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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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一章 城外有轎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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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p6 d1 i7 P$ A& ~6 o( ~　　陳長生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唐老太爺父子之間的對話，也沒有瞞著他的意思。

　　於是他聽到了很多秘辛，不是唐家實質上的秘辛，而是這對父子內心深處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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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0 h% [* e. U) E/ T$ o　　尤其是聽到最後這段話，他有些吃驚，但這並不代表他對這件事情完全一無所知。

　　事實上，令唐家二爺嫉恨難安的那人之所以三天前會出現在老宅，本就是應他的請求。

　　「你既然知道他也來了，那你還有什麼機會呢？」唐老太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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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恢復了平靜，淡然說道：「他不肯改姓，便沒有資格管我唐家的事，」

( c1 f8 z7 }& {( ^: l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如果是我讓他來管呢？」

2 X; K0 y; F4 ~) m7 Z6 b　　唐家二爺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請人把他拖在了外面，他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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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L" m* n9 V( n. G- p# O　　唐老太爺說道：「即便如此，你還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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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平靜說道：「我能做的事情不多，但至少還可以把我那位好侄兒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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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X& ^: D: E6 M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太過平靜，彷彿在講述一件很尋常的事，所以無論是陳長生還是唐老太爺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 C$ r2 |3 `( G　　「如果棠哥兒死了，父親你除了我，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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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唐老太爺和陳長生聽清楚了他的話，然後同時想起了道藏裡的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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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故事太過久遠，沒有實據，更像是傳說，或者神話。

　　相傳在遠古時代，曾經有一個異常強大的帝國，某天皇帝在巡視前線的時候忽然病亡，隨行的皇后與太子被一場天降的暴雨滯留在了荒原上，而留在京都的那位皇子在他的姐姐以及大臣們的支持下偽造遺詔，搶先登基，帝國陷入內亂之中。

8 Y6 ?! m' O7 ?  g　　便在那時，世間所有的國家向著那個帝國發起了戰爭，局勢非常危險。

, ?3 d8 _/ ^% U1 B2 z5 E1 v　　數十日後，皇后娘娘與太子在一位顧命大臣的保護下回到了京都。

5 V$ l* W  ?% s　　支持新帝的公主殿下以及朝中大臣表示願意為此事付出足夠的代價，希望雙方能夠拋棄前嫌，團結所有力量，對抗外部的侵略勢力，當時新帝的勢力依然強大，為了大局，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但那位顧命大臣並不這樣想。

　　就在那天清晨的大朝會上，那位顧命大臣直接一刀砍掉了新君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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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對那位公主殿下以及忠於新君的大臣們說，現在帝國只有一位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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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不知道應該替帝國選擇怎樣的未來？那我就幫你們排除一個待選項，這樣你們就不需要焦慮痛苦煎熬了。

+ T1 ?; Y5 o8 c; \3 l6 g, L# r. O+ @/ R　　因為唯一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註：這個故事來自一部很牛逼的小說將夜。但請明鑒，這並不意味著將夜這個故事就是發生在擇天記之前的，我可以明確地說，並不是那樣，我就是最近又在重看將夜，忍不住想寫著好玩，這人手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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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唐家二爺說的話以及他將要做的事情，與道藏裡提到過的那個神話故事，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

　　如果唐三十六死了，唐老太爺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呢？

# m" i- r! a9 [+ \$ ^0 T　　當然，首先他要做到自己說的話。

9 n+ D& i2 r/ U. v8 m1 u　　「你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嗎？」唐老太爺盯著唐家二爺的眼睛說道。

; ~; c( Z3 x' Y7 ?0 C　　唐家二爺想著先前收到的那些情報，那座糧倉裡發生的畫面，河畔的五樣人，略有些失神。

3 M5 s0 A. ?2 {% [% h% Q% G　　「是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瞭解我自己所在的家族。」

& T: L0 B5 W' k* k9 m  e' d　　他看著父親說道：「唐家就像您一樣，依然還是一口深不見底的老井，但我畢竟是唐家的人，我很清楚祠堂那邊沒有任何佈置，只要我的人過去，便一定能夠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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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望向陳長生說道：「當然也要感謝教宗陛下的到來，汶水城已經緊張了兩天，今日大亂更是陛下您的手筆，不過越是混亂不堪，我越容易趁亂安排一些事情。」

　　陳長生沒有說話，直接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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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看著唐家二爺說道：「你覺得自己還能調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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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證明了，唐家依然是唐老太爺的唐家，不管唐家二爺暗中經營了多少年，只要唐老太爺發話，那些平日裡對唐家二爺忠心耿耿的部屬，依然不敢隨便動一步，甚至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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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_1 C0 a8 e8 q　　「如果是唐家的人，我自然調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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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平靜說道：「好在商院長送給了我一批很好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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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v  O* Q6 E2 A3 C" _/ w　　大陸最好的刺客屬於哪方勢力？以前的天機閣。

　　現在的天機閣，大部分的產業已經歸了唐家所有，但那些暗夜裡的力量卻是歸了朝廷。

　　更準確地說，那些暗夜裡的可怕力量現在由洛陽長春觀負責處理。

　　這些當然是秘密，但不可能瞞過唐老太爺和陳長生。

　　所以他們知道唐家二爺沒有撒謊，也不是在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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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4 D# r* F* e2 a& y5 [$ C　　如果天機閣的刺客趁著混亂潛入了汶水城，這時候已經進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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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c6 r  M' ?+ ]) y! K　　陳長生向屋外走去。

3 U: K3 B% {! _; c5 @　　唐家二爺看著他說道：「來不及了。」

　　陳長生停下了腳步。

　　老宅一片安靜，近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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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u3 {; U$ h7 [$ |　　誰都沒有想到，唐家二爺，直接動用了如此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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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回想起來，先前他的沉默，甚至無能的表現，自然都是讓唐家老宅和國教方面放鬆警惕的偽裝。

　　唐老太爺的眼睛異常幽深，可能是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他的孫子真的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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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2 }: J+ G$ D- k0 a' Y　　唐家老供奉還在祠堂。

　　但唐家二爺提都沒提。

　　這意味著什麼，唐老太爺非常清楚。

　　唐家二爺看著陳長生的背影說道：「教宗陛下你今天可能也要死了，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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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3 q. y; Y) C) n　　如果唐三十六死了，陳長生一定會想辦法殺死唐家二爺。

　　已經沒有別的選擇的唐老太爺，只能站在自己的兒子這邊。

  d8 N4 o0 Q/ a+ ~# M4 m, h　　國教與唐家之間必然會發生戰爭。

　　那麼唐老太爺會怎麼做？

% E7 A, ?# W- H+ ^7 R$ a2 a7 D　　答案不問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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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4 h( x5 I* k　　王破在汶水城外的雞鳴山上站了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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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至，他是故人。

/ {9 ?7 C; E- c( h: j& P　　不是因為近而情怯，故不敢入。

　　三天前他進過城，去過老宅，與唐老太爺長談了一次，但沒能說服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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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9 x' g2 P) V( H! u7 d4 i- d　　沒能說服對方，還能如何？難道真的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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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v8 h, @0 C; S　　唐老太爺冷眼看世界已經數百年，哪怕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極冷酷，唯獨對他極好，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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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4 {0 }  }' {+ ~5 K/ k7 B　　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向唐老太爺出手，當然，就算他出手也不見得是唐老太爺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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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_% M. D* Z! v　　即便是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老宅那口井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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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站在城外，便是對陳長生的支持，如同押陣一般。

% ~/ t4 F1 D, Z3 ]1 C　　不過此時感應著老宅處的動靜，看著祠堂方面隱隱發生的騷動，他還是沒有下山。

　　因為有兩座轎子來到了雞鳴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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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二章 祠堂裡的暗殺

　　一座轎子裡坐著位道姑，左手的臂彎裡擱著一把拂塵。

4 a0 f2 w( J5 o. R1 S/ x. B　　那拂塵明顯是這兩年才修好的，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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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姑的眉眼看著也不如何老，卻總給人一種老氣沉沉的感覺，而且擁有一種惹人厭憎的奇怪氣質。

' b3 Q* b1 ^/ s) ^! M5 ~' W( I　　王破就很厭憎她，如果不是因為她夫君的緣故，兩年前他就會斬斷她的一條臂膀。

　　當然，除了王破這樣的人物，沒有誰敢對那個道姑流露出任何厭憎的情緒。

　　因為這名道姑的脾氣非常暴戾，因為這名道姑叫無窮碧，前代八方風雨之一，神聖領域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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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座轎子裡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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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坐在轎子裡的人，這時候站在王破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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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M$ t6 \4 D　　那是位很肥胖的中年男子，穿著明黃色的衣衫，腹間的肥肉從腰帶上耷拉下來，看著有些滑稽。

　　但同樣沒有人敢取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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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是相王，大周朝廷最有權勢的王爺，擁有無數軍隊與大臣的支持。

& C/ u" s! Q" q6 l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終於突破了那道門檻，成為繼先帝之後，陳氏皇族第一個進入神聖領域的真正強者。

　　後一件事情，直到今天為止，還沒有幾個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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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從京都來到汶水城，坐轎上了雞鳴山，走到王破身邊與之並肩，眼前一片大好江山。

+ x- }: D" n, p& n3 D8 J; |　　王破說道：「沒有想到。」

　　相王感慨說道：「我也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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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籠罩著汶水城，也籠罩著祠堂。

6 _0 G/ s6 u0 ^8 P　　黑色的屋簷積起了雪，白的很好看，白牆卻沒有更白，反而被庭院裡的雪光一映，顯得灰暗了些。

$ E3 v/ U: E5 l0 u* N+ X9 g　　在時斷時續、時密時疏的風雪裡，天空裡灑下的光線不停地變化著，時暗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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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明暗之間，風雪裡出現了很多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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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們穿著白色的衣裳，蒙著臉，就像風雪一樣，帶著渾身的寒意，很難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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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G/ M! s8 e) }& T　　在他們出現的第一時間，便被唐三十六發現，那是因為他們不在意被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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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的眼睛眯了起來。

* ~4 B2 B; }# B& ^+ d　　寒風拂在他的臉上，沒能讓熱度消減，因為長時間不洗而油膩的頭髮卻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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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感覺有些不好，因為畫面不夠美，也因為味道不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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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M1 f# }$ B; Y4 K" `' v　　他看著祠堂庭院裡的那些白衣刺客，撓了撓頭，說道：「你們這麼多人群毆我一個？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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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白衣刺客自然不會回答，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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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A1 @3 D! N9 f$ f　　唐三十六擡頭望向那名老供奉。

& [9 [5 }: e! e0 c# }　　他這時候坐在蒲團上，老供奉站在他的身旁，如果他要把老供奉的臉看得更清楚些，便需要把頭高高地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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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W! S/ L+ Y. r　　你可以說他這時候很像引頸待戮的鴨子，也可以說他像驕傲的大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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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無論這些借風雪潛入祠堂的刺客們氣息多寒冷，多可怕，但都不可能是老供奉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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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_8 }8 }$ I$ C& y　　但這些刺客明顯並不在意，而且視線只是落在他的身上，那麼便只有一種解釋。

　　唐家二爺要殺唐三十六，信心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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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位留在祠堂裡的老供奉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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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供奉說道：「抱歉，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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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O5 ?$ j3 A9 M9 n. u　　唐三十六微笑說道：「抱你媽的歉。」

　　老供奉舉起右手，向他的頭頂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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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驟疾，祠堂深處的燭火劇烈的搖晃，最前面幾排直接熄滅，十餘張牌位從架上滾落，在地面砸碎成了數截。

5 \+ K( q/ Z4 n; Y　　唐三十六動了。

　　蒲團在他身下散成無數碎片，一道明顯帶著劇毒的煙氣瀰漫而起。

　　他連滾帶爬，向著滿是積雪的庭院裡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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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顯，祠堂裡沒有任何唐家的防禦力量，但他提前做過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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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4 {% d* I: p# G) _4 b  N　　只不過他當時沒有想到，要殺自己的人居然會是唐家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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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團裡的毒煙當然很厲害，卻又如何能夠毒死對方？

　　老供奉當年是長生宗的一代長老，真元深厚至極，境界早聚星巔峰，堪稱半步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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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L7 v% n' p4 K　　不要說唐三十六現在是聚星初境，就算他突然暴發出了十倍的實力，又如何能夠擋得住這一記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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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V7 T0 i8 T　　他連滾帶爬向庭院裡奔去，又如何能夠離開掌風的籠罩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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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供奉掌落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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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庭院裡的風雪彷彿受到了一種無形力量的牽引，風靜，雪落之勢驟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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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  N0 g1 V# `　　眼看著老供奉的手掌，便要落在唐三十六的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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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庭院裡的風再次活了過來，雪花紛紛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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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Y3 k: D# R　　一道劍光，在風雪之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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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X( h* a- |' b. m　　這道劍光極為明亮，照亮了庭院裡的臘梅雪凳還有那些刺客的眼睛。

　　這道劍亮又極為陰森，斂沒了所有的氣息，彷彿沾染了百餘日的落葉與灰塵，與祠堂已經融為了一體。

% {! X2 f8 q6 J& K* [  }　　從天空落下的幾片雪花忽然變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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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被血染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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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4 P4 ^6 J% d! j& o) K　　老供奉的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掌風呼嘯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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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H& w2 G$ B8 H7 U7 k$ p4 q4 ~5 t　　劍光無聲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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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裡的燭火頓時全部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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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密麻麻的牌位紛紛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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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u- D; M: F7 m! ^( k　　樑柱與牆壁上出現了無數掌印與劍痕。

) ?; P( Y+ G1 x- a7 B' Z, `/ Z/ t　　嗤的一聲輕響，祠堂再次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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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B( `* y2 v+ ~8 h; o$ w' ]$ |　　老供奉站在祠堂前的石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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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左掌被一把劍貫穿，鮮血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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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左胸上也出現了一道深刻的劍痕，鮮血漸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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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 S$ f4 O8 j; h　　他的右掌與對方的左掌疊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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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對手是個穿著僕人衣服的男子。

6 c& l8 r6 j$ x9 g( z" k+ O6 Z3 S　　那男子很尋常，找不到任何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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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9 d2 d1 F& V3 u. w　　過去的五年時間裡，這男子的雙肩一直耷拉著，就像此時城外雞鳴山上的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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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f% D3 y* g. B+ D3 Q　　但今天卻不行，因為他的左手腕直至肩部，已經被老供奉的掌力給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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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s4 f, @+ A" _' I0 z　　這人是誰，對著唐家老供奉居然戰出了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2 e0 u9 @: x" ?1 B　　哪怕是偷襲，這依然讓人難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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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V) H+ Z8 e! P- i' N0 o8 w　　老供奉隱約記得此人，應該是祠堂裡的那名啞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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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他當然知道，對方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啞巴僕人。

　　而且對方不是老太爺安排的唐家高手，因為唐家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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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  A; d/ D+ B　　那麼這名裝作啞僕，在唐家祠堂裡灑掃庭院半年的高手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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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成功偷襲一名半步神聖的強者，必然是非常專業的刺客，而且境界必然相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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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星巔峰？這種境界的刺客，當今大陸只有一位。

! N( A( ~; D( v　　老供奉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眼瞳微縮，喝道：「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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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O3 m6 w" q, }& M　　這自然是對那些白衣刺客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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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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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7 T1 A# ~) p4 R# ]　　白衣刺客們向著庭院裡的唐三十六掠了過去，劍意凌厲而陰森，比深冬的雪還要寒冷無數倍，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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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Y1 l6 O0 e) P+ ]$ [6 k　　飄舞的風雪間，出現了無數道寒冷的劍光，隨後密集響起利刃破體的聲音與悶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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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灑在庭院裡的積雪上，格外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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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 @2 r! z: |　　數具刺客倒在血泊中，已經沒有了呼吸。

2 R7 Q) |" f7 {: u　　這幾名刺客水準很高、警惕性特別強，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偷襲來自於同伴。

1 P6 I4 F+ S* b　　凌厲而陰森的劍意，籠罩著唐家祠堂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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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啞僕退回到到庭院裡。

: ~" t# k) N+ Z3 M6 F  l　　那七名白衣刺客走到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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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三章 群殺

9 n1 |( v/ a9 g, P2 G　　看著這幕畫面，老供奉生出了一抹悔意。

9 t! q* ^/ G3 o* r- V# j　　他已經猜到了那名啞僕的身份，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刺客都曾經屬於天機閣，都是此人的下屬。

　　老供奉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那名啞僕喝道：「劉青，來戰！」

+ v  C, [2 y, E: f8 M$ J　　不愧是半步神聖的前代強者，縱然被偷襲受了重傷，依然聲如雷霆，威嚴至極。

　　寒冷的冬風吹拂著他的頭髮，狂亂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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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 a. B# a& r/ Q: O; `　　是的，那名啞僕便是劉青，曾經的天機閣刺客組織首領。

! @; l2 W" {, l$ C4 Y　　在蘇離和那位神秘的刺客先後消失之後，他便是這個大陸最可怕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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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 T( c2 @8 A( Z# A　　只有他才能成功偷襲如此強大的人物，只是也付出了很重的代價。

0 |( `* S. l( @0 U; u/ _1 T3 F) p" x　　唐三十六站起身來，望向劉青問道：「還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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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N# g0 N) ?/ k　　劉青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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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t7 \4 \) k5 `+ V4 f　　「戰你個頭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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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撣掉身上的雪屑，看著石階上渾身鮮血的老供奉說道：「現在輪到我們群毆你了。」

) f- A8 C! X" _, G　　說完這句話，他意氣風發地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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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v8 x' g$ {6 h4 w' a% @　　劉青與七名刺客向著石階上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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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祠堂的門被推開，有更多的人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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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厲而陰森的劍意不時在祠堂的牆上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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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 Z# h9 M　　弩箭與暗器在風雪裡發出嗚咽的響聲。

　　到處都是鮮血，白色的院牆看來需要再次粉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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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1 V5 D1 S* r. C) H- q7 O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雜亂的聲音終於消失，祠堂恢復了安靜。

: [7 u, W  }0 P1 W) Q( {　　非常的安靜，能夠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也能夠聽到人們急促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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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V4 H! D: \4 D8 @　　到處都是血，所有人都帶著傷，唐三十六也不例外，斷了兩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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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V: y) S, `' ]4 y0 v4 F9 h" o! I　　為了吸引老供奉的注意力，他不允許自己退到最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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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N/ s; u. L4 J- Q" w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有效的，圍攻的眾人一個都沒有死。

　　老供奉死了，靠著祠堂裡的香案，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血已經流盡，看著異常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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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U1 H& Y: L2 Q& B& l1 b　　他的眼睛還睜著，裡面還隱約能夠看到些悔意與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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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D  s4 i) i# d8 u3 O+ [　　來援的那些人都是唐家長房的人。

+ g3 Q6 L3 x: k! E　　這半年時間，再沒有扔進牆裡的石頭，也沒有劃破天空的風箏，但既然啞僕是劉青，唐三十六自然與長房保持著密切的聯繫。祠堂附近的民宅，早已經被長房暗中控制，只等著需要動手的那一刻。

　　但唐三十六確實沒有想到，老供奉居然變成了二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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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Z9 q* T2 h& G. R; J% q　　今天如果不是劉青在這裡，他必死無疑。

2 z' n( O( Y/ h/ ^0 P9 t　　唐三十六讓長房的人退出祠堂，望向劉青說道：「偶像兄，這半年辛苦你了。」

) s$ e8 j) S0 T/ \6 R　　當初去寒山參加煮石大會時，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刺客。

' q' ^8 W" f! y: ?6 b　　當時劉青想讓陳長生去做刺客組織新的首領，陳長生當然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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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很想做，想弄到劉青的聯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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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很清楚他想打什麼主意，所以沒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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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唐三十六被關進祠堂後，情況發生了變化，陳長生的想法自然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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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唐三十六和劉青聯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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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青面無表情說道：「收錢辦事而已。」

　　唐三十六忽然問道：「有沒有做我唐家供奉的想法？」

　　劉青看了他一眼，說道：「等你做上家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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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半年時間為了保護唐三十六的安全，劉青在祠堂冒充啞僕，自然不能說話。

( U' T7 x( w9 w; p; D% ^4 _" ~　　無論人前人後還是庭前院後或是獨居暗室哪怕睡覺後，他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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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8 u9 g  a$ E9 q9 a　　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8 ^# g' B. Y" t* S) z; s# e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唐三十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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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唐家人以為他是因為絕望而如此，有些人以為這意味著沉默的對抗。

　　沒有人知道他只是想清靜自省一段時間，順便陪陪劉青。

　　唐三十六望向那些受傷的刺客，說道：「我做家主後，奉養你們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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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V2 D. G7 `8 Q7 P0 s$ D　　這些刺客原先歸屬天機閣，現在則是朝廷的臣屬，今日因著劉青的命令出手，等若謀逆，必然會迎來朝廷的全力追殺，雖說他們習慣了在黑夜裡生活，但若長年如此，誰願真會做隻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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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9 s" Q0 M　　唐三十六的話很直接，雖說現在看來有些遙遠，但終究是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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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 y, K# w' S3 `- Y　　那些刺客向他點了點頭，用眼神請示劉青，便消失在了風雪裡。

　　劉青對唐三十六問道：「接下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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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 @- l) {3 m6 r9 I　　唐三十六望向重新關閉的祠堂大門，沉默片刻後說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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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青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也離開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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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 d; W　　所有人都散了。

! c# s" s* V  G$ w2 C$ J( q0 u　　祠堂裡只有他，還有滿地死人。

　　他走到石階上，把老供奉的屍體從香案前移開，從案下拿了張新的蒲團。

　　風雪悄無聲息地落在庭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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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_/ y* C" a9 P　　他坐在蒲團上，看著門外的雪景，神情平靜地等著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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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 W" I9 \4 R2 h　　祠堂裡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回了老宅。

& p3 H9 \& z+ ]# c% \　　陳長生看著門外的雪景，臉上的神情漸漸鬆快，就像掙脫了厚雪的臘梅，光澤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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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宅管事看了唐家二爺，低下頭說道：「大少爺給二爺帶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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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沒有說話，看著桌上那些散落的牌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4 C7 n( K. d. R4 E& U  o' h5 d& |　　唐老太爺說道：「這孩子又要說什麼俏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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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 {8 |( t, `6 B. u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轉身看了唐老太爺一眼。

　　從稱謂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老太爺對唐三十六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

　　祠堂裡那場刺殺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具體的細節畫面，但想來必然血腥而冷酷。

　　包括唐老太爺在內，誰都以為唐三十六會被唐家二爺殺死，陳長生雖然知道劉青一直在唐三十六身邊，也覺得局面極其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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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祠堂這場暗殺的結局，卻與所有人的想法截然相反。

4 n8 A" i6 g& |　　老宅管事低聲說道：「大少爺說，刺客還是要自己養的才好用，別人給的終究不是你自己的，就像本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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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聽著有些亂，本事具體是指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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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聽不懂，但唐家二爺能聽懂。

　　知道祠堂裡的結局，他哪怕心情再如何震驚，但依然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9 ?( d7 A- @1 z# V9 k$ S, H# q. u8 y4 @　　直至此時，聽到唐三十六說的這句話，他再也無法支持，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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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你再如何聰慧過人，擅長陰謀，如果自己的實力不夠，只能利用別人來為自己做事，那麼遲早會出問題。

　　他想到三年前王破在雪街上說的那番話，前天折袖在道殿說的那番話，神思不禁有些恍惚，心想自己這些年難道真的錯了嗎？

　　魏尚書沒有來，來的是刑房那些神情靦腆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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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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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A0 ?' W2 G　　沒有人知道他會被關進何處，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出現在世人的眼前，又或者今夜便會死去。

, F" a2 n) h) ?* A6 U) W　　就像是老供奉在祠堂裡看著唐三十六時想到的那番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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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行的是商賈之道，贏者通吃，敗者便什麼都不會剩下，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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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像是唐三十六帶給唐老太爺的那句話，自由心證，哪裡需要什麼證據，又哪裡真正講過道理。

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四章 走出祠堂

3 t% [" ^# N( u/ f　　陳長生和國教眾人回到了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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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沒有停，落了整整一夜。
　　
　　他也等了整整一夜。
　　
　　唐家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任何動盪的跡象。
　　
　　三年來，唐家二爺事實上掌管家族生意與諸房內務，毫無疑問是這座城市最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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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消失似乎沒有對這座城市造成任何影響。
　　
　　這再一次證明，汶水城永遠是唐家的城，而唐家永遠是唐老太爺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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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h# F) z! G, i. G1 C　　令國教眾人和陳長生感到不安的是，整整一夜時間過去了，祠堂的門依然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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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G+ U5 b( g; n( e　　唐三十六還沒有被放出來。
　　
6 u1 P0 k, j3 T# l" F7 k7 K1 P2 ~　　清晨第一縷光落在汶水上時，最後一片雪花也同時落下，然後雪便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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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2 N* f8 f  ?1 _( I* R! I　　風雪的停止是那樣的突然，以至於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像唐家老宅送了封信到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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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裡的街巷上積著厚厚的雪，反射著紅暖的朝霞，看著就像燃燒的草地。
　　
　　陳長生與國教一行人再次來到老宅外，這一次他受的待遇要比昨天隆重很多，唐老太爺親自在院子裡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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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s$ \$ \　　「本應去道殿拜回教宗大人，只是風寒未癒，老朽之身不堪。」唐老太爺對陳長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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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H' o% h6 M6 V3 V3 L* u+ p　　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沒有任何誠意，當然也不需要誠意，彼此都知道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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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順著說道：「長房大爺的病不知道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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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 E/ x) C; z  }5 a& E　　這裡病自然說的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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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說道：「昨日便已經有人去長生宗請高人前來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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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說的醫治自然是指唐家已經確認長生宗有解藥，以唐家的能力自然能夠搞到。
　　
$ ]; F: |1 B& i' j1 `: L  d) t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終於放下心來，除蘇身上的黃泉流毒，雖然無法毒到他和南客，但他和南客也沒有自信能夠替別人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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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1 _2 C. v1 Y6 J　　說話之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屋裡，所有視線都被隔絕在外，自然不再需要虛偽的客套，直接進入了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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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解毒自然最好，即便不能解毒也無所謂，死便死吧。」
　　
　　唐老太爺神情淡漠說道：「老二也沒想明白這一點，就算昨天他把棠哥兒給殺了，我也不會選他。」
　　
( b8 L6 V8 B% r, H4 G9 k1 f0 \* T9 _- T( @　　因為他有很多兒子，而且他應該還能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還有時間教育培養出來一個合格的家主繼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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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並不相信唐老太爺的話。
　　
　　如果昨天唐三十六真的被殺死，唐家必然會面臨陳長生和國教的反擊，哪怕為了獲得商行舟與朝廷的支持，他也會把唐家二爺推到家主的位置上。
　　
　　但陳長生明白唐老太爺為什麼要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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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8 M! e! i0 G% X$ A　　唐老太爺要他知道，在昨天那種局面下，他可以不把唐家給二房，那麼在今天的情形下，他依然可以不給長房。
　　
　　因為陳長生與唐三十六的關係太親密，長房與國教之間的關係也一直太過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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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 o! _! u( e+ C　　唐老太爺廢了二爺的家主之位，但還是選擇站在商行舟和朝廷那邊。
　　
　　他看著陳長生問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如此堅定地支持你的師父？」
　　
　　陳長生想著昨天清晨在街上看到的那條狗，沉默片刻後說道：「大概能明白一些，因為你們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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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 J4 M7 [& @: s! k8 R: O; ]　　「同道二字用的很好，因為很多年前，洛陽解圍後，我與你的師父商還有寅確實是同道回的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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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e' W( |　　唐老太爺望向庭院裡那口井，視線落在井沿的積雪上。
　　
9 [1 t$ S0 d) h+ I: `* q　　「那幾年我在各地遊歷，然而知道我是唐家的大少爺，無論前朝還是道門又或是那些反王，誰敢對我有絲毫不敬，根本沒有機會體會什麼世道艱險，我本以為人世間的事大概便是如此，即便有的人可能會活的艱難一些，但與我又有何關係？我終究是那個錦衣玉食、無人敢惹的貴公子，然而誰能想到洛陽城卻被魔族圍了，圍了整整三個月，其間無數慘事……到最後，誰還會理你會是唐家大少呢？」
　　
; K$ M- Z& \9 R6 f# |9 i　　唐老太爺微微眯眼，眼角偶爾皺紋，帶著些自嘲，更多的卻是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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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連三月，洛陽城裡連傳訊的紅鷹都被某些強者偷偷宰來吃了，更不要指望哪裡還有樹皮。魔族在城外姦殺擄掠，零星的人族亂兵在城內因為絕望而瘋狂，魔族在渭河兩岸到處吃人，洛陽城裡人也在吃人，水裡隨處都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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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B- f% b; |5 P& N　　哪怕是心志冷硬如他，當年的那些畫面，他也不想再做更多的回憶。
　　
/ I2 X* n, Y5 s2 n　　當然，他更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面重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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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L/ h0 Z5 I- f　　所以。
　　
　　「不能亂，是我這輩子最在意的三個字。」
　　
　　「消滅魔族，我這輩子最想做成的就是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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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足夠強，有選擇的資格，那麼在國教和朝廷之間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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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選最強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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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做強？除了誰的拳頭更大，還在於誰出拳更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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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8 s! X- `# ]　　唐老太爺看著陳長生說道：「你的拳頭現在還不夠大，至於穩，更比你的老師差太多。」
　　
3 J( p8 U$ o, _6 F" H8 n　　陳長生知道這便是唐老太爺的最終態度，沒有對此再發表意見。
　　
9 `& I0 ~5 J) J, a8 v. _* x" w- E　　「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了，我只想把他帶走，我來汶水本來是要把他接走，而不是想說服唐家改變主意。」
　　
& u( b" ]! j9 W8 z' f$ S) K　　那天在道殿，他也是這般對唐家二爺說的。
　　
- Q. Q  o  k! i4 C  N9 A; z　　只不過唐家二爺不相信他的話，回以無聲而嘲諷的笑容。
　　
7 O+ Y5 S* e1 q( ~0 a0 |' H  N　　唐老太爺的眼光比自己的兒子不知道強到哪裡去，自然看得出來陳長生說的是真心話。
　　
: P) `" m# ^3 y  y9 F5 F; j5 a2 i　　整件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年輕人做事就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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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 g& \6 J0 k4 q) C　　唐老太爺想起無數年前和商與寅從洛陽離開的旅途上發生過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們那一代人現在差不多都已經死了，即便活著的他與商行舟也已經垂垂老矣，但他們畢竟年輕過。
　　
3 b# M) P0 v- ?　　「我答應你。」唐老太爺看著他說道：「說來，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出來了。」
　　
/ O* f+ o9 a- c  p8 n　　……
　　
　　……
　　
　　今天的汶水城要比前幾天顯得熱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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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a5 D: {0 K/ l4 G% H　　唐家二爺不知被關到了哪裡，二房失勢，查帳與清洗正在同步進行中，但沿街的商舖已經開啟，行人也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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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 I# m" |! X0 P+ L5 b8 O　　祠堂前的正街上，這時候更是人聲嘈雜，唐家長房的管事與掌櫃還有下人們，護著唐夫人等著門外。
　　
　　忽然，祠堂沉重的木門緩緩開啟。
　　
　　唐三十六從裡面走了出來。
　　
　　就像很多年前他從天書陵裡走出來時一樣，蓬頭垢面，滿身灰塵，瘦削了很多，彷彿受了很多苦。
　　
　　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明亮，神情要比往日平靜很多，氣質沉穩。
　　
3 i8 k5 Y$ i: t　　看著自己的兒子，唐夫人的眼睛微濕，強行壓抑住情緒，不敢哭出聲來。
　　
1 d7 {6 x! e  }- \* C; A: U7 V6 \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向人們證明了，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唐三十六。
　　
　　不管被關祠堂半年後，他的神情與氣質與以往已經有了很多不同。
　　
. N- E8 m/ s  Z, Z6 i　　他對人群問道：「那個老不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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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 V& M; M2 `. ~　　
　　……
　　
5 A; N9 C4 y. b- U7 [　　（唐三十六終於出祠堂了，線頭君也結婚了，看了一眼婚紗照，新娘子真漂亮，真是令人感到生氣啊~祝白頭。）

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五章 現在該我來談談了

　　整座汶水城都被這句話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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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外鴉雀無聲，寂靜彷彿墳墓。
　　
/ W0 k# ~7 E8 d/ o" D* x7 ~　　片刻後，終於有人醒過神來。
　　
. z4 U3 r* `" i/ r# i2 H2 ^　　唐夫人掩住眼裡的那抹驚懼，快步走到他身前，揚起手便準備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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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響亮的耳光，或者能讓老太爺聽說這件事情後不至於那麼生氣？
　　
* ?; q4 D# Q+ m4 t+ @　　唐夫人這般想著，咬著牙打了下去，不想因為悔意而手軟，從而被人看出問題，用的力氣極大。
　　
　　唐三十六微笑看著她，沒有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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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Z& a# }$ O+ ?9 ^　　啪的一聲，唐夫人的手掌落在了唐三十六的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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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s! n* {, A! b* _1 z0 ]( p) P　　唐三十六的左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只不過因為很多天沒有洗臉，滿是塵垢的緣故，不是太過顯眼。
　　
! u6 w8 G: [: J  L# W　　但他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很誠摯的那種，沒有半點勉強，更沒有任何情緒。
　　
　　唐夫人怔住了，帶著悔意責備道：「怎麼就不躲？」
　　
3 I/ U4 s9 r" o% l. M　　「孩兒不孝，這半年讓您擔心了，又沒能在父親床前侍候，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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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上前把母親抱進懷裡，輕聲說道：「您先回家等我，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做。」
　　
. M# |1 j/ _' _+ a　　時隔半年才終於見著面，唐夫人哪裡捨得，但她知道教宗這時候在老宅裡，兒子要做的事情必然重要，不能攔。
　　
; ^6 F: |- q' u6 ]0 C% a( j- f　　「至少也得先回家洗洗，吃些飯再說，我已經讓小廚房裡備好了你最喜歡的蛋飯。」
　　
　　唐夫人看著他明顯瘦了很多的臉，心疼說道。
　　
　　「在祠堂裡這半年也沒人敢短了我的吃喝，就算饞，老宅那邊的廚房兒子也是吃慣了的。」
　　
　　唐三十六看著母親的眼睛，微笑說道：「把那件事情徹底辦完，大家也都輕鬆些。」
　　
　　說完這句話，他望向街上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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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房的管事掌櫃們還有數十名僕婦滿臉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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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那些貼身服侍他多年的丫環嬤嬤們，更是已經淚水漣漣。
　　
　　「哭什麼哭？還真以為自個兒是水做的嗎？」
　　
4 J( ~! X. I: ~. l2 \　　他看著那些丫環們說道：「還不趕緊安排少爺我洗洗。」
　　
　　聽著這話，那些掌櫃管事們不由想起好些年前，汶水城裡經常看到的畫面。
　　
　　他們心想難道那畫面今天又要重現了嗎？臉色不由變得極為精彩。
　　
　　丫環們齊聲應了聲是，便自有做慣了這件事情的僕人從車上搬下了十餘卷不便宜的雜色絹，又拿來了各式木棍，不多時功夫便在祠堂門前，用幔布隔出了數丈方圓的一塊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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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極能幹的僕婦則是毫不客氣地敲開或者說砸開了鄰近的一家鋪子，熟門熟路地把鋪子後院工坊裡備著的熱水全部取了出來，那些丫環則是早從自家車上取出了木桶與各式洗漱用具，匆匆向幔布里趕去。
　　
　　唐三十六已經走進了幔布裡，脫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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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霧蒸騰，隱見人影，水聲清楚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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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裡的少女們羞紅了臉，轉過了身去，卻又忍不住時時回頭瞄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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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夫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臉上卻滿是欣慰的神情。
　　
* A5 C: e4 g2 N6 a) t　　那些管事掌櫃與看熱鬧的民眾，先是驚的無法言語，然後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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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H' o$ D* i/ s! h: r! g' }9 Q　　汶水城這等風景，真是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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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用多長時間，幔布便被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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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d" M. X9 j) \# b　　先前那個蓬頭垢面、瘦削憔悴的年輕男子，此時已然變成了一位翩翩貴公子。
　　
& k7 _% f3 l" _* t1 N2 P　　街上少女們的眼睛變得無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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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丫環上前用雙手捧著把劍來到他的身前，仔細地替他繫在腰間。
　　
　　那把劍看著有些古舊，但系在他身上，卻像也是剛剛被水洗過一般，鋒銳逼人。
　　
! Q# a) a; V" u% {$ ?　　正是汶水劍。
　　
　　……
　　
　　……
, z+ Y- M! W' b5 x0 a　　
6 O0 I3 k7 G8 O# j　　唐三十六腳踩登雲靴，腰繫汶水劍，離了祠堂，去到老宅前。
　　
& `# i* z- O: E6 q4 F7 z　　人群在街上遠處便停下了腳步，沒有人敢跟過來。
　　
　　他看都沒看一眼上面那些歷代帝王與教宗留下的匾額，更沒有理會那名神態無比謙卑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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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開老宅的門，走了進去，就像回家一般自然。
　　
8 ?4 v) `9 m/ o1 C1 _　　事實上，這裡本來就應該算做他的家。
　　
( d8 Y$ ~6 V% t) l$ U( ]+ a% C2 p　　他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整個汶水城，除了老太爺再沒有誰比他更熟悉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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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老宅的小院，他便開始跟人打招呼，像主人那樣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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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0 M6 G6 k& {6 Y- z$ |. \　　他拍了拍凌海之王的肩膀，說道：「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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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F8 |' T1 L# l' s, b" y0 s　　他又對桉琳大主教說道：「還住得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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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南客後愣了愣，轉身對老宅管事說道：「還不趕緊把爺爺最好的茶葉拿出來泡上，愣在這兒幹嘛呢？你知道這位是什麼身份嗎？我雖然沒見過她，但一看這清奇的眉眼便能認出來，你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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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折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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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他看到關飛白，雙眉頓時如劍般挑了起來，說道：「你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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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擔心除蘇會偷襲關飛白，讓他昨天一直留在道殿，現在除蘇被逐出了汶水城，再加上關飛白知道唐三十六可能會被放過來，所以專程來老宅這般等著，沒料著數年不見，這傢伙還是像以前那般討嫌。
　　
; V- X' X- p( k& {　　「我不能來嗎？」關飛白的雙眉也像劍一般挑了起來。
　　
　　正當他以為唐三十六會像以前那樣繼續針鋒相對的時候，唐三十六卻笑了起來，說道：「遠來是客，我歡迎至極。」
　　
% ^5 a2 K; F5 `6 F+ u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斂了笑容，把折袖拉到身邊，說道：「以後我們上離山，你也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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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 n+ E# r　　關飛白搖了搖頭，心想自己還在擔心這個傢伙會不會被關出問題來，現在想來真是多餘。
　　
　　……
　　
　　……
7 v  O; {1 P! `　　
% V0 v# E! E6 U; S; G' p! P　　厚厚的布簾落下，小屋自成一統，所有的視線與井沿上的積雪都被隔在了外面。
　　
. k6 i# g. D1 L) \' S　　牌桌上的牌子很散亂，有的立著，有的倒下，有的正面朝天，有的不給人看，隱約還是昨天的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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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與唐老太爺相對而坐，隔著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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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走到桌邊，望著陳長生說道：「你談清楚沒有？」
　　
& x2 h$ v3 c; H. d4 F　　陳長生點點頭。
　　
- U' L' u0 V6 o" D/ y　　唐三十六沒好氣說道：「那還不趕緊把位置讓開。」
2 ~8 X" x8 ~7 R* R; H　　
8 O, _! t+ l, k- g5 b　　「你們家的椅子，我能攔著不讓你坐？」
　　
  `' }0 I% p; y# Z0 g1 d5 e0 ?- n& k　　陳長生無奈起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唐三十六坐到他原先的位置上。
　　
2 b' _# y+ q4 _: ?; R　　就是與唐老太爺相對的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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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H& i! w6 y) ]; O" J　　這個位置當然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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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f  H) ^7 `) ?　　他進屋後便要把陳長生趕走，要坐在這個位置上，當然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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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輪到我們來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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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m1 O6 ]% W9 c　　唐三十六看著唐老太爺說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神裡的情緒很複雜。
　　
; j' E1 o, l+ J' E! V　　有孺慕之情，有傷感與難過，有擔心與不捨，有厭憎與寂寞。
! n+ b. ?7 N, C　　
　　當這句話說完的時候，這些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情緒，盡數消失，只剩下一片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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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六章 新的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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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說道：「你個小崽子又有什麼好談的。」
　　
% S8 \/ n; J$ D- I. h( V- ~　　唐三十六笑著說道：「老傢伙，你以為這場牌局就結束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笑容，陳長生只覺得很寒冷，然後有些替他難過。
5 F0 J8 r! y- r, D4 C0 q　　
　　他從唐家祠堂裡出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那個老不死的呢？
　　
" b$ _9 p$ u& C4 u　　老不死與老傢伙這兩個詞比較起來，當然是前者表示的怨念更重。
　　
　　他現在用的是後者，不代表怨念漸輕，而只能說他的態度已經越來越冷漠。
　　
　　冷漠，是因為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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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v* A" p* d! g. S. Z　　唐老太爺太過無情。
　　
　　表面上看起來，昨日發生的所有事情，當然都要歸功於唐老太爺的英明與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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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0 E' _3 u; c( ]$ }% U　　他在知曉自己的二兒子與魔族勾結後，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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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 P0 R8 q8 `/ j　　但唐三十六不這樣想。
　　
/ h$ ]4 l# J. A' w8 B  i/ r　　他在祠堂裡一言不發地想了整整半年時間，早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想的清清楚楚。
　　
7 p- r4 I* s) N9 r8 r9 C4 x　　他已經把自己的祖父看得透透徹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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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8 N2 ^; o% |2 }! m) t) w　　如果陳長生沒有來汶水，他的父親必然會死，他也一定會被幽禁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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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下毒，還是爭勢，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唐家二爺做的，但唐家是誰的唐家？
　　
8 a% }% Q0 E+ C' Z1 }' s0 m　　如果不是唐老太爺一直保持著沉默，這些事情會發生嗎？
" Z* i$ l) @2 X. a% ~9 D) ]" w　　
7 j5 E! _$ W8 Y" h+ l) e6 ^　　更不要說，把唐三十六幽禁在祠堂裡，本來就是老太爺親自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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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說這件事情有什麼主謀，唐老太爺才是真正的主謀。
　　
　　只不過唐老太爺沒有想到，為了自己的這個孫子，國教會擺出如此強硬、甚至近乎玉石俱焚的態度。出現在汶水城裡的陳長生，根本不像是一個成熟穩重、以國教以及天下黎民為重的教宗陛下，更像是個被熱血沖昏了頭腦的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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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也沒有想到，南溪齋和離山劍宗也會隨之表現出如此決然的立場，尤其是後者更是導致了秋山家的退縮，他更沒有想到，這些年輕人會這樣直接地把牌推倒了，讓很多人看到了這場牌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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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竹做成的牌子不停地磨擦著，碰撞著，發出很好聽的聲音，然後漸漸變得整齊起來。
　　
/ |: x2 f! w- f　　唐三十六洗牌的手法很嫻熟，還沒忘記與陳長生聊幾句閒話：「我從小就一直很想在這屋子裡玩會牌兒，但這個老傢伙總說我還小，不給我這種機會，其實要說玩牌的本事，他哪裡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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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知道徐有容曾經與唐老太爺是牌友之後，陳長生便一直很想知道為何唐三十六沒有見過她，這時候聽著這句話，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段故事，當年在唐老太爺的眼裡，唐三十六只是個小孩子，當然沒資格進屋。
　　
3 t# L, R& }% p0 {3 Q  s　　「你真覺得自己有資格下場對我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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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沒有動手，右手撫摩著手杖，靜靜地看著唐三十六問道。
　　
2 x$ w( `: \% G2 h' ?　　唐三十六沒有敬老的意思，只把自己身前的牌碼好了，沒有理會桌上其餘的散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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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道：「昨天我和二叔玩的那局牌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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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 e, W1 b2 Z0 V' M　　唐老太爺說道：「那是因為我給你的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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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說道：「最後那把牌可是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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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t) s, j& ]" B5 W& T3 ^　　這兩句話都沒有說錯。
　　
7 S" {8 U, G1 E8 J　　無論是刑堂和魏尚書，或者是五樣人，還有老宅裡的那些隱藏力量，都是唐家最好的牌。
　　
　　當這些牌落在唐三十六的手裡時，唐家二爺也沒有太多反抗的力量，所以唐家二爺很乾脆地沒有反抗，而是把所有希望寄託在最後的雷霆一擊裡，卻沒有想到，唐三十六還準備了一手特別漂亮的暗牌。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沒有我的牌，你早就輸光了，哪還有機會撐到最後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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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F: M1 O9 Z4 @1 p& j% G　　「有道理。」
　　
　　唐三十六抬起頭來，說道：「那我今天不用家裡的牌，用我自己的牌與你戰一場。」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直視著老太爺的眼睛，或者說平視，總之非常沒有禮貌，而且強硬。
　　
　　唐老太爺帶著嘲弄之意說道：「你這個小崽子又能有什麼好牌？」
　　
　　唐三十六說道：「他的牌就是我的牌，誰敢說那些牌不好？」
　　
　　然後他轉頭望向陳長生問道：「借來用用沒問題吧？」
　　
& ~% v3 }$ p& ]% v  M% Y( O8 h　　陳長生說道：「又不是書，你想用就拿去。」
　　
　　「裝什麼大方。」唐三十六嘲弄說道：「當年想拿你劍看看，你都不幹，緊張的跟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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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i4 K) ^) a2 }　　這說的是當年李子園客棧裡的舊事。
　　
　　二人相視一笑，沒有再爭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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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沒有笑，神情第一次變得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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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唐家祖孫之間的牌局，只有一個旁觀者，那就是陳長生。
　　
2 N$ I# U8 [$ ^0 b1 t- ?( D　　他雖然沒有參戰，但事實上並不是純粹的旁觀者，因為他的牌都在桌上，都在唐三十六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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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局牌不是用的京都打法，也不是汶水城裡流行的血戰到底，也不是離山劍宗弟子們最喜歡玩的血流成河。
　　
2 r% F0 ~# N: Y, {3 d" G; g　　唐三十六選擇的玩法非常符合他自己的性格，也可以讓陳長生這個初學者能夠更方便地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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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 H% H7 i0 A　　比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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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w# s- w/ u7 J* C　　啪啪啪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不停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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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 Z/ W3 o( \　　那是翠竹牌子兒與堅硬的老梨木牌桌碰撞的聲音。
　　
　　那些牌子被扔到桌面上，靜靜地躺著，就像在草甸上袒著肚皮曬太陽的龍驤馬。
　　
　　待一聲令下，這些兵馬便能陣列於前，衝鋒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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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中是染紅的軍旗，在風裡獵獵作響，那是國教騎兵，是松山軍府，是蔥州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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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N+ ]# G7 ?1 W# R　　兩條是鐵槍，那個被朝廷追殺了三年時間，卻反過來殺了好些朝廷高手的畫甲肖張。
　　
9 a: b/ z; e7 G5 |" B+ J" z+ X　　還有刀，還有龍，還有虎，還有億萬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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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雞是孔雀，同樣也是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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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手裡的牌都翻了過來。
　　
　　陳長生有些不安地問道：「這個形容，她們倆都不會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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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說道：「落難的那啥不如那啥……就是個形容，何必這麼認真，再說了，你給我挑張像鳳凰的牌出來？」
　　
　　陳長生昨天才把牌子兒認全，哪裡挑得出來，只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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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4 r" y" t% n　　這很好笑，但唐老太爺依然沒有笑，神情比先前還要凝重。
　　
! G6 t: D1 G. p/ ]　　唐三十六已經打完了手裡的牌，唐老太爺還沒有動過。
　　
　　無數張麻將牌，代表著彼此的勢力，如果只以牌面實力而言，最後誰勝誰輸，還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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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唐老太爺與兩個晚輩擺牌講道理，他一定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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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唐家肯定會輸。

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七章 最了不起的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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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F5 F2 h: e/ _9 [- t3 u; J0 l　　不過除了牌面上的實力，還有很多隱藏在桌下的實力，往往會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最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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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三年前的天書陵之變，如果不是唐家出手，商行舟真的很難控制住京都的局面。
　　
9 p# t# u5 z1 \　　「你是唐家的子孫，應該清楚，唐家最強的地方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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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看著唐三十六說道。
　　
　　「又是那些老掉牙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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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滿臉無所謂地說道：「當時二叔在京都裡不停地在我耳邊嘮叨，要我學會敬畏，而我們唐家最值得敬畏的地方就是歷史，換句話說，就是因為我們唐家在這個大陸上活的時間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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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說道：「確實是些老掉牙的話，但老話往往都是正確的。」
　　
. d  C& Q" M. f5 i  w　　「我沒有說這些話不對，時間與歷史當然值得敬畏，甚至想想就覺得可怕。」
　　
6 R+ b7 y4 C  O  @0 f8 O+ D! t　　唐三十六看著老太爺說道：「活的時間越久，便會知道越多的秘密，唐家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活了無數年，當然知道無數的秘密，藏著無數的潛手，這也就是所謂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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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說道：「不是這般簡單，但可以這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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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p4 }9 U, Z2 ]! d　　唐三十六看著他平靜說道：「如果以時間為標尺，那麼無論是秋山家還是吳家木拓家，包括這千年來的梁陳王朱，他們都不如唐家，我打出來的這些牌當然也不如，但你忘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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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情？」
　　
　　「我還有一個朋友。」
　　
" I" e/ e" X% e0 O　　唐三十六拍了拍陳長生的肩膀，繼續說道：「歷史、時間、底蘊……唐家所有人都把這些詞天天掛在嘴邊，我真是聽膩了，真以為這樣就天下無敵？難道你們都忘了有個叫道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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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門就是道門，不是什麼地方，現在是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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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D7 F* r. e! V4 K: b　　國教不是世家，卻比所有的世家更古老，包括唐家。
　　
　　國教不是宗派，卻是最大的宗派，包括長生宗。
　　
　　誰能比國教存在的時間更久，歷史更長，底蘊更深？
　　
2 m% L) V. G) I/ [& }; C　　唐家？在國教的面前說這些，難道不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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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我關在祠堂這半年時間，我剛好可以思考一些問題。」
　　
! a1 B( j- ]& b' k　　唐三十六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卷宗擱到桌上，對唐老太爺說道：「有些問題是需要想清楚的，現在已經清楚，有些問題是為未來做準備，這些便是我的準備，你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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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_+ y. Z) Q9 |) B  c; W　　卷宗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怕已經超過了萬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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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1 t' @- o& ?; B" e5 X" Z　　唐老太爺看著那些文字，臉色變得越來越冷，眼睛越來越眯。
　　
5 M* r# Q+ O( U; O　　屋裡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卷宗翻動的聲音。
　　
2 \, j1 p  ^$ b  s  Z　　陳長生看了唐三十六一眼，心想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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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沒有理他，依然靜靜地注視著老太爺，雙手下意識裡握緊，指間有些微白。
　　
　　「你覺得整個局勢會像你想像的這般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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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7 c* \4 C9 s) r% M　　唐老太爺終於看完那份卷宗，緩緩抬起頭，看著唐三十六面無表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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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0 t1 K: s  n1 n! S6 E　　唐三十六說道：「我是唐家獨孫，再沒有比我更瞭解唐家的人，如果由我來主持對唐家的攻擊，應該差不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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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隱約明白了卷宗上面寫的是些什麼內容。
　　
　　唐老太爺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承認你對家裡的生意已經瞭解了很多，也承認你的這些計策確實很陰險毒辣，但既然你是唐家獨孫，為何能夠對自己的家族如此冷酷無情？你可以說服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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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G0 Q; x. F0 N7 ?4 W6 s　　唐三十六說道：「我會告訴自己這是在向你學習，唐家家主不就是應該如此冷酷無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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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唐家毀了，人族會如何？」
　　
3 p3 ^$ [, q# y  a: s% [, t+ U　　「我總覺得唐家最大的問題就是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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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E% ~( s* L' b* e　　唐三十六說道：「做為一個人，自戀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增加魅力，比如我。但做為一個家族太過自戀卻不是好事，因為那樣容易錯誤地估計自己的重要性，從而在與對手的談判中犯下錯誤。我希望您不要犯這種錯誤，唐家並不像那幾房的叔伯想像的那般，如果崩壞便會牽連著整個人類世界隨之崩壞，百業不興，民眾流離失所，到處亂七八糟。」
　　
# S6 k8 V  \8 C) T$ {8 b0 V　　唐老太爺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問題是你如何肯定這種局面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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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s0 {! Q9 n9 W4 \$ R　　唐三十六說道：「出現又如何？有我在，只要朝廷與國教沒有昏頭，混亂的局面最多持續一年半時間。」
　　
( t) X6 B. P# w　　唐老太爺的眼神越來越寒冷，說道：「但這一年半時間裡會餓死多少人，你想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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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我可能在祠堂裡被活活餓死，這件事情您想過嗎？」
　　
　　至此時，唐老太爺終於感到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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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H& `: `3 n. |. b# e　　因為唐三十六用來威脅他的，是他最為在意的事物——唐家千秋萬代，傳承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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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唐三十六成功地證明了自己擁有這種能力，至少是擁有毀滅唐家的可能性，並且他真的做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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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s/ V( M% G0 {* l　　唐老太爺終於知道了祠堂裡的半年時間對自己這個曾經性情散漫卻又陽光開朗的孫子帶來了怎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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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y$ j4 n* R/ x+ M, m# X% c6 Y$ U　　「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你的牌位將沒有資格入進祠堂，名字也會在族譜上抹掉。」
　　
1 B9 J% G/ O# k* @- T+ e& G3 e　　「唐家破敗的第一天，我就會把祠堂燒掉，已經住了半年，你覺得我死後還想住進去？」
　　
+ D2 T% l! E' l5 |  u　　「那千古的罵名呢？哪怕你葬在離宮裡，人們路過你的墳前，也會往你的墓上吐唾沫。」
　　
　　「如果我那時候能從墓裡爬出來，自然會吐回去，如果不能，又何必在意。」
　　
$ E1 P4 m, r/ s9 v/ R* o- i　　「做一個史上最大的敗家子對你來說就這麼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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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意思啊，你又不準備把這個家給我，那我把這個家敗了又如何？」
　　
6 r' \- V2 q: @( C/ Y! ]5 a+ I　　世人形容豪邁往往會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種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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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做敗家子做到這種程度，才是真正的豪氣。
　　
# c1 @: l. a7 c* C% M% S  @' T　　「如果你把唐家給我，那就是我的，我會好好守著。如果你不把唐家給我，那總有天，我會讓它敗在我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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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 W0 T& J) ~1 J% h　　唐三十六看著老太爺說道，神情很認真，和玩笑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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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 o1 j" _: j7 E) M: f- z　　很明顯，他這句話裡的敗字是兩個意思。
　　
- p5 d, E/ O) O8 `. ~　　唐老太爺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或者我一早就應該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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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d% s' M2 ]9 ]　　唐三十六說道：「現在也不遲。」
　　
3 S: E* ?" z" B. q6 j) T　　唐老太爺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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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比老太爺沉默了更長時間，自始至終都沒有怎麼說話，到這個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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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唐老太爺搖了搖頭，說道：「不行。」

   

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八章 太陽落山之前以及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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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根本不知道唐三十六來老宅要做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老太爺玩這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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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後來唐三十六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才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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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帶著國教眾人，冒著風險來到汶水城，擺出了最強硬的姿態，才改變了唐老太爺的想法。

! h- A5 J# `3 V4 V$ O1 b　　唐三十六被從祠堂裡放了出來，唐家二爺不知道被關去了哪裡。

- d1 [8 G! c. D- _1 o  s9 Z1 h$ }　　如果是尋常人物，大概會對陳長生和屋外的那些人傢伙表示感激，然後想著日後如何回報便是。但唐三十六不是尋常人，不走尋常路，他非常清楚，這樣的情意只有用唐家才能夠償還。

/ Y8 ~0 y9 k5 O$ W' r　　老宅很安靜。

( a7 J0 e2 A) N* b3 L5 c　　井沿的積雪被陽光融化，順著井壁淌落，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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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如果國教最終輸了這場戰爭，你就算再如何瞭解唐家，手裡沒了牌，又如何能夠威脅到我？你既然在祠堂裡想了半年時間，不可能沒有想到這點，那麼，你究竟想要什麼？」

( ?" ]6 b9 P; G  g　　「我要二叔死，立刻死，今天太陽落山之前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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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看著唐老太爺的眼睛，平靜說道：「然後我要唐家在這場戰爭裡保持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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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太爺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如果我說不，卷宗上的那些文字就會被你變成真實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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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2 f: l$ s% C& P1 ~5 @$ }2 u　　唐三十六說道：「不錯。」

, f/ c! ~2 p  o5 W8 u. _7 I) U　　唐老太爺看著桌面上那些翠綠的竹牌，微微皺眉說道：「你這把牌真是打的亂七八糟。」

' f* _( p6 B1 d, u/ ]0 g　　唐三十六說道：「我和陳長生都是年輕人，屋子外面那幾個也是，牌技當然不如你們老辣。但我們隨時有掀桌子的勇氣，因為我們可以再來一局，但你們不行，因為你們已經老了。」

　　唐老太爺看著唐三十六忽然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昨天之後，我已經準備讓你做家主？」

( D* U- q3 {0 g. A　　純粹從家族利益出發，昨天那件事情之後，現在看起來，唐家最好的繼承人當然就是唐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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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商行舟與朝廷勝了，唐老太爺還有足夠的時間，改變唐三十六的看法，或者直接改家主的人選。如果陳長生與國教勝了，唐老太爺只需要把唐家交到唐三十六的手裡，汶水城便不會受任何影響。

　　陳長生沒有想過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有些複雜。

5 t7 t+ K7 N- K* z1 u　　他不擅長處理人世間的那些紛繁是非，只擅長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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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2 t/ n3 q- b! ^: t) h　　國教學院裡的那些日子讓他非常清楚，唐三十六不想當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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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R2 C  _9 w+ `" N# q　　但唐三十六必然想過這些問題，那他今日的態度為何會如此激烈？

　　「就算我當家主也是多年後的事情，我更關心的是最近這幾年家裡的態度。」

/ n3 K6 ?# r& V2 ?　　唐三十六說道：「而且單方面的承諾永遠沒有雙方彼此威脅之下達成的協議牢固。」

　　唐老太爺說道：「你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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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a% k" _6 |2 C+ k- P　　唐三十六說道：「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相信這種詞你聽著難道不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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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B# p5 y% E; B* _, j　　「從你生下來的第一天開始，你就是我選中的下一代唐家家主，不要忘記，是你，而不是你的父親！為了你能夠接任家主，我做了多少事？唐家付出了多少？結果你呢？居然愚蠢地因為所謂情意，非要站在他這邊！」
% I9 t' g% S6 y" M: a. m( ~
2 W) S3 y9 e, n/ J* K* [" l　　唐老太爺越說越是生氣，聲音越來越高，說最後一句話時，直接指向了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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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默默地向旁邊移了移，避開了那根手指頭。

2 O7 j  l0 C& N+ ]7 h. h　　「愚蠢的情意嗎？如果沒有這份情意，我現在還在祠堂裡裝啞巴。」

* t- z; j. V2 P　　唐三十六也終於憤怒了起來，喊道：「如果陳長生不是我的朋友，三年前我就死了！」

5 H% l1 O: z8 s  U/ _  Y) a2 j　　唐老太爺看著他怒道：「難道你還以為我真的會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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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 _) Y, H* s5 o! i0 R　　唐三十六冷笑道「你當然會殺我，反正只需要洗乾淨雙手，再吃幾桌素齋，你就覺得自己毫無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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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素齋這個詞第二次在唐家老宅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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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祠堂處傳來消息，唐三十六要人去雞鳴庵擡了一席素齋。

8 @# t1 s8 o0 ?, t9 N( c　　只不過素齋還沒有做好，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5 C- {9 L, Y& }, b# B9 c　　就像昨天一樣，聽到素齋這個詞後，唐老太爺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雙手微顫。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唐老太爺終於平靜下來，問道：「味道如何？」

* f! c3 L: r$ ?  D8 }　　「那桌素齋是在夜裡送進祠堂的，已經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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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沉默了會兒，說道：「味道普通，又不是真的肉，不如以前的澄湖樓，也不如國教學院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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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5 k/ Z" G0 E* ?% W7 j　　唐老太爺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是嗎？我死之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願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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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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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這場漫長的談話進行到此時，唐三十六終於第一次喊出了這兩個字。

　　但這兩個字並沒有讓屋裡的氣氛變得溫暖起來，反而更加寒冷，就像他接下來的聲音。

　　「是的，為了培養我做唐家的家，這二十幾年裡，你確實待我極好，家族確實付出了很多，但你想過沒有……那些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家族裡所有人都願意接受的，比如諸房無後這件事情！」

　　唐三十六憤怒說道：「是的，我唐家自有修道天賦，壽元綿長，將來您千年之後，我完全執掌家業，諸房想怎麼生就怎麼生，那些弟弟妹妹比我小很多，再也無法威脅到我……但您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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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嬸那年偷偷懷了個孩子，藉口母親病重回娘家藏了五個月，結果還是被你知道了，你要四叔逼著四嬸藥掉了那個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四嬸有多痛苦？與之相比，長房收到的那些的仇視眼光又算得了什麼呢？」

$ d" B* i1 v- B5 o/ c　　「至於雞鳴山的素齋……你不用擔心，因為我不是你。」

, q3 j6 q$ E3 C% N　　唐三十六有些失望地看了老太爺一眼，起身向屋外走去。

+ |: G' R2 d8 H7 y' l% J; @　　陳長生也走了。

　　屋裡只剩下唐老太爺一個人。

　　他一個人坐在桌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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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翠綠竹牌，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再也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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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7 H9 m# w+ V' G　　陰雲重聚，夜晚的河面很安靜，很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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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7 Z  P  j6 ?- D& L3 L1 z　　如果是以前，這裡的河面應該映照著很多燈火。

　　唐三十六坐在河邊看著黑漆漆的對岸，想著以前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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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h% q; m　　陳長生也在，今天他再次來到唐家長房的莊園做客，不過不是以教宗的身份，而是做為一個朋友。

　　就在不久前，老宅傳來消息，唐老太爺答應了唐三十六的要求，不知道是因為那局牌，還是因為年輕人展現出來的敢於掀翻牌桌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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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者，只是因為雞鳴庵的素齋。

　　唐三十六忽然問道：「想知道這個故事嗎？」

+ N7 I$ R1 _) B6 L" n# a　　陳長生說道：「如果你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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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太忙，忘記更新了，今天就這一章吧。明後天就要啟程回湖北，家裡事情多，更新會放緩，持續一個月雙更，讓我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大家看著也比較得趣，這樣真的很好，謝謝大家。更新只是緩幾天，旅途結束，到宜昌家裡後，肯定會繼續努力的。）

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三十九章 看那邊黑洞洞

8 g- P- K. @+ S5 l! A! \0 }! R1 v　　「我有個小姑被養在那座庵裡，爺爺想給唐家留條後路，也可能想保證她的安全，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但小的時候他喜歡把我抱在膝上和我講很多故事，這個故事也在裡面，他以為我當時年齡小，卻不知道我什麼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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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9 D) u. q, S# ?　　唐三十六看著河那邊的莊園，有些出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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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6 `, g# P+ A; H4 I% Z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那時候多大？」

　　唐三十六說道：「差不多一歲。」

　　陳長生說道：「你居然能記得那麼小的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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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說道：「可能我比較早慧。」

　　陳長生感慨說道：「這未免也太早了些。」

! x  O/ c. D+ S) B; E# C( r　　「我是誰？我可是天才。」

　　這是很值得發笑的話，但無論陳長生還是唐三十六都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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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U& ]6 h% T6 `; v　　沉默片刻後，唐三十六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老太爺是和誰生下的那個女兒，但他這輩子大概就只喜歡那個女人，所以他真正疼的人就是那個女兒。正因為真的疼愛，所以我知道老太爺不會讓她做家主，我也不是忌憚她，才要把這件事情挑破。嗯，是的，我只是想用雞鳴庵裡的那個女子威脅爺爺。」

　　陳長生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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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看了他一眼，問道：「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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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M7 p* X& X4 ]　　「白石道人死了……我下令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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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忽然說了件看似不相關的事情，視線落在了暗沉的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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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 U# m! X　　昨天唐家五樣人與除蘇在這裡一場大戰，毒血四濺，河水兩岸到處都是陰穢的毒氣。

　　唐家已經開始清理，但還是死了很多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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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2 ^7 b　　他和唐三十六的眼力都很好，哪怕環境再如何幽暗，也能看到那些死魚沉在腐黑的河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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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s: e3 {# E" Y- \. \; S) ?8 [8 h7 @　　當年在國教學院，唐三十六對他說不要沉到泥裡去，那麼現在呢？

; g6 i$ b  P" t2 I/ L" L　　陳長生說道：「我們這樣算不算變成當年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 ~2 _1 l: F  }3 D$ A　　唐三十六說道：「如果那樣能改變一些什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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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3 `6 e9 w: u" p+ V　　陳長生問道：「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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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 v+ f0 q) p) c　　唐三十六指著對岸說道：「如果你不這樣做，現在河那邊的黑暗便會落在我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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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b% x7 b) O! V　　這段河的兩岸分別是唐家長房與二房的莊園，對岸沒有任何燈光，黑漆漆的看著有些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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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2 l6 }# [: {1 g/ K- r+ q9 w　　從昨天到此時二房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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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b" i0 T* z- R3 S　　就像唐三十六說的那樣，如果他們輸了，這些悲慘的遭遇便要輪到長房來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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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 E1 @/ K) l# c% o9 m　　唐三十六說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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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說道：「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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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唐三十六的要求，在太陽落山之前，唐家二爺死了。

　　第二天清晨，他親自去驗的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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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教方面派出了凌海之王，據他回來後向陳長生彙報，唐三十六當時沉默了很長時間，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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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u* E- [$ ?  D) K　　吃完陳長生親手煎的藥後，唐家長房大爺的病情穩定了很多，但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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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陰毒已經深入腑臟，想要徹底清除很麻煩，必須從長生宗方面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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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已經派人去長生宗，據說可能那位盲琴師也在暗中同行，唐三十六還是不放心，決定親自去一趟。

　　陳長生也要去南方，有幾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南北合流達成協議已經三年時間，國教南北兩派重新合併也出現了某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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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教南派裡，現在長生宗已然凋蔽，沒有什麼實力，只能在私下做些小動作，離宮需要說服的便是聖女峰。

% [. n2 M3 M* m4 E! t/ P　　按照陳長生與徐有容之間的關係，這件事情還真有成功的可能，國教還真有可能重現當年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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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6 N# l0 n4 @　　對國教來說，這當然是好事，但對朝廷來說，卻不見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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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T# _$ A3 n6 Q" p2 m7 h　　眾人出了汶水城，便到了離別的時刻。

, e  `% I; o9 ~. l+ X' q+ u　　首先離開的是關飛白。按道理來說，離山與長生宗都在天南，他完全可以與陳長生等人同行，但他收到消息說大兄不日便會歸山，難免有些著急——前天陳長生去老宅的時候，他因為受傷留在道殿，不知道某人曾經在老宅外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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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已經隱約知道了些什麼，對關飛白說道：「見著你師兄了，幫我帶聲好。」

　　關飛白以為他說的是苟寒食，沒有多想，自然應下，然後望向折袖說道：「如果你的病能治好，隨時可以來離山，沒人會攔你，但如果你的病還是治不好，注定橫死，那麼就不要來禍害小師妹，我們不會讓你們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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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4 u" ^, ]2 G$ O. c. g$ y　　折袖沒有什麼神情變化，就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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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拿了一把劍遞到關飛白身前，說道：「你的劍斷了，我為你挑了一把，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4 I* V1 I2 D* v" F　　那天夜裡在道殿後園，關飛白那把只值幾錢銀子的劍被除蘇打斷，陳長生一直想著要為他弄把劍，之所以前兩天沒有給他，除了關飛白有傷在身，也是因為他不想離山劍宗因為自己的事情被拖到唐家這攤子爛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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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s- v# F$ E　　誰都知道，陳長生的身邊有很多劍，而且都是很好的劍。

, u& F: Z1 |' h6 ?- Q) w# r　　關飛白看著那把古意盎然卻又不失鋒銳之氣的劍，眼睛微微明亮。

　　這把劍也同樣來自周園，出自劍池，名為破軍，取的便是力破萬軍之意，非常合適他的性情。出乎意料的是，關飛白沒有立刻接受，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件事情我沒有出什麼力，而且我們已經欠了你太多人情，不能再欠了。」

　　他說的是離山劍宗的師伯被硃砂丹救了一命，還有數年前陳長生送蘇離萬里南歸的舊事。

　　因為大師兄和那份婚約的事情，因為小師妹與折袖之間的事情，離山劍宗的弟子們很不願意欠陳長生人情。

, R8 {, ^8 R. d, }　　不然，將來他們還真不好意思和陳長生翻臉。

　　「如果真覺著有所虧欠，昨天之後也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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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I/ M' X2 v9 N　　陳長生說的是昨日老宅外的那幕畫面——如果不是羅布拿著黃紙傘和唐老太爺說了些什麼，唐老太爺絕對不會把汶水城交出來一個時辰，自然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那些事情。

. I* {1 S4 H# D) g1 t8 L3 c* R2 w　　關飛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肯接劍。

. q& C9 K8 w) L　　唐三十六說道：「一把劍值當什麼？我拿了他幾百劍也沒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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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飛白說道：「那是因為世上很少有人像你這樣厚顏無恥。」

　　唐三十六說道：「這叫做瀟灑……把劍拿著吧，將來真要翻臉的時候，你別用這把劍就是。」

　　關飛白想了想，說道：「倒也有道理，將來若真的那天，你記得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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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六卷 西風烈 第四十章 庵外桃花說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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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 S4 i( W　　第二批離開的人數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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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3 l+ r/ g/ L8 J　　最終唐老太爺同意在朝廷與國教之間的這場戰爭裡置身事外，這已經是離宮能夠獲得的最大好處。
　　
6 I  d6 Y- X6 q% o3 v! b7 a  L　　凌海之王與桉琳大主教帶著城外的數千國教騎兵，要回京都處理新的局面。
　　
" R, ^( }: A2 _3 s+ N; O( \　　凌海之王問道：「陛下何時歸來？」
　　
  `0 g  k- Q) K5 _　　陳長生說道：「應該回來的那天，就會回來。」
　　
! T- u) r3 Y6 u. q1 E$ Q　　凌海之王與桉琳大主教走了，城北的原野上升騰起無數道煙塵，漸漸要把這座老城掩住。
　　
6 ]+ j9 D8 Z* V- w8 U  g　　看著遠處的畫面，唐三十六忽然說道：「不要相信老太爺會一直保持中立，那天除蘇是被故意放走的。」
　　
# T& k" `2 H; Y+ h1 O　　陳長生已經知道了那天汶水畔戰鬥的具體畫面，點了點頭表示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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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7 r( P7 D9 `! l2 f5 M　　唐家的五樣人很可怕，而且是在汶水城裡，除蘇再如何厲害也沒道理能夠逃走。
　　
　　「那位盲琴師既然是長生宗碩果僅存的長老，手下留情也說得過去。」
　　
4 r" a" }% l. V$ p% e2 [% U+ _　　說話的人是汶水城主教。
　　
　　做為國教安置在汶水城裡的頭號人物，在今次的事件裡，他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發揮了很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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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應該不會就此事遷怒於他，可如果他繼續留在汶水城道殿，想必唐家會覺得有些礙眼，陳長生與凌海之王已經商定稍後離宮會派出一位新的主教前來汶水就職，怎麼安排原先的這位主教便成了問題。
　　
　　從道理上來說，汶水主教替國教立下如此功勛，理應回京都擁有一個更加清貴的位置，但他親手殺死了白石道人，回到京都一定會被國教裡某些人視為眼中釘，會遇到很多麻煩，所以陳長生直到現在也還沒有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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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O4 ?; [) }; O3 _- B　　「現在要走了，你想好沒有？」陳長生對主教問道。
　　
　　汶水主教說道：「卑職就想隨侍陛下左右。」
　　
　　唐三十六說道：「這位置倒確實比離宮裡的任何位置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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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國教中人來說，最好的位置是什麼？當然就是教宗陛下身邊最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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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S# {5 I$ h# E& D　　無論教宗是在天南還是在地北，或是荒僻西陲，只要能夠長年留在他身邊，那麼必然會得到最大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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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0 t1 X' u5 R. ]. V' X　　汶水主教神態謙卑微微一笑，沒有反駁唐三十六的說法，說道：「您說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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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N) U2 a8 E0 `1 @, K　　唐三十六看著他問道：「這個位置是通往別的位置的捷徑，那你最終想要的位置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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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水主教很認真地說道：「此生無望神聖，就想著回歸星海之前，能做一任大主教便好。」
　　
  K# N4 d+ |8 M/ t/ D　　唐三十六很感興趣，問道：「哪座聖堂？」
　　
. Y/ W& p& Q, }4 [　　「草月會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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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 M$ S8 u! B$ ?1 ^* a　　汶水主教回答的很快，很明顯他平日裡已經想了很長時間。
　　
　　聽著這答案，唐三十六忍不住笑了起來。
　　
　　草月會館是離宮六殿之一，宣文殿大主教的居所。
　　
　　前一任宣文殿大主教牧酒詩被教宗逐出國教後，草月會館始終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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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s2 D4 O5 U5 D; ~! Z; h　　汶水主教的目標倒是來的非常確實，而且有道理。
　　
　　「我很欣賞你。」唐三十六說道：「請教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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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 n. t/ n# R8 ]3 g9 {% `3 O　　對方是國教在汶水城的最高代言人，而且已經在汶水城裡生活了很多年，但他還真的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 w, ]2 n: U$ I　　汶水主教微笑著說道：「老太爺以前喜歡叫我小戶，您也可以這麼叫。」
　　
　　唐老太爺可以這麼叫，唐三十六卻沒有這個資格，有些不確定問道：「小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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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b5 Y* U1 _4 A7 A& {　　「戶，農戶的戶。」陳長生說道：「他叫戶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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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o8 D' R& c　　聽到這名字，唐三十六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頗有惺惺相惜的感覺，說道：「好名字，是排行還是房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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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我住的地方遭過一次地震，整個鎮子最後只剩下了三十二戶，我家全死光了，就活了我一個，我是被三十二戶一起養大的。」主教平靜說道：「我叫這個名字是想提醒自己，活著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不要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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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離開汶水城，向著東南而去，迎面便能看見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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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隆冬時節，前兩日一直在下雪，那座山依然青色十足。
　　
　　這座山並不高，青樹掩映之間，還可以看見十餘叢桃花正在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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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2 R, q% a$ c+ d　　應該是山上有溫泉，又或者是類似汶水道殿那樣的陣法。
　　
　　看著山上的桃花青樹，陳長生想著在雪嶺裡的這一年除了有些寂寞很是平靜喜樂，有些掛念小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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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此時的她在往西的旅途上是否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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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A* A& q/ A　　青枝桃花之間，隱隱可見道觀簷角。
　　
8 L6 n9 f) k/ s  R, H　　唐三十六望著那處，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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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q) Q, t1 l% }6 M8 W　　陳長生問道：「這就是雞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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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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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N7 N$ R+ s% H, U5 K　　如此說來，他的那位小姑便應該在那座道觀裡。
　　
　　「見過嗎？」陳長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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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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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b; ^- V% [" c　　「小時候不懂事，心裡又一直記著這件事情，偷偷去山上看過，然後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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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著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對方有沒有認出他的身份？有沒有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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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 O& o3 M0 D( s" h$ |: U　　只有這一次相遇，還是其後又有多次看似無意、實則刻意的相遇？他說到這裡便沒有再繼續，為了道觀裡那個女子的安全或者說平靜生活，最好不相見，也不要提起，以後也不會再相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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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E& C4 O( {8 r  G2 z8 ?　　向東南行去三十餘里，汶水流進了恨河，再也沒有了自己的名字。
　　
　　做為大陸最著名的河流之一，恨河發源於雲墓深處，流經天南肥沃的原野，再穿過綿延千里的落梅群山，接納了更多的支流，氣勢已然極為恢宏，但如果沿著河流上溯而行，來到峽谷裡，才會看到真正壯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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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等人行走在峽谷裡，兩岸高峰入雲，山林極密，人跡罕見，只能聽到猿猴鳴叫的聲音，不用擔心被人跟蹤，也不用在意安全問題，這裡不是北疆，不可能遇到魔族強者，也很難集結大量的軍隊，也不像汶水城有無數強者。
　　
　　越往上游去，峽谷越是險峻，河水的流勢愈發陡急，水勢卻未稍緩，很是驚人，轟隆如雷的聲音不絕於耳。隨著旅程的繼續，峽谷裡漸有人煙可見，但往往也要行走半日，才能看見幾戶人家，絕大多數時候，眼中所見儘是野地。
　　
+ p# {4 r; g! i" L' F  A# `　　戶三十二在出任汶主主教之前，曾經在這片峽谷裡傳教多年，對這一帶的風土人情極為瞭解，一路講解，陳長生與唐三十六聽著他的解說，看著兩岸的風光，自然不會覺得無趣。南客一臉懵懂地跟著眾人，牽著陳長生的衣角，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那些話，折袖的視線則是一直警惕地注視著山林裡的任何動靜，根本沒有聽這些閒話的興趣。
　　
　　只要有人便一定會有國教的信徒，便會有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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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野渡處他們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據說前兩天，有人在奉陽城外看到了一個渾身濕透的怪物殺了兩個牧羊童，然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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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想儘量保持兩更，很怕那根弦鬆下去，但這幾天不確定，還是像以前說的那樣，第一章四點左右，第二章大家等到九點吧，如果沒有就是沒有了，明天就再次開始漫漫旅途咯，想到一年前和領導開車從黑龍江回湖北，彷彿隔世，真的，這一年算是我這輩子過的最慢，但又是最快，最辛苦，也是最充實的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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