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五章 一座城與一把刀的故事（上）

    雪花從天空飄落，落在鐵樹的鬢間，衣上，並未真地接觸到，便伴著一陣極輕微的嗤嗤聲，被切割成無數碎屑，綻開無數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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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男人彷彿是鐵做的，比風雪還要更加寒冷，衣衫之下隱藏著無數鋒芒，比刀槍還要可怕。

2 t9 I; ~5 R* {0 c( Z" _! L; w    王破走到桌旁，看了他一眼，然後坐下，平靜地把鐵刀擱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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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動作很穩定，很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雪落無聲。

    雪花也落在他的鬢間、衣上，或者滾落，或者輕粘，然後落在刀上，如落下的黃葉般，漸漸覆住鞘，不露半點鋒芒的意味。

    看著這幕畫面，鐵樹漠然的神情漸漸發生了些變化，不是警惕，不是凝重，而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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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Y' X$ P! M7 y5 s    在潭柘廟裡，他在滿天黃葉裡閉上眼睛的時候，也和此時一樣，看到過類似的畫面。

    他看著現在的王破，眼裡卻是當年那個走出汶水城的布衣青年的身影。

! M8 N' X9 ]! g: R& v6 L    “我今天可能會說比較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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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王破說道。

$ X9 k. F5 n# I6 Q! ^    王破望向風雪那頭的庭院，意思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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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0 e0 A) H9 `8 H, f    鐵樹神情漠然說道：“陳長生不可能得手，所以我有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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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u, {3 Y0 }( c1 H6 K    王破的看法不同，但也正因為如此，他自然不介意多坐會兒。

    “前輩請講。”

+ U0 r" C: ~" ?  K2 q( g    “當年你離開汶水城的時候，很多人都去看你……”

    聽到這句話，王破耷拉著的雙眉微微挑起，然後落下。

7 B. _  x( V& V, `8 {    作為天涼郡王家最後一名男丁，他若死了，王家也就真的破了。

! }5 P" G0 A% e5 o    太宗皇帝當年那句戲言，便會成真。

    所以，他自幼到處躲藏，在梁王府以及某些古道熱腸的修道前輩幫助下，很艱難地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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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e( s- O( @% Y2 V' |    朱閥勢力太大，尤其是在他擁有了修道天才的名聲之後，面臨的局面更加危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唐老太爺派人把他接進了汶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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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汶水做了數年帳房先生，便是唐家在庇護他。

9 |$ W, {" X& E    數年之後，他決定離開汶水，唐老太爺也同意了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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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陸。

9 M+ B: R; s5 _; T    王破敢離開汶水、脫離唐家的庇護，意味著，在數年的帳房生涯之後，他已經成長到有足夠的自信——只要朱洛囿於星空之誓無法親自出手，或者朝廷不動用軍隊或者大陣仗，便很難殺死他。

    所有人都知道，王破現在已經很強，但他究竟強到了什麼程度？

    他離開汶水城的那天，很多人都去了城外的官道，包括一些大人物。

    人們很清楚，無論是朱閥、絕情宗還是朝廷，都一定會向王破出手，那天的汶水城外，一定會有好一番熱鬧。

    “我也去了。”鐵樹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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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 a: Z. o' T6 a1 ^0 Q    王破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說道：“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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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8 g% b" ^9 f$ }% W& ~    按道理來說，他當年只是一個頗有潛質的修道青年天才，無論如何，也很難驚動鐵樹這樣的神聖領域強者。

    “因為當年蘇離在汶水城見到你後，做過一番點評，別人不知道，我們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

6 K9 @2 x& l# M! V    鐵樹說道：“他說，你的刀將來一定會比前人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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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8 m. U" @5 i    聽著這話，王破沒有說話。

    即便是他，面對著這樣的讚譽，也只能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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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蘇離這樣的人來說，用刀的前人，只有一個值得他專門拿出來說，那自然是周獨夫。

    “所以我以為你那天一定會死。”

    鐵樹看著他繼續說道。

* }" y7 Q# e$ X) b    這是個聽上去沒有道理、實際上是理所當然的推論。

    連蘇離都如此讚美，朝廷和天涼郡裡的大人物，怎麼可能還允許他繼續成長下去？
5 r" Q& C% e# v5 e% K+ m4 h7 n3 t, {
$ T+ M  w" |9 r0 u: I9 v% t    王破回憶起當年走出汶水城時的畫面，雙眉漸漸的挑了起來。

    不是得意與驕傲或對榮光的懷念，只是時隔多年，依然難忘其時的侵天殺意。

    “我看著你一個人一把走出了汶水城，就像今天一樣。”

1 ?4 x9 C& T- g0 M    鐵樹繼續說道：“很多人死了，你還活著，那時候我們就知道，朱家和朝廷遇到了很大的麻煩，現在想來，朱洛自己更是清楚，所以才會有潯陽城裡的那一場夜雨，才會有天書陵之前的那番遺言交待。”

    王破平靜說道：“對他的看重，我並不以為是一種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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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Q1 L8 R2 i2 R3 h  N8 p    鐵樹說道：“但他終究是朱洛，他臨死前唯一的要求，我們這些人總要幫他做到。”

    王破目光微垂，落在被淺雪覆蓋的鐵刀上。

5 P" U8 Q# s+ K- M! Y1 T8 @, ~    “當然，我看著你一路行來，也很是唏噓，並不想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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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說道：“但你不該進京，這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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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6 ?+ F2 q% {- Z- L9 ]    王破再次想起當年，也有些唏噓，然後撣了撣衣袖，讓雪花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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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P' {0 K; F: M    整理衣袖，自然是為了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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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神情漠然問道：“你今天一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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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q* B* p) A. \* o+ W3 s    王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其實我很好奇，這個世界上有誰能讓你忽然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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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 r) e* x$ E1 [. a    一片安靜，雪落還是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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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 z. R2 g& Z8 r: N    鐵樹唏噓的當年，都是真的。

    但他說的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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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潭柘廟到今天，他想殺王破的心意一直沒有改變過。

    王破非常清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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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剛才鐵樹的意思已經非常清楚，只要王破肯離開京都，他就不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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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3 H" \4 B! B9 T" U    是誰讓他改變了主意，從殺人變成了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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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不會離開，但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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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影響一位神聖領域強者的心意，不是普通的大人物能夠做到的。

    看遍整個大陸，應該也不會超過五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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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著吱呀一聲，街旁茶樓的門被推開。

    一個很英俊的男人走了出來，看著王破微笑說道：“好久不見。”

* N  H! V- S+ e    看著此人，王破挑起的雙眉緩緩落下，說道：“原來是……二爺。”

: b6 {4 K  f' X& w# L4 ?    這個英俊男人以前是汶水城最著名的紈褲，後來漸漸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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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汶水唐家的人才知道，這個人是多麼的可怕。

    唐家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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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在汶水唐家生活過，他知道這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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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F% q! d& v, H6 \7 G    原來是汶水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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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4 g$ w0 K' F! N# h; V    也只有汶水唐家，才能讓鐵樹這樣的大人物，在朝廷與商行舟的壓力下，依然有改變主意的可能。

    唐家二爺望著王破微笑說道：“知道是我，你還要堅持嗎？”

4 l! s/ x) s: |" c7 z  a    這個男人確實很英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雪繚繞的緣故，隱隱透著絲陰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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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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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依然微笑著，問道：“恩重如山是不是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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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7 J; P& X9 `    王破沈默了會兒，說道：“不錯。”

    唐家二爺張嘴笑了起來，顯得無比喜悅，卻沒有發出任何笑聲。

' Z2 p4 D" N8 s: f1 F( T8 T0 x    在風雪裡，看著有些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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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G( E4 I: o6 Z: }3 ?    然後，他漸漸斂了笑容，看著王破面無表情說道：“今天，你不準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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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s7 X  `# H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六章 一座城與一把刀的故事（中）

" L2 G7 \$ z6 j6 S. g: F4 V　　街面上覆著薄薄的一層雪，雪上留著清的一行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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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w& c5 R+ @: q% D" d% O　　陳長生已經走到了街的盡頭，向右轉去，便是北兵馬司胡同。

3 K8 `* I4 D, {. F& H9 B　　十餘丈外，能看到一堵院牆，牆後便是那座庭院。

9 c7 B% U( H8 [3 q1 ]9 A　　一直沒有聲音傳來，他的身後。

　　刀聲或者戰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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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4 o$ L+ h  e　　但他的心神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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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相信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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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T; p* v6 [! e. A* W0 u　　只要王破在他的身後，哪怕面對的是鐵樹這樣的傳奇強者，他也只需要看著眼前。

+ J3 e" W! w$ j: h0 W1 J9 y4 k8 g) r　　那堵院牆，以及牆後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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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e, L, o1 L7 H　　有風聲響起，呼嘯著，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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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的薄雪被捲起，兩旁屋簷上的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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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x6 S, l0 W% [( w( K　　有破風聲響起，亂繞著，很是尋常。

0 |; o( w1 Y4 M2 r3 }　　一道身影破雪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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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劍破身影而出，刺向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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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Z! n# s" A+ D3 p( q　　哪怕還隔著數丈遠，陳長生都能感覺到那把劍上附著的鋒芒與死亡意味。

* K. y+ Q  e' ^1 _　　他的眼睛微眯，不是因為那把劍，而是因為那道身影本身。

2 W5 ]/ o" Z  e　　飛雪從振盪的衣袂上濺起，有些明亮的光屑在其間若隱若現。

　　這名在雪裡隱藏多時的刺客，彷彿並不在飛濺的雪裡，而是在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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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這名刺客擁有自己的世界，那些明亮的光屑，也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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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e2 `; D6 i7 O7 Z& h& Z　　陳長生今天遇到的第一個敵人，是一位聚星境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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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星境的修道強者，在諸郡可為大豪，在各宗派可為長老，誰還願意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刺客？

# q& K# W3 S3 O3 u" R　　這種級別的刺客，非常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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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3 u" U% E　　就算是清吏司，也不會有太多。

( e& ]4 y1 B+ q: N1 O$ ~" t　　整個大陸，只有一個地方擁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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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很不出名的殺手組織，蘇離當年都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7 o4 T4 x$ K; L; m/ a7 W" c　　沒有人知道那個殺手組織的來歷以及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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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陳長生知道。

　　這個殺手組織，實際上歸屬天機閣所有。

　　看到這名聚星境刺客的第一眼，看到那種很熟悉的刺殺風格，他便確定了對方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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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C4 i% }* J5 T7 y& a/ q+ ^　　——朝廷果然成功地收服了天機閣。

9 o: q# C0 }8 l. q9 ]* d　　陳長生沒有吃驚，而是開始擔心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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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凝神於眼，專注於心，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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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9 R/ S% g" A0 Z7 u$ ?7 Z　　只是極簡單的一退，隱藏在風雪裡的那把陰寒的劍便落了空。

　　當他的靴底踏破薄雪的同時，嗆啷一聲，無垢劍出鞘，不再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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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滿眼，他根本無法看清那名刺客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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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風雪裡的某處，沒有片刻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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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垢劍的劍意，順著他的目光侵凌而去。

　　嗤的一聲輕響。

- m/ Y( s0 \, V7 M5 f$ f/ p; y　　一道鮮血自亂雪裡飆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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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刺客的身影被他的劍意逼了出來，不停疾退，直至最後重重地撞到了院牆上。

　　牆頭的積雪簌簌落下，落在刺客的臉上，然後被湧出的鮮血衝開。

" c, p7 ]4 f+ @, r% ?+ p　　刺客的咽喉上多出了一個極深的血洞。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惘然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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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0 w, w+ h5 s  ?　　他想不明白，陳長生為什麼能夠看出自己的方位。

　　即便能看出來，為何他的劍能夠如此輕易地破掉自己的星域？

　　陳長生當然能夠破掉這名刺客的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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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K$ [0 o6 P# j, t　　因為他用的是慧劍，有一雙慧眼。

7 h, z# k8 r& O% r0 y　　現在的他，真元雄厚如山，神識寧柔如海，劍法更是高明至極。

　　他現在的境界修為，與那些真正的強者比起來，或者還有所不足，但在眼光與劍道層次方面，早已經到了某種高度。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可以用俯視的態度，去面對所有同等境界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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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刺客同樣是聚星境，但修為不如他，用的刺殺手段承自蘇離、劉青一脈……如何能夠擋得住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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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融進雪裡，混成有些噁心的漿汁，那名刺客從牆上滑落，就這樣坐著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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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 h4 {9 g　　陳長生繼續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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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腳步依然穩定，平緩，神情依然平靜，顯得很謹慎。

　　一劍，殺死一名強敵，終究還是損耗了不少心神，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戰鬥才剛剛開始。

; M* _( G, y0 L　　朝廷收服了天機閣，那麼眼前這座庭院裡，必然會有比他事先推算更多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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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i" g/ `　　他不是周獨夫，也不是蘇離，現在才能勉強看到王破的後背，哪裡稱得上無敵。

; X. G& t# ], @2 t$ M* B　　那夜他能夠闖進那座庭院，殺得周通魂魄俱散，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意，今天自然沒辦法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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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l$ [) D5 p3 x2 [　　他知道今天肯定會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這才是題中應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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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 {; W5 A" o; S　　他終究太年輕，修道不足三年，世間有不少強者，可以憑著境界實力，強行碾壓他，讓他的眼光與劍道層次無法發揮出來。

　　比如不再輕敵、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發生的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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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逍遙榜前面的那些強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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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這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德。

　　逍遙榜第五，妖族中生代第一強者，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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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M' a1 @  G3 o1 K　　看著他從雪中走來，小德的眼中隱現一分敬意，不似寒山初遇時那般輕慢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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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我會好好送你上路。」

　　陳長生知道天書陵之變時，小德與肖張，在皇宮一役裡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對小德會應朝廷之請出手對付自己，他不應該感到意外，但他這時候確實有些意外。白帝城的使團，現在還在京都裡，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小德都不會出手，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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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 ~/ e% L; D　　他忽然覺得風雪裡的寒冷越來越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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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到此時依然沒有聲音響起，刀聲或者戰鬥聲，王破還沒有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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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6 z6 g+ e' o% q6 ^8 s' E7 s　　風雪裡出現了無數人影，都是些高手，相信還有更多刺客與殺手隱藏在暗處。

8 r) J* k& S* b) W) A0 ]　　陳長生看著近在眼前的庭院，沉默了。

　　因為他明白了。

　　庭院如此近，今天卻不見得能夠進。

　　這時候，他只能看到庭院裡的一些畫面，比如那道如白線的牆頭，以及探出牆頭的那棵海棠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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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樹早已落完了葉，光禿禿的樹枝上承著雪，看著很是凋蔽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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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S* T' x3 y　　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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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f  V6 L+ n( ^! z4 V/ \　　當唐家二爺無聲而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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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8 H# u2 v3 K1 @5 _, M4 M　　而在他的對手看來，這時候的他的臉，其實非常恐怖。

　　當唐家二爺斂了笑容，沒有表情的時候，最是陰冷，就像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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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 H, L4 d& u) G: U  Q　　王破看著這張多年不見、卻很難忘記的英俊的、滑稽的、恐怖的、陰冷的、醜陋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當年在汶水城做帳房先生的時候，他時常會生出這種渴望，只不過因為那四個字，他一直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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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重如山，確實就是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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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水唐家，對他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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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2 ]: Q' `! v# K　　當這座山迎面倒下來的時候，你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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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7 h5 \" ~- `" V" J　　他的刀是直的，對世界的看法也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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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仇必雪，有恩必報，這麼簡單的事情，哪裡需要去想。

- S1 Z' C) }8 Y1 \8 h) _　　直到今天，聽到唐家二爺說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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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_7 T) d3 n　　——你不准出刀。
, @% G' r. U7 Q4 ]$ F' R4 M' u
* i% y$ g# s+ A: v* q: Q　　他的眉耷拉了下來，顯得很是愁苦，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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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明白他的意思，說道：「當然是老爺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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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b; i) M　　王破看著他，沒有說話。

　　唐家二爺微嘲說道：「如果是我的意思，我怎麼會攔你的刀？我會特別高興地看著你死在鐵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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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Y# H8 M- o) _7 {3 o　　王破想了想，說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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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I+ s8 d5 e4 S- O, Q　　唐家二爺說道：「但老爺子他像喜歡孫子一樣喜歡你，他不想你死，才會讓我來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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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0 Y8 ~$ d; j0 P, v　　王破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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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你肯定覺得我們唐家準備挾恩圖報，很是不恥。」唐家二爺盯著他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說道：「現在發現，唐家其實是想保你的命，你沒辦法瞧不起我們這些商人，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4 ?2 b- n# Y6 s& r) N　　王破靜靜看著他，說道：「既然你想我死，那麼可以當作今天你沒有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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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想你死，但我也不想你就這麼死，死的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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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L6 {( n. ]% Y% s　　唐家二爺看著他微諷說道：「我不管老爺子怎麼想，我只知道，我唐家為了你曾經付出過很多代價，你就是我唐家的一件貨物，是我唐家投資的一門生意，你就算要死，也要替我唐家掙足夠的銀錢回來，怎麼能因為這麼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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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什麼英雄好漢，正道滄桑。

% {3 \- p' q6 o! V2 n3 b3 u　　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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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5 v/ a5 s1 X" Z3 x　　你要死，就該死的有價值，怎麼能和那個小孩子去胡鬧？

/ o. L5 J, u6 w& r, V　　那麼，什麼是有價值的呢？

　　王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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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K. O& ?4 J& g+ W) x　　教宗的位置，便是世間最有價值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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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轉轉，絲絲點點，到頭來，原來還是這件事情。
+ N" y3 Q/ P9 E/ ?& I. P! F, |1 {
, i8 y, p$ C3 f- H6 }) z: n9 w　　京都初雪的這一天，在很多人看來，是他和陳長生殺死周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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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有些人看來，卻是陳長生去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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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七章 一把刀與一座城的故事（下）

1 t7 Y1 ]+ s. G9 w8 d4 p& \　　（昨天把唐家二爺寫成薛家二爺了……最近體力和腦力，確實都已經到了某種程度，我試著修改了，但因為現在是新版的作者專區，我不怎麼會用，所以也不知道有沒有修改成功，還是那句話，最近我的體力和腦力啊……好了，剛才確認了一下，修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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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明白了。

8 D) V/ U2 N( P) W' K　　他們想殺周通。

# b0 [$ X$ W7 |3 l+ t　　對方想殺他和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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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水唐家的選擇，基於對他以及陳長生兩個人不同的態度，而有所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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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還有兩件事情沒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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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把唐家當做純粹的商人，一切以利益為先，那麼，唐家為什麼要陳長生死？

　　誰都知道，陳長生與唐棠相交莫逆，他如果能繼任教宗，對唐家來說，好處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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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m- B) w; ]　　「白帝城也不同意陳長生繼任教宗，這也是很多人想不明白的問題。」

0 v# C" V) C5 _' M( ?) f9 W" H　　唐家二爺說道：「那是因為，白帝城有更好的選擇，而對我唐家來說，陳長生固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我來說，卻是最壞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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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陳長生交好的是唐棠，不是汶水唐家，更不是他唐家二爺。

, y! x  F2 F" I1 \: H7 V, U9 Y　　王破說道：「既然如此，老太爺為何會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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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X, L: Y7 T! y　　唐家二爺說道：「你知道的，老爺子最不喜歡聖后娘娘，陳長生做的事情，讓老爺子十分不喜。」

　　便在這時，街盡頭的風雪裡響起一聲清脆的劍鳴，然後有劍光亮起。

% z" F! }9 I) t* w　　陳長生的身影在風雪裡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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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3 j5 e7 j3 r2 V. q　　一聲悶哼響起，便有血腥味穿透風雪，來到了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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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的戰鬥已經開始，王破的鐵刀還擱在桌上，一動未動。

　　他的視線從遠處收回，落到被雪掩沒的鐵刀上，說道：「十幾天都等不及了嗎？」

　　整個大陸都知道，教宗的病已經越來越重，隨意秋意轉冬雪，時隨季至，已經到了最後的十數日。

　　大周朝廷、白帝城、汶水唐家，就算想要奪得教宗的位置，為何不能再等十幾天？

　　「教宗陛下是聖人，其死之時，必有雷霆相隨，必有安排。」

+ N% Y0 Q, \" W$ J　　唐家二爺說道：「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打亂他的安排，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日後可能最複雜的事情。」

　　就算教宗陛下回歸星海，舉世皆知他的安排，誰敢反對他的遺旨？

　　一旦國教眾志成城，哪怕強如商行舟、謀如汶水唐家，都很難把陳長生趕出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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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殺死陳長生，肯定要比等他坐上教宗之位後再出手，要簡單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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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時來看，這是最正確的一種解決方案，但在這個方案出現之前，誰都不會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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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不會想到，就在教宗陛下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商行舟非但沒有耐心等待，卻偏要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動手。

" a8 W7 ]4 s1 T4 Y* p　　「這是誰的決定？」王破看著唐家二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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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微笑說道：「自然是道尊的決斷，我只不過在恰當的時機，提供了一下我的智慧。」

　　王破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時隔多年，你依然還是喜歡玩這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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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j8 ?2 D  \  I& I　　「不錯，因為我只擅長這個。」唐家二爺斂了笑容，淡然說道。

% f8 Q7 f6 u7 o; f/ l. m8 r　　多年前，現在的天道院院長莊之渙在汶水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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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7 U/ U- k$ ]　　從當時到現在，莊之渙都一直驚嘆於他的修行天賦，更驚嘆於，他會如此浪費自己的修行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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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世界，只有唐家老太爺大概明白，他為什麼會毫不在意珍貴的修行天賦，棄之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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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的修行天賦再高，也高不過王破，他再怎麼勤勉修行，也不可能超過王破。

　　很多年前，他便不甘卻無比絕望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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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t6 C  W* P, p, i% @　　所以，曾經前途無量的唐家二爺，變成了汶水城裡欺男霸女的紈褲，漸漸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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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不知道，他只是放棄修道，他一直默默在別的方面努力，他清楚只有這樣才有戰勝王破的可能。

　　比如智慧，比如謀略，冷酷的設局以及對人心的判斷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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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D7 h, I+ q% i1 }1 f　　「論起打架，我這輩子可能都及不上你。」

　　「但論起別的方面，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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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2 J0 I  {* K% }: c1 [: {0 i　　「我最清楚，每個人在乎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越不過的門檻提什麼，看不到的陰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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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皆言，你王破的刀道是直的，沽名賣直，你最在乎的自然是名。」

& r! g! i# Z- O9 r6 ~　　「今天，我就用你要的名來壓你的刀，你又能如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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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看著王破，笑了起來。

. n& W  h! O6 M7 J/ w　　就像平時那樣，他張著嘴，沒有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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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每句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都是對王破的嘲弄與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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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R9 }4 b0 W0 k$ @　　王破看著他的臉，那種渴望或者說衝動變得越來越強烈。

# y7 o: ]- _. o- B. W9 Y) a3 u. [' |" R" b　　但他能如何做？

" O" T& [1 E" V* y" b　　他不是沽名賣直之人。

1 T5 c0 B5 F$ u  Z　　但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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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5 n, u- Y8 H1 N  W+ n! t　　這座山就這麼壓了下來，他難道能夠一刀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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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x+ l+ v: J; d0 b* m　　牧夫人走到殿外，擡頭向天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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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3 L/ x+ x6 Q1 @6 ~　　天空正在落雪，雪自雲裡來，無論旁人怎麼看，在她的眼裡，雪與雲都是羊，有著白而軟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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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6 b- ^! e  A　　她的目光所及之處，雪花飄散，層雲漸動，如牧羊群。

　　看著這幕畫面，茅秋雨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雙袖無風而動。
. m3 `# W+ s0 D3 X# @' I9 S
  f. L; H0 P* c9 o: B2 l　　她收回視線，望向殿旁某處，露出一抹微寒的笑容，問道：「我幼妹就是在這裡被你們責罰的？」

: m; |+ r! K  {7 B$ f　　除了妖族皇后，她還有個身份是大西洲的大公主，她的幼妹便是曾經的國教巨頭——牧酒詩。

　　當初商行舟想要把陳長生逐出國教，推動牧酒詩成為教宗繼承人，當然，與她有極大的關係。
3 n+ O: M0 E4 M* h: h$ y( |! N
& S2 r8 C- O; n6 R1 y9 d* s9 M　　聽到這句話，茅秋雨的神情反而變得平靜下來，雙袖輕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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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2 F1 m9 h8 Y, z' [　　有風捲起殿前的雪，向四周蕩去，漫過諸殿間的陰影，露出數道身影。

　　白石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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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海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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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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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B, \) {/ S　　司源道人。

( @- O- t. }7 S9 n　　國教實力最強的五位巨頭，盡數到場。

　　而且這裡是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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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w& n" _7 W　　就算她是聖人，也不見得能夠縱橫無敵。

　　更不要說，教宗陛下雖然重病，但依然是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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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秋雨看著她沉聲問道：「娘娘，難道您真的想與我國教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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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寅意見不同，便是與國教為敵？」她平靜說道：「難道商就不能代表國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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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J; X0 _; u　　茅秋雨與凌海之王等人神情不變，道心卻已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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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8 u7 Z8 J; g　　他們知道，今天如果稍微處理不妥，國教便極有可能迎來自聖女赴南方後最大的一次內爭。

　　商行舟也是國教正統傳人，更是教宗陛下的師兄，千年之前，便在離宮生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教宗死後，他便是最能代表國教的那個人。

　　牧夫人的這句話意思非常清楚。

5 d( ]) K, m3 p　　離宮風雪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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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裡的風雪，忽然間變得猛烈了起來。

　　西風漫捲碎雪，撲打在殿側的房門上，啪啪作響。

, M2 N! b% f! F. B& w　　房門被推開，風雪卻無法入，因為商行舟從裡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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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收服天機閣，為了幫助陛下在最短的時間裡穩定朝局，他在這個房間裡停留了很多天。

　　今天，他走了出來。

　　他準備出宮。

1 x3 {3 W3 O2 s7 h　　他要去離宮。

　　十餘名境界高妙的道人，從風雪裡走來，跟隨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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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八章  鐵刀的渴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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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行舟沒能走出皇宮。
　　
  p' n9 G. @' [* B) f　　他的意志如滔滔洪流，即將漫過整座京都乃至整個世界，把陳長生吞噬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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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有人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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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還在離宮裡，王破還在桌畔，徐有容在南溪齋，南溪齋的少女們被辛教士帶人攔在了國教學院裡，唐三十六在汶水，折袖失蹤。
　　
　　站出來的那個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仔細想來，卻又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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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4 o  n0 D. r# J& T- q　　餘人站在風雪裡，太監宮女在四周跪了一地。
　　
　　年輕的皇帝陛下，第一次違背了老師與大臣們的意願，出現在天地之間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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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W+ b0 @- }! |5 F+ \　　那是他替自己選擇的位置。
　　
; r/ j' S9 u# @/ l　　寒風拂動他的大氅，拂不動他的眉與眼，神情依舊恬淡平靜，一派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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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再如何憤怒，也是自然之事。
　　
" w! a( ?4 P' t. d  I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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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行舟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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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陳長生不同，餘人是商行舟真正的傳人，是商行舟一生理想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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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行舟是真的無比疼愛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一切都以他的利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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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人很清楚這些，所以他感動，然後不安，繼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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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n! F  ]) v　　這些天，他在皇宮裡學習如何成為一位明君，沉默著，便是恐懼著。
　　
. Q5 K# b& i/ b* ]0 s　　他知道，老師一定會殺死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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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O9 Z0 a/ k! O　　想要成為一位太宗皇帝那樣的千古帝王，他的心靈上便不能有任何缺口，換句話說，世間不能有任何存在能夠動搖他的心志。
　　
　　商行舟要確保的就是這點，他甚至不會允許自己擁有這樣的影響力。
　　
　　陳長生能夠做到這一點，所以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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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懂。
　　
( ]9 {* n% q9 C; O1 l　　大西洲不懂，白帝城不懂，汶水不懂，天南不懂，教宗陛下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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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5 M# w/ Y5 f# Q: Z　　只有西寧鎮旁的那間舊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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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c" N9 T  i2 [+ C$ H　　那天清晨在天書陵，餘人看著師弟背著天海聖后的遺體向山下走去，看著師父向山上走來，看著他們擦肩而過，如同陌路，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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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k2 H( W6 Z3 v: c5 U& _　　所以這些天，他在皇宮裡很聽話，很認真勤勉地學習如何成為一位明君。
　　
　　越是不安，越是恐懼，他越是聽話，越是安靜，就像還在西寧鎮舊廟一樣。
　　
　　然而，師父還是要殺師弟。
　　
4 j4 `- Q8 x$ O　　那麼，他只能站出來，告訴師父這樣是不行的。
　　
0 R- q4 k1 F+ l' y, U+ @$ C　　看著風雪裡的餘人，商行舟的神情變得越發冷峻，想要殺死陳長生的意志越發堅定。
　　
3 d, _) ?2 [# z( D3 F; _　　他要陳長生死，本就是基於此，餘人此時的出現更是證明了他的想法，那麼在他看來，陳長生更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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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6 c$ H+ N' k　　如何能夠阻止這一切？如何能夠改變商行舟這樣的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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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 w) M  M　　餘人的手握住了腰帶上繫著的一塊玉珮。
　　
% u0 v8 m0 F, O) ?5 G5 w　　這塊玉珮，是青玉材質，通體剔透，沒有一絲雜質，極為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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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塊玉珮沒有任何氣息波動，並不是法器，只是秋山家主前些天進宮晉見新君時送上的禮物。
　　
　　這件禮物非常合新君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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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1 U- V" ]- @1 J( B6 Q, W　　當時在殿上，餘人接過這塊玉珮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心情卻是微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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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想到，世間居然有人能夠猜到自己的憂愁與不安，並且給出了解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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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清楚，離山之亂的時候，與師弟齊名的那位秋山君，面對著自己的父親，曾經做過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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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當他面對師父的時候，或者，也可以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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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f  E, V# z4 J6 `/ Z2 X　　商行舟的視線穿透風雪，落在餘人手裡的那塊玉珮上。
　　
! A: f7 x% b  w9 M　　他知曉宮裡的所有事情，自然知道這塊玉珮的來歷。
　　
　　他明白了餘人想要表達的意思，於是沉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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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不停，皇宮裡的廣場裡積雪漸深，跪在地面上的太監宮女還有那十餘位道人，就像是黑點。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商行舟終於說話了。
　　
　　「就一次。」他看著餘人說道：「只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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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人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6 [; E; }; @. w9 j; _; _6 ~" l　　商行舟接著說道：「但陛下你要清楚，這裡是京都，不是西寧鎮的舊廟，這是天下之事，不是我們師徒三人之間的事，這不是他忘了燒水煮飯或者打掃，你想代他受過便能受過，我可以不懲罰他，但還有別的人會替天行事，他一樣會死。」
　　
　　餘人不這樣認為。
　　
$ s1 c0 D# u6 B8 Z　　他知道牧夫人去了離宮，鐵樹這樣的絕世強者守在周獄外，還有小德、肖張，甚至還有汶水唐家。
　　
　　但他還是相信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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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陳長生並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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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人很清楚，受自己的影響，師弟的話不多，也談不上有趣，但以前在西寧鎮，無論是去山裡狩獵，去小溪下游捉魚，還是去鎮上買菜，他總能遇到一些願意幫助他的人，那些人是獵戶，是漁夫，都是些心存善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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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那是因為他們師兄弟，對這個世界自始至終，都存著一份無法抹滅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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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頭的廝殺聲忽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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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並不意味著戰鬥已經結束，因為風雪中能夠清楚地看到，陳長生還站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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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的手指很修長，顯得很穩定，尤其是當他握住刀柄的時候。
　　
　　薄雪崩離，露出那把鐵刀真實的模樣，依然在鞘中，不顯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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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Q: P* o/ v5 w) j( G( @　　但已經有了極大的差別。
　　
　　先前這把鐵刀安靜地擱在桌上，現在則是被他握在了手中。
　　
　　隨著他的動作，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 e) O) v! ~& S' ?6 \" a5 g　　唐家二爺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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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x: K% T* j) [　　鐵樹的眼眸裡也閃過了一抹異色。
　　
. ?9 m- H- `% U* T0 S8 y' W  j; n　　汶水唐家搬出了恩重如山四個字，居然還是不能讓此人收刀？
　　
( x8 ?2 ?' Z2 l& V! l6 h　　「難道你敢對我出刀？」
　　
$ A( [3 @3 h" V9 d" C2 k; P" d　　唐家二爺盯著王破的眼睛說道，聲音比雪還要寒上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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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代表著汶水唐家，代表著老太爺，代表著那座山。
　　
- `5 |5 Q( X& L　　王破站起身來，看著他說道：「我不會對你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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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 R& o' Z: R' T　　唐家二爺沒有說話，知道必然還有下文。
　　
% `) S/ t6 w* K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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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L4 a7 Z) X　　「因為你不配。」王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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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潭柘廟到雪街，從黃葉到風雪，王破來到京都的這些日子裡，鐵刀始終未曾離鞘。
　　
　　誰都知道，他是在體悟刀道，養藴鋒芒，他的這一刀，必然驚天動地。
　　
( a8 w2 Z2 a6 C- w, q; v) m; S　　除了神聖領域強者，誰有資格承受這一刀？
　　
" ~5 I& R% J' Z8 o　　王破說唐家二爺不配這一刀，並不是嘲諷，而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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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話最是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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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的臉色更加難看，接著卻笑了起來。
　　
) _6 z4 R3 V; `- C2 |" \- O: N7 |　　這一次他的笑是有聲音的，哈哈大笑，充滿了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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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聲驟斂，他盯著王破寒聲說道：「無論不配還是不敢，你若不出刀，終究還是無法解決今天的困境。」
　　
1 z8 D: p6 }6 ?% c3 _: n, M* W　　這也是實話，王破若不出刀，如何能幫到陳長生？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王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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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V/ ^; X  q0 Q/ {　　他握著鐵刀向唐家二爺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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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揮衣袖，如撣灰塵，如把厭惡的事物從眼前逐走，動作很輕，很不屑。
　　
　　唐家二爺眼瞳微縮，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會對自己出手，真元疾運，腳踏積雪，化作數道帶著金光的殘影，向四周避去。
　　
　　這些年來，他不像當初那般勤勉修行，但畢竟天賦驚人，又是唐家嫡傳子弟，實力猶存，境界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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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的是汶水唐家的萬金葉身法，須臾之間，可抵彼岸，是唐三十六都沒能學會的絕學，雖然不及耶識步神妙，亦是很難看破。
　　
: A/ N: r- m! F0 z7 |  D　　無數雪屑濺飛，王破的鐵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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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刀就這樣簡單的落下，卻隱含著無窮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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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l5 z* }- p　　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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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刀在風雪裡畫出一道筆直的線條，簡單而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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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線條的前端，準確至極地擊中了金光裡的一道殘影。
　　
　　啪的一聲，很是清脆，如同耳光的聲音。
　　
　　唐家二爺重重地摔落在了雪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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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右臉紅腫一片，唇角溢著鮮血，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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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f) M7 G　　片刻後，他才醒過神來，看著王破驚怒喝道：「你居然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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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看著他，沒有說話。
　　
' e3 L# P7 t" {& E　　幾顆牙齒混著血水，從唐家二爺的嘴裡吐了出來。
　　
. A3 J, N" V1 u, q: `) k% f　　他用顫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更加憤怒，尖聲罵道：「你居然敢打我的臉！」
　　
; z) _' e2 Y" {2 T8 V3 k$ q　　「當年在汶水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很想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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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頓了片刻，說道：「而且是特別想打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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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九章鐵刀的渴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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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w7 K' l! P% K　　唐家二爺有一張英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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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0 _5 t% \; t# w* @　　但當他習慣性地無聲而笑時，總會顯得誇張且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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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不喜歡他那種笑法，因為那讓他覺得很隱晦，似乎隱藏著很多看不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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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H- u3 A$ g: D. }　　多年前，他初至汶水，在唐家的宗祠裡第一次看到對方時，便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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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x3 g& R# W　　當時的唐家二爺，看著衣衫襤褸的王破，眼眸微轉，無聲微笑，就像看著街邊的野狗，來籬下避雨的窮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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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王破，看著他的臉，生出一種極為強烈的衝動或者說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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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揮動手裡的鐵刀，把唐家二爺的臉與笑容盡數砸至稀爛。

$ v2 A1 A& A* ?　　但看在唐老太爺的面子上，看在帳房先生這份工作的面子上，他沒有付諸行動。

' b' D& j  F6 m# r+ ^: ~  m　　於是這份渴望便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深處，歷經多年，亦未曾減弱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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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今日，看到唐家二爺從街邊的茶樓裡推門而出，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無恥且無聲的笑容時，王破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衝動。

0 [9 V" D1 b  z/ O　　恩重確實如山，但他的鐵刀也著實饑渴了太久。

7 e0 Q4 i- g% E. V" J6 F( d　　於是，他揮出了鐵刀。

3 h1 Z0 x  W. x: {$ S+ X3 k　　在汶水，他們都還年輕的時候，他沒能把唐家二爺臉上譏誚的笑容打碎，那是因為他不想打，他在忍。

　　現在他不想忍了，想打了，那麼自然便能打中。

6 ~# g* P9 v8 E* H7 F- S' a　　唐家秘傳的萬金葉身法，確實難以捕捉痕跡，玄妙至極，但在王破的眼裡，什麼都不是。
3 \9 j8 z$ A) G! c% D' _
) X" T  x) ~8 p. a3 s& r3 x$ z4 E% X　　在汶水的第二個月，唐老太爺便去了帳房，親自教會了他這套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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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9 J' U" Q4 O% T  B+ Y  O2 {　　他不需要出刀，鐵刀還在鞘裡，他便能打得唐家二爺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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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  T( \7 t' y7 M　　唐家二爺坐在雪地裡，臉上到處都是血，眼裡帶著難以形容的怨毒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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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l( w6 b0 `　　「我唐家是要保你的命……既然你不在乎，想要送死，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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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站起身來，重新握住了鐵刀，還打了他一記，自然表明，他拒絕了汶水唐家的要求。

　　他要與陳長生一道殺周通，那麼便要與鐵樹正面一戰。

+ l5 |; o2 y5 f9 {- K& L　　「還沒有開始，如何能說是送死？」

- d! D! c7 B+ W* u- h  ~　　王破看著唐家二爺說道：「這就是你不如我、不如荀梅，也不如肖張他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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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野花盛開的年代開端，寫著一些了不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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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 N  O. e: [　　王破、荀梅、肖張、梁王孫、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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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有人還記得，在最開始的時候，這個名單裡還有個名字姓唐。

8 J' X- |* w" ]9 q$ f　　「他們和你一樣，無論天賦還是機緣都不如我，一直沒有辦法追上我，但他們沒有放棄，始終在追趕。」

　　王破的視線落在雪街盡頭。

" [4 w0 Y" N4 a0 Y. K　　他知道小德在那裡，肖張可能也會出現。

　　梁王孫避難回了潯陽城，而荀梅則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修道與戰鬥是同一件事，沒到最後的時刻，便不能斷定勝負。最終，荀梅在天書陵裡追上了我，肖張，也依然保有著可能。」

　　王破收回視線，望向唐家二爺說道：「而你那年在汶水與我戰過一場，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轉而去猜忖人心，學習謀略……那便是認輸。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成為了一個廢物，再也沒有可能戰勝我，這輩子都不如我。」

　　唐家二爺怔住，神情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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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k2 y( @6 K, h, c; g4 i5 U　　王破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任何刻意嘲弄的情緒，只是在做冷靜客觀的判斷。

　　但誰都能夠從這番話裡聽出一種感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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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_& v+ p9 D　　因為在他的話裡，寫滿了無敵兩個字。

　　這就是強者。

　　對於那些在世間同樣享有盛名的對手，王破的境界或者要高些，但絕對無法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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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8 d- d6 T! l! t& b　　比如肖張和梁王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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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 _' z' A" R7 p0 Z' u! R　　但在真實的戰鬥裡，他卻從來沒有敗過，而且經常會以碾壓的勢態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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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4 Z& p6 c0 L4 g- Y　　就是因為在氣勢上、在意志上、在心態上，在對這個世界以及自我內心的認知上，他要高出太多。

, U$ G+ m+ a0 n2 F; s) a　　看著王破，鐵樹面露欣賞，生出很多感慨。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但誰能在那些年裡，對同代強者擁有如此大的領先優勢，擁有如此的氣魄？

　　更不要說，這數十年是野花盛開的年代，無數天才橫溢的修道者，如雨後春筍一般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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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卻憑著一把刀，把這一代強者或者天才，壓制的艱於呼吸，難以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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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 c4 \" i4 R1 a7 R9 b& q2 T7 S　　除了周獨夫，再也沒有人做到過類似的事情。

- o+ b& V# X" D' W  ]* @" i　　欣賞與感慨，最終導致的便是整個世界的警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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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洛不惜一死，也要王破去死，便是這個道理。

　　既然王破不準備聽從汶水唐家的建議，那麼他當然會殺死王破，甚至，他有些急著要殺死王破。

　　就像那天在潭柘廟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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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現在，他或者別樣紅或者無窮碧，都還有能力殺死王破。

5 R; s: s" }1 b/ A: F" q　　如果再不快些，如果再過些天，如果再落兩場雪，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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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些天，再落兩場雪，也許，他們就殺不死王破了。

　　這種認知，很是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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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2 O5 Q3 P4 M3 X. ?5 J. L) F　　即便是覆蓋著人間的星空，也會顫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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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那時候，人間真的會出現第二個周獨夫嗎？

　　不，哪怕只是設想，這都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鐵樹看著王破說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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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_; ~* H1 n　　無論是星空之誓，還是以大欺小，以老欺幼，還是說人族會殞落一位將來的巨人，都值得他說聲抱歉。

　　王破沒有回應他的歉意，因為在他看來，今天這場戰鬥自己不見得會輸。

　　是的，整個大陸都不會認為他會贏，哪怕他是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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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自己不這樣想。

6 W7 ~6 K- A) n" K+ M0 ]　　因為潯陽城裡的夜雨很疾，潭柘廟裡的落葉很美，洛水畔的寒柳重重，如霧一般，卻已經遮不住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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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t1 U. Z) ~' X5 F　　王破舉起鐵刀，指向鐵樹，動作平穩而簡單。

　　鐵刀卻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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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  ^6 @5 J& j　　那不是畏懼，而是戰鬥的渴望、挑望的勇氣。

9 ?/ P' `* c4 J8 h0 r( e: n　　從潭柘廟到雪街，已經多日，他沒有出過一刀。

. U% R: I( V/ d5 E; N　　誰都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刀，必將是他此生最強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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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D" i" M: z1 O4 n% J. T　　他與鐵樹之間只隔著一張桌子，按道理來說，舉刀便會觸著鐵樹的衣衫。

2 J: a( [4 f* @( \& B　　但當他舉起刀，他們之間便彷彿隔著了一條大河，很是遙遠，鐵刀根本無法觸到鐵樹的衣衫。

　　這段遙遠的距離，便是神聖領域與人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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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Z- U5 W; L* I$ f　　他的鐵刀能不能無視這段距離，落在星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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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

　　當王破沒有出刀的時候，便有著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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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Z: r4 R5 A4 [9 M$ ~　　他出刀，便意味著無限可能性坍縮成一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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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世界，都在等待著看到那個唯一的真相，不知道下一刻，是誰會承受不住這個真相。

　　在這個時刻，鐵樹做了一個選擇。

2 r- B( [0 z7 q! @7 [% Q9 O　　這個選擇很簡單，卻代表著數百年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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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1 `5 U6 v: \　　他選擇出手。

8 f* G2 Z: `- }! e) d6 G* x" T0 ?　　不讓王破出刀。

- S( W. i) D* K　　他決定根本不給王破出刀的機會。

　　無論這一刀的真相是什麼，他都不想再看。

8 q% _3 L. Q/ a$ k" b, C  a　　因為他本來就是殺死王破，而不是接王破的刀。

　　當他決定先出手，誰都沒有辦法比他更快。

& w' N( f% @/ d0 u, ~5 u　　除非他的對手也是位神聖領域的強者，或者是神聖化的徐有容或南客。

　　王破不是。

2 `* a/ O6 G# k/ V, k& q% d　　所以，鐵樹的手先落在了王破的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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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I0 R/ N! n0 N$ g- F　　這時候，王破的刀依然還沒有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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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天空裡飄落的雪，忽然靜止。

+ x+ V9 F9 W& P( Z& d8 R; g5 i　　一道雷聲響徹長街。

　　街道兩側的建築盡數變成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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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止在空中的無數萬片雪，也變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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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消雲散，街上空無一人，王破與鐵樹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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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P. f" X9 p( [8 Q　　那道雷聲卻並未消失，而裊裊不絕，連綿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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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落在洛水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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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四十章 王破的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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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京都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尚是初冬，洛水已經結了冰，尤其是通渠門外的河面冰面已經厚實地可以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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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和鐵樹這時候便站在洛水的冰面上。

  x9 Z2 W. J2 Q4 E* N　　二人中間有一個十餘丈方圓的破口，河水在裡面蕩漾著，黑沉無比，彷彿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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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記響徹京都的雷聲，起於雪街，最終便落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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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負著雙手，面無表情看著對面，彷彿先前沒有出手一般。

2 C8 K4 A( ^+ w　　王破的鐵刀橫在身前，衣衫被撕裂出很多道口子，尤其是衣袂、領口與袖角處，彷彿被狂風吹拂了數十年。

' h1 ?5 U6 ]* r$ ?8 i　　那些撕裂的口子裡，隱隱可以看到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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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顯，只是一個照面，他便已經受了傷，而且傷勢看起來並不輕。

4 Z0 ^9 X8 a) M) Z7 r　　但鐵樹的眼睛裡沒有放鬆的神情，更沒有輕蔑與不屑，反而更加凝重，甚至顯得有些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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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o. j5 ^- X" z5 f　　王破橫舉著的鐵刀，依然沒有出鞘，刀鞘上可以看到幾處清晰的指痕，甚至已經發生了明顯的彎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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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 G; e( d: D　　他還是沒有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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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v; M! t7 e/ A　　一位神聖領域的強者率先出手，他居然還不出刀。

　　這是非常令人不解而且震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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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加震驚的是，他雖然受了不輕的傷，但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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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3 R6 ^% ?- B) i　　當初在潯陽城的雨街上面對朱洛，王破毫不猶豫動用了自己的最強刀法，斬出了無數道空間裂縫，才能勉強把朱洛的月華隔在雨街的那頭。

　　今天在京都的雪街上面對鐵樹，他的刀連鞘都沒有出，便能硬接住鐵樹的一招。

　　鐵樹與朱洛同是八方風雨，單以戰力論，甚至還隱隱在朱洛之上。

　　這只能說明，這短短的兩年時間裡，王破的刀，已經比當初在潯陽城的時候強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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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N- ~, b' m, W$ A- M0 E　　鐵樹面無表情，心情卻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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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J0 D9 Z$ U& v　　不動刀，便能硬接自己的強力一擊，還能站著，對方果然不愧是年輕一代裡的最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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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4 c1 b5 K+ D  _# T3 J" T　　他不清楚王破在這兩年裡究竟獲得了多大的進步，只知道對方比傳聞裡更強大，甚至比潭柘廟裡時也要強大了很多。

　　這種提升速度，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他現在已經無法判斷，王破距離那道門檻還有多遠。

7 f6 L7 ^6 {' y6 z3 u! a　　還是那句話。

# m$ x8 y$ D3 }$ f9 q  t0 i& K　　——王破還是沒有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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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t: r7 Q4 G2 S& h, O　　「這是什麼刀？」鐵樹忽然問道。

6 e: p" Y1 J  y　　既然王破沒有出刀，他這句話是在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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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時候洛水兩岸有觀戰的人，必然聽不懂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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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3 C' V* R5 N' r　　王破懂。

　　刀是一個字，卻可以有很多種意思。

8 P2 M/ o+ C- B4 l- b" _, T% Z　　刀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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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的招式。

　　刀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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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a" A* u: Y　　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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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出刀，但已經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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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7 N) v* J; D8 o　　這一招便是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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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的刀道，還有這招式本身的神妙，盡數藴在這一橫之間。

　　如此，他才能不出刀，便接住鐵樹的一次攻擊。

　　鐵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絕妙的刀法。

: v& K/ q0 b- i3 X* }　　他問的，就是這一招的名字以及來歷。

, o- y3 y, b8 q4 _　　「我不知道。」

　　王破說道：「他沒有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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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魏府到北兵馬司胡同還有些遠，會路過洛水。

( P/ S* `& L% M+ j　　王破和陳長生先前一路行來，曾經在洛水畔駐足閒敘。

- v' {/ U. Q0 O　　洛水畔有寒柳，有堤，河面上有冰，有故事。

　　在潯陽城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們沒有說什麼話，這一次他們在京都重逢，知道稍後便會再次分別，甚至可能是永別，所以他們聊了很多。

　　他們聊了聊王之策當年，說了說奈何橋今朝，還有彼此的過往。

　　看著他腰畔的鐵刀，陳長生想起了周園裡的那座陵墓，以及那座陵墓的主人，還有那座黑棺上面繪著的刀法，生出一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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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S; R( U  ^1 h7 m　　那套刀法無法口口相傳，他只能把自己從裡面領悟到的一些所得講給王破聽。

2 ]" a9 K; ?' W. n0 g' \　　王破沒有表示感謝，也沒有拒絕，但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太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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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他明知道，那是古往今來最強的一套刀法。

2 `! p/ K3 Y9 z4 ]8 n2 z8 P7 t　　因為他有自己的刀道，而且他的刀道與周獨夫的一刀兩斷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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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接著說道，自己在荒原跟隨蘇離學過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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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0 h5 W& a2 N4 k1 i1 q9 j　　世間很多修道者，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或者說，很嫉妒。

　　王破不嫉妒，因為他不喜歡蘇離，但那畢竟是蘇離的劍，所以他有些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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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1 c" g) C/ X! I; l, u8 G　　尤其是當陳長生提到，他跟隨蘇離學的第三劍，事實上蘇離也沒有學會的時候。

　　他對陳長生說自己想學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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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說好啊。

, K: t( e% p& n9 Y( a. e7 d　　他們站在洛水畔的寒柳下，說了幾句。

! y% @5 i. R% W$ d6 g* D　　然後，王破學會了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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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三個學會這一劍的人。

　　而且他只用了幾句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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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3 T: H: n4 }5 I" G) h" i　　不知道蘇離知道這件事情後，會有怎樣的心情。

　　那一劍叫做笨劍。

　　要學會這一劍，需要的是千錘百煉，需要的是不停單調枯躁的重複。

: S6 e  R  M0 u7 ~) h$ q　　這一劍需要的不是才華，而是一種近乎愚蠢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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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蘇離無法學會這一劍，因為他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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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道理來說，王破就算天賦再驚人，也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學會這一劍。

0 \4 @8 U8 }! k4 M% ^- U; ~  k# {　　有意思的是，王破練刀的方法和陳長生練劍的方法很相似，就是一個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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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9 O* F1 J) Y* i3 T( F: p) Y　　在過往的數十年裡，他已經揮過太多次鐵刀。

　　現在，他只需要把劍當作刀，便能施展出這一劍，或者說這一刀。

　　於是，鐵樹那雙可怕的手，也沒能突破他的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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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輸了，因為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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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t+ {: K9 L8 }　　王破看著對面的鐵樹說道：「你不應該不讓我出刀。」

　　鐵樹沉默片刻，說道：「何解？」

' p9 [# _& c9 l" x　　王破說道：「刀藏鋒於鞘時，才會有萬般變化，無限可能，雖非最強，卻最難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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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說道：「難道我非要愚蠢地等到你拔刀出來？」

　　王破說道：「你不敢看這一刀的真相，那麼真相便往往會不如你所願。」

& \  Z; y1 B7 r) Q, d0 j, a6 F　　鐵樹神情漠然，身後的雙手握著，無數寒光與鋒芒自指間溢出，把風雪無聲切碎。

( Z) W' \- T& w7 P　　這幕畫面，徵兆著他此時的心情，因為王破說中了他的心意，那麼會不會預測對結局？

　　他的視線落在王破的鐵刀上，嘲諷說道：「那麼你可以把真相給我看，如果你還能做到這一點的話。」

, \0 d$ z% u5 z　　王破的刀便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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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p3 `' u0 D+ e. A　　從他離開槐院，整個世界便一直在翹首期待著。

　　然而此時鐵刀已經彎曲的不行，他又如何能把刀從鞘中拔出來？

; O* h9 f, L& v　　話音甫落，鐵樹便來到了王破的身前，雙手破空而落。

　　洛水之上狂風大作，雪片直欲遮人眼，其間隱隱可見，十道指影，震雪破空而起，彷彿一株巨樹伸展著枝丫，又像是一朵巨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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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5 p. R7 h. {* }: X　　無數強硬至極、帶著金屬意味的氣息，隨著那些枝丫的伸展與花瓣的展開，向著王破落下。

　　鐵樹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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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神聖領域的道法，這是星空之上的力量。

　　那一刀再如何能守，終究也無法遮蔽整片星空。

　　如果王破再不出刀，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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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Y5 u( {. z2 X( u' `0 X　　所以王破終於出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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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B( V* Q; z$ o6 V　　刀仍在鞘中，意已先起。

　　一道極為凌厲、卻又顯得格外樸誠的刀道，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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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L& g1 ^' s8 S　　風雪驟疾，洛水冰面上出現無數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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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著這道刀意，鐵樹的神情驟凜，眼中殺意大作。

　　只有他能看出來，王破竟是試圖用這一刀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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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四十一章 王破的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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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天涼到汶水，從天南到魔域，從潯陽城到京都，從潭柘廟到雪街，王破一直在準備出刀。

/ r9 o# ~" c( R- l* s- \% t5 a　　這一刀他積藴多年，為的就是要在星空與大地之間斬開一條通道，斬斷那道門檻。

　　鐵樹清楚地感覺到，王破的刀意在攀至巔峰之後，並沒有就此暫靜，而是在繼續提升，並且隱約發生著一些不明的變化。

　　王破早已修至聚星巔峰，還要繼續提升，不是破境是什麼？

; L9 r0 o  H  z　　一聲厲嘯響徹洛水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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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的身影從王破的眼前消失——並不是真正的消失，雪雲與冰面之間，到處都是他的身影。

　　天地氣息與隱藏其間的法理規則，被他的身影牽動，那朵帶著金屬光澤的無形之花，自天而降，把王破的刀籠罩在了其間。

　　他用天地束縛王破的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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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朵花在天地之間怒放，便是他挾著怒意顯現出來的身形，以及那雙泛著寒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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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開花，花開萬朵，每朵每瓣，都代表著天地的法理規則，異常強大。

# K8 @7 h! m) f6 L# a: X　　王破如果想要活下來，或者看破這些法理規則，或者，正面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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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 c- x, O+ f. t$ q" U　　他修道不過數十載，哪裡能夠看破鐵樹被漫長歲月熬煮出來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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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 A5 _% k- \　　他的刀意再如何提升，也無法在這時候，斬破鐵樹這蘊藏天地法理的一擊。

( K/ L5 Q+ b$ G+ V3 I' j. e( s; I　　那麼他該怎麼辦？

　　王破的刀意凌厲而起，破體而出。

% n4 h, B" ]. z" e( c　　一聲輕響，他的左臂斷了，向著天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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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G1 x( W& U9 ?( A, I2 c' L$ u( s# C　　一道鮮血，出現在除了雪白便沒有其餘顏色的單調的天地間。
# T0 q( s/ X6 v' D' A
: C" d1 K! x/ E　　天空裡的雲與紛舞的雪，在這一瞬間，被塗抹上了一筆艷麗的色彩。

　　滿天血色，觸目驚心，彷彿流淌的岩漿，又彷彿是爛透的落梅，要將一切燃燒乾淨，要將一切污染。

! |( f; U; g1 h9 n7 X　　在那些血色裡，有一種令人極度恐懼、萬分敬畏的氣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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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0 C3 x3 J( G　　天空裡某處傳來一聲帶著不可置信意味的怒喝，那是鐵樹的聲音。

4 M- r/ b) O9 @" E/ A9 L& x/ Y, |　　從王破自斷一臂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手臂便是他的刀，他的鮮血便是他的道，那麼他用的是什麼刀意？

　　為何這道刀意如此強大，如此恐怖，竟能輕而易舉地突破天地法理規則？

+ Q8 ?) d! y2 M3 ]$ }　　如果教宗或者商行舟在此，或者能夠看明白。

　　這道刀意名曰焚世，乃是周獨夫當年的兩斷刀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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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v6 U5 U- ^" F# W　　修道至最後，往往殊途同歸，但王破這時候用出兩斷刀的刀意，卻與這句話沒有任何干係。

$ N) m8 s# m& V5 c( ?+ _( T8 m  V2 k4 S　　先前在洛水畔，陳長生把自己對兩斷刀的領悟講與他聽，他只是隨意聽之，並不在意。

1 s) P2 d/ X( R, a0 G　　但是，他真的能毫不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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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0 }$ m* W% K! \　　當然不可能。

　　周獨夫是舉世公認的星空之下最強者，他用的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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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  p# W( H4 F* p$ q3 S8 a　　王破是舉世公認的周獨夫之後，最強大的刀道名家，用的也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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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他承認與否，抗拒與否，周獨夫的刀道，一直在影響著他的修行。

　　只要這個名字存在，只要兩斷刀還在存在，這種影響就一直在。

" n: t$ p# p" L; i+ {5 ]/ i　　他非常清楚，今朝動用兩斷刀的刀意，就算能夠暫時破掉鐵樹的天地法理之擊，將來也必然會對自己的刀道修行造成極大影響。

　　但他依然一刀斬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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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是繼承，這一刀依然不足以斬破鐵樹的花。

　　但他的這一刀先斬的是己身。

" ]/ x4 Y6 n8 P, i- X/ j　　他這一刀，來自周獨夫，斬的卻是周獨夫對他以及後世所有學刀者的影響。

1 b" q+ @/ H' y7 Y/ ]4 ?　　這不是繼承，也不是傳承，是接受，然後棄之。
6 U0 @; W& V- M
　　世間沒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哪怕他是王破，也需要自斷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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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隨著他的手臂飛向天空，他心裡的所有迷霧也已經被驅空，陰影消失，他的眼前，一片透亮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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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O) |: A1 n# J' x　　然後，他的這一刀接著斬向鐵樹開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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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滿天流漿，花落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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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h1 |4 S% K" N+ H/ J　　王破的道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向著四周灑落的鮮血，卻是無比熾熱，融化了空中的雪與河面上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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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鐵刀帶著自己的鮮血，破開了那些代表著天地法理規則的花瓣，來到了鐵樹的身前。
( b0 H: h4 u9 y5 I
　　刀仍未出鞘，其意已然貫穿天地之間。
1 @7 g) |1 {' T! D
　　那些恐怖的、毀滅的毀世意味，那些決然的、冷漠的氣息，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了他自己。
  z# E( c! i# F( n; Q
　　如雪山，如青松，不可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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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時候，他的鐵刀已然出鞘，或者他真的可能戰勝鐵樹。

　　好在，他的刀依然未能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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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知道，這是自己應該把握住的機會。

" A. ?0 e: u6 m( h! m　　今日洛水一戰，王破表現出來的天賦與魄力，著實超乎了他的想像，令他震驚異常。

" S: @! F* C4 M1 u9 z! q& R% T　　但即便王破不可置信地突破那道門檻，鐵樹依然堅信自己會輕鬆地取得最後的勝利。

　　因為他早就已經看出了王破的問題。

% e; O1 b1 t' M; }9 {! i　　王破藴刀的時間太長。

* E; x% i! k$ h4 p2 b! P　　時間足夠，其勢足矣，然而，卻往往會帶來一些，你自己都沒有意想到的新問題。
4 v* Q8 V( a6 s
4 M& [0 s% F1 B! y　　比如他的刀這時候還在鞘中，並且刀鞘已經彎折。
% G/ B( ^5 L& u3 X
: U) _! I$ N. D+ Z　　他想要出刀，會比以前要麻煩一些，要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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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只是閃電落下的一瞬間，也足以改變這場戰鬥的結局。

　　寒嘯聲裡，鐵樹的身影於洛水之上顯現，於萬花叢中，一掌拍向王破的頭頂。

" P; k* {' K, C/ L3 i2 {# `　　就像最開始的時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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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彷彿不知道自己的刀還在鞘裡，繼續著揮刀的動作，神情平靜，甚至顯得有些木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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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4 V+ {) T4 B; O3 e4 Z& H　　忽然，天地間響起一道極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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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啪的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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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又像是潭柘廟的黃葉被風拂過，還有些像長街上的積雪被人踩過。
" t: N- @8 g+ _# |8 J
　　不，似乎是什麼東西破了。

　　是被熱息融化變薄的冰層，是堤旁被餘波切斷的重重寒柳！

　　是銀瓶乍破，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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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 P  H4 d" @　　是寒冰終破，春意滿山！

: Q8 g( L0 R1 T) ]- u　　是破境的破。

8 j8 h  Z& A$ q1 q. ^& Y　　是王破的破。

　　王破破境！
# w" y7 D3 Z$ ~: }
/ F" x9 o) i) o　　鐵刀破鞘而出，斬向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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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t# M) [* G" i) `  |; A　　這當然是王破有生以來最強大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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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必須對此都要做出些反應，以此表達些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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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裡落下的雪忽然止了。
' }1 M- W0 r: m7 M; q% }. C
% d# F9 W  j- b9 i1 n) L( f* ?　　洛水表面的冰層上出現了無數道裂縫，變成數千塊厚重的浮冰。

  |2 ]. l# `/ v& Q- [　　那些浮冰不停地拱起，然後落下，彷彿下面隱藏著一隻暴躁的巨獸。
0 @/ d$ O6 N: d: r
　　其實那是河水被天地氣息所擾，不停奔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切重新靜寂。

　　王破握著鐵刀，望著十餘里外的遠方。
( P$ ?. b( Q4 `1 D1 z
; J( @( W7 b9 v5 ]0 e  `　　他的斷臂不知去了何處，渾身鮮血，臉色蒼白，眼神卻非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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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餘里外，鐵樹站在冰面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

　　他向後倒下，落在滿是冰塊與枯柳枝的河水裡，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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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四十二章　向前，向前

+ `" e6 j5 K! q　　河裡到處漂著碎冰，鐵樹漂在其間，睜著眼睛，已經死去。

　　他的眼眸反射著陰暗的天空，就像身體四周的碎片與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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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胸腹間有一道傷口，非常筆直，很是深刻，直接斬斷了幽府與諸竅，斷絕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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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Z) F7 j% ^* n, F, Z; e3 A+ X　　從這道傷口，能夠看到王破先前的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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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u+ |" |6 ]0 H" L+ d2 ^　　他的刀還是如以往那樣，又隱隱多出了很多變化，境界意味更加深遠。

　　鐵刀破鞘的那一瞬間，他成功破境。

, k/ y; y% v! V" ?( b" f4 |　　做到這一點的前提，在於他去除了周獨夫留在自己心靈上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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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d" D/ ~+ Q7 g1 L$ S, |　　面對前方的高山，有些人會選擇繞路，有些人會選擇退卻，有些人會選擇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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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一直在向那座高山前行，峰頂始終近在眼前，卻無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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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s  @3 ^6 p; A5 O" m　　直到先前那一刻，他破掉了自己的心魔，而後建立了自己的刀道。

% b3 C5 l1 o. w/ {　　鐵樹死在了他的立道之戰裡，並不冤枉。

) l9 m: ]- R9 }$ n5 q5 K　　但他剛剛破境，底蘊並不足夠，要斬落一位神聖領域強者，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9 e& X$ B7 `6 r/ }" ^4 U% f　　他斷了一臂，而比斷臂更可怕的傷勢，在他的身體裡，正在不停地侵伐著他的經脈與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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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0 {+ |  f2 s, v1 l　　寒冷的冬風自洛水兩岸穿柳而出，輕輕拂動水面上碎冰以及碎冰裡的一切。

　　風雖然寒冷，其實並不強勁，然而，碎冰裡的鐵樹的屍身，隨風化作一道輕煙，就此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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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風拂動了王破的衣袂，把那些裂口帶動的大了些，鮮血，頓時像瀑布一般地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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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r( a* J6 W: c) K/ e2 Y　　無數道若有若無的氣息，隨著那些血水，離開了他的身體。

　　王破的臉沒有一絲血色，比河堤上的雪還要更白。

　　他的身體變得無比沉重，沒有一絲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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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h& _5 W6 U1 \* t1 |' ^2 }　　他向岸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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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著碎冰的河水，彷彿變得粘稠了很多，在其間行走很是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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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裡出現了一道筆直的血線，然後向著兩邊漫開，邊緣處被凍凝，變成血珊瑚般的事物。

　　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去哪裡，只是看著洛水東面的堤岸在眼前，便向那邊走去。

　　他習慣於向前。

1 l" s) }7 t; A  {9 w　　只是這一次他似乎選擇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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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9 v/ d: ]6 \; E4 c4 R6 q　　重重寒柳被那風吹拂，出現了很多人影。

　　最先抵達洛水畔的，是唐家二爺，在他的身後，是數百名羽林軍騎兵，還有兩名大周神將。
  G& x, q' ^% H" b3 z% B
- J  W  E2 v9 }" i1 P1 g　　他的臉上到處都是細微的傷口，看著很是狼狽。

3 i' A% x9 S1 M# Q+ X- }　　那是先前，王破與鐵樹在雪街上第一次交手時帶來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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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i7 q! p3 j3 O. g2 A　　看著洛水裡的王破，他眼睛裡的震驚憤怒情緒漸漸不見，變得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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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無聲而笑，笑容裡有說不出的嘲諷、輕蔑與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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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2 q% V/ V( k　　是的，你成功破境，成為了世人敬畏的神聖領域強者。

　　然而，就在下一刻，你便會死去。

$ A( w! n, i- s　　這該是怎樣悲哀的事實啊，這又該是怎樣值得慶賀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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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斂了笑容，舉起右手，面無表情地揮了揮。

　　數百道利箭帶著耀眼的光線，離開洛水岸邊，落向河水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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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宮裡一片靜寂，氣氛無比緊張，檐上的雪無聲地融化，沒來得及落下，在空中便變成了冰珠。

6 S) }9 X% a& w0 \　　時間緩慢地行走，沒有人出現。

　　牧夫人看著天空裡的雪雲，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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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把商行舟留在了皇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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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w. ?/ L+ f7 C1 F( U  a　　又是誰在京都的街上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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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不，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這記雷聲不會這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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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雷聲最終落在洛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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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上空的天地法理發生變化。

7 i. j8 U2 B7 h. k) U　　一朵無形之花自天而降。

! c: V" A  M- d# U3 J1 g　　一道鐵刀之意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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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d* ]- O6 S( R　　牧夫人終於動容。

　　王破破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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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 s: ~( g: s" G' X6 @　　鐵樹死了！

　　這讓她很吃驚，然後沉默，繼而凜然。
3 k" j2 M2 U7 E, E1 j( p
　　朱洛臨死前在天書陵說的那番話，不僅是說給商行舟聽的，也是說給她們夫婦聽的。

　　如果換作別的時候，她一定會親自出手，把王破打死。

　　但此時她需要在離宮，放牧天空裡的雪雲，暫時對抗整個國教的意志，無法離開。
" C, K( A- |4 x! b
% D$ l$ M9 ]( ]+ `5 d　　好在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王破在擊敗鐵樹之後，已經再無戰鬥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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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f+ u, R7 k$ J% n　　在京都，他無法戰鬥，那便是死。

　　他如果死了，陳長生還能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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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到處都是境界高深的刺客、殺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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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德站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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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現在的局面，陳長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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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師父想殺自己，一直都知道。

4 h; n; b% u( T# [2 H9 d9 l　　與教宗的位置有關，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別的——他和師兄之間的關係太過親近。

( O" @& G0 L9 t7 ^　　他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這一點，不代表他自己不清楚。

　　他一直以為師父會選擇教宗師叔回歸星海的那一天動手。

4 a/ W) @- o4 p! [3 M( d( v　　所以他要在那天到來之前，把必須要做成的那些事情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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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a- C: h, D7 e+ ?) o　　在滿天黃葉裡，他去了北新橋，耗盡心血，為小黑龍兩年後脫困做好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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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滿天風雪裡，他來北兵馬司胡同，殺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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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z; ]& t! N) s　　他沒有想到，師父是這樣渴切地希望自己去死。

# Z* C& ~% {8 l　　也許就在今天。

　　是的，長街上始終沒有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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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4 r, d5 Q) A" F3 F　　那麼就是今天。

1 \5 G2 E+ ]' S( T　　海棠樹的禿枝裡還殘著最後一片葉，隨著那名刺客撞到院牆上，那片葉也墜了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雪地上，落在那雙皮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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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8 {4 q5 F$ u　　陳長生的視線向上移走，落在小德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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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妖族青年一代首屈指的高手，今天在北兵馬司胡同出現，自然是白帝城的意思，至少也是得到了那對聖人夫婦的默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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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 z, d9 W" q1 B  g" F- J　　這兩年裡，有很多禮物與問候還有榮耀從白帝城來到國教學院，現在想來，這一切並沒有什麼意義。他沒有問原因與道理，因為世間之事所有的原因與道理追究到最後，往往都是利益二字。白帝夫婦要為妖族的利益考慮，哪怕他們對陳長生曾經有過些好感，也不會影響他們做出冷漠的判斷。小德要為自己的利益考慮，而且他對陳長生沒有任何好感，為了八百里紅河與落落，他很願意陳長生去死。

　　「我必須請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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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3 x7 i; W: [　　小德看著他認真說道，然後一拳砸了過來。

　　這記拳頭看似簡單，實際上無比可怕，雄渾的妖族真元，帶動著天地氣息，直接來到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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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3 x- y' p8 V' z4 c　　同時，十餘名聚星境刺客的劍自風雪裡探出，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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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x: u) a　　陳長生如果強退，便必須同時面對這十餘把可怕的劍，還要面對更可怕的小德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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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選擇向前，必然會被小德的拳頭留下來，而那十餘把劍則會在這一刻暴發出最恐怖的威力。

6 P+ {/ I1 ?0 I　　現在他似乎怎麼選，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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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Z# {4 L( v. C+ y  @: S( k　　或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選擇了向前。
+ ^4 O/ i# ]4 a
　　向前向後都是死，為何不向前？當然要向前。

　　他撞破風雪，一劍刺出。

　　他的動作竟比小德的拳頭還要更快。

　　他的劍意就像是一場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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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應該是天火。

　　自天而降的火，便是閃電。

$ U' u  C4 c7 c# A" Z2 @' O　　他的劍像道閃電，刺進了小德的身體。

) o( w! t  i2 z3 M　　小德的拳頭，也同時抵達了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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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去醫院，晚上九點到家，真心累的不想寫了，但寫著寫著又有力氣了。寫這章的向前向前，想起當年許樂在飛船上不停向前，然後腦子裡的配樂，全部都是進行曲，特別雄壯，很有力量。）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四十三章 不管怎麼走都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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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Y3 @- {! y9 ?9 N　從街上到那面牆之間，只有十餘丈的距離。
$ A' P/ I$ S5 J, H! Q
　　想要走過去，卻是那樣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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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3 W4 ^! f) O" W/ F2 f　　如果很難走過去，那麼便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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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筆直的火線陡然出現，熊熊烈火，把風雪盡數燒融，變成蒸汽，然後化為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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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F' Y: A0 p2 I$ Q3 `　　這道火線的最前端，是陳長生，更準確地說，這道火線本就起自於他手裡的劍。

　　這是蘇離教給他的第二劍——燃劍。

* r  j( L0 }7 I! W) o' s　　小德的境界極高，戰鬥經驗無比豐富，對陳長生的這一劍，依然有些措手不及。

) ]- X' M3 ]# @0 ?* s4 X　　這一劍用的是離山法劍最後式的劍意，太過決然，太過不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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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M& J  w% @4 {8 U$ [& V　　小德沒有想到，陳長生會在第一招，就動用這種兩敗俱傷的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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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B0 u4 y3 F* J! I　　而這是陳長生提前便早就已經想好的事情。

　　他現在真元雄渾，神識穩定，但比起逍遙榜前列的真正強者，還有一段無法踰越的距離。

　　他如果想要擊敗這些強者，便需要出其不意，要把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能力，用到極致——因為他那些不為人知的能力與戰法，只要出現過，以後便再也無法對這些強者奏效。

　　這意味著，同樣的戰法，他只能使用一次。

# z  b; L  d/ O* p  t  R# M　　在國教學院裡，他用黑石與千劍戰勝了林老公公，卻無法用相同的方法去戰勝別的同級別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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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如果想要殺周通，肯定要面對很多真正的強者，所以這些天，他做了很多推演，設計了很多預案，模擬對戰小德、肖張、周通、中山王、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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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考慮過，如果要和王破交手，自己應該怎樣做才能尋覓到一線機會。

2 H% i  m2 `- T7 A8 A　　一個喜歡讀書、喜歡思考、喜歡做筆記、喜歡做解題的人，總會比他的對手準備得更加充分，往往會取得很多不可思議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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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2 _1 x% Y, C0 A, ^3 E$ p) Z　　王之策人至中年才開始修行，為什麼他從登上歷史舞臺開始，便很少失敗？

　　為什麼苟寒食還在通幽境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能破境勝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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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2 v! s0 W. {/ C0 l5 H+ S　　陳長生也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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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也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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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說的成功，不是說他戰勝了小德，而是說，他把這場戰鬥納入了自己的推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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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2 o% i! D* C9 v　　做為妖族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小德的反應速度奇快無比，而且在當時看來極為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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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陳長生的劍帶著決然之意來到他身前的時候，他的左手探破雪空，直接抓了過去。

2 n  w% j7 B# S  N% Z- O  U　　他的身體強度堅逾鐵石，普通的兵器、聚星中境以下的修行者，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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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8 I8 @& L/ f7 a* J- d7 M1 E　　可是他不知道陳長生的劍，要比百器榜上描述的更加鋒利，而且陳長生的劍道與真元數量，要遠遠超過普通的聚星下境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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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的一聲輕響，短劍就像硬紙邊割破刺泥糕一樣割破了他的手掌，然後沒進了他的身體裡。

　　一聲帶著狂怒之意的暴喝，從他的雙唇裡迸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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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到了此時，他依然認為自己的反應是正確的。

　　——陳長生的劍雖然穿過他的手刺進他的胸腹，但同樣也無法再離開，至少在這一刻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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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拳頭落下，一定能夠把陳長生的臉砸成爛泥。

　　陳長生確實無法避開，更不要說離開，哪怕他扔掉手裡的短劍，哪怕他動用耶識步。

" W* U9 Q- J& z6 E# o　　因為他去得太快，其勢已盡，既然堅定地向前，又如何能夠後退，看上去就像是往小德的拳頭上在送。

　　然而，小德的拳頭沒能落到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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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有些陳舊的紙傘，在他的左手裡被撐開，傘面如真實的閃電般展延開來，遮住了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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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德的拳頭落在了傘面上。

; f& J) \& [3 R" @　　一聲無比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8 e: C, O! Q4 \6 d6 O9 k　　傘面深深下陷，卻沒有破裂。
  A+ K6 K6 r! Z; B
　　難以想像的磅礴力量，從小德的拳頭傳到黃紙傘上，接著傳到陳長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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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g" L9 b8 x　　這種力量的對衝，無法半點取巧，全是真實境界的顯現，陳長生無法承受這種巨力，向?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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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聲，他腳下的冰雪碎了，更下方的街面也碎了。

% r7 x, X- E* P) d　　一口血湧上他的喉頭，有些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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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一步還是不夠的。

/ Y! E6 H3 q, m　　他向後再退了一步。

　　依然不夠。

　　從黃紙傘上傳來的那道力量是如此的恐怖，是如此的霸道。

8 e5 H$ y+ P  d; D) p- ~- k+ I　　他繼續向後退去，靴底離開地面，就像塊石頭，破空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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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K9 W" `: [　　小德的拳頭看似簡單，卻藏著他一生的修為與苦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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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X4 z# @2 A　　逍遙榜強者的全力一擊，那該是何等樣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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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y" P$ [; ^6 g) L/ G  N6 `　　陳長生被直接轟飛，速度竟不比他施展燃劍向前時慢幾分。

" v9 j$ i: C; a* |6 H( N　　幸運的是，他被震飛的速度太快，如此才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十餘道凌厲的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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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要害都避了過去，只是衣衫上留下了數道裂口。

0 R1 f$ Z/ |2 x1 B, v　　他落在了雪地上，已經到了街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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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體搖晃，似乎下一刻便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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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4 G( X3 J! _3 C  E. I4 ~1 k　　決意一路向前，初一交手，以燃劍奇襲，卻無法勝利，被迫退了一步、兩步、直至數十步。
7 X+ N0 V# _1 K5 w
- x( X6 v3 O) T3 L　　任誰看來，這都是極大的挫折。
7 k4 r! k3 I$ }
9 g' P- x- @% `7 X　　但陳長生並不這樣認為。

　　小德也不這樣認為，他隱隱感覺到，陳長生是故意的。

+ l+ ]' R9 R9 f9 D, B　　他能夠避開那十餘道劍意的攻擊，並不是幸運，而是事先推演計算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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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覺，讓小德非常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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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感覺到自己胸腹處的深切痛楚時，這種不愉快的情緒更加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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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 m  G: q+ e& A　　怒嘯聲中，他挾著風雪，向著街上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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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v$ z* F5 E　　但是，他撲了一個空。

　　熾烈的光明從無垢劍上散發而出，暴烈的劍意貫穿整條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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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再次施出燃劍，並且同時動用了耶識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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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 X3 g- U　　這一次，他沒有像先前那般勇敢地向前，而是穿破自天而落的雪，掠向了斜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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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1 m6 B' b# k: }9 S/ y$ D　　如一道輕煙，或者閃電。

6 Y+ {# H% a2 P/ {8 v) e　　那裡也有一堵牆，牆後不是海棠樹的禿枝，不是那座庭院，不知是何處。

  i* l- E5 A! K' a　　陳長生撞破了那堵牆，闖了進去。

　　緊接著，牆壁被撞破的聲音，在長街側方的建築間不停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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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有很多庭院民宅，都不是他要去的地方。

& `* r; _1 R/ _　　但建築都是以牆相隔，只要不停地撞破那些牆，那麼他總會闖進他要去的地方。

6 ?- m/ N9 w2 m# J9 ^5 c+ W( Z+ I; b　　那座有棵海棠樹的庭院。

　　更何況他一直都知道那座庭院在哪裡，他從來沒有錯過方向。

　　後退，或者繞路，有時候不代表放棄，而是另一種方式地向前。

* A7 Q) G5 v1 G( Z5 X　　陳長生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9 T$ V) b- ?. B: O　　星空總是會垂憐那些有準備、有勇氣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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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一次成功了。

& I7 T4 p% T7 K' y$ W　　海棠樹映入他的眼簾，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劍影。

% E- ~& F% J0 M. b4 {' q8 @　　那名刺客的袖間閃動著星屑，竟然又是位聚星境，想必同樣是來自天機閣。

　　面對如此陰險而可怕的一劍，陳長生沒有停下腳步，速度都沒有降低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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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的一聲，黃紙傘撐開，擋住了海棠樹上落下的碎屑，也擋住了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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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意從傘的邊緣遁過少許，撕裂他肩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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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劍光從他的手裡亮起，藉著黃紙傘的遮掩，在那名刺客的咽喉下割出一道極深的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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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天機閣的刺客捂著喉嚨，倒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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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刺客可能曾經殺過很多名人，如果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會非常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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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O1 d. y) t8 d8 o　　然而，陳長生沒有看他一眼，繼續向前疾掠。

　　不是因為他和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刺客以及第三了不起的刺客都很熟。

　　而是因為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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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5 x& l6 I6 n% |1 f" U　　小德應該很快便能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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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

　　那些高手隨時可能重新包圍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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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關鍵的是，王破在街上還能拖住鐵樹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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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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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樹搖，無葉落，只有兩三根斷枝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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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P: _4 V3 C/ H; V+ H' g" G　　庭院外的胡同裡，響起小德憤怒的長嘯。

' B7 t: C3 U! e& I" \# {　　數十道強大的氣息，正從四面八方疾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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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已經來到了石階之前。

　　上方有把太師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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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椅子裡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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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h0 w; Q- u1 `- S　　那個人穿著深紅色的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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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在血海之中。

　　正是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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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四十四章 兩隻紙鳶（上）

　　就在陳長生看到周通的那一刻，一道雷聲在後方的街上響起，然後落在了很遙遠的地方。

　　他感知到了洛水處的那場戰鬥，感受到了天地間的法理變化，還有一道與他有著密切關聯的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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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刀意在下一刻便破了，然後出現了一道新的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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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3 a' p+ S9 X, d6 r( }6 s0 @. w　　他感到震驚，然後振奮，也更加清楚當前的局面。

0 T3 w  Q; J7 t* C3 N" H( \　　殺周通是他與王破兩個人的事情，現在王破去除了這件事情最大的障礙——鐵樹，那麼接下來就要看他的了。

　　風雪忽碎，庭院間出現一道殘影。

　　陳長生藉著風雪之勢，來到那把太師椅前，手裡的短劍刺向了椅中的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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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 c* n: D5 I) z5 h( \2 ?　　隨著他的劍意，同時到來的還有一片燥意以及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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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片燥意與光明來自他正在猛烈燃燒的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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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Y/ x. x4 J7 z6 h9 e　　寒風拂動周通的官袍，血海生起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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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垢劍破浪而入，直入血海深處。

　　這不是陳長生第一次來到這座庭院，也不是他第一次嘗試殺死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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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1 o) ~3 X8 L  J; E7 s9 D- N　　他有過經驗，更加慎重，對這一刻，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

1 E4 ?& n1 o2 c5 T; S　　這一劍看似簡單，實際上隱藏著無數後手。

0 a# L) R2 s0 D+ P　　這一劍是慧劍，實際上是無數劍招的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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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3 _, d" x9 l2 s. ]; r2 U　　國教真劍、倒山棍，汶水三式裡的晚雲收，齋劍裡的寒枝意，盡在這一劍之間。

6 ?% G8 S, S7 n# Y. X' [% Y　　他還在這一劍之後，準備了三樣最強大的、也是不為人知的手段。

　　無論周通怎樣應對，都會被無數連綿而至的劍招如江河怒濤一般將他吞噬。

　　或者，被他一擊而殺。

  h& e  s1 R$ F# Q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

　　不是周通忽然破境，變成了一位神聖領域的至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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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他的老師忽然出現在場間。

3 j+ {3 t$ M. |, h' o% W6 m5 O　　而是周通的應對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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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通的應對就是沒有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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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麼都沒有做。

# F9 @8 ?! l5 v# ^. w　　噗的一聲，無比鋒利的短劍，輕而易舉地刺破了官袍，刺進了周通的胸口，就像刺進了一片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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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件官袍的顏色太過血紅，很難看出有沒有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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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通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極度漠然，利刃穿身，也沒有一絲痛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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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陳長生，眼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就像看著一個愚蠢至極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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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C2 W) K　　周通是個很陰險、很有權勢的大臣，是位聚星上境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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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和王破要殺他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座京都，他不可能沒有任何準備。

　　就算陳長生準備的再如何充分，也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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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劍穿過那件大紅官袍的瞬間，陳長生便知道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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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v9 `, N0 F# P5 y+ r8 _　　或者這整件事情有問題，或者周通這個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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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a* x" O, y$ J1 P　　下一刻，周通的身體消散在了他的眼前。

" [( t+ |6 `# n1 X  I* l　　那件紅色官袍，落在太師椅上。

　　一股極為濃郁的血腥味道，像水一般，順著石階流淌，然後蔓延，籠罩住了整座庭院。

4 H* @  _7 J) `0 A1 `* L　　一直坐在太師椅裡的周通，居然並不是真實的存在，只是一件衣服。

　　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如何能瞞過這麼多下屬？最難以理解的是，他如何能夠瞞過陳長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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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於聖光裡出生，浴過龍血，被天海聖后洗過腑臟，他的眼睛無比明亮，無論是陣法還是偽裝，都很難不被他看穿。

　　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被欺騙的並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意識。

　　很多人都知道，周通有一門精神秘法修練的極為高深可怕，名為大紅袍。

! e: R1 I, a: J' ^8 k　　或者，便是這個緣故？

　　陳長生當然知道周通的精神秘法強大，他曾經就在這裡，與大紅袍對戰過，甚至已經有過兩次經驗。

　　他真的沒有想到，周通的大紅袍居然強大到了這種程度，遠遠超過了前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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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F. J5 K& ^; Q' ?2 {$ h　　他不知道，前面兩次他能夠在周通的大紅袍之下毫髮無傷，是因為天海聖后在他的眉心抹過一滴清茶。

# q* p" \7 R8 u2 j& d+ P　　而如今人已去，茶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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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通不在。

　　陳長生的劍，自然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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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w, m  C( @　　他的所有準備，那些隱藏在後的無數劍招，那些手段，都落空了。

  g! |6 E9 I# u% ~6 D4 [, e; P　　最重要的是，他的精氣神，意志與決心，都盡數落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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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L4 j! A0 w! b; o& B" {　　寒風呼嘯，海棠樹動，小德破空而至，一拳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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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的劍去的太盡，自然無法回的太快。

　　在拳風的催動下，他的衣衫飄舞了起來，於是顯得他的動作很是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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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種遲緩裡，有著一種很穩定的節奏。

6 s6 b$ O" C) n) M. N3 m8 a& R6 C# b　　他轉腕，輕抖，左手裡的黃紙傘，便搭在了肩上。

1 r) n) e$ m( p" Z　　這一系列動作，很是乾淨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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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M8 S1 i3 V, U　　小德的拳頭再次砸在了黃紙傘上，無比磅礴的力量，落在了實處。

　　陳長生像隻斷線的紙鳶般，被轟的飛了起來，落入了新修好不過數十天的堂屋之中。

　　沉悶的撞擊聲裡，他的身體砸爛了數堵堅硬的石牆，然後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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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v, k8 ^. S  T# m$ \# Z) X　　煙塵大作，建築紛紛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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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滿地礫石間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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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8 A+ R0 S; i0 J　　渾身是血的小德，像隻真正的妖獸般，來到他的身後。

　　破空聲不斷響起，數十名高手各立牆頭與樹上，圍住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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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高手最弱的也是聚星境。

　　他們來自朝廷各部，軍方，天機閣，還有些，本來就屬於這裡，是清吏司的刺客。

9 S% k) t; ?4 T; f3 {7 O　　周通不在。

　　他用大紅袍秘法，弄出了一個大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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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明顯是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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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1 w7 I* `7 z4 U. X　　陳長生踏進了這個局中。

: M* R! p3 V/ H; t% ~　　面對這樣的現實，很多人會非常慌，心情會有些亂。

/ e$ M, r* @. L& ~　　就算不慌，心情不亂，總會生出些挫敗的情緒。

3 H, p1 i2 j3 t) v' w" u　　就算意志堅定遠超凡人，但既然落入對方局中，總會表現出一些警惕。

　　就算道心通明，能夠把這些負面情緒盡數驅散，想必還是會有些遺憾，至少會想要知道，周通既然不在，那麼現在在哪裡？

　　陳長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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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 H( X$ O) X/ w4 P! u　　他收起黃紙傘，把劍與鞘組合在了一起，然後望向小德與四面八方的強者們。

5 O4 `% T/ W2 D6 a/ k1 Q: M% v9 r　　他的動作不慌不亂，神情很平靜，臉上看不到任何挫敗的情緒，也沒有對陰謀佈局的警惕。

　　事先他絕對沒有想到，庭院裡的那個周通是假的，才會施出那般雷霆的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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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他現在如此的鎮定，彷彿早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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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9 R7 q. {- j$ V' M" @% h　　小德無法理解他的平靜，心裡生出些警惕，問道：「你猜到了？」

　　陳長生說道：「我有提前想過這種可能，但這裡不好進，如果我想殺進來，便不能這般想，所以我沒有這樣想。」

, [  @# E; w! W" |9 z1 f　　這話有些繞，但小德聽得很清楚。

. M  [; {8 L2 Z/ U2 W　　如果陳長生真的認為周通不在這裡，哪怕只是抱著萬一的想法，他都無法像先前那般一往無前。

2 d. g# F6 L) {/ C2 w9 K　　而如果不能做到一往無前，他根本無法來到這座庭院，向太師椅上的那件大紅袍刺出那一劍。

　　小德說道：「那為何你能夠如此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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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B* P8 l" O　　陳長生說道：「我已經做到了最好，無愧於心，自然能夠平靜。」

' @; D; h% ^/ Y' i  R　　小德微嘲說道：「又是那套俗爛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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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4 s1 ~0 X　　「我不是說心意，我是說我已經達到了目的。」

　　說完這句話，陳長生咳了起來，顯得有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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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s6 S$ M* a* z8 ~% k9 i　　他硬接了小德兩拳，雖然有黃紙傘的保護，也斷了數根骨頭。

　　看不到血，只是他戰鬥的習慣，事實上，他經脈裡的真元流動已經漸趨凝滯。

: G8 c8 H- }0 m' A, o　　小德緩緩眯眼，說道：「你連周通在哪裡都不知道，就敢說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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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線的紙鳶，沒有人知道會落在哪裡，但他不是，他只是一條狗，還被我嚇的不敢在這裡停留。」

: L( ?! Z  f: y　　陳長生說道：「喪家之犬，還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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