開艙蓋，看見了貝思的頭部先被塞進了密封艙。諾曼抓住她的肩膀，讓她落到潛艇的地板上，然後啪的關上艙門。不一會兒，當哈里也在密封艙裡減壓時，他聽到了呼呼的風聲。

　　潛艇的艙門響了一聲。哈里進來了。

0 _+ `3 U. {5 V) q& i　　“老天爺，還剩1分鐘40秒，”哈里說道，“你知道如何操縱這玩意兒吧？”
$ a: w0 Z8 W7 p" {5 y
　　“知道。”
- L$ ?% T. }4 I' V& c
　　諾曼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放在控制板上。
" T5 E6 U" E+ ]/ ?. s
' i+ E) q! S2 r' `( ^& O　　他們聽到了螺旋槳發出嘎嘎的聲響，感覺到一陣陣的轟鳴。潛艇猛地傾斜，離開了海底。

9 i* _0 G3 @; Q9 G/ Y& m& h　　“1分30秒。你說到海面要多久？”

$ [% [7 o; u/ o　　“2分30秒。”諾曼回答道，一邊加快了上浮的速度。他把速度調整到超過每秒鐘6.6英呎，指針一直指向了儀表的另一頭。

% Z1 B) \6 }/ A/ C; S  d/ U　　當壓載艙噴氣時，他們聽到了空氣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艇首猛地翹起，開始飛快地升起。

; S3 F+ p+ @( d' S7 z& G" n; D　　“它的上浮速度和儀表上指示的一樣嗎？”

+ d! ^% e7 [5 [# J4 ?. S' Q　　“是的。”
6 p/ j9 J9 d0 T$ @6 x) n4 H# c
　　“老天爺。”
( V6 b. u9 Z$ t
　　“別緊張，哈里。”
( e: Q- E3 N# @: J- U
　　他們回頭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亮着燈的居留艙，隨後可以看到安放在太空船那兒的一長排炸葯。他們繼續上升，經過了太空船高高翹起的翼翅，然後把它拋在後面。現在只能見到一片漆黑的海水了。

# G: }7 A( c2 h/ |, |' l( ^) E　　“1分20秒。”
. y! R+ k8 L+ n. {7 L
0 ^+ L* `  h; w( L　　“900英呎。”諾曼說道。他們幾乎感覺不到潛艇的上浮速度，只有儀表上變化的讀數告訴他們，他們正在運動。

　　“還不夠快，”哈里說道，“下面有很多炸葯呢。”

　　速度已夠快了，諾曼在心中反駁着哈里的話。

　　“衝擊波會把我們擠得像沙丁魚似的。”哈里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2 t+ @. h  b2 R5 z  {% a
/ J4 n, G' t3 i; R- h+ C　　衝擊波傷害不了我們。
* k% q, |) Y) N8 i+ Z' k* t
　　800英呎。
& D8 ?* ]; T; n7 z8 h! ~
　　“40秒，”哈里說道，“我們怎麼也成功不了。”

　　“我們會成功。”

　　他們在急速上浮，已經到了700英呎的深度。四周的海水呈現出淺藍色：陽光已透了進來。

　　“30秒，”哈里說道，“我們到了哪裡？29秒……28秒……”

　　“620英呎，”諾曼說道，“610英呎。”

　　他們從潛艇的側面朝下面望去。他們幾乎分辨不出居留艙來，它已變成在他們下方，遠離他們的幾個暗淡的光點。
6 }6 @% n. u( x3 I6 |) l# r
; W% X7 Y1 z9 Y6 M2 |8 k8 c　　貝思在咳嗽。“太遲了，”哈里說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無論如何也成功不了的。”
5 m0 h, ?) O0 l% d( F. D
2 _& {5 a) D5 M. E) C* X　　“不，我們會成功的。”諾曼說道。

　　“10秒，”哈里數道，“9秒……8秒……做好準備！”
+ z$ ^$ b- q6 \# v4 W6 l
2 @9 n; r6 ?0 A: T+ \5 q　　諾曼把貝思一把拉到胸前。爆炸使潛艇劇烈搖晃，像一件玩具似的旋轉起來，一下子使它倒立，一下子又使它複位。巨大的波浪把它拋起。

　　“我的媽呀！”哈里大聲叫道。但他們還在上浮，一切正常。“我們成功了！”

　　“200英呎。”諾曼說道。艇外的海水已變成淡藍色。他撳下按鈕，放慢了上浮速度。他們上升得十分迅速。
" L  ~1 A# `! |! s5 N
　　哈里高聲尖叫，捶打着諾曼的背部。“我們成功了！見他媽的鬼。你這個狗娘養的，我們成功了！我們得救了！我從來也沒想到我們會成功的！我們得救了！”
& W/ |7 ^- ^/ ?' x" T
　　諾曼被淚水遮住了雙眼，看不清控制台上的儀表。

　　接着，當他們來到海面時，他們見到了一平如鏡的大海、藍天和浮雲；當燦爛的陽光射進水泡形的頂篷時，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你見到了嗎？”哈里叫道。他在諾曼身邊叫着，“你見到了嗎？這是個陽光普照的大好日子！”
  
1 `0 J! y4 [& o" h0 w9 y, B. {  
& E. r8 Z/ F5 C8 Q

1月23

正文 四（6）

　　0時0分
: b" a6 d$ M% Q7 _3 |
　　諾曼醒來時，只見一束明亮的光線穿過單扇的舷窗，照在減壓艙角落的化學處理盥洗室。他躺在自己的舖位上，朝艙內的四處瞧著：這是個50英呎長的圓筒，水平安置着，裡面有幾張床鋪，中央是一張金屬桌子和幾把椅子；艙內還隔出一小間作盥洗室用。哈里就在他的上鋪，正呼呼大睡。艙的另一頭，貝思也沉浸在夢鄉，一隻手臂擱在臉上。他隱約地聽到遠處有男人在大喊大叫。
" c: B, w. ?) H; b. l
2 Z  N. `% V" q4 X+ \$ V$ o　　諾曼打了個哈欠，然後從鋪上跳下。他感到腰酸背疼，不過除此之外，一切良好。他走到有陽光照射的舷窗前，朝外望去，對著太平洋上的太陽眯起了眼睛。
# N6 c6 C7 @: f) M
　　他看到了約翰·霍斯號考察艦的後甲板：白色的小型直升機機場、一捆捆沉重的電纜、一個潛水機器人的管狀輪廓。一夥海軍人員正在船側，往海裡放下另一個機器人，嘴裡又是高喊，又是咒罵，還不停地揮動着雙手。透過減壓艙厚實的鋼板艙壁，諾曼仍然依稀地聽到他們的聲音。

9 ^& K: b; H9 M" [9 X　　離減壓艙不遠的地方，一個身強力壯的水兵推着一輛裝着一隻綠色罐子的車，上面寫着“氧氣”二字，甲板上另外還放著十幾隻罐子。那個監視減壓艙的三人醫療小組正在那兒打牌。
' g6 j5 ^0 X2 K& B. y
6 l" ]4 |% U9 a3 q( u3 F　　諾曼透過厚約寸許的舷窗玻璃看著窗外，感到自己彷彿在窺視一個幾乎與他毫無關係的小型世界，一個小型動物飼養箱，裡面群居着有趣的外來物種。這個新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就像他身在居留艙內觀察漆黑的海底世界時所產生的感覺一樣。

- Z% Z7 v) U1 g" ~3 T. R　　他看看那幾個醫護人員在木箱上啪啪地甩着紙牌，看著他們打牌時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模樣。他們始終沒有朝他這邊望一眼，也始終沒有對減壓艙望一眼。諾曼絲毫不理解這些人的心理。他們是否應該密切注視減壓的過程？在諾曼看來，他們年紀輕輕、毫無經驗。然而，他們的注意力全在玩牌上，對身旁的大型金屬艙無動於衷，對艙內的三名倖存者麻木不仁——對這個使命的重大意義不聞不問，對倖存者帶回的消息不理不睬。這些興高采烈的海軍牌迷似乎對諾曼的使命毫不在意。不過，他們或許什麼也不知道。

8 e( S  M: t/ N+ D* }% j　　諾曼在艙內回過身來，在桌旁坐下。他的膝蓋陣陣抽痛，繃帶四周的皮膚腫了起來。從潛艇轉移到減壓艙時，海軍的醫生給他做了治療。他們待在加壓的潛水鐘內，離開了深海星3號小型潛艇，又從那兒來到考察艦甲板上的大艙內——海軍把它叫做SDC，也就是海面減壓艙。他們要在這兒停留4天。諾曼不能肯定他已在這兒待了多久。他們當時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牆上又沒有鐘。他的手表表面已被砸得稀巴爛，不過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被砸壞的了。
! d5 G9 ~& ^) O; K7 G6 G
! N- Z3 ?% A' r& a; ~　　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人在桌面刻下了“美國海軍是大騙子”的字樣。諾曼用手指摸着這些刀痕，想起了銀色大球表面的溝槽。可是他、哈里以及貝思現在都在海軍的手中。
7 Q! g* l2 h+ C3 N* ~1 u
　　於是他思忖道：我們將對他們說些什麼？

& ^/ L, l( Y1 A8 {6 @# ~0 Z　　“我們將對他們說些什麼？”貝思問道。
- Z9 H8 b  r9 @  \
3 t) [! y4 r# x! Z" G, W1 M* `　　這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貝思和哈里也都醒來，如今他們一起坐在那張刻着字的金屬桌子旁，沒有人試圖和艙外的監護小組說話。他們彷彿達成一種默契，諾曼思忖道，想單獨在艙內多待一會兒。
+ d" U$ ^0 E- t: M1 `+ r
! Y: P2 s2 ~1 w( W" I+ j/ [$ V0 k1 S　　“我認為，我們得把所有情況和盤托出。”哈里說道。

, m( b: g4 b; \9 u/ G0 x' K　　“我覺得我們不該告訴他們。”諾曼的意見令人信服。他的話語堅定有力，連他本人都感到驚訝。
: Z+ Z/ t# E$ f# U7 J
! w+ u$ v4 c( O- ?9 w　　“我同意諾曼的意見，”貝思說道，“我不能肯定現實世界是否已做好接受那個大球的準備。我本人是沒有這個準備的。”

! L, O' q- }" @% }　　她侷促不安地看了諾曼一眼。諾曼把一隻手按在她的肩上。
3 o- ], `; b, j$ k: J, H
: W: `0 b! G5 T/ o& T! J" u　　“那很好，”哈里說道，“不過，讓我們從海軍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吧。海軍展開了一個聲勢浩大、耗資上億的行動：6個人送了命，兩座居留艙被毀。他們一定會希望得到答案——他們會一個勁兒地詢問，直至得到答案為止。”

$ _6 {, j3 I2 q7 {7 l1 U$ D　　“我們可以拒絶談話。”貝思說道。
  s+ u* W# V8 y  ^$ q, h* d, L+ f
　　“那也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哈里說道，“請記住，海軍掌握著所有的帶子。”

　　“沒錯，那些帶子。”諾曼說道。他本來忘掉了那些他們送往潛艇的錄影帶。幾十盤帶子，把他們在居留艙內發生的一切都作了記錄。記錄了那條巨魷、那些人員的死亡，還有大球。一切都作了記錄。
3 v; S, q( k- n; M- n8 I- {
　　“我們本該毀了那些錄影帶的。”貝思說道。
8 N8 ^; M) o0 |, w
　　“也許我們確實該這樣做。可是現在為時已晚，我們無法阻止海軍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0 J4 W* `& x2 u
1 y& S# X. c6 Y2 a/ O　　諾曼嘆了口氣。哈里說得沒錯，事到如今，已無法掩蓋所發生的一切了，也無法不讓海軍瞭解有關大球的所有情況，以及它所顯示的威力。那種威力將表現為一種終極武器：只要想像發生了什麼，就能克敵制勝的能力。這種武器叫人恐懼萬分，然而他們卻對此無能為力。除非——

1 L6 R0 e% P# t! ]! R9 r, D　　“我想，我們可以不讓他們瞭解真相。”諾曼說道。
7 B5 ^9 f. r; S5 l9 ?1 B4 M
　　“怎麼辦？”哈里問道。

2 y6 O5 J$ S9 s# l　　“我們仍然具有這種力量，不是嗎？”
4 M- _, X- L; ?8 J
　　“我想是的。”

: ~. {- `9 Z% l/ E6 H& V　　“那種力量，”諾曼說道，“只要你想一下，就能使任何事情發生。”
( D8 w4 ~& O& |# Z( K
* S& w: j: G1 W. t% u2 l/ w　　“是的……”
% o5 b. Q2 L3 A# d/ k8 o/ \4 N
　　“那麼我們就能不讓海軍知道事情真相。我們可以做出決定，把這一切都忘掉。”

　　哈里皺起了雙眉。“這是個有趣的問題：我們是否具有忘卻這種力量的力量。”

　　“我認為我們應當忘掉它，”貝思說道，“大球太危險了。”

　　他們都不再吭聲，默默地思忖着忘卻大球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麼。因為忘卻大球不僅將使海軍無法掌握大球的情況——也將消除人們對大球的任何瞭解，包括他們自己對大球的瞭解。使它從人類意識中消失，彷彿它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把它永遠從人類的知覺中清除掉。

　　“重大的步驟，”哈里說道，“在我們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就這樣把它遺忘……”

7 o4 o: y& j$ u; z　　“正因為我們經歷了這一切，哈里，”貝思說道，“讓我們面對這個現實——我們沒有好好地掌握住自己。”諾曼注意到，貝思現在說話時已經沒有怨天尤人的情緒，原先那種咄咄逼人的模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 ]6 d; ~- k; }% u, {3 b- i
, @! \4 w1 k; L: o/ E8 s# B! F　　“我害怕這是真的，”諾曼說道，“這個大球的建造，就是為了考驗任何可能發現它的生靈，而我們恰好沒能通過這場考驗。”

　　“你認為這就是建造大球的目的嗎？”哈里反問道。“我不這樣認為。”
7 b$ U5 B  g3 C1 E, X. B: Z8 G
　　“那麼你說是什麼目的？”諾曼問道。
9 a" v0 F& j$ x% N8 j
　　“唔，”哈里說道，“我們可以抱持這樣的觀點：假設你是一個漂浮在空中，具有智能的細菌。你碰上了一顆由我們發射，圍繞地球運轉的通信衛星。你會想：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外太空物體，讓我們來作一番探索。假設你把它打開，爬到了裡面，你會發現那裡十分有趣，有許多大型的東西需要你去苦苦思索。然而，你也許最終爬進了一個燃料艙內，裡面的氫便把你殺死了。那麼你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外太空裝置顯然是用來考驗智能細菌的智能，要是我們走錯一步，就會把我們殺死。”
9 k  g2 y/ {6 Y8 P
+ I- l; a1 A, S# m4 `3 O　　“那麼，從一個瀕死的細菌來看，這個結論也許是正確的，然而從衛星製造者的角度來看，就不是這樣了。以我們的觀點來看，通信衛星與具有智能的細菌毫不相干。我們甚至不知道，宇宙中存在具有智能的細菌。我們只是設法建立通訊聯繫，製造一個我們認為十分尋常的設備，來達到這個目的。”
$ K$ _( O# q5 P% P2 u/ A+ V. ]3 s# _
- }4 n$ S- R* R" r$ o　　“你是說，大球或許只是一條訊息，一個勝利紀念品，或是一個圈套？”

9 D; ~  \2 K& o- |5 m1 u　　“沒錯，”哈里繼續說道，“我們認為大球是在探索其他生命形式或是考驗其他生物，但是它也許與我們想像的那些活動毫無關係。大球在我們身上造成了如此深刻的變化，但這也許是個偶然現象。”
# B8 P7 a! ]/ i
( D; h2 j2 W1 F8 L' [" _( @" Y2 ]　　“那麼，為什麼有人要建造這樣的機器呢？”諾曼問道。
5 F: i& ^8 @4 r
2 Y; Q0 f& Z/ w; W　　“具有智能的細菌對通信衛星也會提出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有人會建造這樣的東西？”
" P  y3 m8 |! ?  j" @
& c" I2 Z% i8 s4 ]) B* Q8 r　　“就此而言，”貝思說道，“大球也許並不是一台機器，而是一種生命形式。它也許具有生命。”
! S7 S- x! w3 `" w, ^& s
　　“有可能。”哈里點頭說道。
- p( ?0 e4 o+ G+ {5 l5 e
　　貝思接著說：“那麼，倘若大球具有生命，我們是否有責任使它繼續保持生命？”
5 v8 `$ I6 Y7 r+ {4 `
　　“我們不知道它是否具有生命。”

　　諾曼向後靠在椅子上。“這些想法都很有趣，”他說道，“但是當我們開始認真探討時，我們確實對大球沒有任何瞭解。事實上，我們甚至不應當稱它為‘這個大球’。我們也許應當僅僅稱呼它為‘大球’。我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是否具有生命，甚至不知道它是怎麼來到太空船內的。除了我們的想像外，我們對它一無所知——而我們所想像的一切與其說是大球的情況，還不如說是我們自己的情況。”
) G( P" n* l+ Q# a$ a0 s+ k* D1 l
　　“對。”哈里說道。

　　“因為這確實是我們的一面鏡子。”諾曼說道。

% @% m5 r9 p9 q　　“說到這裡，還有一種可能性，”哈里說道，“也許這根本不是天外來客。也許這是人造的。”

" c+ I8 B) {* |8 l! b# _+ k　　哈里的設想使諾曼大吃一驚。哈里對此做瞭解釋。

　　“請思考一下，”哈里說道，“一艘未來的太空船穿過黑洞，到了另一個宇宙，或是我們這個宇宙的另一個部分。我們無法想像這會發生什麼情況。不過，假設出現了重大的時間扭曲。假設那艘太空船帶著一組人類乘員於2034年離開地球，在途中飛行了數千年。難道這組人類乘員在這段期間不可能把它發明出來嗎？”
( g9 n+ I2 R; c" O* j0 H
　　“我認為不太可能。”貝思說道。
8 `& h! u9 O( M+ _8 G& C
  d' f% F: o8 j7 I　　“唔，讓我們來思考一下，貝思。”哈里溫柔地說道。諾曼注意到哈里不再像原先那樣傲慢自大。他們都在想著同一件事，諾曼思忖道，而且他們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共同合作着。在海底的整個期間，他們吵吵嚷嚷，意見不一，然而現在他們卻步調一致，氣氛和諧。一個團體。
, o- [: F0 {* j
　　“對於未來有一個實際問題，”哈里繼續說道，“而我們並不予以承認。我們認為自己對未來的瞭解深度總是超過我們實際能做到的。達文西在500年前就試圖製造直升機啦；凡爾納①在100年前就預見潛艦啦。藉着這些例子，我們常常認為，可以用某種方式來預見未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因為無論是達文西，還是凡爾納，永遠都想像不出像電腦這樣的東西。電腦這個概念本身包含如此多的知識，在他們所處的年代裡，是絶對不可能理解的。這種訊息，請聽我說，後來不知是從哪兒產生的。”
2 o( I  B# J$ B3 Q
1 \8 d" u0 r# R" N* ]6 m　　①JulesVerne，1828～1905，法國作家，現代科幻小說重要的奠基人，着有《海底兩萬里》、《環遊世界80天》等書，在《神秘島》一書中，曾預見許多項如潛艦、電視、太空旅行等科學器械之發展。
7 N; c8 d8 \8 Q9 E
  Y. \4 L# m# k+ H8 y0 n　　“而我們現在坐在這兒，腦袋瓜並不比他們聰明。我們本來不可能想到有人會把太空船送進黑洞——幾年前我們才開始猜測有黑洞存在——當然也無法預料人們在幾千年後會完成什麼樣的壯舉。”

: ~! D) ?4 E7 t* A( K- u& h　　“這是假設大球是由人類製造的。”

　　“是的，是這樣的假設。”

* T# |8 G- U+ ]: R2 F8 P　　“那麼如果不是呢？如果這確實是來自外星人文明的大球呢？我們抹去了人類對外星人文明的瞭解，這樣做說得過去嗎？”

　　“我不知道，”哈里搖搖頭說道，“要是我們決定忘卻這個大球的話……”
& \4 g( H% l( d2 {1 G4 K+ j
( y/ D9 A8 d* Q$ Z: B6 z9 a$ E　　“那麼記憶就消失了。”諾曼說道。

/ f6 w, w4 H3 x! A1 ~　　貝思直愣愣地望着桌子。“要是有人能讓我們請教就好了。”貝思最後說道。
6 n8 e* b+ ^& F  G' w/ N. ~8 a
, j  N1 K& D/ Y( S, B3 C　　“沒人可請教嘛。”諾曼說道。

　　“可是我們是否真能把它忘掉？這有效嗎？”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 a9 L+ f" b4 \; P# N　　“能，”哈里說道，“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我們已經有了證據，證明我們能把它忘掉，那個證據解決了我一開始探索太空船時就感到困惑的邏輯問題。因為那艘船上沒有某個十分重要的情況。”

　　“是嗎？是什麼？”

+ h0 Y: u; S6 j8 E( u# N2 r( k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太空船的建造者知道穿越黑洞是可能的。”

! u1 W) f; H0 B' t3 H5 H　　“我不明白你的話。”諾曼說道。

　　“唔，”哈里回答道，“我們三位已見到了這艘曾穿越黑洞的太空船。我們還在它上面走動過，因此我們知道，這樣的旅行是可能的。”

　　“是呀……”

　　“然而，再過50年，人們將試着用實驗的方式建造那艘船，顯然他們不知道這艘船已被發現，而且是在50年之前。這艘船上並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太空船的製造者已經知道這艘船原來就有了。”
6 ]1 h/ M  h+ s% ]3 W9 s/ h
/ u8 p" e9 R9 G　　“也許這是一種時間的矛盾，因為，你不可能在時間上向後倒退，與過去的你見面……”
# ^% e# N9 i$ Z6 B
+ n9 `4 r0 i* {+ ]　　哈里搖搖頭。“我認為這並非是相悖的，”他說道，“我覺得所有對太空船的瞭解將被遺忘。”
  y4 _3 ]9 r, C* b4 t
) ^2 o4 k! T5 u4 g! i! ]! X　　“你的意思是我們會忘掉太空船。”

　　“是的，”哈里說道，“而且坦白地講，我認為這個結果要好得多。在海底時，我一直以為我們都不會活着回來。那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結果，也就是我想立遺囑的原因。”

　　“可是，倘若我們決意忘卻……”

　　“沒錯，”哈里說道，“如果我們決意忘卻，那就會產生同樣的結果。”

( g) N- O4 M, x! P2 b　　“這種瞭解將不再存在。”諾曼低聲說道。他發現自己變得優柔寡斷起來。現在他們已到了這個關頭，奇怪的是他卻不情願再往前了。他的指尖觸摸着留有字痕的桌面，在上面划來划去，彷彿這樣做能給他提供答案似的。
! |9 F" |, X/ l; O
. ^$ V7 p; m. N0 X/ X" z　　從某種意義上說，諾曼思忖道，我們全是由記憶構成的。我們的個性以記憶力素材，生命圍繞着記憶組成，文化建築在共同記憶的基礎上，這種記憶我們叫做歷史和科學。而現在，要放棄記憶，放棄知識，放棄過去……
, h7 B3 y7 @) n% Z, _
　　“這不是容易的事。”哈里說道，一邊搖頭。

　　“是的，”諾曼說道，“很不容易。”事實上，他發現這種放棄是如此困難。他不禁感到納悶，他是否正在體驗像性慾那樣原始的人類特性。他簡直無法放棄這一認識。這個訊息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其內在涵義如此迷人……他的身心都在反抗要忘卻的念頭。

( ~( p9 ^  Y6 V! G　　“唔，”哈里說道，“不管怎麼說，我認為我們不得不這樣做。”
, F/ T' R' L0 z) ^4 V5 n1 ]
' u. j& N3 [1 a* K' w, e　　“我在想著特德，”貝思說道，“還有巴恩斯和其他幾位。他們死去時，我們是僅存的見證人。他們是為何獻出了生命的。如果我們忘卻了……”
3 E( Y% O; V; l
　　“當我們忘卻了。”諾曼堅定地說道。
- X. h5 j3 J/ g. W
　　“她所說的有一點是對的，如果我們忘記了，將如何來處理所有的細節？那些意外的死亡？”
, k3 i: F4 X3 Z9 t8 O
& B- B$ D6 o+ F- D7 }9 J　　“我認為那不是問題，”諾曼回答道，“就像我們已看到的那樣，潛意識具有巨大的創造力。這些細節在無意中就會被考慮到。這就像我們早上穿衣服一樣。我們在穿衣時，無需考慮到每一個細節，什麼樣的皮帶、襪子等等。我們只是有一個基本的、總體的打算，想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模樣，然後我們便穿戴就緒。”
8 X8 j3 x# R+ d) U3 {# N
0 H5 z, Z9 [; P8 n( H　　“即使如此，”哈里說道，“我們最好還是做出一個全面的決定，因為我們都具有這種威力，要是各想各的心事，就會搞亂了。”
1 e+ n7 \0 @6 J* }/ a
, A3 i0 y8 k8 ?! J& J1 q　　“好吧，”諾曼說道，“讓我們就所發生的事情達成一致的意見。我們幹嗎到這兒來？”
4 L+ ^8 ^" v# i, \
　　“我以為這兒有一個飛機墜落事件。”
- d& A0 v+ s) V% F/ D& V; Z; Z6 f
2 o# E; Z, |+ p6 X( H" Z8 O1 d1 a　　“我也一樣。”
) W- a: [& I2 I+ Q
: \, M& k3 x5 A$ b5 B　　“行，假設這是一次飛機墜落事故。”
% W( w  E) F' [  e! Q9 t
　　“好吧。那麼發生了什麼情況？”

3 W1 f5 A' K( a7 }　　“海軍派了一些人來調查這次墜機事件，但產生了另一個問題——”
! J% T' a5 h: W0 `
5 u# t7 H% y+ r4 Y' k5 ?　　“——等一下，什麼問題？”

　　“是巨魷？”

7 ?/ ?. ^( m; p: V# p　　“不。最好說是技術問題。”

　　“與一場風暴有關。”
/ B3 b6 x3 G  N! }( N
" P8 G: N& ^: s" J  ]　　“結果有好幾個人死於非命？”

, f9 x9 S) R9 ]$ a1 `) a5 u　　“等一下。別發展得那麼快，是什麼使維生系統失靈？”
' [$ H5 F" r* o( G- Q$ c9 H
8 U  c& N' j4 x, N; |5 q　　貝思說道：“居留艙的裂縫愈來愈大，海水腐蝕了B號筒體的濾毒罐，造成毒氣外洩。”
5 e$ B* X* g+ A9 e% M0 @
　　“那種事故可能發生嗎？”諾曼問道。
# |- b4 [- ~6 Q$ M6 ^
3 m/ ~  W0 _5 Y/ Z/ u　　“可能，而且很容易發生。”

$ a6 i5 O$ X; [, a% m　　“由於那個事故，造成數人喪生。”
7 F+ @& F3 Y, c0 w. U
　　“好吧。”

( N( j: z7 Q  k1 Q　　“可是我們倖存了。”

+ M  _7 v6 z: e' X/ U' M　　“是的。”

　　“什麼原因呢？”諾曼問道。
/ J3 R+ k1 G; S$ G& ^
　　“我們在另一個居留艙內嗎？”

　　諾曼搖搖頭。“另一個居留艙也被毀啦。”

5 Z( ~9 [6 Z- R$ @3 {　　“也許這是後來毀掉的，由於爆炸的緣故。”

　　“太複雜了，”諾曼說道，“我們得使它保持簡明扼要。這是個意外事故，突如其來、出乎意料。居留艙出現了裂縫，濾毒罐失靈，結果大多數人身亡，但是我們僥倖逃脫，因為——”
. A: m  R. N* F# q6 `1 |6 U/ G0 `
　　“我們在潛艇內？”

% t# d/ @$ W8 r9 C　　“行。當系統失靈時，我們在潛艇內，因此我們逃脫了厄運，而其餘的人遭了殃。”

5 w$ q7 y0 s0 [0 I* C* o　　“為什麼我們在潛艇內呢？”
+ K( L6 n1 d( O! e
' C; Z9 N+ u9 R3 ]4 e　　“我們根據工作日程表，正在轉送錄影帶。”
6 d/ O( \4 r- k
　　“那些錄影帶怎麼辦？”哈里問道，“帶子會顯示出什麼內容？”
0 a2 r$ Z( j5 k
　　“帶子會證實我們的說法，”諾曼答道，“一切都會和這種說法相符，包括起先送我們去海底的海軍人員，還包括我們自己——除了這種說法外，我們將忘掉一切。”
2 |  L  Q) m- q9 f7 J
+ e3 ?& z3 N! {+ U　　“那麼，我們再也不會具有這種力量了嗎？”
/ f. F- Z7 V# n& R; X1 E
; l. x; q$ e, p8 ]! A　　“是的，”諾曼答道，“再也沒有了。”

　　“行啊。”哈里說道。

. [+ T; |% d: {5 Z1 I. t- s　　貝思咬着嘴唇，似乎還在考慮。然而她最後還是點點頭。“好吧。”
& S; F" k/ ]0 j* V+ b
3 S* C/ t( w0 R' k4 x　　諾曼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哈里和貝思。“我們是否已做好準備，忘卻大球，忘卻我們曾經有過心想事成的能力這一事實？”
% S+ K2 \9 k2 L5 o2 M  H" v
　　他們點點頭。

　　貝思在椅子上扭動着身子，突然變得狂躁不安。“那麼，確切地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 k" Z, n! a( i3 x% R, f7 h5 @　　“我們就這樣做，”諾曼回答道，“閉上你的眼睛，對你自己說忘掉它。”
& i2 u& V4 w/ c. t; K$ W8 A% Z
　　“可是你是否確信你應當這樣做？真的確信嗎？”她仍然激動不安，憂心忡忡地扭來扭去。
9 S+ i" b) y' O7 g" @1 {4 {
　　“是的，貝思。我們只是……放棄這種力量。”

! K+ z) ]2 T9 M$ r2 _- X% i　　“那麼我們得一起行動，”她說道，“同時進行。”

: [9 D8 w" q  n, z4 I9 Q　　“好吧，”哈里說道，“我們數一二三。”
: @" ]3 m* _8 x5 ~
　　他們全閉上了眼睛。
0 _+ K6 N9 i' ^. ?% P
　　諾曼閉着雙眼思忖道，人們總是忘記他們具有力量。

　　“二……”哈里數道。

+ T8 Y  \1 o' Q" w　　諾曼集中注意力。他又一次看到了大球，像一顆星星，完美無缺，閃閃發光，於是他默默想道：我希望忘掉我曾經見過這個大球。

& D9 n  U& o$ W　　大球在他的腦海裡消失了。

0 }: A2 h6 a. ]% n! ~$ Y　　“三。”哈里數道。

7 r. X/ |" n5 ^- p1 ~0 @　　“什麼三？”諾曼問道。他的眼睛灼痛得厲害。他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雙眼，然後睜開眼睛。貝思和哈里和他一起圍坐在減壓艙的桌子旁。他們全顯得精疲力竭、滿臉沮喪。考慮到他們所經歷的一切，他思忖道，這都是意料中的事。

　　“什麼三？”諾曼再次問道。
' k5 Y+ Q* ]7 }2 r+ ^& w5 r
+ G  `5 f7 X* w" k- j4 H1 b( \　　“哦，”哈里說道，“我只是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只剩下我們三個了。”

　　貝思嘆了口氣。諾曼看到她的眼中含着淚水。她在口袋裏摸索着紙巾，用來擤鼻涕。

　　“你不能責怪自己，”諾曼說道，“這是個偶發事故，我們對此毫無辦法。”

# W% I- V& L9 |" f　　“我知道，”哈里說道，“可是當我們在潛艇上的時候，那些人卻悶死了……我的耳邊老是響起他們的尖叫聲……老天爺，我真希望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事情。”
  B: ^5 m; C" p/ Z1 C; v# a) W
0 H' `. |' r, f% K% d* Z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貝思又在擤鼻涕。

. L8 s! S. k/ H1 F/ A5 `) ^　　諾曼也多麼希望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可是現在光有這種希望又會有什麼區別呢？
# ^6 \; X/ F% n- i$ T% {# k  ]
9 V3 [  ?7 B) A) K0 e" F; J3 F　　“我們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諾曼說道，“只能學會接受事實。”
7 j, \5 }" G' i4 N6 ^
- Z: u% ~- u3 c" R+ h5 ~　　“我知道。”貝思說道。
$ [$ ~& ]1 m3 t+ U, J
6 K8 ~. F0 Z+ g" L　　“要不停地對自己說，這只不過是那些類似事情中的一件，”諾曼說道，“不斷地提醒自己這一點。”他從桌旁站了起來。他們該吃點兒東西，他思忖道，他們該有些食物。“我去要點兒吃的來。”

/ t% Y8 n2 i5 M* ], ~: v　　“我不餓。”

　　“我知道你不餓，不過我們總得吃點兒東西。”
9 Y; M/ R: f1 H3 {
) p% D  F6 @, \) R/ R7 f" s　　諾曼向舷窗走去。海軍護理小組的人看到了他，立即按下了無線電通話器。“我們能為你效勞嗎，詹森博士？”

　　“是的，”諾曼回答道，“我們需要一些食物。”
. b% z3 P, n( \3 I8 ]0 v2 A1 d, `
　　“馬上送到，先生。”

1 B/ H* R% O4 m4 S- y+ _) T+ A, a& v7 K　　諾曼見到海軍護理人員的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這幾名高級醫務人員明白，這三名倖存者一定是受過巨大的打擊。
) Y% i. s3 y0 L3 ?
+ O' z& y6 x1 h( F% x1 l　　“詹森博士嗎？你們三位是否已準備好要和某人談話？”

$ f5 H% B: P  Y  ^　　“談話？”
- ^6 D: Q1 Z! C3 b: H6 `
　　“是的，先生，情報專家一直在反覆檢查來自潛艇的錄影帶，他們有些問題要問你們。”

. q. C) K, h+ F5 l　　“關於哪方面的？”諾曼毫無興趣地問道。
, S/ a; j/ @5 s
　　“唔，當你們被轉移到海面減壓艙時，亞當斯博士提到有關魷魚的事兒。”
! f* y# z2 x0 ^6 G' f
　　“是嗎？”

　　“是的，先生。只是錄影帶上沒有錄下任何魷魚。”

. Y9 @8 s! r1 p# o* N, Y0 f) _　　“我不記得有什麼魷魚。”諾曼迷惑不解地說道。他轉向哈里。“你說過什麼魷魚嗎，哈里？”

! r- Y+ p8 I9 y0 [　　哈里皺起了雙眉，“魷魚？我認為我從沒提起過。”
( a$ \. K+ q# ?0 h: Q
　　諾曼又回過頭來看著那名海軍人員。“確切地說，錄影帶顯示了什麼了？”
" s5 [4 m: T5 |0 }" d: X- D
　　“唔，錄影帶一直記錄到居留艙裡的空氣……你們知道……那個事故……”

2 e( _, Y7 Y+ E4 ^* I& }# e5 s* N, O　　“是的，”諾曼說道，“我記得那個事故。”

% ^: }0 z# d+ h+ j* K% X　　“我們認為，從那些帶子裡，我們瞭解到發生了什麼情況。顯然是居留艙的牆上出現了裂縫，濾毒罐進了水。它們失去了功能，周圍的空氣出了問題。”
- y+ d& C. N7 k2 J/ F% U
　　“我明白。”
  H# }: B5 z! N
　　“這一定是突然發生的，先生。”

　　“是呀，”諾曼說道，“是這樣。”

7 v( v2 I4 N% y& ?, B4 G( b( U　　“那麼，你們現在已做好與某人談話的準備了嗎？”

　　“我想是的。”
+ s: m: I" k. B5 V9 Y
- D5 U1 r/ e6 c, r# `　　諾曼回過身，離開了舷窗。他把手插進上衣口袋中，摸到了一張紙片。他取出一張照片，好奇地仔細看著。
1 |& P2 Z; U7 A! B
　　這是一張雪佛萊考維特紅色小跑車的照片。諾曼感到納悶，這張照片是從哪裡來的。也許是一輛屬於別人的小轎車，也許是海底災難中死去的一位海軍人員。

) D6 m3 D8 n% }9 I6 h$ x  `- r　　諾曼一陣顫慄，把照片捏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他不需要任何喚醒記憶的東西。這場災難他記得太清楚了。他知道，在他的餘生中，他是絶不會忘懷的。
  J( K3 H9 y+ W$ l  K% A) r
/ |+ s+ S* R6 _+ K　　他回頭瞥了一眼貝思和哈里，兩人看起來都疲憊不堪。貝思凝望着空中，在想自己的心事。儘管在海底遭受了種種磨難，她的臉色仍十分平靜。諾曼覺得，她看起來幾乎稱得上漂亮。

　　“知道嗎，貝思，”他說道，“你看起來很可愛。”
! c/ n8 d" o' Y
+ c/ k" t) k4 e! X. E　　貝思似乎沒聽清楚他的話，但是她隨後緩緩地向他回過身來。“噢，謝謝你，諾曼。”她說道。

　　諾曼露出了微笑。
- a! O0 t% H1 L+ i  

       --------------------
6 S+ p" @( E4 V, O
; a% x" Y: N$ i, ~3 Y- Q
1 U( o5 A7 W2 R3 |0 t7 J      全書完~
' k4 u) K0 z9 {0 \' V) A* A! {" y" V
5 e" \3 ?' R$ _$ t* b' p! F2 i
6 F0 @( p. Q' k3 ]; o
, R$ H! U( u3 k3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