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笑佳人 -【王府小媳婦】《全文完》

sanji32

第19章

　　進了屋，含珠熟練地幫妹妹穿衣服，從裡到外，厚厚的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小姑娘睡得沉，乖乖巧巧任姐姐擺弄，含珠彎腰給妹妹穿鞋時，餘光裡看見有人走了進來。
　　
　　「好了？」程鈺站在門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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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看看妹妹紅撲撲的小臉，目光落到了蜷縮成一團的壯壯身上，毛茸茸的小狗崽兒，緊挨著枕頭，像是要守護主人。眼睛發酸，含珠輕輕摸了摸壯壯的圓腦袋，垂眸求他，「把這隻狗也帶上，行嗎？凝珠喜歡它。」
　　
　　到了京城，她跟妹妹就不能在一起了，妹妹身邊有個伴，她多少都能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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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4 O1 C- x) {& ~5 P2 v& B- H　　想到姐妹即將分離，妹妹受了委屈她都不能再柔聲哄她，含珠心中一片酸楚。
　　
" V3 [' W% E  k: _6 Z0 Y　　程鈺皺眉看那狗，嫌帶走費事，轉眼看到她瘦弱肩膀顫抖，分明又哭了，自知這次太過欺她，便沒有拒絕，小心翼翼將凝珠扛到肩上，另一手抓起黃毛小狗崽兒，快步走了出去。
　　
. c& A; H" b  ]( x　　含珠側耳傾聽。
　　
2 ~8 `, Q! R! d9 a　　腳步聲遠，萬籟俱寂。
　　
( E: W3 W! I7 G6 u! X7 U　　怔了會兒，看一眼才住了三晚的屋子，含珠認命地收拾東西。父親最驕傲的藏書字畫，母親親手為她們姐妹做的早已不合身的小衣裳，一樣裝成一個包裹。剩下的她想帶走，他也不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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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R* z' y: c　　錢財……
　　
　　銀票居多，她想給張叔一家留些，怕被火燒了白搭，只好都放到包裹裡。點點箱籠裡的銀錠子，將近百兩，算上她提前給張叔買宅子用的錢，夠張叔一家一輩子衣食無憂了。首飾裡面，含珠將母親留給她們姐妹的挑了出來……
　　
　　程鈺很快去而復返，看看炕上的兩個包裹，「都在這裡了？」
　　
　　含珠默默點頭。
　　
6 U- l2 i; i0 g, M$ ?　　程鈺一手拎一個，轉身道：「跟在我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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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E' y9 H0 R0 [. U  _# p　　妹妹都落到了他手中，含珠只得乖乖跟著。
　　
1 }& O* p* D9 T1 A2 O　　眼看要走出堂屋了，程鈺突然回頭，看她一眼，停下道：「去披件斗篷，病了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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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o+ F8 u* i2 Q　　含珠看看自己身上，苦笑，回去挑了件雪青色狐毛斗篷穿好，兜帽也戴上，掩住半張臉。
　　
　　天空一輪銀鉤殘月，他大步在前面帶路，她茫茫然跟著。後門已開，他堂而皇之走了出去，門外果然停了一輛馬車，黑馬四蹄都裹了消聲的布。
　　
7 s- q& a* P3 X! }5 P0 ^+ N　　「二爺。」陳朔迎了上來。
　　
, S) W1 j& k% @6 G' ~- E　　程鈺將包裹放進車，轉身對含珠道：「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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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低頭行到馬車前，程鈺見陳朔忘了將凳子擺好，伸手要扶她，還沒碰到人，她側過頭，人也避開了，無聲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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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的手在空中滯了一瞬，才若無其事放了下去。
　　
　　陳朔見了，識趣將木凳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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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8 N: j& B! f7 K0 u7 _; v  d, q/ s　　含珠自己爬上馬車，車裡掛著燈，凝珠躺在坐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車板上鋪著一層氈毯，含珠席地而坐，沒有去拿一旁放著的不知冷熱的湯婆子，就那樣戀戀不捨地凝視妹妹熟睡的小臉。
　　
: K% k; U1 C% c/ @( W: B　　車外程鈺低聲吩咐陳朔，「我在城外等你，你小心些，放完火馬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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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1 S3 M, F2 ~2 m　　含珠心頭一跳，猛地掀開簾子，「春柳秋蘭怎麼辦？」她們兩個中了迷.香啊！
　　
. M: A7 o) n' A　　程鈺背對她回道：「我不會要她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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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還想再問他如何保住春柳秋蘭，卻見他的屬下從牆根底下扛起什麼走進了後門，藉著慘淡月光，她只看出來那好像是一大一小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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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從亂墳崗挑出來的屍首，與你們姐妹身形相近。」程鈺平靜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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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a0 b6 a' O  p$ N8 w9 V　　張叔他們發現屍首，才會相信兩個姑娘是真的死了。
　　
& _% X' j) o: [  |0 a# f　　耳邊傳來她泛嘔的聲音，程鈺無動於衷，等車裡恢復了平靜，他跳上馬車，「坐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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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7 X) J) i3 a" m$ w8 g/ T* S　　含珠無力地靠著車壁，恍恍惚惚，如失魂落魄，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城門打開的悶響。眼裡漸漸恢復生氣，含珠隔著車簾喃喃問：「你怎麼做到的？」他功夫好，脅迫一個小知縣並不太讓人吃驚，可府城這麼大，他居然有本事讓知府為他夜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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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4 C6 A( R/ A　　她聲音低，程鈺卻聽到了，淡淡道：「我有屬下，迷昏了守城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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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想到了他的身世，扭頭問他：「你姨父是侯爺，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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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1 s4 d! N- K　　只怕不比侯府差吧？否則他怎會有這種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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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可悲，同行了一路，恨過他感激過他，卻對他一無所知。
　　
' B3 [  X7 H2 E7 f0 |. {; Z$ `/ a8 U　　進了京，這些她都會知道，程鈺也沒打算繼續隱瞞，停下馬車，他挑開車簾，看著她道：「我姓程名鈺，表字懷璧，我父親是靜王，母親是第二任靜王妃，已逝。你姓楚名菡，是我姨母之女，以後見到我，要喊我表哥。」
　　
. X3 w6 z3 s, G+ O* `　　含珠木然地看他，腦海裡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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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是，皇室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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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起了。」程鈺目光移向城裡，輕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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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6 C" U& ]8 e* _; [' {　　含珠猛地轉身，挑開窗簾，就見遠處一片火光，照亮了一方天空。
　　
　　大火衝天，含珠身上冰涼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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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i5 N* }: V2 F1 M7 Q! d$ s8 v　　睡前她還跟妹妹商量新家院子裡要種什麼花，如今她們渴望的安穩生活，被這場火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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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i) k. o) ?+ g9 T+ e+ o　　京城富貴人家在郊外都有莊子，武康伯府周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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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 K, A- a- O1 Y- F　　表姑娘楚菡「昏迷不醒」，方氏先命兩個兒子去洛陽請名醫，再以府上人情往來不適合休養為由，帶著外甥外甥女去了莊子上。她深知丈夫靠不住，跟程鈺定好李代桃僵的計策後就沒打算將實情告知丈夫，周寅向來聽妻子的，也沒懷疑，送走妻子後繼續在府上愁眉嘆氣。
　　
　　到了莊子上，除了方氏與阿洵，就只有她的陪房錢嬤嬤可以進出楚菡養病的屋子，理由是怕丫鬟們笨手笨腳打擾表姑娘休養。
　　
　　輾轉反側一晚，黎明時分，外面漆黑一片，方氏留錢嬤嬤坐鎮，她抱著熟睡的阿洵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馬車，趕夜路前往程鈺的莊子。那莊子是大姑奶奶的嫁妝，距離周家莊子並不遠，馬車慢慢走，兩刻鐘也到了。
　　
　　快到莊子門口，看到陳朔提燈來接，方氏的心終於落回了肚。
　　
　　大外甥昨天下午動身的，說今早就能過來，她一直擔心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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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S! M. b" s- Y& b　　下了車，陳朔將方氏領到上房，他守在院子裡，以防任何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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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D1 @4 v; s1 [9 y6 z/ B# \　　程鈺出屋接人，含珠摟著被程鈺提前喚醒的哭得眼睛發腫的妹妹，恍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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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挑簾，方氏抱著阿洵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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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 O7 u, t/ a6 {) I7 Q　　看到一身青色小衫下穿繡蘭白裙的含珠，饒是心裡早有準備，方氏還是愣在了那兒。
　　
' G4 _: A: T1 m1 L" s5 d  ^　　真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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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G$ B8 S- ^' `2 E　　程鈺給含珠姐妹介紹，「這就是我舅母，武康伯夫人。」
　　
　　含珠是懂禮的姑娘，換個時候，她早在方氏進門前就放開妹妹去迎了，這會兒心裡有怨，她沒看程鈺與方氏，依舊摟著妹妹，倒是凝珠，雖然抱姐姐抱得更緊了，眼睛卻看向了方氏懷裡的小錦被。
　　
* C! n: y. n" W　　程鈺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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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1 t6 F3 I5 z　　方氏心細，早從程鈺那裡得知這對姐妹的經歷了，再看姐妹倆緊緊依偎的樣子，心裡也憐惜。將阿洵交給程鈺抱著，方氏示意外甥不用說話，她走到含珠姐妹旁邊，柔聲問道：「看你們穿這麼點，冷不冷？京城不比杭州，冬天冷得很，仔細凍著啊。」
　　
　　凝珠怯怯地看她，豆大眼淚往下掉：「你們別搶我姐姐……」
　　
　　含珠額頭抵著妹妹腦頂，淚水落到了妹妹柔軟的頭髮裡。
　　
　　姐妹倆哭作一團，又跟外甥女小外甥相似的情形，方氏眼睛不受控制地酸了，摸摸凝珠腦袋，顫聲賠罪：「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姐妹，可我也是真的沒法子了，阿洵生下來就沒了娘，只有姐姐疼他，現在他姐姐也走了……他才兩歲，身邊若沒個親人悉心照看，旁人有的是辦法要他死啊。」
　　
' Z1 b, N/ W1 x  g　　說完將阿洵接了過來，展開錦被，遞到凝珠面前給她看，「凝珠你看看，阿洵這麼小就沒了姐姐，你說他可憐不可憐？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姐姐，可你已經長大了，會自己穿衣服吃飯了，阿洵這些都不會，你把姐姐借阿洵幾年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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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揉揉眼睛，低頭看那小被子。
　　
　　裡面包著個白白胖胖的娃娃，眼睛閉著，睫毛長長，漂亮極了。
　　
' Z  U- c% T; ]/ }　　含珠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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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方氏是想勸妹妹先同意，可她能如何？她必須進侯府了，妹妹若是因為心軟妥協，對妹妹其實是好事，與其分別時讓妹妹怨恨這些人搶走姐姐，每日都在仇恨裡渡過，含珠更希望妹妹繼續做個善良的姑娘，別讓仇恨矇蔽了心。
　　
2 o' I: y) W' F; }8 J. ^5 d% a　　不恨，才看得見這世上的好，恨了，晴天與陰霾無異，繁花如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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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Z; b/ X! q0 h　　但她做不到幫方氏騙妹妹，只能忍淚看著。
　　
　　「他可以跟我們住，」凝珠盯著阿洵瞧了會兒，仰起頭，認真地同方氏道，「伯母，你讓他跟我們住，我與姐姐一起照顧他，姐姐做飯好吃，我跟壯壯一起陪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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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杏眼清澈水靈，一片赤子之心，方氏忽的泣不成聲，「不行，他必須回家，他爹爹回來了就會把他搶回去……」
　　
8 h! @. z! a' y9 q* s7 K　　凝珠手一緊，重新靠緊姐姐，「那，那我跟姐姐一起去他家不行嗎？我不想跟姐姐分開……」埋在姐姐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三個女人，大的小的都在哭，程鈺在一旁站著，幾次想開口，聽到三女混在一起的哽咽聲，話到喉頭又生生嚥了回去，接過阿洵抱著，低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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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擦過淚，繼續給凝珠講道理，「不行啊，你也過去的話，阿洵爹爹就會知道你姐姐不是他女兒了，那時候他會懲罰你姐姐的。」凝珠這麼小，含珠又是極疼妹妹的，姐妹情深，一個眼神一次微笑都能露出痕跡，被外人瞧見，姐妹倆都有危險。
　　
8 z5 F9 f  D: t: S+ F　　凝珠懂了，越懂越哭，哭得發抽，「我不要，不要跟姐姐分開，姐姐，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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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r% M7 Z3 D$ O  m　　含珠心都要碎了，連聲勸妹妹不哭，自己卻沒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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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聽在耳裡，心煩意亂。
　　
6 b% I! w- m+ V/ t; y8 |　　他也不想做惡人，如果他有別的辦法，他絕不會如此欺負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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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j6 |4 @4 S) y- t　　怕哭聲驚醒阿洵，程鈺抱著阿洵去了對面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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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方氏放得開了，將含珠姐妹倆一起摟到懷裡，哭著道：「是我們對不起你們，你們要恨就恨我吧。」她生了兩個兒子，一直盼著再生個女兒，生了女兒，她會把最好的給她，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可現在她在做什麼？她在逼迫別人家的女兒，她……
　　
　　腦海裡忽的靈光一閃。
　　
　　方氏鬆開含珠，低頭看八歲的凝珠，看著小姑娘哭得快要上不來氣，話衝動而出：「凝珠，我給你當娘親行嗎？你做了我的女兒，往後就可以繼續喊你姐姐姐姐了，你可以去侯府找她，她也可以來我們家看你，我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照顧，還有兩個哥哥一起照顧你，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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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抽搭著抬起頭，一哽一哽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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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T% G" A. |　　方氏蹲下去幫她擦淚，「凝珠娘親早早走了，我想要女兒卻只有兒子，凝珠給伯母當女兒？」
　　
+ g% O# C) K0 ]. S. g$ ?$ H, f　　她搶了小姑娘的姐姐，只能用更多的親情還她，妹妹過得好了，含珠也能安心照顧阿洵。
　　
& i5 F# j& ^" \, T# Y8 |　　方氏柔聲哄著，哄到凝珠漸漸止了哭，她試探著將小姑娘抱到懷裡。
　　
　　三十出頭的女人，懷抱比含珠寬，蹲得比含珠穩，凝珠靠在這樣的懷裡，突然沒有那麼怕了，抽搭著問：「我喊你娘親，就可以，常常見到姐姐了？」
　　
　　方氏再次保證，「是啊。凝珠聽我說，一會兒天亮了，伯母先帶你姐姐回去，三日後我會去九華寺上香，再讓人帶你過去假裝要賣你，我看你投緣，買下你收為義女，那樣凝珠就可以跟我回家了，繼續當你姐姐的妹妹。」玩得投緣了，表姐表妹間直接喊姐姐妹妹，並非稀罕事。
　　
8 d# A- y# h' w) [  I% H3 k　　凝珠想答應，又拿不準主意，仰頭問姐姐，「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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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也看含珠，眼裡滿是哀求。
　　
　　妹妹不用孤零零住在莊子上，這是好事，含珠努力憋回淚，蹲下來，柔聲對妹妹道：「姐姐要有弟弟了，凝珠要有兩個哥哥了，凝珠高興嗎？」
　　
　　凝珠瞅瞅方氏，見她溫柔地看著自己，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 p. d; H+ k: m" D　　含珠就笑了，「那妹妹去吧，咱們還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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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3 {! }: u1 p' V　　他們有求於她，為了安她的心，也會好好照顧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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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h1 G+ L$ b　　外面程鈺頭靠牆壁，黑眸幽幽。
　　
　　為了這些親人，這些他對不起的人，他也要站穩了，站穩了，才有餘力去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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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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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撫好凝珠，程鈺命陳朔留在莊子上守著小姑娘，他趕車送方氏含珠去周家的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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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  h4 }: C  @　　天依然黑著，含珠低頭坐在窄榻上，腦海裡是妹妹抱著壯壯趴在被窩裡，扭頭目送她出門的樣子，水漉漉一雙眼睛，不捨又徬徨，怕姐姐一去不回。
　　
　　妹妹真的很乖，從小就懂事，只要把道理給她講清楚，她就不哭了，就像那位定王脅迫她做人質，妹妹也能笑出來，純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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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抱著阿洵坐在一旁，見她眼簾低垂，瞧著楚楚可憐，便握住含珠手保證道：「含珠別擔心，伯母說到做到，將凝珠接到家裡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她，那孩子招人疼，我才跟她說兩句話，就喜歡她了。」
　　
3 S, D  ^0 g9 H7 ~* ]2 G+ E　　含珠點點頭：「那就有勞伯母了，凝珠還小，性子還沒定，伯母也別嬌慣她，她若做錯事或是耍脾氣，伯母該訓斥還是要訓斥。」
　　
# i: g5 g, o3 z9 `" O% C0 J7 ?　　和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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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f4 N% o) [, V  r2 B　　她們姐妹被人帶到京城，完全是程鈺的主意，與方氏無關，如果沒有方氏，妹妹就只能被程鈺禁錮在莊子上，所以哪怕方氏與程鈺同謀，含珠怨程鈺霸道欺人，卻感激方氏願意給妹妹一個家。八歲的小姑娘，天性活潑，又不是血海深仇，只要身邊有人陪著照顧著，就算不能天天見到姐姐，含珠也相信妹妹會很快適應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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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不寂寞，含珠就安心了。
　　
　　方氏剛要接話，外面傳來程鈺冷冷的聲音：「舅母，現在就改口吧。」
　　
% O+ M) Y! o3 v0 i* M$ _' ^, O　　含珠咬了咬唇。
　　
+ f* u. f) K( @2 Y# R4 N　　方氏嘆口氣，輕聲道：「含珠，我知道這事太難為你，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就真正做親戚吧？我會把凝珠當親生女兒，也會把你當親外甥女，你別跟我生分，別總記著咱們是裝的，將來在侯府受了委屈，或是有什麼姑娘傢俬房話，你儘管跟我說。今日咱們能湊到一起，就是老天爺安排的緣分，咱們往好了看，日子才能過下去，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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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懂，側頭偏向方氏，輕輕喊了聲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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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 x3 O7 U: M8 _" |4 L. r4 r7 x　　細細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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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v% X% B5 M6 s  G3 f　　方氏想到了自己苦命的親外甥女，哽嚥著應了聲，「好，好，我又有外甥女了，含……以前我喊阿洵姐姐菡丫頭，正好你名字裡也有個同音字，那我以後就喊你含丫頭，旁人不知道，你明白我是在喊你就行了，就像我對你好，是疼惜你，不是將你當成阿洵姐姐的替代，懂了嗎？」
　　
9 ]) @+ L4 P+ o- f　　她親切體貼，含珠輕輕頷首。
　　
' T0 x- ~+ [& ^* K: x/ Z% i- j　　方氏寬慰她幾句，小心翼翼將阿洵遞過去，笑著道：「你還沒仔細瞧過阿洵呢吧？先抱抱，這小子黏人，等會兒他醒了你就知道了，好在還算聽話，最喜歡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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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h6 d: |  p* n% p1 \　　含珠帶著三分好奇將男娃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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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f8 j% I4 }1 d& k0 f8 Y9 @/ u4 H; @; Y　　挺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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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j2 [; U9 P$ o$ f% W2 r　　見她吃驚，方氏笑道：「去年正月生的，實歲虛歲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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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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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p4 e2 i. n# D# `　　含珠笑了笑，慢慢展開禦寒的錦被。這麼冷的天，方氏特意把孩子抱過來，也費了心。
　　
& M5 Y) L' u" H3 K$ m　　阿洵生的白白淨淨，兩隻小胖手都舉了起來，蜷在肩頭，粉嫩小嘴抿著，睡得正香。細密的眼睫長長，街坊裡那麼多小孩子，含珠都沒見過比阿洵好看的，只是看容貌，跟楚家姑娘跟她，並不相似。
　　
　　「阿洵像他父親。」方氏神色複雜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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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那人，劍眉星眸，俊朗非凡，皇家子弟容貌夠好了，到他面前也要遜色三分，在貴女中間走一圈，幾乎沒有不為他動心的，乃京城有名的風流美男子。怎麼個風流？旁的男人頂多養幾個小妾通房，他倒好，在家裡準備了一院子歌伎，一次換一個收用，輪了幾回膩歪了，就都打發出去，換一批新人進來。
　　
% w" k3 y2 g9 F　　這樣的人，看上了她家容貌傾城的小姑奶奶，登門求娶。小姑奶奶是個心高氣傲的，然也沒能逃過楚傾的色.相，她身為嫂子，苦口婆心地勸，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小姑奶奶愣是不聽，還自信能收住楚傾的心，讓他從此只寵愛她一人。
　　
　　結果呢，小姑奶奶不瞭解楚傾的脾氣，自信滿滿嫁了過去，楚傾也只見過小姑奶奶兩次，喜歡容貌而已，娶回去發現妻子管東管西，醋勁兒極大，兩人就擰上了。婚後沒出一個月，楚傾把一個通房抬成了姨娘，次年小姑奶奶生下外甥女不久，那個夏姨娘也給楚傾生了庶子，沒過幾年又生了一個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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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 Y1 z* R1 s2 Y) `　　小姑奶奶倔強了十來年，終於軟了下來，跟楚傾過了一陣，生兒子時卻難產……
　　
　　外甥女一直養在母親身邊，先是目睹父親冷落母親多年，再眼睜睜看著母親死了，越發怨恨父親，擔心弟弟也被人害死，堅持要留在自己身邊養著。楚傾最受不得別人給他冷臉，索性撒手不管他們姐弟，白日裡當差辦事，晚上與歌伎快活，得空就與一對兒庶出子女享受天倫之樂。
　　
& h! H6 a1 R3 Y4 s5 G　　這些方氏都說與含珠聽，讓她清楚來龍去脈。
　　
# `; M! u1 a7 L8 n　　含珠也早早喪母，但她是被父親寵著長大的，身為局外人，她對楚傾談不上什麼怨恨，只替阿洵姐弟心酸，特別是楚菡。她有父親幫忙，照顧妹妹時偶爾還會覺得吃力，楚菡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侯府又不太平，這兩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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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E- x! |1 c2 l4 T$ T# A) Y, `　　她再次打量懷裡酣睡的男娃，忍不住摸了摸他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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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傢伙抿抿嘴，扭了扭，往她胸口靠。
　　
/ F4 Q! O1 p* n" }　　含珠不自覺地抱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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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欣慰地笑了。
　　
3 H/ a; L+ l( \9 U4 z　　這姑娘一看就心善，又照顧幼妹多年，或許比外甥女都懂如何教養阿洵更好。外甥女那孩子，可憐歸可憐，性子卻因為父親的冷落偏執了。別的不說，阿洵才兩歲，她就要逼他背詩寫字，牟著勁兒要把弟弟教的比庶兄更有文采，豈不是拔苗助長？
　　
　　東想西想的，馬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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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Z- L* C# Q0 y" ~4 T# j　　方氏先下車，想接阿洵，程鈺低聲道：「我抱他吧。」
　　
　　方氏沒有多想，讓開地方，她幫忙挑著車簾。
　　
, s; {1 u* M6 n8 B) b' ]　　程鈺去接含珠手裡的阿洵，挨得近，他不可避免地看她。她垂著眼將阿洵遞過來，沒有曾經兩人獨處時的害怕或緊張，也沒有不喜或怨恨，就好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外男，她沒有必要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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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雙手，曾經緊緊抱著他的脖子。
　　
　　還是恨他了吧？
　　
　　再溫柔似水，也是有脾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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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面無表情接過阿洵，退到一旁。
　　
　　他抱孩子，方氏就體貼地扶含珠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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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Q0 y0 p: v/ R　　三人悄悄去了上房。方氏請含珠到西屋坐，屋裡備了熱茶，她倒給含珠喝。夜裡太靜，含珠聽到程鈺從對面屋子走了出來，跟著又有些輕微動靜，好像有人在收拾房間。她偷偷看向方氏，就見容貌依然嬌豔的女人對著窗子發呆。
　　
　　含珠收回視線，沒有多問。
　　
" t+ s1 R1 i; P2 L0 H$ V8 M; `　　方氏的陪房錢嬤嬤往東屋炕上鋪了新的炕席錦被，被子鋪在炕頭，鋪完了，錢嬤嬤瞅瞅之前表姑娘睡著的另一頭，在心裡默默念了聲佛。幸好江家姑娘過來後「表姑娘」就可以清醒了，應付半日，再以這屋病氣重為由搬到前院養病，不怕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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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Z( a# s) @, k. J% e6 }3 r* b5 N, @; X　　此事方氏沒有瞞含珠，「別怕啊，我跟阿洵都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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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m) ?  y8 H3 T　　含珠怕蛇蟲怕雷雨，卻不信鬼神，「我沒事，伯……還請舅母節哀。」
　　
　　方氏扭頭抹淚，為了阿洵，他們只能委屈外甥女了，連個正經的牌位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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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唏噓一陣，那邊被子捂熱乎了，娘倆就抱著阿洵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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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J0 N& o. @" D　　含珠要躺到炕上裝病，方氏幫她換衣服時聞到清幽的女兒香，這個程鈺跟她提過了，方氏就輕聲叮囑含珠：「若叫旁人聞到，你只說是新配的香料，千萬別讓人知道你身上帶香。」這麼美的人，再有香，傳出去絕非好事，旁人不敢覬覦楚傾的女兒，萬一宮裡那位惦記上怎麼辦？
　　
　　跟著又道：「實在瞞不住，也推在這次病上，你磕了腦袋，都記不大清以前的人和事了，再多個香也不稀奇。」
　　
& J' }* T2 {' w* r1 R5 u　　這是為她好，含珠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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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到被窩，方氏幫含珠往額頭上纏紗布，剛纏好，大概是早上摺騰了一回，阿洵突然醒了。小傢伙一動不動躺著，睜眼就看見舅母熟悉的臉龐，他眨眨眼睛，咧嘴笑了。孩子小，剛醒，暫且忘了姐姐還昏迷著。
　　
　　方氏摸摸小外甥腦袋，溫柔道：「阿洵快看，姐姐醒了。」
　　
1 ~, t+ h+ z% _# S0 L  K　　阿洵立即看向一旁，見姐姐真的醒了，阿洵緊緊地抱了過去，「姐姐醒了！」
　　
　　含珠有些拘謹。
　　
1 e2 F& L6 u( K( {　　方氏忙道：「你們姐倆先親熱，我去廚房一趟。」
　　
　　她不在，含珠才放的開，一會兒熟悉了，她再來她也習慣了。
　　
　　出了屋，方氏低聲囑咐錢嬤嬤幾句，她又退回東屋門口，側耳聽新姐弟倆是如何相處的。
　　
( O( B2 w+ o. l; t　　屋裡頭，含珠替阿洵掩好被角，試探著哄他：「阿洵不哭啊，哭了眼睛會腫起來，阿洵變醜了姐姐就不喜歡了。」這麼大的孩子，這樣哄比講道理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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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q3 ~! d( v; I　　阿洵果然不哭了，揉揉眼睛，生怕姐姐嫌自己醜似的，摸著眼角問：「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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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4 }. H8 x, Y) w1 H　　又傻又可愛。
　　
　　含珠本就喜歡小孩子，不禁親了親他，笑道：「沒腫，阿洵最好看了。」
　　
5 }" o( x( t1 |6 @2 H( p　　被姐姐誇了，阿洵害羞般鑽回姐姐懷裡，這一鑽不打緊，碰到柔柔軟軟的，沒有乳母的大，卻比記憶裡姐姐的鼓。阿洵新奇極了，小手按上去捏了捏，「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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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0 O7 a+ Y5 H" u' Q& _　　含珠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攥住男娃小手，不知該怎麼勸，急著轉移話題，「阿洵，姐姐昏睡這兩天，阿洵想姐姐沒？」
　　
  _2 u0 X" k) ^2 K' [7 H% [　　「想了！」
　　
( k$ N; }; i3 [# p( x+ @; G6 Y　　阿洵大聲道，胳膊緊緊抱住姐姐，小短腿也搭在姐姐身上，恨不得黏在姐姐身上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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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此依賴自己，含珠也摟住了他。
　　
# Q- W0 ]; O, o1 I& G& V　　阿洵仰頭看姐姐，伸出小手虛點姐姐額頭，「姐姐疼嗎？」又好奇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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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9 J6 d: P( s7 i$ D　　含珠搖搖頭，「阿洵聽話姐姐就不疼了。」
　　
　　阿洵馬上道：「嗯，我聽話，我會背詩，」轉著大眼睛想了想，脆脆道：「鵝鵝鵝，曲，蛐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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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撲哧笑了，外面方氏也趕緊摀住嘴，又笑又哭。誰說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也會心疼人，知道姐姐希望他好好讀書，平時不願意，這會兒姐姐病了，就主動討好姐姐。
　　
　　「姐姐香！」阿洵在姐姐懷裡扭了會兒，終於聞到了那香，小鼻子湊到姐姐脖頸裡使勁兒聞，「姐姐香，真好聞。」
　　
　　雖然他只是一個孩子，含珠還是有點擔心的，小聲問他：「阿洵，有沒有覺得姐姐哪裡不一樣了？」男娃或許察覺不出身段差別，但她聲音不一樣了啊，對外人可以推在病上，阿洵會不會因為姐姐變化太多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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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u7 q6 ]. @- A! A　　阿洵疑惑地看姐姐。
　　
: c& c. b/ I0 j# c　　含珠又輕聲問了一遍。
　　
0 q* _; S+ H& i' g( `; b! A　　阿洵終於明白姐姐的意思了，趴在姐姐懷裡道：「姐姐香。」
　　
　　「還有呢？」含珠耐心地誘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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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b% C* ~+ E% K; ^$ }　　阿洵眨著眼睛想，忽的嘿嘿一笑，小手又按住姐姐胸前，「吃.奶……」
　　
5 j7 i! \% y( R3 p% y　　含珠粉面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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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 ^; Y9 l5 P8 t" z( v( Z　　日上三竿，方氏安排含珠姐弟搬去了前院廂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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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閨房，裡面一溜名貴陳設，紫檀木的衣櫥茶几，瑩潤光潔的汝窯花瓶，還有剛從花房搬來的珍品菊花。炕上鋪著繡富貴牡丹的炕褥，柔和的冬日陽光透過大貴人家才用得起的琉璃窗照進來，屋裡暖如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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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簡單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靠在炕頭裝病。

* g5 A! p3 a* t1 r5 x+ K, j　　她雖是小戶出身，但江南富庶，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就說她此次背井離鄉，身上就藏了江家世代積攢的兩千兩銀票，恐怕京城一些敗落下來的勳貴都要眼紅，更別說隔壁李家的富貴了，含珠常常帶著妹妹去做客，很多母親無法教導她的，李老太太都提點了她，其中就包括對器物的賞鑑。

　　從綢緞皮毛到玉石珠寶，從山珍海味到香料藥材，含珠都能說上一二。

　　方氏暗暗觀察含珠，見含珠舉止大方，越發放心了，這姑娘的氣度，比外甥女更像侯府貴女。外甥女身邊有堂姐妹有庶妹，為了爭口氣什麼都要用最好的，見到哪家姑娘先看穿著首飾，反而落了下乘。只是含珠又太柔了，身上少了嫡女該有的威嚴，不愛攀比是好，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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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生生請個假的充當真的，要操心的事情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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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表哥找來的兩個丫鬟，都會些功夫，往後就讓她們伺候你。」方氏指著跟在她身後進來的兩個青衣丫鬟道。之前伺候外甥女的人是小姑奶奶生前替女兒挑的，方氏本來挺信任，未料那二人沒有照顧好外甥女。阿洵剛生下來的時候，她張羅乳母，楚傾不許她插手，他自己請人，如今外甥女遭逢大難，她就不信楚傾還有臉拒絕她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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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給她們起個名字。」方氏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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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1 K4 \2 O) o: p, E　　含珠扭頭看兩個丫鬟，阿洵一身寶藍小袍子靠在姐姐身上，也好奇地跟著打量。

　　兩個丫鬟一個十四一個十五，都是中等之姿，十四的個頭反而較高，臉型略長，英眉微粗，瞧著沉穩內斂。十五的那個圓潤豐滿，鵝蛋臉，眼睛有點小，沒笑也有三分笑意，瞧著平易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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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5 P1 }# J/ d( ?- _7 F　　「你叫如意，你叫四喜吧。」含珠想了想道。

$ U# @( w6 I4 N" |　　今年她與妹妹連番遭劫，阿洵姐弟也是淒苦可憐，取個喜慶的名字，圖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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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T# F, h# ?$ w+ s1 M/ X　　阿洵伸著胖手指學姐姐說話，「你叫如意，你叫四喜！」

　　脆脆的童音，像學舌的鳥，如意四喜都笑了，跪地磕頭，「奴婢謝姑娘少爺賜名。」

　　方氏鄭重地囑咐她們：「姑娘在府裡的難處已經提前告訴你們了，現在她摔到頭，只還記得我跟阿洵，記得也不多。在這邊有我照看，回了侯府，你們務必要仔細伺候著，別叫人鑽了空子欺負姑娘，姑娘與小少爺再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別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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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後面語氣陡然嚴厲起來。

" T9 l! \" [$ s4 T, C% b" t8 i　　她們是程鈺安排的人，但也不知道李代桃僵的事。方氏很清楚，想要騙過楚家人，就得連自己人都騙過，包括丈夫跟兩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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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放心，奴婢們拚命也會護住姑娘跟小少爺的。」兩個丫鬟聲音堅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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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面色稍霽，餘光裡見小外甥小臉慘白，忙露出個笑，「阿洵不怕，舅母沒生氣。」

3 a! A" O) F% {2 |9 S　　阿洵最怕大人生氣了，舅母發火時他一動不敢動，這會兒舅母笑了，他才放鬆了下來。

9 }4 W  R0 B3 t- E! e　　外面方氏的大丫鬟杜鵑忽的隔著門簾道：「夫人，表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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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換好了，不用再隱瞞什麼，方氏就重新使喚身邊的丫鬟了，讓周家唯一知道這秘密的錢嬤嬤去程鈺那邊照顧凝珠，也是教導凝珠見到姐姐後如何演戲，別穿幫。

7 j  u' O  j* k  Z5 t* A2 ~  B: [0 J　　「準是看含丫頭來的，直接請過來吧。」方氏笑吟吟道，自然無比地同含珠解釋：「你這一病，可叫我們擔心壞了，你庭表哥嘉表哥去洛陽請名醫了，現在來的是你姨母家的表哥。他性子冷，天生不愛笑，你見到他別怕，其實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一直都很照顧你們，阿洵你說，表哥對你好不好？」

　　阿洵連連點頭。跟姐姐玩了半天，他已經知道姐姐生了病，只記得他跟舅母，這會兒就小大人似的告訴姐姐，「表哥好，抱我看大馬。」這個表哥最高力氣最大，能把他高高舉起來，是阿洵除了姐姐之外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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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x, q( r0 w　　含珠摸摸男娃腦袋，笑意未達眼底。

　　阿洵並沒發現不對，歪著腦袋盯著門口，看到程鈺進來，他一手扶炕，撅著小屁股站了起來，高興地跑了過去，「表哥，姐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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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L: g: F. ~  k4 z; M　　程鈺挨著炕沿站穩，阿洵就熟練地靠在了他懷裡，扭頭看姐姐，「姐姐醒了，姐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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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怕他還記著早上的事，萬一說出什麼變大了的話，她就沒法活了，緊張地喚道：「阿洵來姐姐這邊，讓，讓表哥坐會兒。」

　　一聲「表哥」喊得特別輕，程鈺抬眼看了過去。

　　身上蓋著棉被，額頭纏了白紗，挺像那麼回事的，就是臉色紅潤，減了病氣。

　　含珠沒看他，只盯著阿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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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9 P9 H+ C  ]; {. G. s　　阿洵聽話地點頭，重新回到姐姐身邊，坐下後埋在姐姐懷裡，炫耀般告訴程鈺：「姐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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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阿洵隨時可能會碰到她胸口的小腦袋，程鈺眸色微變。

　　方氏暗道這個大外甥挺會演戲，配合著解釋道：「你表妹這次遭難，腦子摔壞了，記不得事，身上卻多了一股香，咱們自家人知道就好，懷璧你別傳出去。」

6 Z  f* ^  _/ C! d$ V; O9 ^　　程鈺頷首。

　　方氏又假裝生氣地瞪阿洵：「早上不是教你不許告訴別人嗎？這次是你表哥，姐姐不生氣，下次再也不能告訴別人了，庭表哥嘉表哥都不行，也不許告訴你的其他姐姐，否則下次舅母就只接姐姐來我們家玩，不要阿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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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當真了，往姐姐懷裡縮了縮，急著道：「我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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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c/ E* m　　方氏繼續瞪他，瞪得阿洵不敢看她了，她才轉向那兩個丫鬟：「剛剛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這兩個丫鬟貼身伺候含珠，肯定瞞不過她們，不如先警告她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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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香的美人，如意四喜明白其中的利害，齊齊跪下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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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7 V$ Q' T* @+ X　　方氏點點頭，示意她們先下去，跟著她也將程鈺請到了西屋，「含丫頭醒後性子徹底變了，溫溫柔柔的，我喜歡歸喜歡，又怕她回去後拿捏不住下人，你說該怎麼辦？」怕隔牆有耳，說話也拐著彎。

　　程鈺想到了含珠在家吩咐僕人辦事的情景。

6 A' ]0 R& d3 P4 _( |& i　　江家上下加起來也就十來個僕人，人少，平時接觸多了，主家跟僕人的關係就容易近，江家那些僕人又都老實聽話，所以含珠柔聲細語地安排差事，他們也不會頂嘴或推諉，含珠管起來沒有任何麻煩。可是雲陽侯府，單表妹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就比江家多，含珠那樣肯定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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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回去之前，舅母教教她如何恩威並施。」程鈺低聲道。距離楚傾回來還有一個多月，夠了。

　　方氏搖搖頭，「你以為我不懂？可你看你表妹現在這樣，像是能施威的嗎？聲音跟剛出生的百靈鳥似的，我與她說話都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這樣軟的嗓音，繃起臉訓人怕也軟綿綿的，還有，」方氏壓低了聲音，「你跟她一路北上，見過她生氣繃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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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J( Y4 ^3 u( l　　有人天生凶相，有人天生笑臉，方氏覺得吧，這位含珠姑娘就是天生的溫柔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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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0 ~9 d% j9 G3 f　　她生氣？

) m& O7 W- h" E, W　　程鈺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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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她父親還沒走，她恨他扣留妹妹，冷著臉從他面前走過，還瞪了他一眼，只是那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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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他不怕，恐怕阿洵都不怕，更不用說那些最會看人行事欺軟怕硬的刁奴了。

　　馭下的道理好教，但這神情臉色……

  ^0 q! O" T- N8 T! l　　沉思片刻，程鈺道：「我教她吧，晚上我再過來一趟。」現在她有了丫鬟，他白日單獨與她相處沒有合適的藉口，只能挑夜深人靜時。怕方氏胡亂猜測，他多解釋了一句，「她心裡怨我，對著我，應該更容易發脾氣。」

0 [+ d" F# O1 c8 x　　方氏完全能想像出當初外甥是怎麼威逼人家姑娘的，好心勸道：「那你語氣放緩和些，別總繃著臉，含珠心地善良，你解釋清楚了，她不會一直怨你的。你看她多喜歡阿洵啊，親姐弟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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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男女半夜相處合不合適，方氏根本沒往那方面上想，換成二兒子她肯定不許，程鈺，冷冰冰的一個人，真有那心思，半路就出手了。

　　商量好了，也要吃午飯了。

　　方氏留程鈺在這兒一起用，程鈺沒應，他剛立了功勞，明德帝放了他半月的假，但他還有些必須赴的應酬，只能先回去，晚上再趕回來。

　　送走外甥，方氏繼續去陪含珠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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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阿洵睡著了，她輕聲跟含珠說晚上教她馭下的事，「懷璧那人，說好聽了是君子守禮，說難聽了就是腦袋缺根弦兒，對男女私情毫不上心，說是要教你，就絕不會不規矩，而且舅母會在隔壁屋裡聽著，你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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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v; J0 h  T/ c　　含珠一點都不擔心程鈺會非禮她，她就是發愁他要怎麼個教法。

　　「舅母，我，我不用他教，我知道怎麼管教下人。」含珠垂著眼簾道，她管過人啊。

8 N5 d) [4 W4 w$ J& L　　她一副被人小瞧了的委屈樣，方氏笑了，「那好，你現在把舅母當成不講理的長輩，你狠狠訓我一頓，只要我覺得可以，今晚咱們就不學了。」

5 u- N5 N# e+ k8 E　　含珠看看對面慈母般的婦人，動了動嘴，實在開不了口，「您是長輩，我怎好出言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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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F9 O, X% r. G- a4 Q% c- l　　方氏依然笑著看她：「你不敢訓我，那晚上就必須過去，你自己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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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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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Z" k' B; H4 @　　方氏幫她找感覺，起身道：「你就當我是個糊塗舅母，為了讓阿洵有出息，現在要逼他去練字。」說著走出門，很快又走了進來，見阿洵在那兒躺著，方氏震驚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阿洵還在睡覺？給我，我抱他練字去。」真的就要去抱阿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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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晚上不跟那人見面，含珠也豁出去了，扭捏片刻，皺眉擋開方氏的手，「舅母，阿洵還小，筆都不會握，讀書的事過兩年再說……」

" a0 Z# g- j; ^/ Z　　「不會握我就教他握，誰是生下來就會的？」方氏不高興地道，「你看看你那個庶弟楚泓，書讀得好字寫得好，天天被先生誇，難道你不想讓阿洵將他比下去？難道你想讓你父親覺得阿洵不如他？算了，你還小，管教阿洵的事就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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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伸手要搶。

6 q2 m% s$ X- V/ V% m　　她演得逼真，含珠猛地記起了去年，她帶妹妹去顧家做客，顧瀾喜歡妹妹的玉鐲子，哄妹妹給她，妹妹不上當，顧瀾就以大欺小推了妹妹一跤，兩人打了起來。鬧到顧老太太面前，顧老太太指責她把妹妹教的不懂規矩，還說要派她身邊的嬤嬤去江家幫她打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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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l, Q7 ?, e9 _/ @　　「不勞舅母費心，」含珠聲音轉冷，伸手將阿洵挪到炕裡面，直視方氏道：「舅母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是阿洵的姐姐，知道怎麼做對阿洵最好。」

$ f/ T4 J% E) S+ p! `　　方氏愣了一下，馬上又氣道：「你，你竟然不聽我的話了？我是你舅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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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含珠看也沒看方氏，對著門口喊道：「如意，我頭又疼了，你去請郎中過來，四喜，替我送舅母出去罷。」

　　記得這是演戲，聲音壓得很低，沒想真驚動丫鬟。

　　方氏又驚又喜，沒料到含珠只是看著柔，護起短來脾氣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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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見她高興，微微紅了臉，試探著道：「舅母，今晚是不是不用學了？」她真的會管人，下人沒有犯大錯，偶爾偷個懶，她睜一隻閉一隻眼就過去了，若是犯了大錯，她也會按規矩處罰，如何接人待物，父親都教過她的。

/ B$ A8 ~% s1 P6 X& A( [9 F0 _% R　　方氏卻在她期待的目光裡搖搖頭，「你剛剛做得很好，換成舅母回絕起來也不會比你強多少。含丫頭你記住，你是侯府嫡女，除了你父親，雲陽侯府沒有任何人能管你，有人來鬧事，胡攪蠻纏你就直接攆人，只是你眼神不夠冷，容易讓人面怕心不怕，所以還是得讓你表哥指點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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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柔沒法改，眼神能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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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輩這樣說了，含珠洩了氣，等方氏笑著去自己屋裡歇晌了，含珠越想晚上要見他就越睡不著，看看阿洵，她悄悄下了地，插上內室的門，坐到梳妝鏡前打量自己。

& b% S% o4 r3 l+ b　　她皺眉，鏡子裡的姑娘也皺起了眉。

　　氣勢不足嗎？

$ V) x' W; w" T! r　　含珠沒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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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4 i) D) X5 S, N/ s5 A　　不好意思問別人，阿洵睡醒後，含珠故意皺眉裝生氣，小聲問他：「姐姐這樣，阿洵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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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H  J8 m0 u. c6 T# n　　阿洵剛洗完臉，小臉白嫩嫩的，他盯著姐姐的臉，搖頭，抱住姐姐道：「不怕，喜歡姐姐！」

　　被他圓滾滾的小身子扒著，含珠心軟軟的，親親阿洵，她又瞪眼睛，「這樣呢，姐姐凶不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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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z5 r1 q- |2 ?- x# q, g　　阿洵以為姐姐在跟他玩好玩的遊戲，咯咯笑了，也小牛犢似的瞪眼睛：「我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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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哭笑不得。
5 |# b/ E8 ?+ C5 z5 G" f! `  l) c! c% Z
9 e. Q* F8 ~2 j　　門外方氏站了好一會兒了，被姐弟倆的對話逗得偷笑。真外甥女生氣時，眼神凌厲，阿洵怕得臉都白了，含珠心軟，就算被人觸怒，眼裡也少了戾氣狠辣，如何會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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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 [& {) K; Y8 D/ r1 C　　下午武康伯周寅過來看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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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認得舅舅不？」

　　身穿灰色繡竹葉紋家常袍子的男人坐在炕沿前，心疼地問。

3 G% P8 L6 A  x& Y8 ]　　「我記得！」阿洵笑著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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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傢伙出生後很少見到父親，最熟悉的長輩就是舅舅舅母，舅舅比舅母還愛笑，阿洵在侯府見到父親伯父叔父們有多緊張，在舅舅舅母面前就有多放鬆，真正像兩歲的孩子，會撒嬌會耍寶。

* A6 h1 L- H7 D$ G: q+ p　　周寅笑著叫外甥過來，將他抱在腿上，繼續擔憂地看外甥女。

　　含珠忍著心裡的不自在看了過去，端詳片刻，因為本來就不認識，這會兒倒不用裝了，搖搖頭，低聲道：「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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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f8 F2 g6 r　　周寅在心裡嘆了口氣，寬慰道：「沒事沒事，記不起來也不要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好好養傷，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記得我們都是你最親的人，你有什麼不懂的想要的，別生分，儘管跟舅舅舅母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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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乖巧地點頭。

　　周寅是親舅舅，跟孩子們的關係卻不如方氏這個舅母，又是大男人，不會找話聊天，在屋裡坐了會兒，寬慰外甥女幾句就出去了。走到院子裡，他望著遠處的湛藍天空，欣慰地對妻子道：「菡丫頭忘了曾經，脾氣反而招人喜歡了。」

　　以前的外甥女就像只小刺蝟，旁人無心的一句話，她都要較真，說話咄咄逼人，他訓斥她，外甥女還敢跟他頂嘴。現在的外甥女，像是嬌養的花，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去憐惜她，替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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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輕笑著打趣他：「是啊，溫吞吞的，像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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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M! Z7 c- C5 S' T9 y　　周寅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瞅瞅跟在後面的丫鬟，小聲嘀咕：「跟你說正經的，你非要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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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嘖嘖了兩聲，靠得丈夫更近，竊竊私語：「這就叫不正經了？論不正經，我可比不過你。」

% ]' d/ [4 i2 O8 N8 @3 o8 X: k　　周寅白皙的臉龐瞬間紅了，看著妻子，滿肚子話，光天化日卻沒法與她辯駁。

- @/ |2 k! ]/ p) I　　方氏笑著回視丈夫。

　　她最喜歡的就是丈夫的老實，雖然太過老實了，顯得沒出息，可丈夫一心撲在她身上，沒有通房妾室，比楚傾那等有本事卻風流負人的英雄強多了。起初有心高的丫鬟想爬床，她的丈夫沒順勢偷食或沾沾自喜，反而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連續好幾天跟她抱怨人心不古，抱怨丫鬟不知羞恥，自此更是輕易不跟屋裡伺候的丫鬟說話，如避蛇蠍。等到夫妻倆到了紗帳裡，這人也是先扭扭捏捏地碰她兩下，心熱了就忘了那些禮義廉恥，做的事說的話讓她想想都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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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Z" f" U3 \; J0 m4 k! l　　這樣也好，他繼續當他的老實男人，她替他管家照顧外甥外甥女，夫妻各行其是。

$ i* P. ?1 |0 ~- N! D$ y　　「楚家有消息嗎？」說些貼己話，方氏微微冷了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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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P3 d. p; |8 R0 S- N4 [& l. s　　周寅嗯了聲，臉上恢復了自然，邊走邊道，「我來之前老太太還打發人過來問了，得知菡丫頭醒了，說是明兒個讓她大伯母三嬸母領著孩子們過來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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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哼了聲，「那庶子庶女也來？」

　　「應該不會吧？」周寅不太確定地道：「夏姨娘只能管楚傾的後院，楚泓楚蔓要來咱們家，只能跟著大房或三房，那兩邊都知道你不喜歡他們，怎麼會帶他們過來觸你霉頭？」

$ Q* ~8 ^/ P  J: F# x4 x3 p( j　　楚家三位老爺，楚傾行二，大老爺是楚傾的堂兄，三老爺才是楚傾的同胞親弟。楚傾生母已經去了，老太太是大房那邊的，乃楚傾伯母，向來不插手兩個侄子的事，這次肯定不會主動提出讓兒媳婦帶楚泓兄妹過來。三夫人與自家妹妹交好，向來看不起夏姨娘，更不會給自家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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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3 i  N) c# n* }4 t3 f) x6 e; t　　「說不定夏姨娘想看熱鬧，厚著臉讓兒女來呢？他們單獨坐一輛車跟在兩房後頭，誰還能把他們攆走？」方氏恨恨地道，「哼，真敢來，我就敢讓人將他們打出去，害死……害死妹妹不說，還想再害我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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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寅嘆息一聲，握住妻子的手，與她一道進了屋。

　　~

; f8 S, i2 i& A3 g; x- d9 L　　夜幕降臨。

# h* @2 h* S0 N9 A; Z8 N4 g　　含珠哄了阿洵睡著，聽外面丫鬟也歇下了，她慢慢爬出被窩，掩好被子再悄無聲息地穿衣。衣裳早早擺好了，摸黑也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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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好了，她坐在黑暗裡，等方氏的暗號。

5 s+ J2 E7 \4 D7 b" G0 u9 S　　一更沒過多久，有人輕輕扣了扣窗子，含珠心跳加快，緊張地湊過去，輕聲喚道：「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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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柔婉轉的聲音，低低地喚，好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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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 `' n/ R$ X. \6 i　　程鈺回答時語氣不由溫和了些，「是我。」

　　男人聲音來得毫無預兆，含珠嚇了一跳，緩了會兒，隔著窗子問：「舅母呢？」

　　「我沒讓她來，怎麼，你不敢跟我單獨見面？」程鈺平靜地問。他知道她臉皮薄，跟他在一起她都未必能放開，舅母再在旁邊聽他們對話，她肯定更束手束腳。

　　等了會兒得不到她回應，程鈺低聲催道：「丫鬟們中了迷香，只要你不說，她們就不知道咱們今晚見了面。我先去西屋等你，你路過外間時記得摀住鼻子。」

* ]* c+ s! g' @7 V" h# G　　含珠聽了，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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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f0 l" F8 K% V　　她明白他為何要迷暈丫鬟，如意四喜是他的人，他來她們也不會洩密，可她們會不會胡亂猜測她與程鈺夜半私會都做了什麼？迷暈了，她們不知情，含珠在她們二人面前就保住了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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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兩次強迫她，他真的很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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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好繡鞋，含珠點上一盞燈，屏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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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屋裡也點著一盞燈，含珠挑開門簾，就見男人背對她站著，一身黑衣，身材高大頎長。

　　他穿得單薄，含珠忍不住掃視一圈屋子，屏風上炕上，都沒有斗篷大髦這類禦寒的衣。想到他冒寒趕路只是為了教她，承受的辛苦遠比她多，含珠心底對學管人這件事的最後一絲不滿都沒了，放好燈，順勢坐在書桌前，低頭等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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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2 V3 M8 Z) q7 m: f5 w　　「知道什麼叫不怒自威嗎？」程鈺轉過來，在她對面落座，「你聲音軟，沒法改，那就得讓自己看起來有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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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軟……是誇獎還是嫌棄？

  i, _: e8 W; \- |4 O, B　　含珠眼睫顫了顫，點點頭。

　　不怒自威，他不就是這樣的人嗎？只需站在那裡，不用皺眉瞪眼睛，就讓人心生怯意。

　　「那你嘗試一下不怒自威給我看。」程鈺看著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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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z0 W, a8 c" w3 [8 v; x0 z　　含珠抿了抿唇，但她知道今晚必須陪他折騰，不配合，不叫他滿意，恐怕明日後日還得繼續。拋開那些尷尬，含珠抬頭目視前方，面容平靜，眼神儘量表現地冷，就像前面站著一個犯了錯還不肯承認的下人，她要逼他認錯。

; M. p' J7 \& a　　程鈺的位置，只能看到她側臉，細密微卷的眼睫，白皙姣好的臉龐，鼻樑秀挺，紅唇豐潤，更顯嬌豔誘人。正面不知什麼樣，單看側面，嬌柔嫻靜秀雅，如一幅美人凝思圖，又似夜裡盛開的丁香。

* H! V1 |+ F3 u! |8 L; W) r7 X6 K　　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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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6 x8 u: Z8 |8 j　　他不易察覺地吸了口氣，大概是因為距離有點遠，天冷衣厚，他沒有聞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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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也好，若香氣一直都那麼明顯，遲早會傳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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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b) v8 O1 W5 D, Y3 ~　　壓下那些紛雜念頭，程鈺起身，走到了含珠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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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才碰上，含珠就別開了眼。

　　「你不看我，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不怒自威？從側面沒看出來。」程鈺示意她再看過來，「等等，咱們換個位置，你站著我坐著，居高臨下看人，能為你添些氣勢。」

　　說著走到了含珠身前。

　　高高大大的一個人，站在跟前無形就有種威壓，含珠逃也似的讓出椅子，走到了前面。轉過來時，他已經坐在了椅子上，微微仰著頭，用眼神命她不怒自威給他看。

　　含珠不想看他，是不敢，也是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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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冷，別浪費功夫了。」程鈺冷聲催道。

, W6 K6 v$ ?2 ]　　含珠咬咬唇，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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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0 Y; `' U* p　　她穿了蓮青色的褙子，冬天衣裳厚，她看起來卻依然纖細單薄，亭亭玉立，靜靜站在那兒，自以為威嚴地看過來，可是在程鈺眼裡，她就像一個受了欺凌受了委屈的姑娘，不看她眼睛，旁人只覺得她應該再多穿點，看到她的眼睛，那雙彷彿氤氳著雨霧的水眸，旁人就忍不住想要擁她在懷，問問她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眼神不夠冷。」程鈺平靜地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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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抿唇，還沒調整好，他又冷冰冰丟過來一句，眼睛緊緊盯著她唇，「跟人對質時別做這個動作，會顯得你沒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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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g1 P- G  v- Z+ W) ?" h　　含珠俏臉先是紅了，緊接著又白了，強忍著轉身躲避他視線的衝動，她冷冷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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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 u) ~* ?5 ~　　「這就是你最冷的眼神了？」程鈺蹙眉道，「你，想想昨晚我要分開你跟令妹的時候。」

　　他不說還好，他一提妹妹，含珠腦海裡就浮現出妹妹沒了姐姐，今晚只能抱著壯壯自己睡在陌生房間的情形，心中一酸，她飛快轉身，佯裝平靜地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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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i; c" S( e8 w  z　　但程鈺看見她哭了。

2 c  v. k6 t7 s; ]4 v　　他心頭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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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一張臉，表妹生氣時柳眉倒豎，眼神跟要生吞活剝了惡人似的，她倒好，有人要搶她妹妹，她想的不是生氣，或許也生氣了，但更多的是恐懼害怕，一害怕，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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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L2 Y" s  G( h; D( p# M& X; P7 ?3 T" a　　不怒自威是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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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喝了口涼茶，見她始終背對自己，想到什麼，他起身去撥弄紫銅炭爐。

2 `' s1 ]/ O  |6 G0 q6 N; q+ Y　　含珠趁機抹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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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將兩把椅子搬到炭爐前，叫她過來，「來這邊吧，暖和些。」

4 q" t4 h& |9 C& _　　「不是說站著更有氣勢嗎？」含珠納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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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8 X2 k' Y, `, X* f: S　　程鈺扯了扯嘴角，就她那樣，往她手裡塞把劍也增加不了什麼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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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怒自威你做得差不多了，咱們繼續練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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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鬆了口氣，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銅爐裡銀霜炭不知何時燒起來的，熱意圈圈散出來，讓人心裡都舒服了很多。

$ g5 C7 P& d# s: E1 O/ ~　　程鈺正對她坐，「你先皺眉，再冷眼看我。」

　　含珠剛得了鼓勵，這會兒有底氣了，醞釀了會兒，如他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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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7 ?' I* z1 B2 ~: f9 f: f* a　　姑娘家眼圈泛紅，水潤潤的眼睛委屈噠噠的，程鈺就當沒看見，只盯著她眼眉，「再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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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m! ^/ `# ^7 T2 Z　　含珠剛要更深的皺眉，後知後覺發現兩人挨得過於近了，他長眉挺拔，眸如點漆，裡面是她蹙眉的樣子，因為太小，她看不清楚，她也不敢看，目光下移，落在了他唇上。

　　他的嘴唇不薄不厚，大概是之前喝了茶水，看起來很是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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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G  h4 n8 G$ U　　不知怎麼就想到了江邊醒來，瓢潑大雨裡，他近在眼前的俊臉，他緊緊貼著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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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火熱，她臉也倏地熱了，如染了桃花粉，似飛來晚霞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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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I* n8 {5 J2 X& K" N% r3 s　　像是含苞的牡丹突然開了，嬌妍嫵媚，更有裊裊香氣撲鼻。

　　他看入了神，目光裡是他不自覺的痴迷，分不清痴迷是因她人起，還是那縷幽香。

( w2 A9 M  y! O( V- H　　她也驚豔於他眼裡罕見的柔意，忘了迴避，傻傻地露出自己最誘.惑人的樣子。

　　直到紫銅炭爐裡「啪」的響了一聲。

　　她迅速驚醒，低下頭，香腮更紅，長袖裡手指緊張地曲起。

6 E: A+ T3 O: b' ^3 L, T! x. `　　他口乾舌燥，又惱她不專心練習，胡思亂想不知為何臉紅，害他分了神。

& t8 w8 X' n8 S  v1 \$ W/ E& n0 y　　半晌沉默，程鈺倏地站了起來，「該教的都教了，記住以後與人說話時少抿唇，瞪人時眉頭深些，下巴抬高點，剩下的你自己對著鏡子練。」

　　言罷大步出了屋。

6 Z; @/ y) Q2 ^4 _8 _　　含珠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在莊子上歇下，還是回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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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i' r+ \# d3 b& i# \# W　　呆呆地坐在銅爐前，回想方才的情景，越想越羞，越想越愧。

' r& e  o. s, U7 c7 X; s　　他走得匆忙，是不是因為察覺她分神了？

2 u* G& e$ r1 M! U　　他那麼認真地教她，她卻胡思亂想，他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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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情不自禁地咬唇，剛抿嘴，想到他的叮囑，連忙鬆開，拍拍臉，自己練了會兒不怒自威瞪眼睛，到底怕冷，很快就回東屋去了。才鑽進被窩，阿洵就貼了過來，像個肉乎乎的暖爐，也不嫌她冷，依賴地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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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p* F3 n9 I0 ~9 N　　莊子外面，程鈺已經上了馬，卻遲遲沒有離開。

3 e; l2 q( X1 a1 M7 S& s1 p　　他望著剛剛離開的房間，看著那燈光從西屋挪到東屋，很快又黑了，知道她已睡下，他才夾了夾馬腹，緩緩離去，離莊子遠了，再在冬夜寒風裡縱馬狂奔，任由冷風吹走心頭那莫名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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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 I1 I$ X( W* s& k. |　　冬天日頭升高了，出門就不覺得冷了，百姓們或是趁天晴洗衣曬被，或是去左鄰右舍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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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5 I! {  v  w6 o. L7 e4 |　　京城南城門，四輛氣派的馬車穩穩當當駛了出來，直奔郊外而去。

　　前頭的馬車裡，楚薔挑開窗簾，見土路兩旁楊樹早被寒風吹光了葉子，下面枝幹筆挺，佈滿了眼狀的斑紋，上面細枝密密麻麻，偶爾會冒出深色的大鳥窩，再往上就是湛藍的遼闊天空，不禁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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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 w8 z( \　　「外面風大，仔細吹皺了臉。」大夫人柔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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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5 {' U* C8 ]9 o　　楚薔嫻靜守禮，好奇過了，聽母親勸說，順勢就放下了窗簾，抱著紅銅小手爐道：「娘以前聽說過姐姐這種病嗎？我翻了翻爹爹房裡的醫書，見過幾例這種病症，有的休息一陣子就記起來了，有的需要幾年十幾年，有的，一輩子也沒能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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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與楚菡楚泓都是一年裡生的，楚菡五月裡生辰，楚泓八月，她是十月，是以得喊楚菡姐姐，只是楚菡性格孤僻，看誰都像要害她一樣，楚薔平時跟她走動不多，也就逢年過節一大家子吃團圓飯時見見面說說話，或是去花園裡玩時遇上，因為性格不投，關係還不如其他外姓姐妹。但到底是血親，聽說楚菡得了怪病，楚薔就去翻了翻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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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5 ^4 t: m% ?　　「我也只在雜記裡見過。」大夫人看了一眼女兒耳朵上的紅瑪瑙墜子，笑著問：「怎麼沒戴你祖母新給的那對鑲紅寶石的？」

/ x$ E7 m# o( w7 M# v# V( ]5 V/ O　　楚薔無奈道：「娘你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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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無比自豪：「還是我女兒好，知道讓著姐姐。」

) G, V/ a. |4 }　　楚菡那丫頭，可憐又可恨，她父親對不起她，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一樣，還容不得旁人穿戴比她好。三房的楚蓉不管她，自己喜歡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她的女兒就大度多了，不跟堂姐妹計較。

　　說話間，外面跟車的婆子道：「夫人，前面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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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 d1 q9 H　　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停了下來。

　　大夫人先下車，楚薔由丫鬟扶著下車時，後面三夫人走了過來，熟稔地埋怨出門相迎的方氏：「都怪你，非要帶菡菡來莊子上養病，大冬天的害我跑這麼遠。」

　　她嫁到楚家前與方氏是手帕之交，又是俏皮愛鬧的性子，因此說話很不客氣。

0 _5 G6 [8 ?0 u) e; W　　方氏瞪她，「我又沒叫你來。」

4 f/ t8 P! e8 h7 i; j0 `　　言罷越過她去同大夫人說話，「這麼冷的天，難為夫人還親自跑一趟。」

　　大夫人嘆道：「菡菡遭了這麼大的罪，我與老太太都心疼她，怎麼樣，菡菡記起來了嗎？」

  K2 w: o5 P2 R# X9 F　　方氏神色一黯，搖了搖頭，察覺氣氛變了，馬上又將楚薔喚到身邊，親暱地握住她手，「薔薔冷了吧，走，快隨舅母去屋裡。」

* r4 a, W4 C& o, q$ T4 T　　「謝舅母。」楚薔乖巧道謝。

; T6 T4 F7 ^* [0 A+ Z. t　　三夫人走在方氏另一旁，輕聲替自家女兒解釋道：「蓉蓉昨天還跟我說要一起來的，不巧夜裡來了月事，你知道她身子一向不大好，我就沒讓她來，改天再來探望她姐姐吧。」

3 e, L0 B; w. j# \　　方氏笑著示意無礙，其實心裡清楚，楚蓉是不喜歡外甥女。但那也不怪楚蓉，一個巴掌拍不響，外甥女脾氣不好，她是舅母有時候都頭疼，楚蓉比外甥女小一歲，自小嬌生慣養，怎會甘心忍受外甥女的氣？

　　女兒家各有各的脾氣，鬧起別扭來不聽勸，長輩們也沒辦法。

2 z4 U& Y% l5 P7 O% o: {6 ]5 D　　廂房裡頭，阿洵趴在琉璃窗往外望，忽的跑到姐姐身邊，小聲道：「來人了！」

　　很是緊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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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g4 b3 m9 j( e　　含珠已經聽方氏說過了，阿洵除了姐姐，跟侯府裡的任何人都不親，除了認生，還害怕，應該是耳濡目染的緣故。楚菡自己對旁人有敵意，平時會在弟弟面前說什麼話，可想而知。

　　她心疼地摸摸小傢伙腦袋：「不怕，姐姐在呢，舅母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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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 r, H) a9 y% o& h" l　　阿洵點點頭，只是身子靠姐姐靠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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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w2 x" h- }: @' C9 h& l6 v　　方氏率先走了進來，大夫人三夫人隨後，楚薔跟在母親後面，進了屋，幾人一起看向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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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客人，含珠掀開被子就要起來。

　　除了方氏，女眷都詫異於她竟然如此知禮，三夫人最先回神，眼疾手快按住被子，笑著道：「都是一家人，菡菡客氣什麼，你現在養病要緊，別管那些虛禮了。」說話時好奇地打量頭纏白紗的小姑娘，因為姑娘都喜歡熏香，倒沒有在意那淡淡的香氣。

　　含珠侷促地看向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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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 M1 ]4 z8 _1 Z! H　　方氏就近替她介紹道：「這是你三嬸，你在花園裡摔了，就是你三嬸送信給我的。」

* |0 E- G# p% x7 N9 `: H7 T4 L% Z　　「三嬸。」含珠不太習慣地喚道，飛快看了三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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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N8 ^* x0 n) X) s　　三夫人與方氏差不多的年紀，容貌卻美得驚人，前來探病，她身上衣服穿得素淡，臉上也只施了淡妝，偏偏這樣更加凸顯了她的美貌，所謂濃妝淡抹總相宜，說的就是她這種美人。

: p4 Y8 J$ F: Y8 V! z) p　　含珠驚豔於三夫人的美，三夫人也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問方氏：「菡菡，聲音好像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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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暗暗慶幸含珠身上蓋著被子，遮掩了身段，臉上則露出同樣困惑的神情，「是啊，醒來就變了，我以為她昏迷時沒有好好吃飯聲音弄啞了，養一陣就好，請郎中看過，卻說除了記憶其他地方都沒事……」

　　「其實我聽著更好聽了，就這樣也不錯。」大夫人牽著女兒上前，慈愛地看著含珠，「我是你大伯母，這是你薔薔妹妹，有印象嗎？」

　　含珠搖搖頭，目光落在了楚薔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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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薔也好奇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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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是什麼性子，有時候看眼睛真的能看出來，憑這短暫的相處，楚薔就足以確定，二叔家的這位姐姐是真的記不得以前的事了，非但記不得，她整個人好像也換了一個，臉還是那張臉，但只要熟悉楚菡原來脾氣的，再次見到她，都會生出判若兩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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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g* M0 `' z- P& j7 Y1 p: W& f　　什麼都忘了，也挺可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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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t3 a) i( h  l" h. J　　楚薔就朝含珠笑了下，關心道：「姐姐額頭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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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e. q. k7 K) K& Z: C' J　　她聲音輕柔，含珠本能地回以一笑：「不疼了，勞妹妹惦記了。」

　　這一笑恍若花開，楚薔愣住，以前她覺得三妹妹楚蓉才是姐妹裡最好看的，這會兒大姐姐不打扮了，素面朝天，竟勝過了三妹妹。

　　大夫人三夫人也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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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m/ {4 o8 @6 n4 P　　就在含珠被她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阿洵突然打了個噴嚏，鼻子下面冒出一個大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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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薔撲哧笑了，她一直都喜歡這個堂弟，只可惜楚菡看得緊，輕易不許別人親近阿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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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g- B- c3 @3 A# _% Q5 j　　「這麼大的泡，晚上屋裡不用點燈了。」三夫人笑著打趣，掏出帕子要替阿洵擦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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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抗拒地扭頭，面朝姐姐，拿後腦勺對著眾人。

　　三夫人有點尷尬，含珠幫阿洵擦鼻涕的時候，她笑著罵道：「阿洵這臭小子，還是那麼認生。」

　　阿洵乾脆趴在姐姐懷裡不起來了，一手抱著姐姐，一手摸被子上的鳳凰彩羽，旁人看不到，含珠可瞧見了，小傢伙嘴巴撅得高高，顯然不喜歡屋子裡有這麼多「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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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e3 t$ P- q　　方氏熟悉小外甥，就笑著請大夫人三夫人去上房，「趕了一路，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薔薔留在這邊跟你姐姐說話。」大夫人出自書香門第，楚薔從小受母親熏陶，知書達理，方氏覺得她跟含珠應該能玩到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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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5 m- t1 j" ~　　「之前含丫頭昏迷不醒，凶險萬分，現在含丫頭好了就成，明日我準備去九華寺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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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3 j3 y! q/ C* A; i　　長輩們越走越遠，方氏的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楚薔瞅瞅外頭，問含珠：「姐姐還記得九華寺嗎？那是京城第一大寺，去那裡許願最靈。」

　　「不記得了……」含珠一臉茫然，見她還站在地上，忙道：「妹妹坐炕上來吧，炕上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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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薔沒再客氣，脫了繡鞋，挨著含珠坐。坐好了，瞅瞅還掩耳盜鈴般趴在姐姐身上的阿洵，她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小屁.股，「這是誰家的小豬啊，我怎麼看不到腦袋？」

　　屁.股被戳，阿洵笨拙地從姐姐身上爬了過去，躲在姐姐裡側，不願給人看。

　　男娃躲人也可愛，楚薔笑著瞧他。
. g1 d# f0 R' l; {( o7 |5 J! l) W4 \
; W" b) O( p% z. M4 p　　含珠低頭哄弟弟：「阿洵怎麼躲了？二姐姐說你是小豬，你告訴二姐姐，你是小豬嗎？」

, ~$ p! F1 X* S7 E# j　　「我不是小豬！」阿洵藏在姐姐胳膊後面，悶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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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薔剛要說話，含珠食指抵在唇上，輕輕噓了聲，繼續哄小傢伙，「就是，我們家阿洵才不是小豬，二姐姐長得才像小豬，阿洵快幫姐姐看看，看她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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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0 ^' B8 j" w* W　　阿洵終於探出腦袋，卻是半張臉躲在姐姐胳膊後，偷偷瞄楚薔。

+ y( D2 T! N1 j! w  R! i. u7 @2 e: h　　楚薔柔柔地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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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好看，阿洵膽子大了，睜眼說瞎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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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c5 }. Z! a; M2 k  {* f3 L2 y　　含珠忍笑問：「像什麼啊？」

　　阿洵笑得更壞了，「像小豬！」

　　含珠就把小傢伙抱到身前，指著楚薔問他：「那阿洵知道這個像小豬的人是誰嗎？」

　　楚薔臉上帶笑，手伸到含珠被子裡悄悄捏了她一把。

3 x+ ?! G6 l* y% ?+ a　　含珠吃痛，憋著笑催阿洵。

/ Z$ ^* G! n: Z, o! J* Q2 E' j: x　　阿洵靠在姐姐胸口，歪著腦袋盯著楚薔瞧了會兒，輕輕道：「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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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娃乖巧可愛，楚薔再也忍不住，飛快在阿洵白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阿洵眨眨眼睛，忽的抬起手，嫌棄地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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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楚薔一起笑了出來。

& C! e- C5 o( {: B- B  A　　待到飯後楚薔要隨母親離開時，阿洵已經捨不得她走了，大眼睛依依不捨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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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v+ L0 k　　這麼大的孩子，最喜歡有人哄他玩的。

4 `2 A2 ?" `, _　　看著因為楚薔離去有些悻悻的阿洵，含珠暗暗期待明日快點來，妹妹活潑愛玩，阿洵肯定也會喜歡的吧？

　　兩日不見，她真的想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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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2 a4 Z  c7 J& Q; r4 A) M　　卻不知道，遼東邊關，有人也在惦記她。

　　黃昏時分，楚傾剛從外面回來，一身鎧甲還沒脫，聽說有家書來了，就先接了過來，邊看邊喝茶，看到一半，放下茶碗，看完了，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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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姑娘現在如何？」他盯著跪在前面的侯府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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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w9 S% f2 Q9 g. x, j　　侍衛抱拳道：「屬下來時大姑娘昏迷不醒，至於現在……」

　　「那可有查出來大姑娘是怎麼摔的？」楚傾拾起剛剛放在桌子上的寶刀，細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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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3 x- N* }3 T  ?2 J　　侍衛聽到刀出鞘聲，身體不受控制發抖，硬著頭皮道：「侯爺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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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字還沒說出來，刀影一閃，人已身首異處。

　　「拖出去。」殺了人，楚傾聲音反而平靜了下來。

" ]* t$ N) I! I+ \8 O　　帳篷外面走進來兩個侍衛，一個拖人，一個處理地面的血跡，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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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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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6 k+ V4 X, G　　方氏去九華寺了。

! |5 X) S7 w% E. j　　含珠靠在床頭，想著妹妹，總是心不在焉的。

　　阿洵自己在炕上踢球玩，他有一個紅綢布做的蹴鞠，裡面塞滿了棉花，輕飄飄的一個球，他踢著腳不疼，砸到旁人身上也沒事。從這頭踢到那頭，小傢伙咯咯笑著跑過去，因為衣服厚小身子就顯得圓滾滾的。不小心將球踢到地上，如意四喜馬上會幫他撿起來。

2 C! L0 z- D6 \) A( b+ f9 m　　「姐姐擦汗！」玩累了，阿洵丟了球，跑到姐姐身邊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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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A. e! L7 U7 V( C: P　　男娃臉蛋紅撲撲的，含珠笑著幫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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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仰頭看姐姐，「我想嘉表哥。」每次來舅母家，嘉表哥都會陪他玩，蹴鞠就是嘉表哥送的。

　　含珠指著窗外道：「嘉表哥他們去洛陽給姐姐請名醫了，再過十來天才回來。」

　　阿洵知道那是很長的時間，臉上露出失望，抱住姐姐道：「我想去外面。」

9 c4 l6 E; c; u5 ^6 R+ M　　含珠明白悶在一個地方不能出去的感受，笑著點點他因為玩的太盡興微微發燙的臉蛋，「好，不過得等阿洵身上的汗落下去才能去院子裡玩，要不然阿洵著了涼，往後天天冒醜醜的鼻涕泡。」

　　阿洵不喜歡變醜，立即捏住鼻子，甕聲甕氣的，「不冒泡！」

. a5 @2 f5 Q$ Z8 ^  u　　男娃憨態可掬，含珠拍拍身邊，「來，姐姐給你講故事，講完故事阿洵就可以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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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乖乖地挨著姐姐坐。

　　講完故事，含珠看著丫鬟們給阿洵穿鞋，柔聲囑咐道：「阿洵玩一會兒就進來陪姐姐吧，姐姐自己在屋裡待著不好玩。」天寒地凍的，怕他人小貪玩，受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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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5 z3 n2 A' Z4 z( d/ m/ t. y　　阿洵痛快地點頭，扭過身子跟姐姐說話，「我就玩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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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好小斗篷，阿洵在如意的陪伴下去了院子裡，四處瞅瞅，發現花都枯了，樹葉都光禿禿的了，沒有什麼好玩的，阿洵就看向了門口。記得姐姐不喜歡他跑遠了，小傢伙沒嚷嚷著要出門，走到牆角一顆掉光葉子的大樹下，蹲在那兒找螞蟻。

　　繞著樹挪了幾次地方，外面突然傳來馬蹄聲，阿洵抬起腦袋盯著門口，待影壁後閃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阿洵著急地站了起來，顛顛往那邊跑，「表哥！表哥抱我，騎大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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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o" r( D3 n! x9 u5 i  ^! b　　他都快裹成球了，行動不便，如意彎腰緊跟在他身後，怕他摔了，伸手虛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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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揚聲教道：「阿洵別跑，慢點走。」

1 @* |: G/ G# j' E　　阿洵就停在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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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大步走過來，抱起阿洵，看一眼廂房那邊才問：「怎麼沒在屋裡陪姐姐？」

　　阿洵有點心虛，低頭看手指，「姐姐讓我出來的。」

4 y) l/ S$ T4 t& j+ U　　程鈺看向如意。

9 u; L# w6 W% j　　如意低眉解釋道：「小少爺想出來玩，姑娘確實應了，但吩咐奴婢，讓小少爺在外面玩一刻鐘就領回屋去，怕小少爺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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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0 M% G& A# F. @2 N1 O　　阿洵緊張地看著表哥，見表哥眉頭不皺了，他就指著門外喊騎馬。

　　程鈺一手抱著他，一手幫他將頭上的兜帽往上拉了拉，「今天風大，咱們不騎馬，表哥給阿洵帶了兩樣好玩的，阿洵想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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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興奮地點頭。

) ?% J& {+ r8 W8 n0 d" q　　程鈺對著影壁吩咐陳朔：「放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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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K2 ~7 Q9 g8 ]' k! g　　沒人回他，但很快兩隻小狗崽兒就汪汪叫著跑了出來，一隻黃色的，一隻黑色的，差不多一樣大小，但兩隻小狗崽兒似乎不喜歡彼此，跑著跑著突然撲到一塊兒打架，在地上滾來滾去。

% P  j) |3 [" F' y. I　　阿洵看得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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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 b5 k% j8 j$ Z　　程鈺抱著他看小狗崽兒玩鬧，餘光卻瞥向了廂房那邊。

: s) M/ w3 I- Y6 B" X　　含珠聽到他來了，也聽到狗叫了，第一個念頭是他把壯壯先抱過來了，畢竟妹妹是扮作窮苦人家的女兒，不可能帶著狗，可緊跟著聽出來有兩隻狗，叫聲差不多，她還真分辨不出來有沒有壯壯。

　　壯壯是妹妹的寶貝，含珠心裡癢癢的，忍了會兒，悄悄掀開被子，跪著爬到窗前，將牆角捲起來的窗簾放下，擋住自己身形，透過縫隙往外望。

  Z! F) i4 Z9 u1 \* m　　程鈺看到原本掛著的窗簾放下來了，也能想像出她現在的姿勢，眼裡浮現笑意。

　　再端莊守禮，其實也只是十三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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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可一點都笑不出來，眼看著程鈺放下阿洵，阿洵顛顛地去抓小狗，她不由心慌著急，那隻黃色的分明是壯壯，程鈺就算弄只黑色的來，他怎麼確定阿洵會只喜歡黑色的？萬一阿洵喜歡壯壯或是兩隻都不肯分人，妹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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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回原位，含珠秀麗的黛眉微微蹙了起來，愁的。

" U% ]3 _) p, j* v& G/ ~( `+ Z　　她不願看阿洵難過，但也不想讓妹妹受委屈，壯壯本來就是妹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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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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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4 T8 i$ w0 j+ e　　沒過多久，她聽到阿洵說要抱黑黑壯壯給姐姐看的歡快聲音。

　　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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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沒忍住笑，這名字跟壯壯差不多，應該是阿洵自己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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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看，表哥給我的！」阿洵興奮地走了進來，一黑一黃兩隻小狗崽兒爭先恐後跑進屋，分別在屋裡繞了一圈。黑黑吐著舌頭四處打量，壯壯顯然還記得含珠，搖著小尾巴跑到炕沿前，前爪扒著炕壁，想要看這半個主人。

0 \+ G9 ^+ k4 R( x2 N; B! h　　炕沿高，壯壯太小，含珠剛要挪過去，阿洵笨拙地將壯壯抱了起來，「姐姐看，這是壯壯！」

/ C9 U. A' o+ `( }　　壯壯在他手裡胡亂撲騰，兩條後腿瞪到炕壁就趕緊抵住了，直著身子瞅含珠。

　　小狗崽肚皮完全露了出來，含珠以前沒留意壯壯是公狗還是母狗，這會兒看到了，程鈺還站在旁邊，她臉不受控制就紅了，垂眸嗔阿洵，「好了，快放下去吧，狗爪子沾了土，別把炕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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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最聽姐姐的話，趕緊把壯壯放了下去。落了地，壯壯還挺聰明，知道在炕沿前離主人近卻看不到主人，在炕沿底下著急地徘徊兩圈，忽的搖著小尾巴跑到了茶几前，再仰頭看主人。看了會兒，蹲坐了下去。

$ M- x; h  G: T" z. E4 i1 l　　黑黑學它，在它旁邊坐了，兩隻小狗崽兒並排蹲坐在那兒，像門前擺著的石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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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看著狗同含珠說話，「表妹養傷枯悶，我看外面有賣狗的，買了兩隻帶過來給你們解悶。」

* F# o% ~% B! \7 P# y5 Z# d" K# D　　含珠悄悄將蓋在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了拉，輕聲道謝：「表哥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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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H$ R$ i) V3 ?! ]" I　　輕輕柔柔的。

4 K& @3 }$ I$ [" y　　程鈺目光柔和了些，將阿洵抱到炕上，一邊給他解斗篷一邊問他：「阿洵最喜歡哪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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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B9 X  N+ ]5 h5 {: U　　「黑黑！」阿洵指著小黑狗道，「黑黑是母的，母狗不會咬人，公狗大了咬人！」

　　含珠腦袋朝窗檯那邊扭了過去，嘴角微翹。

　　她就知道他是個心細的人，敢把兩隻狗帶到阿洵跟前，肯定有辦法讓阿洵願意分一隻給妹妹，卻沒想到他竟然用這種瞎話糊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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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看看她白裡透紅的側臉，知道她懂了，便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阿洵好好照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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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捨不得他走，也不怕掉下去，一把撲到他懷裡，「表哥不走！」

　　含珠也意外他如此匆匆，瞥一眼他身上單薄的錦袍，再看看屋裡伺候的丫鬟，含珠猶豫片刻，小聲問道：「你，表哥有急事？」她現在是他的表妹，不能太生分了，不說多熱絡，至少該有的待客之禮得守啊。

　　阿洵也仰著腦袋等他回答。

/ J; i4 v, Y2 h8 H, t# O; m( [) C　　程鈺摸摸男娃腦袋，看著阿洵答她，「也不算急，就是晌午跟人約好了去酒樓赴宴。」

　　距離晌午還早，含珠出於客氣勸道：「表哥大老遠趕過來，好歹喝杯熱茶再走吧？」喊他表哥再彆扭，次數多了，倒也習慣了。

　　程鈺抬眼看她，她若有所覺，視線從他墨色的錦袍上移到了炕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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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6 x) E1 i* D& n" ~/ R　　「好，喝完茶再走。」程鈺聲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說完抱著阿洵去了另一邊炕頭，陪他玩球。

　　含珠吩咐如意去備茶，她繼續靠在炕頭。不好意思看他們姨親表弟玩，她拿起旁邊方氏特意給她準備的花名冊看，這上面寫了楚菡平時接觸過的京城貴女們，連帶她們父母官職都有，含珠雖然裝忘記這些了，但提前記熟了，日後去旁人家做客心裡多少都有底，強過兩眼黑。

3 M. ]4 r/ |1 _% P& @+ F4 T' F　　對面炕頭，程鈺將阿洵踢過來的蹴鞠重新扔了過去，目光順勢在她身上繞了一圈。

　　她靠著迎枕，被子蓋到腰處，露出上面的白底繡蕙蘭的小衫兒。陽光從外面斜射過來，他這邊是明亮的，她那邊有些暗，但她整個人好像帶著一層柔光，青蔥般的手指瑩潤如玉，沿著冊子緩緩移動，紅潤的唇微微翕動，無聲誦背，眼簾低垂，神情專注，如佛前最虔誠的誦經信女。

　　「表哥，球！」阿洵等了半晌不見表哥把他用力踢過去的球扔回來，大聲催道。

　　含珠心中動了動，水眸裡波光流轉，眼簾顫顫抬起。

　　程鈺在她看過來之前就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將不知何時滾到身邊的球朝阿洵扔過去，阿洵剛要伸手接，外面如意端茶走了進來。阿洵聽到動靜扭頭看，那軟軟的球就砸到了他肩上，因為阿洵站在含珠旁邊，球反彈一下又落在了含珠被錦被遮掩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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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低頭，瞅瞅姐姐腿上的球，嘿嘿笑了，「砸到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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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有點尷尬，他真不是故意的，她不會誤會吧？

　　他沒勾搭過誰，與神弩營那些侍衛出門狩獵時卻見過不少這種事，都是勳貴子弟，路上見到容貌清秀的小姑娘，或是吹聲口哨，或是將身上戴著的順手的東西丟過去故意惹對方注意，不見得是真心調戲，大多時候都只為路上添個樂子。

& H' s, b7 R  k3 ?　　阿洵愛玩球，含珠這兩日被砸了好幾次了，根本沒上心，撿起球放到一旁，指著炕桌道：「茶水來了，阿洵陪表哥喝茶，喝完了再繼續玩。」

# h: H8 Z& ^5 s$ @. U　　阿洵懂事地坐到了炕桌前，拍拍身邊，「表哥上炕，炕上熱乎！」

　　學的是昨日含珠請楚薔上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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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4 q1 Y2 ]" q0 l  `/ Q　　小傢伙都會學以致用了，含珠笑得更明顯了。

　　程鈺也被阿洵的童言趣語逗笑了，不過只是一瞬就收起了笑，見桌上擺了兩盤糕點，一盤棗泥糕一盤紫薯山藥糕，都還冒著熱氣，他目光變了變，歪坐在炕沿上道：「表哥就坐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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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g/ q! L/ ~. X9 l5 P, R　　阿洵沒有再勸，伸手去抓棗泥糕，烏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3 c% U/ g% P" `; K  z　　「等等！」含珠忽的喊道。

　　阿洵小手堪堪停在了盤子上面，程鈺抬到一半的手也僵了一下，扭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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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7 M% n: C" j" ~/ K5 t7 F) g: d　　含珠紅了臉，垂眸囁嚅道：「表哥用吧，阿洵玩了半天球，我想先給他擦擦手。」

& t2 p* a$ a  c; H　　阿洵饞了，聽姐姐說表哥可以用，他不服氣地替自己辯解，「表哥也玩球了！」意思就是表哥不洗手就可以吃，他當然也可以。

　　含珠照顧妹妹長大，妹妹嘴饞，她最拿手的就是應付妹妹為了吃東西拋出來的各種歪理，這會兒想也不想就回道：「表哥是大人了，大人不洗手吃東西也不會生病，阿洵還小，髒手吃東西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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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瞅瞅表哥寬闊的肩膀，沒有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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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M9 |! Q  b1 P. A　　四喜識趣地捧了擰乾的熱巾子來。

　　含珠親自幫阿洵擦手，兩隻小胖手仔仔細細都擦過。

　　「抹香香。」阿洵還挺臭美，提醒丫鬟去拿香膏抹手。

7 Q4 ?' S+ B4 N　　含珠笑著看他，眉眼溫柔。

) g, y% [$ w$ u7 K3 C/ b　　姐弟相處溫馨得像場夢，程鈺看入了神，醒過來時吩咐四喜也給他拿條巾子。小孩子喜歡學大人，他就當為了表弟好吧。

　　含珠臉紅極了，總覺得自己好像管了他一次。

+ q$ [; T+ i8 g# O2 B　　擦好了手，表兄弟倆開始吃東西，阿洵愛吃棗泥糕，咬一口說好吃，再捏一塊兒給姐姐送去，「姐姐張嘴，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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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a  `* A* {5 g$ G　　棗泥糕小小的一塊兒，含珠正好嫌麻煩不想動手，見阿洵的小身子擋住了自己，就張嘴接了，吃完了用帕子擦擦阿洵嘴角，柔聲道：「阿洵自己吃吧，姐姐吃一個就夠了。」

  Q6 |- \3 Z$ O7 g+ n/ x' [7 t　　阿洵點頭，臨走之前低頭親了姐姐一口，吧唧一聲特別響。

　　含珠又臉紅了。很多事情，身邊只有女眷或小孩子時沒什麼好羞的，多個男人，就變了味道。偷眼看去，就見男人沒有聽到一般，怡然自得地端起茶碗品茶。

　　含珠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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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卻有點待不下去了，站到地上道：「時候不早，我先回城了，表妹好好養病。阿洵聽話，過幾日表哥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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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坐在桌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出門，等他瞧見黑黑跟著跑了出去，頓時忘了表哥，急著喊狗狗，「黑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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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7 w. w7 C) E' ^" O- l  A　　已經走到院子裡的男人腳步一頓，低頭看腳下的狗，頭也不回地吩咐兩個丫鬟：「不用送了，把狗抱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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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 k8 s& O9 N　　一下子多了兩條狗，阿洵高興極了，穿上鞋在地上逗狗玩，晌午吃飯都比昨天多，含珠哄他睡覺時小傢伙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裡還喃喃地喊黑黑呢。

+ q1 c% M6 M4 s) v( ~3 H　　他睡著了，含珠睡不著，方氏要在九華寺用齋飯，回來路上大概要用多久？

  U+ d" ~9 b% Q; H　　知道她惦記妹妹，方氏沒在寺裡歇晌，用完齋飯就往回趕了，「小貧女」凝珠已經在寺院客房裡洗了澡，這會兒打扮得乾乾淨淨的，跟她同坐一輛馬車。

　　「凝珠想姐姐了吧？」方氏憐愛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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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J/ I& C; n4 j3 d　　凝珠紅著眼圈點頭，淚疙瘩掉了下來。

　　方氏心疼地將小姑娘摟到懷裡，「凝珠不哭，一會兒就能見到姐姐了，但凝珠要記住，姐姐現在叫楚菡了，你叫阿凝，往後叫周凝，千萬要記牢了，誰也不能說，被旁人知道，你有我們護著，你姐姐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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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的爵位是祖上傳下來的，他在朝廷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則是他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殺人如麻，被他知道女兒是假的，他會怎麼對待含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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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想都不敢想，正因為此中的凶險，她才越發對含珠姐妹好，否則良心過不去。

　　「我記住了，嬤嬤教我了。」凝珠哭著道，她不要姐姐死。

9 P0 T: C7 E  q5 U9 D1 g9 Q　　方氏親了親她腦頂。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莊子門口。

7 k9 C; E% O* A" T6 n3 j6 Y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黑黑壯壯一起叫了起來，含珠心跳如鼓，阿洵則好奇地趴在窗前往外望。等方氏領著凝珠進來，阿洵坐在姐姐身邊，大眼睛緊緊盯著舅母牽著的漂亮小姐姐。

* T& {; o# h2 d4 Y! k　　含珠強忍著淚，儘量平靜地問：「舅母，這是？」

　　看到兩日不見的姐姐，凝珠本來想哭的，可炕上有個白胖胖的男娃娃，腳下壯壯還在她裙子底下鑽來鑽去，小尾巴弄得她癢癢，眼淚就憋回去了，不知該看阿洵還是看壯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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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被妹妹眼睛不夠用的憨傻模樣逗笑了，感傷如煙消雲散。

* K! Y$ ?. e, A* Z% B　　姐妹都沒哭，方氏滿意地笑了，疼惜地解釋道：「我去九華寺的路上，遇見一個要賣孩子的婦人，聽說原本是蘇州富貴人家，後來家裡敗了，來京城尋親路上丈夫病死，到了這邊又找不到親人，實在過不下去，就想把女兒賣掉用來養么子。我看這孩子乖巧可憐，模樣跟你們母親有點像，實在不忍心她淪為奴婢，就帶了回來，準備認她當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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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2 B( B+ H7 J- G7 N; Y4 _6 ^$ M　　含珠看著妹妹，仔細端詳兩眼道：「眼睛確實像我娘，好啊，舅母心善，我也多了個妹妹。」

( s8 J0 w7 _( e7 }5 b2 l　　她容貌肖母，妹妹更像父親，姐妹倆只有一雙杏眼全是隨了母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與親妹妹不像，卻與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一模一樣。

, x1 G- ]! X! p　　「你叫什麼名字？」含珠笑著問，眼裡有絲俏皮。

' [: K+ Y( T5 m( f. I; O# U/ I/ D　　凝珠看出來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姐妹倆朝夕相處的時候，玩心上來，怯怯道：「我叫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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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將她抱到炕上，指著含珠道：「這是姨母家的含表姐，這是阿洵表弟。」

) _% \  X% l% W4 z! [　　凝珠乖乖喊姐姐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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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教阿洵喊人：「阿洵叫凝姐姐，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阿洵遇到生人，都聽姐姐的，姐姐不許他跟誰玩，他就怕那人躲那人，姐姐讓他親近誰，不喜歡的人阿洵也會給對方抱，喜歡的，阿洵就高興了。

5 Z7 t2 V; J4 @% G& y* D　　這個小姐姐好看，阿洵很喜歡。

　　「凝姐姐。」他靠在姐姐身上，有些害羞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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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  l% [　　凝珠也喜歡這個比女娃還好看的弟弟，兩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先是阿洵主動請她吃糕點，跟著凝珠就帶他出去逗狗玩了，院子裡笑聲陣陣。

  i6 E- D5 A9 o　　含珠靜靜聽著，心再次踏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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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養」了三日，含珠終於可以下地走動了，曬曬日頭，看凝珠跟阿洵在院子裡瘋玩，想到回京後就不能天天看到妹妹了，含珠格外珍惜此刻的悠閒，有空就去廚房做幾樣拿手素菜給兩個饞嘴的孩子吃。

4 G( c% B- h0 |2 H$ I* b　　楚菡姐弟來年四月出孝，是以現在也得茹素。

　　「含丫頭真是天生手巧，才學做菜就做得這麼好吃了，我都想天天使喚你下廚。」這日吃午飯時，方氏半真半假地誇道，誇讚是真的，但「剛學做菜」就是說給丫鬟們聽的了，因為楚菡十指不沾陽春水，繡活勉強拿得出手，廚房是從來沒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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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X; C8 ~: o( U6 ]4 ?4 e: R$ S　　「好吃！」阿洵跟著誇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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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 m  [5 o8 J2 r: u' H8 N　　凝珠坐在姐姐對面，又自豪又崇拜地看著姐姐笑。

/ h( y: l! ^; L　　她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溫柔美麗，人香，做飯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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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面帶淺笑，給弟弟妹妹夾菜。

　　「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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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要夾自己的，外面突然有人大聲喊叫，氣喘吁吁的，聽得出少年急切喜悅的心情。

　　含珠疑惑地放下筷子，這聲表妹，應該是喊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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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1 E3 N( b& c　　不是程鈺，那是，周家兄弟回來了？算算時間，確實差不多了。

　　「是你嘉表哥。」方氏高興地解釋道，許久不見兒子，她想了，兒子回來，她當然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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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她下去迎人，周文嘉已風一般跑了進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直接看向俏生生坐在那兒的含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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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兄長武康伯府世子周文庭緊隨其後，卻最先留意到炕桌前多了個陌生的小姑娘，七八歲的年紀，頭頂花苞似的兩個小髻，手裡舉著筷子，見他看她，小姑娘清澈的杏眼裡閃過一道猶豫，最後有點不捨地將那塊兒山藥片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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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洛陽呂家乃醫藥世家，與荊州葛家齊名，兩家男丁都不入仕途，但呂家在洛陽開有醫館，有外地人登門求助，他們也會樂於幫忙，不像葛家，醫術傳得出神入化，葛家子弟卻難尋蹤影。這次周文庭兄弟倆就是從洛陽請了呂家最德高望重的家主呂太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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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坐在椅子上，微微低著頭，在一眾人的注視下讓呂太公給她診脈。

　　方氏凝珠都知道她沒有生病，方氏裝得有模有樣，凝珠就老老實實扮乖，好奇地打量頭髮花白的呂太公。

　　阿洵靠著周文嘉，緊張地看著姐姐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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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嘉則是眾人裡面最緊張的，也是最盼望表妹恢復記憶的。他跟表妹青梅竹馬，雖然表妹常常訓他罵他，動不動就生氣，得他費半天勁兒才能哄好，但表妹也喜歡他啊，她會打扮得漂漂亮亮問他她好看不好看，還會讓他閉上眼睛然後她飛快地親他一口，不像現在，表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還總迴避他的注視。

　　屋裡靜得針落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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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r4 d, P4 R4 o. Y　　呂太公眉頭越皺越緊，收回手，又按了按含珠額頭，感覺不到任何異樣，聽含珠也說沒有痛感，奇道：「依老夫看，姑娘身體康健，沒有任何問題啊。」

) V9 O' R% j4 l3 |* g& z　　含珠垂眸不語，因為騙人心中有愧，在外人看來就是黯然神傷了。

　　周文嘉急道：「怎麼沒有問題，她都記不得以前的事了，您再好好看看？」

　　「文嘉。」周文庭低聲斥了一句，拱手朝呂太公賠罪：「舍弟急躁衝動，請太公恕他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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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i& d3 _. i' k4 @. r; l　　方氏也跟著賠罪。

. n) Z1 d% j- P  D& J$ r# P　　呂太公笑著搖搖頭：「不怪他，不怪他，腦疾神秘莫測，老夫也曾聽聞多起這類病症，確實有人身體有疾卻診不出來。方才聽夫人形容姑娘之症，老夫還慶幸自己終於可以反駁那些謠傳了，不料真有此事。」

. A1 i. h* s& {! m: Z* q　　「那你到底能不能治啊？」他嘮叨半天也沒給個準話，周文嘉忍不住嘀咕道，被兄長狠狠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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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l3 w# t" Q4 l　　呂太公起身道：「恕老夫才疏學淺，愛莫能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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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8 E6 [# r3 t+ o/ M  ]* \6 K0 j　　周文嘉當場怔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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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3 R7 [2 t  m* y: S+ U- @# {# z/ G　　方氏寬慰道：「治不好也沒關係，你表妹能醒過來咱們就該燒香拜佛了，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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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B1 N$ V6 V　　她明白兒子的心思，只是此時沒空跟兒子細說，轉過身，與長子一起請呂太公往外走，「勞太公千里迢迢趕過來，這兩日就在寒舍歇下吧？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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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p% e& ^5 t+ T/ e. \　　呂太公六旬年紀，奔波一路確實累到了，感激道謝。出了廂房，正巧撞見影壁那裡轉過來兩道身影，走在前面的三十四五，面容平和，看打扮應該就是武康伯周寅了，另一個長眉冷目，二十左右卻比旁邊長輩高出半頭，不知是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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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r& a3 `( R0 L　　周文庭替兩方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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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4 j5 Z  x' J. X　　得知呂太公也沒辦法醫治好外甥女，周寅有點失望，但也不是很難過，仔細想想，竟不覺得忘記以前的外甥女有何不好的，說實話他更喜歡現在的外甥女，便收起那點感慨，請呂太公去上房堂屋喝茶，周文庭也去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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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隨方氏往廂房那邊走，快進屋時，他回頭看了一眼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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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太公不認識他，他卻認識呂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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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十四歲時才真正明白魚.水之歡是怎麼回事，當時他與異母兄長在王府花園散步，撞見一個小廝與丫鬟廝混，回頭兄長派人送了本冊子給他，算是為他啟蒙。程鈺發現了自己的不對，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自己想辦法，看春.宮圖不管用，他就潛入花樓聽人牆角，依然不管用，程鈺才想到了看郎中。

% i9 J5 r3 t# p5 U! x* H* n, L　　看太醫不方便，他易容打扮，去看京城最好的郎中，對方查不出病因，開了個方子給他，程鈺用了幾次毫不見效。後來他就去了洛陽，照舊喬裝，呂太公倒是號出他這病不是天生，要麼幼時玩耍時無意傷到了根，要麼誤服了毒，然也配不出解藥。

　　名醫都沒辦法，程鈺徹底放棄了尋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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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唯一想知道的，是他的真正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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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K; E9 o" t' V　　這些年他都在回想過去，但他記不得小時候有沒有傷到了，更不記得自己身體有過特別的不適。非要懷疑，他是嫡次子，兄長早早封了世子，沒必要害他，繼母謝氏要為兒子謀爵位，最先對付的也該是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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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還是保留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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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暗中尋找王府有人害他的蛛絲馬跡，一無所獲，就像當年母親的死，當時因為年歲太小無能為力，長大了可以查證了，又無從下手，證據早被人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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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妹不用怕，我會派人留意葛家子弟的消息，葛家醫術遠勝於呂家，只要找到了，就一定能治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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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E- r% R# `2 O( U! S+ a  G5 A　　走進外間，卻見周文嘉湊在含珠身邊，信誓旦旦。

　　含珠真的不知該怎麼應對周文嘉，換成完全無關的人，她早就攆他出去了，可周文嘉是楚菡的親表哥，他不知道她是另外一個人，她繃著臉趕人，他一片好意反被表妹嫌，得多難受？不趕，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帶著情意，含珠實在消受不起。

8 p; V6 f" i- C* Z+ z$ J- `　　「舅母！」瞧見方氏，含珠猶如見到了救星，等她發現程鈺也來了，腳步不由一頓。

　　「說什麼呢？」方氏佯裝沒有察覺含珠的尷尬，握住她手對兒子道：「你表妹不記得你了，你逼她也沒用，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過來陪你表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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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G3 Q( n5 [+ d: E( Y　　周文嘉看著含珠，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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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知道姐姐不喜跟男子待在一起，盯著周文嘉背影瞅了會兒，藉著周文嘉身形遮掩，悄聲同阿洵耳語：「咱們叫二哥去院子裡玩吧？」

　　阿洵最喜歡跟嘉表哥玩，興奮地點點頭，放開凝珠的手走到周文嘉身邊，拽著他就手往外走：「嘉表哥走，我帶你去看黑黑壯壯，可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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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o' n/ x8 }5 I& L　　周文嘉本能地往回使勁兒，眼睛依然看著含珠。

( F; u8 ]! k2 y" u! M　　含珠扭頭躲他。

* b) |% \: W1 a: n' E" U　　程鈺都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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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3 X* I! w4 o　　方氏走過去將兒子往外攆，「去吧，阿洵想你了，這幾天天天跟我念叨嘉表哥去哪了，你快好好陪他玩玩。」

　　有舅母幫忙，阿洵拽得更起勁兒了，「嘉表哥陪我玩！」

: G# K% Y0 J" ?" g' D/ u7 n! Y3 e　　周文嘉頭疼，但他拒絕誰也不會拒絕表妹最看重的弟弟，戀戀不捨看含珠一眼，領著阿洵往外頭走，走到門口想起什麼，回頭喚凝珠，「阿凝也來，二哥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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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沒仔細瞧過這個乾妹妹，但既然成了兄妹，他當哥哥的就不能忘了她。

% G, G: k% I& ^6 }　　少年眼裡帶笑，一聲「阿凝」喊得親暱自然，凝珠歡喜極了，紅著小臉趕過去，把手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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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早在周文嘉喊妹妹的時候就轉過來了，見周文嘉對妹妹這樣好，她越發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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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璧也出去吧，我跟你表妹說說貼己話。」方氏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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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9 C( w& `$ `' {0 d2 L　　程鈺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如意四喜兩個丫鬟識趣地退了出去。

+ p% F; W$ a* R, E, s0 G　　方氏牽著含珠去了內室，歪坐在炕上問她：「你覺得文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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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錯愕地看她。

　　方氏見她一副受了驚的樣子，忙道：「你別誤會，舅母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跟你說說心裡話。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文嘉跟阿洵姐姐是青梅竹馬，兩人從小就要好，我也是把阿洵姐姐當未來兒媳婦看的。如今阿洵姐姐去了，你受我們連累得留在侯府照顧阿洵六年，六年後你十九，就算減一歲，十八也不小了，我就想啊，如果你覺得文嘉還不錯，舅母就讓文嘉一直等你，六年後娶你過門，你要是看不上文嘉，舅母再給你留意旁的好人選，反正不會虧待你的。」

( P, W$ ?: y. s) A8 G5 e: ^: i; E0 n　　這樣溫柔懂事的姑娘，方氏真心盼著能娶回家當二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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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6 F; U4 I1 W( g! q0 a) v　　含珠知道方氏是好意，堂堂伯府夫人，明知她的身世，還願娶她一介孤女過門。

! v0 d: ?# b& b9 J8 I　　可她真的不想嫁給周文嘉，既因周文嘉心裡喜歡的是楚菡，也因她對周文嘉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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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7 @/ e' P　　她垂著頭，低聲婉拒：「舅母，嘉表哥喜歡的是表姑娘，我頂替了表姑娘的身份，享受了舅父舅母阿洵對我的好，怎能再去搶了表姑娘的青梅竹馬？而且我現在只想好好照顧阿洵，只想回到侯府後如何隱瞞身份，完全無心婚嫁之事。舅母還是幫我勸勸嘉表哥吧，別讓他繼續錯喜歡我了，我，問心有愧，受不起。」

  Z  h( ~* a9 W! R　　方氏懂了，這姑娘是不喜歡自家兒子，不喜歡才會有各種理由，喜歡了，只會羞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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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1 y$ _( n6 T! P: B0 V& k　　「好，舅母會勸他的，不許他再來糾纏你。」方氏握著她手道。是她太著急了，先讓兩個孩子以表兄妹的關係熟悉兩年，或許日久生情，還會有轉機呢？

! u* T. I  G* o& @0 ^5 h' V; \　　說完話，方氏出去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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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站在廂房門前看凝珠阿洵教黑黑壯壯從這頭跑到那頭，比誰跑得快，周文嘉守在阿洵身邊，幫他把四處亂跑的黑黑往前面趕。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程鈺回頭，發現舅母嘴角翹著，他垂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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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j  E9 L6 |/ r　　方氏並不知道外甥猜到她與含珠單獨說什麼了，見兒子陪弟弟妹妹玩得歡，她決定晚飯後再去提醒兒子往後在含珠跟前要守禮，轉而對程鈺道：「難得咱們一大家子都來了，懷璧今兒個就別回去了，晚上咱們吃頓團圓飯。」

　　程鈺沒應，「不了，我還有事，這就走了，回頭您替我跟舅舅告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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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t9 m9 r! X6 y　　方氏還想再勸，程鈺已朝阿洵走了過去，抱起小傢伙說會兒話，領著陳朔走了。

* ^- ]/ u* L9 w. w6 Y9 q. u　　路上，陳朔偷偷觀察他，見他臉色比來時難看多了，來時是涼風這會兒就是寒冰，不禁困惑。自家二爺是個悶葫蘆，有什麼心事都不說，他只能根據二爺前後經歷的事揣度，可剛剛在莊子上也沒有鬧什麼不快啊，二爺這是跟誰置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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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9 `5 x( ?, V  S6 X( N　　猜了一路也沒個頭緒。

. {2 F$ V6 c( ?1 |4 c/ F- r　　回到王府，程鈺直接進了內室。

. u1 U7 o! y$ y1 Q) ?　　陳朔守在外頭，日頭快下山了，長風堂專門負責傳送消息的侍衛匆匆趕了過來，遞給他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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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 f6 Y& \3 T( k　　看清信封上的字，陳朔神色一凜，迅速進去，走到內室門口沉聲道：「二爺，遼東有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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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O2 ~) x) J# f0 q　　「進來。」

　　陳朔大步走了進去。

9 i2 s" ^% y1 Z1 t8 C9 i. j　　程鈺面無表情坐在書桌前，拆開信封，看完信後，目光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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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要提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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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3 _5 ?/ P& ^　　那她，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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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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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鵝毛大的雪花洋洋灑灑從天上落了下來，簌簌落地，院子裡宛如鋪了一層白毯。

, p# P/ }; |" j　　含珠已經從莊子上回來了，住在武康伯府的菊園，這會兒她讓人在堂屋擺了紫銅炭爐，姐仨穿得暖暖和和的圍坐在炭爐旁，她抱著阿洵，凝珠挨著她坐，邊烤火邊賞雪。黑黑壯壯兩條小狗崽兒愜意地臥在旁邊，一會兒睜開眼睛，一會兒閉上，偶爾張嘴打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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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好大啊。」凝珠抱著手爐感慨道。

　　含珠輕輕應了聲。

　　自打她記事起，含珠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杭州冬天也會下上一兩場，雪小的時候就跟下雨一樣，落到地上很快就變成了水，偶爾來場大雪，能積起來，踩上去依然能踩出水兒。如今來到京城，才真正明白詩詞裡的壯觀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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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6 w! m2 ?* T& E3 @　　她跟凝珠是沒見過幾場大雪的南方人，阿洵則是才兩歲的小孩子，因此三人說起雪來竟能說到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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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v$ f& q3 R# k2 b　　「嘉表哥！」院門口跑過來一道絳紅色的身影，阿洵坐直了身子，興奮地指著外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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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P# s$ m: Q; d' y( D# B　　凝珠則好奇地盯著周文嘉手裡的東西，可惜雪太大，看不清楚。

　　眼看那身影破過重重雪簾越跑越近，含珠在心裡嘆口氣，依然抱著阿洵坐著，沒有起來。

　　或許是方氏的勸說管用了，這半個月周文嘉不再總往她身邊湊，見面說話舉止更像是關係較好的表兄妹，只有眼神還殘留情意，常常盯著她出神。他做到這種地步，含珠真的不忍心連面都不給他見，唯有寄希望於相處時間長了，周文嘉會在發現她與他喜歡的那個表妹脾氣完全不一樣時，主動收心。

　　「嘉表哥。」含珠笑著招呼，跟她與周文庭說話時一樣的態度，跟著讓如意再去搬把椅子。

　　她笑得平靜溫柔，眼裡再無驚喜，周文嘉心裡難受，好在這麼多天都習慣了，樂呵呵在凝珠旁邊坐下，背著手問兩個小的，「猜猜我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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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猜不到，歪著身子往表哥身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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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8 z4 Z5 b+ X　　周文嘉側身不給他看，卻叫這邊的凝珠看了個正著，嘿嘿笑道：「是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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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B& z5 E) N# n- x$ v　　「就你眼睛尖。」周文嘉輕輕彈了凝珠腦袋一下，拿起鉤子撥撥炭火，將兩個少年拳頭大小的偏長的地瓜埋了進去，「一會兒就熟了，咱們分著吃。我自己吃一個，表妹跟阿凝分一個，如何？」

2 M* q6 u: a: j( c! u7 i　　故意一本正經地詢問含珠姐妹，沒有看阿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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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著急了，「我也要吃地瓜！」

/ L# v5 h; _/ m" T5 G　　「給你吃，嘉表哥逗你玩的。」含珠摸摸小傢伙腦袋，柔聲哄道。

, J4 a! N1 O, D$ ?3 ~" p　　阿洵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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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 z' R, G% Z, n- C) i. S. c' V) `　　周文嘉看著眼前溫柔淺笑的姑娘，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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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2 a: E# K: r: A　　剛剛那種情形，換成以前的表妹，她一定會瞪他，不許他欺負弟弟，現在的表妹，溫柔似水，沒有描眉涂唇，但那細長的竹葉眉更清新了，櫻桃唇自然嬌豔，紅的正好，不會太重，一看就是打扮過的，與表妹的年紀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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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同的是表妹的眼睛，像是一泓粼粼秋水，嫻靜又不失靈動。

5 N- x# B/ i% K( e2 d) h% Q; K3 I　　察覺少年目不轉睛的凝視，含珠垂眸，閒聊般問他：「嘉表哥今日不用讀書？」

　　她什麼都不說，一味迴避，反而更讓他惦記，她坦蕩蕩與他相處，他總有一日會明白。

% A1 X7 ?* R( f/ T　　周文嘉咳了咳，撓撓腦袋道：「下大雪，先生放了幾日假，等雪停了再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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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就在撒謊，含珠笑了笑，沒有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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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S3 `! f/ `* f　　周文嘉不大習慣這樣幹坐，捏捏阿洵小胖臉，「地瓜等會兒才熟，我去堆雪人，阿洵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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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眼睛一亮，仰頭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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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小，含珠不放心讓他去雪地裡走，就道：「我抱阿洵在門口看嘉表哥堆雪人，等阿洵長大了再跟嘉表哥一起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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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嘟嘴，不想拒絕姐姐，也不想待在屋裡。

　　含珠又道：「阿洵聽姐姐的話，一會兒姐姐讓阿洵多吃幾口地瓜。」

　　阿洵登時笑了，瞅著炭爐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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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是小姑娘，更不能碰那等冷冰冰的東西，含珠照樣不許，於是周文嘉只好自己去院子裡忙活，不過有她披著青色狐毛斗篷站在門口看他，雪白狐毛映襯下俏臉如白裡透粉的桃花，周文嘉渾身就充滿了勁兒。母親說得對，表妹能醒過來，他該知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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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雪人漸漸有了樣子，堂屋裡也飄滿了烤地瓜的香氣，最尋常的吃食，大戶人家都不屑擺上飯桌的，這會兒卻香得讓人犯饞，連黑黑壯壯都圍著炭爐轉了起來，小爪子試探著要去碰炭爐，被如意笑著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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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B! O  Z& q& Q2 W. a　　「姐姐，我餓了！」阿洵饞得真流口水了。

$ |. C. z6 F. H! K% z　　含珠就讓他喊周文嘉過來。

　　周文嘉已經滾好了雪人腦袋，這會兒正在拍雪人身子，聽到阿洵嚷嚷要吃地瓜了，他拍拍手站了起來，朗聲道：「好，咱們先吃東西，吃完了再繼續堆！」言罷三兩步跑到房簷下，跺跺腳，進屋前在門口的氈毯上來回擦擦靴子底下，這才進來幫她們挖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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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L2 p! h( g9 ?　　兩個地瓜外面焦黑一片，周文嘉放在乾淨的粗布上滾了又滾，不是那麼燙手了，才吸著氣撿起一個地瓜掰成兩半，金黃色的地瓜肉一露出來，別說阿洵凝珠兩個小饞鬼，含珠都悄悄嚥了嚥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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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 G9 {, x) @4 B& X　　如意端著碟子伺候在旁邊，周文嘉剝得差不多了，用力一捏最後那點皮，地瓜就整個掉在了碟子裡。含珠凝珠一人分了半個，剩下那個，周文嘉也分成兩半，先把一半剝好，遞給含珠：「表妹跟阿洵一起吃，多分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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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裡有著期待和不安，怕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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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 g! `" G8 z　　阿洵想吃，高興地把姐姐托著的碟子往那邊推，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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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m+ s/ z# {( t0 g* f0 s$ l　　含珠拿他沒辦法，接了。

　　周文嘉眼裡多了光彩，憨笑兩聲，也開始吃。他沒姑娘們那麼秀氣，直接抓著地瓜啃，嘴角碰到殘留的地瓜皮，黑了一塊兒。

　　阿洵咯咯笑，冷不丁被周文嘉在臉上按了個兒手印，周文嘉還故意逗他：「阿洵真黑，真醜！四喜快拿鏡子來給阿洵照照！」

4 X5 c/ Z. T. o0 K  H　　阿洵最怕醜了，急得問姐姐：「丑嗎？」

　　含珠忍笑搖頭：「一點都不醜。」繼續用銀勺舀地瓜喂他，暫且沒有幫阿洵擦臉，這樣玩玩鬧鬧的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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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u% {- v: M* ~　　阿洵張嘴接甜甜的地瓜，大眼睛狐疑地盯著周文嘉。

　　凝珠偷偷地笑，周文嘉瞅瞅她，忽的又在妹妹臉上抹了一下。

　　「啊！」凝珠驚叫一聲，她沒阿洵那麼好糊弄，知道這樣有多滑稽，趕緊拿出帕子使勁兒擦臉，擦了幾下問姐姐，「還有嗎？」

　　「有！」阿洵壞笑著答，只知道別人醜，忘了自己還沒擦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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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J1 k0 N6 O5 a　　凝珠看向周文嘉，杏眼圓瞪，「二哥欺負人！」

+ q- h( F5 ?' R& Z. A' R, P　　周文嘉一臉理直氣壯：「誰家哥哥不欺負妹妹？欺負說明二哥喜歡你，不喜歡的才懶著搭理……」說完意識到這話容易讓沒被他欺負的表妹誤會，急忙看向含珠，卻見她瞧著妹妹笑呢。周文嘉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不做二不休，飛速出手，食指在含珠細細白白的臉蛋上抹了一下。

/ G9 k1 J. h3 e* _2 }　　含珠吃了一驚，回神時就見凝珠已經追著周文嘉跑起來了，周文嘉以為凝珠怕雪，在屋裡躲了會兒就跑到了院子裡，卻不知凝珠早就想去雪地裡走走了，此時趁機忽視姐姐的勸說，抓著地瓜皮追了出去。

　　阿洵好熱鬧，從姐姐懷裡跳下去，走到門口目不轉睛地看哥哥姐姐鬧。

　　含珠搖搖頭，放下碟子，示意如意看著阿洵別叫他出去，她去了內室。屋裡備著一壺熱水，含珠往巾子上倒了點，怕自己也擦不乾淨，坐到梳妝鏡前仔細擦拭，連帶嘴唇也擦了。補了點香膏，含珠拿著巾子去了外頭，剛跨進堂屋，阿洵突然白著臉從門口跑了過來，緊緊抱住她大腿，「侯爺來了！」

　　卻是楚菡曾經教過他，私底下不許他喊楚傾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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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Q! o/ e2 N3 ?  D+ E8 p　　含珠臉也白了，僵在那兒，一時不知該怎麼做。她怕楚傾，怕這個方氏口中寵妾滅妻的男人，怕楚傾一眼認出她不是他女兒，怕可能會有的後果。

　　門外是靴子踩在積雪上的嘎吱腳步聲，含珠聽到方氏不滿的斥責，下一刻，門前陡然一暗，緊接著邁進來一個身穿戰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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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p; G3 i7 A& e7 y$ O6 G: K　　含珠視線凝在了那雙沾了雪的靴子上，身體僵硬，不敢往上看。阿洵更是躲到了姐姐身後，小手緊緊攥著姐姐的裙子，眼睛盯著姐姐裙子上淡紫色的蘭葉，一動不動，彷彿他不動，又壞又凶的爹爹就不會看到他。

, ^1 S4 d2 b: d+ G3 N　　楚傾則停在了門口，寒眸緊緊盯著幾步之外的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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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一年不見，女兒長高了，更好看了，人還是那麼瘦，風一吹就倒似的。再看她白著臉僵立的模樣，楚傾微微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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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女兒看到他，面冷如霜，眼裡含恨，好像他不是她爹，而是她的殺父仇人。若是父女倆無意撞到，女兒遠遠就會換條道走，若他有事去找她，女兒必會冷笑，問他過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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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女兒哪像那隻渾身佈滿刺的刺蝟？分明是被嚇呆的兔子，不敢看他。

　　真不記得了嗎？

　　楚傾大步走了過去。

( P7 X  G2 a/ @- n　　方氏想要跟上，周寅搖搖頭攔住她，方氏也明白自己進去沒有什麼用，就跟丈夫一起守在門口。跟丈夫的無奈相比，她更是提心吊膽，憂心忡忡看著楚傾停在含珠身前，擋住了姐弟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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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s7 v  P　　夫妻倆身後，周文嘉想進來，被周文庭攔住，凝珠被大哥牽著，透過長輩間的空隙看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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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得我嗎？」楚傾低頭看女兒。

　　含珠心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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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K: f! _9 U& P5 k/ B- h　　後面阿洵越發抱緊了她，想到自己還得護著這個弟弟，想到院子裡的妹妹，含珠鼓足勇氣抬起頭，終於看清了這個她以後得喊父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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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J$ u! F8 p: q　　看清了，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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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說阿洵長得像父親，再聽方氏對楚傾的描述，含珠就知道楚傾容貌出眾，可出眾的男人，含珠見過不少。自家爹爹溫潤謙和，雖然常年咳嗽，那張臉無疑是俊美出塵的。單看外表，顧衡也是個翩翩佳公子，這邊周文庭兄弟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爽朗愛笑，各有千秋，更不用說程鈺那等冷漠謫仙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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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們都比不上楚傾，就算楚傾左臉上有道淺淺的細長傷疤，幾個男人站在一起，楚傾依然是最奪人視線的。論俊美，程鈺或許能與楚傾一較高低，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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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2 X1 J6 k8 O# Q2 ?　　氣度略遜一籌。

2 w8 Z8 q5 h% K7 R, Z2 l　　年過三旬的楚傾，個頭比程鈺高，肩膀比程鈺寬，站在身前如同山嶽，讓她連躲避的念頭都生不出。而楚傾的冷，與程鈺也不同，程鈺的霸道表現在行事上，不開口的時候，冷得拒人千里。楚傾則冷的張揚，霸道都寫在臉上，明明白白告訴旁人，別與他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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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耐心地給她打量，等她收回視線，他又問了一遍，「還記得嗎？」

. x% @6 S6 e2 ]& B, J& U) d+ `; R/ B　　含珠搖搖頭，捏捏手裡的巾子，低聲道：「不記得了。」

: H( T' v* {: n& p% W9 x5 R　　楚傾並不意外，因為女兒剛剛看他的眼神，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跟女兒打交道不多，但他很清楚女兒的脾氣，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就是想裝神弄鬼騙他，她也沒那麼深的心機，沒有如此爐火純青的騙人本事。

　　「那你可知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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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w$ d. T+ V　　含珠咬咬唇，沒有裝糊塗，看著男人身上的戰甲道：「父親。」

- o* n  |( [* `# V( P　　雖不是最親暱的爹爹，但父親二字，也是妻子亡故後女兒第一次喊他。

4 K( V1 g, ^& [2 v9 U2 R- V! u　　楚傾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掃一眼聚在門口的眾人，他抬腳往裡走。進去時瞥見小兒子抱著姐姐大腿轉圈躲他，楚傾想逮他出來，又記起年初他啟程去遼東前強抱阿洵卻把阿洵嚇哭的那次，不想讓周寅夫妻囉嗦，楚傾暫且沒理小兒子，吩咐含珠隨他進去。

　　身後門簾落下，含珠本能地看向方氏。

0 @0 w9 L: w5 I2 }6 X　　方氏鼓勵地點頭，不論早晚，這一步總要跨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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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路可退，含珠蹲了下去，幫阿洵擦掉臉上的黑手印，小聲安撫，「阿洵不怕，姐姐在呢。」

/ G$ M+ X/ S2 b, j　　阿洵什麼都沒說，只撲到了姐姐懷裡。

　　含珠拍拍他的小肩膀，將巾子遞給如意拿著，她深深吸了口氣，牽著阿洵進屋去了。

. @3 t4 e$ ~; K  c* [3 q. n　　楚傾坐在椅子上看她們姐弟，指著身前他早就擺好的椅子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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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9 @5 T) F% I6 a/ i" _, P$ K　　含珠就抱著阿洵走了過去，讓阿洵坐她腿上，面朝楚傾。阿洵一眼都不敢看對面的男人，轉過身跨坐在姐姐腿上，雙手緊緊抱住姐姐，小腦袋埋在姐姐懷裡，肉呼呼的一團，看得楚傾忍不住想捉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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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看看對面乖乖坐著的女兒，楚傾心情不錯。

　　他讓她坐過來她就真坐了，女兒何時這麼聽話過？

8 I4 }+ G$ r2 F2 F) V　　剛要詢問女兒傷勢，門簾微動，楚傾皺眉看過去，就見一隻黑黑的小狗崽兒鑽了進來，看到他後慢慢站住了。一人一狗對視片刻，黑黑又圓又大的狗眼睛裡浮現類似害怕的情緒，搖搖尾巴，沒出息地又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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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v! z6 J0 C　　含珠看在眼裡，莫名地沒那麼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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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前劉海忽的被人挑起，含珠震驚要躲，楚傾眼疾手快扣住她肩膀，不悅道：「給我看看。」

! a) Z& U0 L7 e$ i" Y" V& s  G9 I& E　　含珠僵住，父親看女兒傷勢，她是沒有理由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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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 M6 R) ]& {/ e4 M1 t% E　　她不再抗拒，楚傾很是滿意，目光從小姑娘發顫的眼睫上移開，看她額頭，光潔瑩潤，沒有傷疤。楚傾微微吃驚，皺眉問道：「磕了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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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l: T7 P0 G5 ~4 v8 e( F* O　　含珠垂著眼簾答：「右邊。」

8 s3 C" V! _9 S; a7 S% e& c　　「好得倒挺快。」楚傾按了按女兒右邊額頭，跟郎中一樣。

2 [! U# ?& Q- R7 v. \6 y) o　　含珠早有準備，輕聲解釋道：「剛摔的時候腫得厲害，養了幾天就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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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得近，姑娘家聲音軟軟濡濡，很是好聽，楚傾神情越發柔和，倒沒有詫異女兒聲音的變化。十一二歲的年紀，少年們聲音會變，小姑娘的也會有變化，天天在一起或許察覺不出來，他都快一年沒見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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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回手，「現在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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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b2 G, \' [* e- N1 h; r( S　　含珠搖搖頭，「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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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乖順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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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突然覺得，女兒忘了以前的事挺好的。妻子心胸狹窄，人也糊塗，大人們不合，她何必把女兒教得恨他如仇人？前年妻子終於想通了，他也重新給了她妻子的體面，與女兒的關係略有緩和，沒想妻子又難產。

　　楚傾不會專寵任何人，但那是他親自求娶的妻子，他看重她跟孩子，產婆都是他親自挑出來的，妻子日常飲食起居她自己比任何人都小心，也不會出事。事後他也派人查過了，根本沒有人動手腳，妻子就是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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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生孩子出事的多了，女兒偏要說是夏姨娘害的，周寅夫妻也信了女兒的話，上門讓他給妻子一個交待。楚傾不屑一顧，直接將人攆了出去。真是夏姨娘做的，他第一個要了她的命，不是她做的，他也不會隨隨便便讓她蒙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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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7 N4 k/ u　　沒人能威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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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v# S! h' S! E! r& A　　他的女兒也不能。女兒不待見他，他安排好乳母照顧阿洵後也就不去惹她煩，只派人盯著，別叫她出事，其他的她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至於阿洵，女兒非要放在眼前才放心，楚傾也隨她，打算等阿洵四歲後他再親自教養。

　　誰曾想外出一年，安排保護女兒的侍衛沒派上用場，讓他的女兒差點摔死，連怎麼摔的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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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樣的廢物，他留著他的命有何用？

: x/ f/ @& W4 a. V7 v" D; N　　「你放心，爹爹不會再讓你出事了。」楚傾摸了摸女兒腦袋，低聲保證道。

　　女兒忘了前塵往事，也忘了那麼多年對他的恨，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他再弄得父女反目，他自己都鄙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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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o2 s9 e* i& }* [　　被一個陌生男人摸腦袋，含珠彆扭極了。楚傾若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含珠沒啥不自在的，可楚傾才三十多啊，兩人非親非故，偏偏在他眼裡，她是他的女兒。

1 ]  U) h8 e2 Y9 R! k0 t: ]　　含珠努力把楚傾想成自己的父親，但她的臉還是慢慢紅了。

  T1 V) }; i% C. I  k8 @# I　　楚傾暗道有趣，記起她那聲父親，他哄小孩子似的道：「叫父親生分，往後還是喊爹爹吧。」兒子長大了不適合撒嬌，要改口喊父親，女兒一直都嬌滴滴的，就該喊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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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無法拒絕，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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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得寸進尺，「現在就喊一聲給我聽聽，爹爹在外面領兵打仗，得了空就想你們姐倆。」

) _+ G- N+ @( k0 _/ q2 |, z　　這話一說出來，楚傾自己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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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b7 Y" j( h　　他有那麼多女人，但甜言蜜語，他只對妻子說過，還是剛成親那會兒，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他願意哄她，後來兩人冷了下來，他就再也沒說過。至於夏姨娘跟那些鶯鶯燕燕他記不得名字的，楚傾一句都沒說，因為她們在他眼裡都是奴，她們不配。

　　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只心甘情願哄女兒，哄肯親近他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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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女楚蔓招人疼，他常常哄她，長女見面就甩他冷臉，楚傾看在父女關係上縱容她出言不敬，哪裡會有心思哄？

　　可現在女兒乖了啊，短暫怔愣後，楚傾很快又釋然，笑著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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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硬著頭皮，吞吞吐吐喚了聲「爹爹」，喊完了，憶起她喊了十幾年的生父，眼淚接連而至，似斷了線的珠子，想收都收不住。

$ d; a! e. X* J% J　　楚傾吃了一驚，想掏帕子，一身鎧甲，哪有那種東西，只好伸手幫女兒擦淚，「好好的哭什麼？」哭起來沒有一點聲音，可憐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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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躲開他手，自己擦，低頭時見阿洵不知何時抬起了頭，怕他跟著哭，含珠連忙露出個笑，在阿洵張嘴要哭之前哄道：「阿洵不哭，姐姐是太高興了，爹爹回來了，他，他還對姐姐這麼好，阿洵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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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聽姐姐這樣說，張大要嚎的嘴慢慢閉了起來，眨眼睛時擠掉一對兒豆粒大的淚疙瘩。

" ~1 {0 q9 E" e　　含珠輕輕幫他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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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8 _9 c; L$ D- b, y7 c　　楚傾怔怔地看著女兒。

　　原來她是因為驚異他的好才哭的。以前的事女兒都忘了，但心裡恐怕還積攢了委屈吧？周寅夫妻向來不待見他，女兒醒後他們不定說了什麼嚇唬女兒，所以女兒一看到他就害怕，他柔聲哄了兩句，她便受寵若驚，感動地哭了……

　　「都別哭，往後爹爹會對你們更好。」楚傾抬起手臂，將一兒一女都摟進懷，再次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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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 R  p# M& c: ?* C( [  u, H& h& F 　　被楚傾突然抱住，含珠渾身僵硬，楚傾也察覺到了女兒的抗拒，很快就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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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來吧，只要他對他們姐弟好，倆孩子早晚會親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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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f" K! j6 t　　女兒哄得差不多了，楚傾看向了還拿後腦勺對著自己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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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b! y; i' y2 D2 {　　這是他唯一的嫡子，又是最招人逗的年紀，楚傾如何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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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 R, d- O　　「阿洵怎麼不看爹爹？」楚傾低頭，撓了撓兒子腦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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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6 h" S8 f8 D$ }8 f　　阿洵癢癢，又往姐姐懷裡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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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g% L& }$ O& u, X　　他怕爹爹。

7 m" K' z" u/ D( W9 F　　含珠也怕楚傾生氣，剛要勸弟弟，楚傾用手勢制止了她，從懷裡摸出一把黃梨木牛筋兒彈弓，輕輕蹭了蹭阿洵腦袋，「阿洵喊爹爹，爹爹給你彈弓玩。」

3 V5 |. A) X( m& u5 @9 {9 J　　阿洵自己有彈弓，不稀罕他的，照舊不理會。

3 [/ K5 \) F& B! C3 G. Y　　楚傾臉色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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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 W% ]9 L/ D　　含珠嚇得大氣不敢出，簾子外偷聽的幾人也暗暗捏了把汗，方氏最緊張，緊張到腦袋不小心碰到了門簾。

　　楚傾瞧見門簾微動，知道周家那些人都在外面，摸摸阿洵腦袋，決定路上只剩一家三口時再哄兒子。收好彈弓，楚傾站了起來，瞅瞅屋裡的東西，對含珠道：「走吧，咱們回家去，除了貼身的東西，其他都不用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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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4 Y+ N% i- O2 n　　他不在家，女兒在舅舅家住多久都沒關係，他回來了，當然要接女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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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_' V; g' }* T　　說完話，他起身去了外面，留時間給女兒收拾。

' T' t, ]. d& e9 z1 F- a　　方氏等人迅速散開，等楚傾出來，方氏指著如意四喜，平平靜靜地道：「含丫頭之前的丫鬟照顧主子不周，我已經打發了，這是我新給她挑的，含丫頭賜名叫如意四喜，在她身邊伺候一個月了，很是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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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看向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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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見過侯爺。」如意低眉順目，四喜恭恭敬敬，都沒有露出怯意。

　　楚傾不悅道：「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進去替大姑娘收拾東西？」

　　話不好聽，卻是默認了方氏的安排。他煩周寅夫妻，但也知道他們不會害女兒，既然都伺候了一個月，再換新人，女兒還得重新熟悉。

　　在別人家，楚傾倒更像主人，沒等方氏等人招待就自己坐到了榻上，山神一樣。見屋裡兩隻小狗崽兒悠閒地四處溜躂，楚傾問周文嘉：「這是你養的狗？」

" L* T3 D. I1 R8 P! d+ [, W% T/ C- E　　周文嘉很不喜歡楚傾，可面對這位大梁最英勇的將軍，他一點脾氣都沒有，頗有些自我嫌棄地悶聲道：「不是，黑的是阿洵的，黃的是阿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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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c2 }5 {' w4 D3 }5 [; E3 r　　楚傾目光就落到了那邊的陌生小姑娘身上，看到凝珠酷似妻子女兒的杏眼，他怔了怔。

9 s6 w/ q  i1 [5 F* v, a　　凝珠對他又害怕又好奇，緊張地握緊方氏的手。

# I  J0 @3 q) t. j　　方氏適時解釋道：「她叫阿凝，是我去九華寺上香時遇到的，我看她面善，認了義女。」

　　楚傾別開眼，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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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3 N8 L3 l) y　　含珠很快就牽著裹得嚴嚴實實的阿洵走出來了，自己也系好了斗篷，後面如意四喜一人拎個包裹。阿洵小臉被帽子遮住了大半，沒看到那邊榻上的爹爹，心思都在跑過來的愛狗上，笨拙地蹲下去，抱著狗狗提醒姐姐，「黑黑也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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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 Y& i5 B( W5 h/ h　　周文嘉上前道：「帶走，來，表哥幫你抱著，一會兒阿洵上車了再放進去。」

! d0 j& F/ c0 O　　阿洵總算放心了，又摸摸壯壯，「不帶你，你是凝姐姐的。」

4 o4 n( k; h6 u; W2 m2 F9 }: J% E: Y　　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楚傾看看兒子，先出門去了，周寅就主動將外甥抱了起來，眾人一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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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E: \% y) a- b; c- Q% f　　含珠沒有時間跟妹妹私下道別，只能用眼神寬慰妹妹。凝珠很懂事，走在方氏身邊，仰頭跟姐姐說話：「姐姐下次再過來玩。」就像普通的表親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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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摸摸小丫頭腦袋，紅著眼圈應下，「好」。

; J( i) p4 h$ c　　出了門，沿著走廊緩緩而行，到了前院，含珠正在聽方氏細聲囑咐，忽見方氏看向了前面，含珠扭頭望去，就見大雪紛飛裡，程鈺一身深色圓領錦袍走了過來，停在楚傾身前，淡淡喊了聲「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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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B/ [$ H5 m! g9 z　　楚傾似笑非笑，「懷璧也來了？」

* c& I8 H, Y& A2 \( W+ S+ N　　程鈺看著他身上的鎧甲道：「聽聞侯爺凱旋歸來，特來道聲喜。」

　　楚傾點點頭，邊往外走邊與他道：「聽說你與定王在南邊遇到了刺客，沒傷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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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顏悅色的，倒有點姨父的模樣。

) f' S, ?" H, q( k1 Q0 W& A2 h2 ?: p" D　　程鈺聲音沒什麼變化，依舊冷漠：「僥倖保得周全，勞侯爺關心。」

# f: o5 E+ @2 b3 c　　楚傾低笑兩聲，一改之前的和藹，低聲諷刺道：「有一就有二，你還是好好留意自己的小命吧，我們楚家的事不用你惦記，下次再敢派人來刺探，休怪我不客氣。」

　　竟然意圖往自家塞人，把他的侯府當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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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N) `; [/ ~. u) j8 H# `# U5 u　　程鈺回以冷笑：「侯爺若能護得表妹表弟周全，我又何必多此一舉？這次表妹命大，活了過來，若是沒有，侯爺會不會後悔只將手下能人用來提防我？楚家之事，我只在乎表妹表弟的安危，侯爺如果嫌棄女兒多，死一兩個也舍得，不如今日就別帶表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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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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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N/ ]; ~  P! x　　楚傾何時被一個小輩如此嘲諷過，抬腿就踹了過去，被程鈺閃身避開。彷彿只是一個眨眼，兩人又迅速靠近交起手來，揮拳時帶起衣袍翩飛，颯颯作響，周圍的雪無論是空中的還是地上的，都激盪了起來。

% q$ m, D- a9 Y" V　　含珠緊張地發抖，阿洵直接仰頭大哭，「別打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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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動作一僵。

　　二月裡臨別時他把兒子弄哭了，這才剛見面，兒子又哭了。

+ J' T0 I/ Z$ b5 o. X  q8 U  @% n+ T$ f　　失神之際，程鈺的拳頭到了眼前，楚傾猛地側閃，緊緊扣住程鈺手腕，狠狠一甩，退後幾步道：「算了，今日不與你計較，改日咱們比武場上見，那時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京城勳貴裡，他第一煩的是周家，第二煩的就是靜王父子，如果不是靜王程敬榮沒有照顧好自己的王妃，讓周家先亡了一個姑奶奶，他的妻子死後，周家也不會悲上加悲，認定是他府中有見不得人的後宅陰.私。

　　因為遷怒程敬榮，得知程敬榮不喜歡程鈺，楚傾還想略加照拂親外甥一些，沒想程鈺也是個不識趣的，見到他連聲姨父都不喊，一口一個侯爺，楚傾每次看到他都想打他一頓。

) F! |8 _" i& B; ^' v, ^5 y5 K9 V4 y　　「隨時奉陪。」程鈺絲毫不懼，轉身朝抱著阿洵的舅父走去。

: u' O. O# F& I　　他越走越近，含珠垂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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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P% r1 B  E/ k* P　　程鈺沒看她，將阿洵接到懷裡，輕聲哄他：「阿洵不哭，天冷，哭了臉就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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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你……」阿洵趴在表哥肩頭，抽搭著道。

　　程鈺最喜歡的就是小傢伙對他的維護，舅父舅母也關心他，但只有阿洵的童言童語能讓他一直暖到心底。

　　「他打不過我，阿洵不用怕。」不想讓眾人聽到他哄孩子，幫阿洵擦了淚後，程鈺朝周寅夫妻點點頭，先抱著阿洵往外走了，而楚傾再不高興，怕兒子哭，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被他人抱走。

　　後面的幾人也重新抬腳。
8 O# d  d& j! r) S3 u: F- j# A8 w( H2 ^3 o
( q  |4 y+ y) Q# W% {　　方氏小聲安撫含珠：「不用怕，他們常常這樣，看著凶險，沒人受過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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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x' r  F, U, ^" _4 E, B　　就是不知是外甥功夫好，還是楚傾沒有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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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m8 A, x# H　　含珠看看兩人動手時在雪地上留下的凌亂腳印，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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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外面，含珠一一同周家眾人道別，要上馬車時，周文嘉想扶她，被楚傾一把扯到了一旁，他親自扶著含珠上了車。扶人上車姿勢都差不多，他一手握著含珠的小手，一手虛扶她腰，含珠抿抿唇，不停告訴自己這是她父親，假的也是父親。

　　幾步之外，程鈺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一下子就變了。

5 u& _1 e7 V9 I( O2 m6 k2 v　　他沒想到楚傾會突然對女兒體貼起來，也就沒料到兩人會有身體接觸，今日是在他眼前，到了雲陽侯府，他看不見的地方，楚傾又會如何對她？她呢，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 y5 Z8 V+ o# _& c$ A" M4 u　　思緒一偏，程鈺又想到了楚傾的風流韻事，最讓京城那些閒人津津樂道的，便是明德弟親妹壽安長公主，喪夫後拒絕明德帝安排的各種好婚事，一心想嫁給楚傾。本朝駙馬不得擔任要職，明德帝器重楚傾，以此拒絕妹妹，壽安長公主便甘願放棄長公主的尊榮，以庶民身份嫁給楚傾，明德帝無奈，跟楚傾提了，被楚傾一口回絕，這事便不了了之，但壽安長公主依舊沒有死心，甚至做出過勾.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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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G7 Z8 X　　能讓一個受寵的長公主放下.身段臉面，可想而知楚傾在女人心裡的地位。

4 X/ `# U1 P$ j1 Y/ k, e% m　　那她與他朝夕相對，會不會……

　　程鈺看向馬車窗簾，可惜窗簾厚重，將裡面的人遮掩得嚴嚴實實。

" P' c0 _# A$ B' b　　還沒收回視線，裡面傳來楚傾的聲音，「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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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伕得令，揮鞭催馬，雲陽侯府的馬車便動了起來，楚傾帶來的那些侍衛騎在馬上，護衛左右。大雪不知疲倦，繼續簌簌下落，轉眼那兩道車轍上就積了一層新雪。

　　「走吧，咱們也進去吧。」馬車轉彎後，方氏嘆息道。接下來如何，就得看含珠的命了，只希望楚傾之前在屋裡說的話都是真的，真的會因為女兒這一劫善待含珠，善待阿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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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1 o% k! [9 n) _$ \　　卻不知離去的馬車裡，楚傾坐在女兒旁邊，看著埋在女兒懷裡抽搭的兒子，俊臉陰沉。

　　含珠沒看他，但也感受得到男人身上的寒氣，想替阿洵說話，到底不是親父女，她心虛，不敢冒然開口，就低著頭，裝不知道。黑黑彷彿也會看人臉色，夾著尾巴蜷縮在含珠繡鞋旁，一雙黑白分明的狗眼睛透過女主人與坐榻的空隙防備地偷看楚傾。

　　車廂裡靜得出奇，外面有規律的車輪傾軋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 I) \( s$ b$ l- n4 O　　就在含珠以為沉默會維持一路時，旁邊突然響起一陣咕嚕叫聲，餓肚子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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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0 _+ H0 B, _, J% D　　含珠眼睫顫了顫，本能地朝另一側微微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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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聲音太響，阿洵也聽到了，小腦袋動了動。

- J/ N9 g5 q1 O9 d6 r　　楚傾尷尬解釋道，「早上進的宮，出宮後就來接你們，兩頓沒吃了。」

　　也是希望兒女會為此心軟，關心他兩句。瞧瞧他這個爹多想他們，侯府還沒回，衣裳都沒換，飯也沒顧得吃，應付完皇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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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等了半晌，沒人回他。

　　含珠是不知該怎麼回應，弟弟妹妹餓了，她會問他們想吃什麼，一會兒她給他們做，楚傾餓了，她總不能也這麼說吧？阿洵就是根本沒上心了，緊緊摟著姐姐，想到了自己還沒吃完的烤地瓜，還有嘉表哥堆到一半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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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2 a9 Z8 O, v4 D　　都怪爹爹……

　　小傢伙委屈地撇撇嘴，更不喜歡壞爹爹了。

sanji32

第28章

) \, S' \1 b/ d# N& D　　雪大，馬車走得就慢，輕輕的車輪軋雪聲裡，剛哭過一場的阿洵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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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歲的胖小子沉甸甸的，因為身邊有個陌生男人，含珠心裡緊張，就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沒過多久手臂就犯了酸。含珠低頭，看著腦袋枕在自己臂彎裡的男娃，無奈又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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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p$ d! G  w1 B　　被人全心全意信任並依賴著，這種感覺還是挺好的，她曾夭了一個弟弟，現在又多了一個。

8 d( u: p0 f3 [( ~8 i　　「給我抱吧。」看出女兒累了，楚傾體貼地道，也是想趁兒子睡著好好稀罕稀罕兒子。之前他說在邊關常常惦記他們姐弟也不是完全哄人的，父母早逝，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家，這些子女便是他最親的人，他不想他們想誰？

, c5 C; T1 g% I/ x" T　　他的手都伸過來了，含珠瞅瞅阿洵還皺著的小眉頭，小心翼翼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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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l3 t7 c7 [9 t, A　　楚傾嘴角揚起，仔細端詳懷裡的骨肉。一年不見，兒子眉眼長開了，比長子小時候還像他，就是膽子小，脾氣還臭，他怎麼哄都不聽，從始至終都拿後腦勺對著他，更氣人的是，他與程鈺交手，兒子竟然向著程鈺！

　　表哥能有爹爹親？

8 l, L& p6 h& I6 ^  {7 H　　楚傾親親兒子白.嫩嫩的臉蛋，心想以後他在家的時間多了，天天哄兒子，小孩子忘性大，長時間見不到表哥，心肯定會偏到他這邊來。

8 B1 e3 u% A7 E9 v　　他一心都在兒子身上，含珠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男人低著頭，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卻看見他一會兒捏捏阿洵的小胖手，一會兒又摸摸阿洵眉毛，瞧著是真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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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K- F7 A+ A3 z/ U7 e　　含珠有些疑惑了，周家人都說楚傾苛待楚菡姐弟，可今日楚傾對她與阿洵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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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長得像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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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女兒的打量，楚傾笑著側頭，低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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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w* S5 Y! l6 H7 w6 Q' j- `　　含珠看看他，再看看阿洵，輕輕嗯了聲。

　　楚傾盯著女兒，也想在女兒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卻彷彿看見了剛成親時的妻子，不禁嘆道：「你就像你娘了，像你娘好，當年你娘豔冠京城，再過兩三年，你模樣長開了，肯定也會把其他貴女都比下去。」

　　他的女兒，定是最美的姑娘，豈是周文嘉那等衝動浮躁的臭小子配得上的？

　　含珠想到了自己的娘親，臉上浮現懷念。

% s4 _" E4 y, c　　楚傾正懊惱失言，外面車伕低聲提醒道：「侯爺，三少爺四姑娘出來接您了。」

　　楚傾挑簾看去，果然看到另一對兒女站在門口，楚泓撐著傘，楚蔓一襲水綠裙子站在哥哥身邊，冰天雪地裡如一枝俏麗的綠柳，手裡握著一把明顯為他準備的傘，興奮地朝他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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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i; L1 @1 W4 C" H　　楚傾目光變柔。

　　他也想這兩個孩子，不過今日他與長女的關係剛剛緩和些，長女雖然不記得，方氏肯定都告訴她了，那此時他跟楚泓兄妹表現地太過親暱，女兒會不會又怨他？以前女兒蠻不講理，楚傾能鐵下心，眼前這個膽小又招人疼的，楚傾可捨不得讓她一回家就心酸，還是等女兒跟妹妹熟悉了，姐妹倆關係好了他再一視同仁吧。

　　一個溫柔似水，一個嬌憨懂事，楚傾相信兩個女兒能和睦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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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f4 E# W% J　　心裡有了打算，馬車停下來時，楚傾沒有下車，挑著車簾吩咐楚泓：「我先送你姐姐四弟回去，你們先回去吧，雪大，晚飯也不用去上房用了，明早咱們一家人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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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8 X( W) J! K1 L　　「好，父親一路辛苦了。」楚泓笑著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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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K7 E1 @$ O; q9 Q' ~& d　　楚蔓則呆呆望著車裡的爹爹，水潤的眼睛裡有想念，有委屈。

　　她那麼想爹爹，在雪地裡站了足足兩刻鐘，爹爹不抱她不摸她腦袋就算了，連車都不下，今天也都不再見她了？他這次可是離家快一年了啊。

4 N" w5 ?7 X8 n9 L/ L　　十歲的小姑娘眼裡浮上淚珠，可憐兮兮地望著楚傾。

7 w1 H1 f9 F5 v6 {* ?　　從小疼到大的女兒，又懂事又乖巧的女兒，楚傾心有不忍，低聲解釋道：「你四弟睡著了，外面冷，爹爹抱他出去容易著涼。蔓蔓聽話，跟你三哥回去，明早再過來給爹爹請安。」

# P' y* H3 ]; i6 R/ O- j　　楚蔓瞅瞅他懷裡的男娃，咬唇點點頭，由兄長牽著退到路旁，給馬車讓地方。

* P7 R) Z2 y# k6 Z/ J# e( w! m　　楚傾放下簾子，馬車駛進了雲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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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楚蔓低著腦袋，想到馬車裡的情形，爹爹旁邊露出來的姑娘裙子，她抬起頭，悶悶地問兄長：「哥哥，大姐姐不是不喜歡讓爹爹抱阿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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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0 E' C& i9 X( F) H) c0 L  f# X8 F$ ~1 {　　以前爹爹出遠門回來，一起吃飯時派人去請楚菡，楚菡都不來的。阿洵也不喜歡爹爹，聽說爹爹一抱他就哭，今日怎麼？

　　楚泓看看妹妹披著的斗篷，將傘又往妹妹那邊移了移，「蔓蔓忘了大姐姐記不起以前的事了？從今以後，咱們也要忘了以前的大姐姐，重新與她相處，蔓蔓乖點，若大姐姐不再仇視你，你也放心跟她親近吧，咱們一家和和睦睦，別再讓父親擔心。」

　　十二歲的少年，正是變聲的時候，有些啞，依然很是好聽。

+ x1 d8 u  ^# l7 ]8 C　　楚蔓遙望楚菡住的蓮院，眼裡閃過困惑。真的忘了嗎？那現在的大姐姐又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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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D: F" O. X　　跟哥哥道別後，楚蔓去了夏姨娘那裡，進屋就哭了。

　　夏姨娘正在做針線，見女兒突然掉了金疙瘩，吃了一驚，打發丫鬟出去，將女兒領進內室，摟著哄道：「蔓蔓怎麼哭了？沒接到你爹爹？」

; O. g7 h8 K" F1 A　　她長楚傾一歲，是當年楚傾母親給楚傾安排的大丫鬟，模樣只是中上之資。楚傾有一院子的女人專供自己享樂，卻從不碰身邊的丫鬟，怕她們只顧爭寵勾心鬥角，耽誤了分內之事。當年跟妻子鬧不快後，妻子指著侯府專養歌姬的百花園質問他為何不乾脆把她們都抬成姨娘，楚傾一氣之下真的抬了個姨娘給她，卻不願給那些歌姬名分，而是挑了伺候他伺候得最好的大丫鬟。

0 Z9 B; o2 X8 ^- d& V　　夏姨娘肚子爭氣，一舉得男，兩年後又生了女兒。侯夫人周氏死後，她這個因為楚傾一時置氣抬成的唯一的姨娘就成了楚傾後院第一人。因她行事穩妥，楚菡又還小，脾氣也不是能管家的，楚傾就暫且把後院交給夏姨娘打理，楚菡那邊讓楚菡自己管，不許夏姨娘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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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楚蔓伏在生母懷裡，將無法對哥哥說的委屈一股腦說了出來，「爹爹不喜歡我了，以前他回家都會先來看我，今天我在門外等了那麼久，爹爹都沒下車，還不許我再去找他，娘，爹爹不喜歡我了……」

5 g- a4 t# P+ |8 J6 b6 X　　第一次嘗到被寵她如寶的爹爹冷落的滋味兒，小姑娘哭得傷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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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i$ ]) d# i. f( a　　夏姨娘輕拍女兒肩膀，問過當時情形，好笑道：「這點小事也值得哭，你爹爹說的對，阿洵還小，睡得好好的突然遇寒，容易生病，所以你爹爹不能下車啊。」

　　「那他可以自己下來，讓大姐姐抱阿洵啊。」楚蔓抽抽搭搭地反駁，「我一年沒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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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5 b  ?2 x. G3 X) B$ j　　夏姨娘突然有些發愁了，楚傾的脾氣她最熟悉，那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女兒之前能得到那麼多年的父愛獨寵，完全是因為楚菡再三把楚傾往外推，楚傾哄了兩次楚菡依舊不給他好臉，楚傾就不願做低伏小了。但現在楚菡忘了曾經，夏姨娘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聽女兒的描述，就知道楚傾要開始對楚菡姐弟好了。如此一來，楚傾注定會把父愛分成兩份，一份給那邊，一份給這邊，甚至極有可能因為前幾年的冷淡想補償楚菡姐弟，寵他們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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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f1 p) H; b9 S　　夏姨娘不在乎楚傾如何寵他的孩子們，可女兒若是轉不過彎來，因為無法接受父親的「冷落」埋怨楚傾或是楚菡姐弟，那最終吃虧的，注定是她的女兒。楚傾向來吃軟不吃硬，女兒埋怨一次兩次他不當回事，次數多了，楚菡就是女兒的前車之鑑。

　　「蔓蔓別哭了，你聽我說。」

　　意識到這事的嚴重，夏姨娘心中一凜，扶著女兒肩膀問：「蔓蔓知道以前爹爹為何喜歡你不喜歡大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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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蔓知道，「大姐姐不聽爹爹的話，總惹爹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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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姨娘點點頭，「是啊，那現在大姐姐聽爹爹的話了，爹爹當然會喜歡她，大姐姐病了一場，阿洵又還小，你說爹爹是不是應該多陪陪他們？」

! B# j0 \8 F. E' l7 M　　楚蔓眼淚一下子又出來了，害怕地道：「那爹爹喜歡大姐姐，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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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姨娘幫女兒擦掉淚，柔聲哄道：「不是，只要蔓蔓還像以前那樣懂事，爹爹就會繼續喜歡你，喜歡你也喜歡你大姐姐。但爹爹只有一個，他去大姐姐那邊了，就沒法過來看你，這時候蔓蔓不能生爹爹的氣，也不能生大姐姐的氣，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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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蔓眼淚不斷，「娘是說，以後爹爹不會每天都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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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只知道哭，夏姨娘皺皺眉頭，冷了聲音道：「他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爹爹，為何要每天都陪你？那我也喜歡你哥哥，哪天我只陪你哥哥吃飯，是不是就對不起你了？蔓蔓你記住，論身份你大姐姐是嫡女，你是庶女，你爹爹更喜歡大姐姐是應該的，你若因此埋怨你大姐姐，那就是失了本分，那就是犯了錯，被你爹爹知道，他曾經怎麼冷落你大姐姐的，就會怎麼冷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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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嚇唬女兒，但她更怕女兒認不清自己的位置，闖下禍事。

" j. B0 _7 y+ h5 A　　楚蔓終於不哭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生母。

& [- }- z9 |9 i* s% Q9 ~! _　　夏姨娘也看著她，待女兒眼裡恢復了理智，沒有那麼激動了，夏姨娘才放柔了聲音，抱住女兒哄道：「蔓蔓不怕，牢牢記住娘的話，不跟大姐姐搶，爹爹不會冷落你的。」

　　楚蔓靠在娘親懷裡，點點頭，淚眼裡卻是徬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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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真的會喜歡大姐姐多過她嗎？

　　~

6 O% l8 l7 x  x4 }2 ]　　蓮院那邊，楚傾將阿洵放到已經捂熱乎的床上，替他蓋好被子，朝女兒感慨道：「這小子，還是睡著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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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O! o; Z# L8 Z$ _　　他和藹可親，含珠試著道：「爹爹放心，阿洵醒了，女兒會勸他親近爹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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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為了阿洵好。現在阿洵小，有她照顧就行了，等阿洵再大幾歲，讀書啟蒙，騎馬練武，都得楚傾安排，父子關係和睦了，楚傾對阿洵才會更用心。含珠不是楚菡，她沒有見過楚傾如何冷落嫡出子女，眼下楚傾擺出一副慈父態度，含珠就不能再把楚傾往外推，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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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y$ w8 m8 l( q1 e* z+ J　　偷瞄一眼坐在那兒也依然氣勢十足的男人，含珠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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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D1 x  y% U3 ~8 a' B: t　　她也沒有楚菡的膽量，敢跟這樣的父親耍氣。

　　她怯怯地站在那兒，像等著吩咐的小丫鬟，楚傾笑笑，示意女兒也坐下，「來，咱們父女倆好好說說話，在你舅舅家時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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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g3 r" e$ [; L) {" M0 ^# q1 g　　繡凳離得有些遠，含珠不好特意去搬過來，就隔了一臂的距離坐下去，垂眸等他說。

　　看著女兒乖巧嫻靜的臉龐，楚傾低聲與她道：「我不知道你舅父舅母是怎麼跟你說我的，爹爹承認，這麼多年我是冷落了你，沒能盡一個父親的責任。以前我沒覺得自己那樣做有什麼不對，上個月在遼東得知你受傷昏迷不醒，爹爹才後悔為何要跟你一個孩子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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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5 J7 P7 H0 M( p2 ~5 ^5 L　　他沒有哄過女人，不知不覺把應付女人那一套用在了女兒身上，現在想想，他與程鈺交手時都顧念他是小輩沒有使出全力，那他的親生女兒，他怎麼就跟她置起氣來了？

　　他摸摸女兒腦袋，嘆息道：「爹爹真的後悔了。」

　　女兒不願理他，他更該多去看她，時間長了，她不就知道爹爹是看重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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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d- V3 Q1 e　　含珠眼淚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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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為自己哭的，而是為了那個再也聽不到這番話的可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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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G( C* \) f# o　　她側頭抹淚，楚傾默默看了會兒，等她收住淚，他繼續道：「往後爹爹會好好補償你們，你只看爹爹怎麼做，別再想舅父舅母說的那些，咱們一家人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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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5 j7 h/ _3 F% N# R　　含珠輕輕點頭，「嗯，女兒都懂。」

1 Q) K' p  a1 G9 _  O　　楚傾就提到了楚泓兄妹，「剛剛那兩個，一個是跟你同年生的三弟，一個是小你兩歲的妹妹，你以前不喜歡他們，明天見了，若是喜歡，就當弟弟妹妹相處吧。你三弟讀書好，爹爹不行，將來阿洵學問上有不懂的可以去請教他，比找我管用。蔓蔓還算乖巧，你悶在屋裡沒趣了，可以叫她過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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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實話實說道：「若是性格相投，我都聽爹爹的，實在玩不到一處，爹爹放心，就算我不喜歡妹妹，我也不會找她麻煩，大家相安無事。」

　　她來楚家為的是照顧阿洵平安長大，其他那些堂兄弟姐妹，含珠不想都把他們變成自己真正的親人。談得來的，如楚薔，她會當好姐妹對待，至於楚蔓……

3 G9 |4 L) U' x$ M4 m. Z( |　　人心都會偏，楚菡楚蔓對她而言都是陌生人，但感受過周家人對她們姐妹的體貼照顧，感受過阿洵的天真可愛，含珠本能地站在了楚菡這一邊。所以她不確定一定能把那個毫無所知的楚蔓當妹妹看，她也不想為了討好楚傾，強迫自己跟一個不喜歡的人虛以委蛇。楚傾來看她與阿洵，她把他當父親敬重孝順就夠了，楚傾若不講道理因此遷怒她，這樣的父親，含珠也不指望他將來會對阿洵好，那麼他來與不來都無所謂了，她與阿洵就待在蓮院過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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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是含珠第一次沒有楚傾說什麼她就應什麼。

　　楚傾卻沒有生氣，反而越發滿意。女兒溫柔聽話他喜歡，但也該有自己的脾氣，這樣與人相處才不會被當成軟柿子隨意揉捏，將來嫁人了也不會被婆家欺負。

2 `4 J" ~- h, |　　「你說得對，親兄弟姐妹還有彼此看不順眼的，你真不喜歡她，爹爹不會強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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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N1 s, @8 \! y$ P) O; x　　含珠眉眼放鬆下來，慶幸楚傾還算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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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心話說完了，楚傾站了起來，「我先去前院換身衣服，晚飯時再過來陪你們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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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 q% c& Y2 t　　含珠抬眼看他，抿抿唇，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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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事？」楚傾好奇問，鼓勵地摸摸女兒腦袋，「傻丫頭，我是你爹，有話儘管跟我說，只要爹能辦到的，都會應你。」

+ x* W! J9 z# v  S$ C  ?$ a, n　　含珠沒想求他什麼，不太確定地道：「女兒在莊子上養病時大伯母三嬸母都去看過我，今日女兒回來了，是不是……」

　　楚傾懂了，既驚訝女兒變得這麼懂禮貌了，又喜歡這樣的女兒，笑著打斷道：「不必，這會兒雪大，一會兒爹爹派人過去說一聲，明天爹爹再帶你們去給長輩請安。」

4 f7 b' L) s! C$ Z# ]/ k- E　　含珠放了心，跟在他身後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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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6 w/ d8 D6 l3 v0 U　　楚傾頭回享受被女兒送的待遇，身上從裡到外都暖融融的，又舒服又熨貼，出了堂屋，他止住腳步，回頭勸女兒：「外頭冷，快進屋待著吧，別凍著。」

4 |+ H7 g$ e! n+ I, l/ N  \　　含珠乖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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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G+ F& R) o! r/ H, ^+ e  |* l: O0 E　　楚傾走到院門口，回頭，見女兒還俏生生站在那兒目送他，他笑著搖搖頭，大步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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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T% }' a0 R: N6 G) o. _　　下人早把熱水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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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現在的大丫鬟晚雲服侍他沐浴。晚雲替他褪戰甲時，楚傾瞅瞅她鼓鼓的胸脯，素了快一年的身體就癢癢了，擺手吩咐道：「我自己來，你去百花園挑兩個人過來伺候。」

' ~- e- C2 Y- l5 S( g" i　　一次要兩個，晚雲紅了臉，低頭退了出去，出了門，瞅瞅一側的窗子，心又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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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侯爺身邊的大丫鬟，院子裡的小丫鬟個個都羨慕她，殊不知她更羨慕百花園裡那些侯爺記不得名字的歌姬。侯爺那等人物，能伺候他一晚，下一刻就是死了也值了，可惜侯爺風流又有自己的規矩，從不碰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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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出手裡的冊子，晚雲目光落在了那排還沒破過身的名單上，想要挑兩個讓她們受罪，又怕她們哭哭啼啼的侯爺不滿意，到底還是選了兩個伺候過的。回去交差後，晚雲喊來一個小丫鬟，低聲耳語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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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一次點了兩個歌姬的消息便傳到了夏姨娘耳裡。

　　夏姨娘嘴角翹了翹。

+ R' s" J4 Z, {9 C　　楚傾愛新鮮，她生下兒子後，楚傾就不愛往她這邊來了，看在兒子的面子上一個月會過來一兩次，有時候間隔更長，等她又生了女兒，楚傾愛屋及烏，才算徹底給了她體面，每個月至少來一次。

, g) e9 U* [* X7 v2 j- d% X　　她有了兒子女兒，有了姨娘的身份，又怎會明知楚傾風流還去吃乾醋？

　　距離晚飯還有些功夫，夏姨娘繼續低頭做針線，等下次楚傾來這邊，她就能送出去了。

6 T: f7 {7 [4 t, o* D　　才縫好一隻袖子，小丫鬟開始擺飯了。

+ T$ ], j% Y  U9 M, U6 b　　蓮院那邊，楚傾也如約而至。

　　他換了身淺灰色的錦袍，更顯身形高大猿臂蜂腰，洗漱過後，男人俊朗的臉龐上少了一路風塵，多了神清氣爽，一雙星眸更是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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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G: V% [- X" |: j/ J' f! M# c　　含珠這時才算真正見識了這個爹爹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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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喊爹爹。」她收回視線，柔聲哄掛在胸前的弟弟。

　　阿洵還是那個姿勢，緊緊抱著姐姐脖子，用後腦勺對著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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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d% m% K; u# g& z4 f　　楚傾只覺得好笑，吩咐小丫鬟們去擺飯，他在主位上落座，對含珠道：「他不喜歡叫就不用叫了，過來坐吧，你抱著他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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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F5 X3 H/ d: [5 O7 t　　他和顏悅色，含珠多少放鬆了些，落座時想將阿洵面朝楚傾放在腿上，阿洵埋在姐姐懷裡無聲反對，含珠無奈，只好給他掉了個方向，阿洵這才老實下來，一動不動靠在姐姐懷裡，眼睛看著飯桌。

　　看著看著，腦頂上突然落下來一隻玉老虎，玉老虎上騎著個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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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 y8 z; _: e　　阿洵眨眨眼睛，順著胖娃娃腦頂的紅線往上看，對上一張含笑的俊臉。

$ e; Z9 N- q! S3 N　　「阿洵喜不喜歡？」楚傾晃晃玉老虎，笑著哄兒子。

4 q7 \2 D: d' z) [% \　　阿洵立即鑽回姐姐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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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r; {1 o- o0 v　　楚傾故意用玉老虎輕輕碰兒子側臉，「阿洵看騎老虎的娃娃像不像你？爹爹覺得像，所以買回來要送給阿洵，這樣阿洵長大了也能騎老虎。」

/ X4 V8 t4 @# `! F　　阿洵一動不動。

　　含珠跟著哄道：「是挺像阿洵的，特別是眼睛，跟阿洵的一樣大，阿洵快看看。」

+ }2 I+ H! H! ^% U# t9 g+ {" y2 t$ ^　　阿洵這才慢慢扭過頭，額頭還抵著姐姐，只拿眼睛偷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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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提著紅繩，將玉老虎湊近兒子。

, e* E% G( u. `1 o. f& Y; m　　上好的黃龍玉，老虎雕刻的栩栩如生，男娃歡喜又威風的神態也惟妙惟肖，阿洵看得移不開眼，眼裡露出渴望。

2 b" b7 F* {  b/ |+ J6 G" D　　「阿洵接著，給你了。」楚傾見兒子喜歡，就把玉老虎塞到了兒子手裡。

- C+ _. o3 }  V; e$ n　　阿洵沒有拒絕，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玉老虎，顯然喜歡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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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趁機道：「爹爹送阿洵禮物了，阿洵喊聲爹爹給我聽？你看姐姐都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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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仰頭看姐姐。

　　含珠笑著點頭，「爹爹變好了，阿洵快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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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又偷偷看楚傾，然後在楚傾期待的目光裡，很是委屈地道：「我想要雪人……」

$ s+ f! Z" }7 |% y% z0 Q/ S* \　　楚傾愣住，怎麼扯到雪人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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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沒料到小傢伙還在惦記雪人，忙朝楚傾解釋道：「下午嘉表哥答應給他堆雪人的。」

5 g( n' T. U4 O& q' b1 d! _　　楚傾懂了，摸摸兒子腦袋道：「好，一會兒爹爹讓人……爹爹親手給阿洵堆雪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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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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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大喜，「那阿洵喊聲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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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 ^. Z7 E4 \) x  P  X: T　　阿洵瞅瞅他，忽的又轉回姐姐懷裡，還聰明地把玉老虎給捂嚴實了……

　　楚傾看傻了眼，緊接著低聲罵道：「這臭小子，還怕我賴賬不成？」

2 s& Y5 u& L: D4 w　　為了證明自己一言九鼎，吃完飯楚傾捲起袖子，真去院子裡給兒子堆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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