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剩女不淑】《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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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十六章　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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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籬笆外站著歐青謹和長壽，還有意想不到的兩個人──木斐和夏瑞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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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看上去很疲憊憔悴，身上的粗布衣服看起來也有些髒，但到底還是完好的。他微笑著，眼睛裡滿是喜悅，只有夏瑞熙，看不到其他人。

　　夏瑞昸沒變什麼，個子沒有長高多少，只是變壯實了，眉宇間更多了些堅韌，懂事了許多，他一直望著夏瑞熙笑。

! s8 a- O1 n. G. d1 P" Q" e% i　　木斐斜靠在籬笆牆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他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沒骨頭一樣的樣子，穿的比長壽還落魄，腳上的鞋襪開了一個口子，露出半根腳趾來，他絲毫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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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則提著幾個大包袱默默地站在一旁。

　　每個人都耷拉著肩膀，都是一副累極了的樣子，夏瑞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只知道自己突然踏實了下來，就像久渴的人看到了清泉，嬰兒找到了母親的懷抱一樣，只要有歐青謹在，只要有親人在，她的世界就是完整的，這個天塌不下來。

8 C* d. X+ m: c+ {, Z/ f+ b) y　　夏瑞熙很想撲到歐青謹身邊，她覺得歐青謹一定也很想上來擁抱她，只是當著眾人不好意罷了。她上前幾步之後又覺得不妥，這裡這麼多人看著，所以她只是望著眾人傻笑。

　　這是她，夢裡夢了無數次的情形，如今清晰地實現在她的面前，歐青謹和長壽還活著，還有木斐、夏瑞昸，大家都好好的，她太高興了。高興到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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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6 W9 D8 C; j  j  \) d　　良兒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推了推夏瑞熙：“四少奶奶，怎麼不請四少爺他們進來，就這樣傻傻的站在院子裡大眼瞪小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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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瞬間飛紅了臉。啐道：“幹麼要我請？這裡難道不是他家？他自己不會進來？”

$ w3 h0 B' \' b, Y4 r　　良兒調皮地上前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位四少爺請，木公子請，還有長壽大哥請。”

　　木斐咳嗽了一聲：“青謹，原來是你家呀，你就這麼帶著我們站在外面發呆，我還以為不是你家，要等主人家邀請才敢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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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V# s3 T7 s4 J3 k% r! ]) X$ a　　歐青謹被木斐排揎，大約也有些不好意思，轉而似笑非笑的看著良兒：“幾日不見，你這丫頭越發大膽了。主子的玩笑也是你開得的？都是你們四少奶奶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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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來嚴肅，從不和丫頭開玩笑，也輕易不會罵人，良兒吐了吐舌頭，縮到一旁：“奴婢這是替四少奶奶高興地，所以忘形了。”

7 ?; Z+ m+ A: q' k% r　　夏瑞昸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去，一把拉住夏瑞熙的袖子，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二姐，我好想你們。”其實他離開家並沒有多長時間，只是第一次離家，讓他很不習慣。

$ Z. U: Z- J2 X6 K1 \　　夏瑞熙見他額頭上有薄薄一層汗，便取出手絹像從前一樣地給他擦汗，結果他把頭一偏，躲開她的手：“人家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漢，男子漢，有汗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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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微笑起來。

　　夏瑞熙搖搖頭，這怪話，肯定是和木斐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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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鄔大嬸和朱氏見來了客人，寒暄了兩句，告辭而去，王周氏去送她們，良兒則忙著把院子裡的皮張收拾起來，準備另選好日子開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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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兒收好皮張，又去抬那塊大案板，她一個人不好抬，正想找個人幫忙，抬頭一看，只見長壽站在一旁傻傻的望著她，便道：

　　“快來幫忙啊？就這麼看著我忙。是不是不想要皮襖子過冬啦？”

　　長壽瞪了她一眼，板著臉把手裡的幾個大包袱扔到案板上：“先幫忙把東西拿進去！看見我提著這麼多的東西也不知道搭把手，淨想著你自己。”

  K$ J$ w( \) t- m. S　　他吃了火藥啦？這麼兇？莫名其妙就發她脾氣？

# ^" w) h, z1 o0 e' s  N3 G/ ^9 m　　良兒本來就想罵回去的，一瞧見案板上的幾個大包袱，頓時像個孩子似的興高采烈的叫起來：“真好啊，居然還能買著東西？都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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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正想回答，只見良兒已經先提著兩袋東西往屋裡走，根本就沒多看他一眼，不由就懊惱地在她身後大聲道：“良兒，你咋幾天不見就長這麼胖了呢？就是小豬仔也沒有你長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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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兒聞言，剎住腳，狠狠地瞪了長壽一眼：“你皮子癢癢了是不是？”

; t  x0 U' c* U9 E6 V9 i3 E* g　　良兒喜歡欺負人，曾經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把可憐的團兒欺負的鬼哭狼嚎。現在沒了老實巴交的團兒給她欺負，只有一個不懂事的小黃屎總把鼻涕擦在她的裙角上，她早就鬱悶的很了。

& X$ f) ^; Y7 e# V: f1 v7 p; x　　本來長壽平時與她們接觸的不多，況且長壽一直是喪著塊棺材臉的，她不敢惹，現在他居然自動送上門來，豈不是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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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一副討打的嘴臉：“我就皮子癢癢了，你要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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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兒一怔，搖搖頭往裡走，這人出去一次回來就變成了這樣子，眼見得是瘋魔了，她可不敢惹。改個時候得問問四少，長壽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還得提醒其他人注意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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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3 B' G/ M6 n6 [0 A! Y3 x　　見良兒不理自己，長壽沮喪地耷拉著肩膀撿起剩下的包袱也跟著進了屋。眾人都有人關心，只有他沒人理。

　　夏瑞昸一進了屋就往達兒的搖籃旁邊跑，從懷裡摸出個波浪鼓來逗達兒：“快看，舅舅給你從很遠的地方買來的哦。”

　　夏瑞熙借著倒茶往歐青謹身邊靠，挨著就不想再分開，趁著沒人注意悄悄牽歐青謹的袖子。

- p3 R  p% F; k6 n( H7 \- z　　歐青謹不動聲色地反手握住她的手，或輕或重地捏著，轉過臉卻一本正經地和木斐、花老虎說話。

　　夏瑞熙心裡甜絲絲的，仿佛有七八隻小手在裡面撓啊撓，她也就順其自然地悄悄伸了手指在歐青謹的手心裡撓啊撓。她以為其他人沒有見到他們的小動作，實際上個個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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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A% K- M8 J, O8 Y, ~" E  b　　有了夏瑞熙不安分的小手在他掌心裡撓，歐青謹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怪異起來，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就連木斐問他這附近有幾戶人家，他都神遊天外，答非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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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S- h' ^6 E6 ?! b8 R" h% L　　“除了柴房和廚房，茅廁，這院子還有四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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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e& h9 i  P" k- u　　木斐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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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周氏和良兒偷偷笑起來，被夏瑞熙面紅耳赤地翻了個白眼，二人忙借口準備飯菜去了廚房躲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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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姐呢？怎麼都沒看見她？“歐青謹也很尷尬，忙轉移了話題，手裡卻不肯放開夏瑞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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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十七章　逃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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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3 v8 B! Y) G2 h  M5 v- x　　見歐青謹問起林輕梅來，夏瑞熙斂了笑容正要回答，夏瑞昸已經大喊起來：“呀！二姐，你快來！你看達兒這個小壞蛋。”

　　夏瑞熙顧不上回答，忙往搖籃邊趕。只見夏瑞昸苦著一張臉，前襟已經濕透了，始作俑者達兒還笑嘻嘻地揮舞著小拳頭。

　　“我好心抱他，他怎麼一見面就尿濕了我的衣服？”夏瑞昸很鬱悶，卻又敵不住達兒燦爛無邪的笑容。

　　“他這是親你呢，童子尿，辟邪的。”夏瑞熙胡亂安慰著夏瑞昸，笑著拉了他去換衣服。

　　等夏瑞熙抱著達兒出來的時候，花老虎已經把林輕梅的事情說了。歐青謹沉默不語，木斐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瑞熙，夏瑞熙從他眼裡看到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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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激地對著木斐一笑，她大概能猜著木斐在想什麼。木斐肯定在替她擔心，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 ^1 F# M! R' m; q$ o: `6 E　　現代人一夫一妻制深入人心，還有那麼多的人要搞外遇，包二奶，結婚離婚如同吃飯一樣輕鬆，何況是在三妻四妾成慣例的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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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b/ a: x  e9 H  p- O, `　　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古代男人太少了，今日是林輕梅，那麼以後還會不會有其他人了？歐青謹婚前招的桃花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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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夏瑞熙覺得，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相處，她相信歐青謹是一個值得依靠，言出必行的好男人。他答應過他此生只有她一人，必然就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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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e7 I' n8 L* w　　這條路，一個人走很累，但如果是兩個人互相攜手，互相依靠，再累也只是身體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她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

　　木斐微微嘆了口氣，上前去看達兒：“還是像青謹多一些。不如給我做乾兒子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將來讓他給我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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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聽了他這話，沒來由地覺得傷感起來，想必他一定很孤獨吧，便笑道：“說得這麼可憐，想不給你都不行。”她推了推歐青謹：“有人要當達兒的乾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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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忙壓下心事，擠出一個笑容：“好啊，不過見面禮可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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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認真地摸著下巴：“想要什麼？”

/ O/ R. M* p3 _' r* @* Z　　歐青謹笑道：“自家兄弟，就不敲詐你了，把你壓箱底的招式教他就行了。”他自己受先天和機遇限制，未能成為一代英明神武的大俠，咆哮江湖，自然要把這願望放到達兒身上去實現。

8 v. [# H2 E( y! V& K# t/ S　　木斐皺著眉頭：

　　“這還不是敲詐麼？瑞昸我都捨不得教他的。算了，總比自己養個兒子省心。我以後每年來教他幾個月，順便解決那幾個月的生計得了，到時候弟妹記得做拿手的菜給我吃。”

　　歐青謹先是笑，覺得自己賺到了。隨即聽說木斐要連連都在他家住幾個月，還要吃夏瑞熙的拿手菜，心裡就有些酸，但因為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也只得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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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木斐又對著他翹起腳：“我的鞋破了，就讓弟妹做一雙給我，當做乾兒子的見面禮好了。”

3 u3 y( \) v& \2 W　　歐青謹臉都青了，上一次木斐做了一段時間的憂鬱先生。這次見面，木斐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居然敢向他要夏瑞熙做的鞋？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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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X1 m4 ~% D　　木斐翹著腳，把一根腳趾從破鞋洞裡伸出來對著夏瑞熙晃，對歐青謹變形了的臉視而不見：“弟妹呀，你可知道我這雙鞋是怎麼破的？”

9 |% w+ r' u: M　　夏瑞熙直覺二人肯定有事瞞著她，便道：“願聞其詳。如果說得好，也不是不可以做雙鞋給你。”

　　歐青謹警告地看了木斐一眼，將夏瑞熙拉到一旁：“你做什麼鞋？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沒養好，這麼瘦，帶達兒又累，又沒時間。讓良兒給他做一雙得了。”

　　木斐笑道：“小氣鬼，裝不下去了吧？一雙鞋而已。不給就不給吧，找這麼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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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道：“是真的，你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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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 ~/ s* G　　木斐哂笑著：“走，瑞昸，咱們去週圍瞧瞧。”

$ S" _/ c- o+ e& n+ H6 C1 A% W　　夏瑞昸呲牙咧嘴地道：“大哥，我腳疼。”說完拿眼睛瞟夏瑞熙，希望為他求情。

　　木斐把眼睛一瞪：“腳疼？走這麼點路就腳疼？你還練什麼功夫？走！”不由分說，提起夏瑞昸的衣領就往外走。

0 [: A* J: g0 X( }4 m5 ~. q* O1 ]　　夏瑞熙很是心疼夏瑞昸，硬生生地忍住沒有為他求情，男孩子不學會吃苦是不行的。

6 c% X  }  G% Z+ N5 B; v' u　　花老虎看了夏瑞熙一眼，忙喊住木斐和夏瑞昸：“慢著，我陪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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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抱著小黃屎在外面玩耍，王周氏帶著良兒在廚下做飯，此時房間裡只有夫妻二人，氣氛反而沒有先前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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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林師父，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不給她留一點餘地，狠著心不帶她來這裡，或者早些把她送走，她也不會死。”

　　他很自責，他覺得是怪他沒有和林輕梅說清楚。如果他不顧及那麼多，不要帶林輕梅來，或者在她第一次表現出那種苗頭的時候就狠狠地，不留情面地罵她。

　　她就不會對他有所期待，轉而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歐青英，她也就不會如此悲慘地死去。他覺得最對不起的是救了他的命，又千里迢迢把他送回家的林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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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道：“沒有人想到她會這樣。我帶你去她的墳前看看吧？”她找不到話可以安慰歐青謹，真說起來，可能最傷心的人是歐青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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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_# q% ~; B　　將來再見到歐青英的時候，還不能告訴歐青英實話，他若是知道林青梅是為了去追歐青謹而死去的，還不知會怎樣看待歐青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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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1 _3 \6 d( T8 t! p" Y# J　　歐青謹疲憊地擁過她：“我很累了，明日再去吧。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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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s& ]6 G* n　　夏瑞熙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病，只是想你，擔心你。很後悔，應該無論如何都不要放你走的。”

　　歐青謹嘆了口氣：“本來想早些回來的，只是外面實在太亂，所以多耽擱了段時間。”

% E: W' L9 W: R- y　　外間的亂，超乎他的想像，他根本沒進去西京城，他只是多打聽了一下西京城裡的消息，就險些被當做奸細抓住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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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B9 a+ d3 _$ r: Q9 H　　他那個時候才明白，兵既是匪，匪既是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苦惱扎扎實實讓他痛苦了一把。

3 J1 q# \* {8 q) ]　　如果不是長壽機靈，如果不是夏老爺施粥做好事讓他認識了許多流民，如果不是遇到木斐，他也許就再也看不見夏瑞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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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戰爭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特別是對於西京這塊戰略要地的爭奪，完全呈膠著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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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f- H6 y1 A, X3 T　　對於西京，越來越強勢的叡王是勢在必得。他派了十萬軍隊，把個西京城圍的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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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b1 m. f, i- w　　叡王的這支隊伍，兇猛異常，是由正規的，受過多次戰爭洗禮的守邊騎兵和流民組成的。特別是其中一支由流民組成的敢死隊，兇悍異常。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當兵就是為了吃糧，活下去，因此他們比趙明韜的軍隊更敢豁出命去拼搏。幾次交鋒後，趙明韜的軍隊吃了大虧，虧損大半，趙明韜只得死守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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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q7 ]8 Q. @  J　　西京城城牆又高又厚，糧草充足，可以苦守三四個月都沒有問題。

　　趙明韜因為之前已經派人去京城下過聘禮，只等他的正派老丈人嫁女，關係既定，加上西京城又是戰略要地，所以他很有信心，偽帝肯定不會放棄他這裡。

+ x: a8 o/ j0 ?% a　　他是糧草充足的，但叡王的兵士沒有糧草，必然耗不過他，多守上一段時間後，等沒了糧草自然會離去。要是真賴著不走，等援兵一到，他就裡應外合，殺他個落花流水。

　　趙明韜怎麼算都是勝算，便專心專意地關起城門來等。

　　叡王的兵士也很有耐心和勇氣，有恃無恐地在西京城外駐扎下來，打算困死城裡的守兵。他們來的時候真是秋季，早就把沿途的地裡的莊稼收了個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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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J& J/ ~( W: g$ }5 S　　一方不走，一方閉門不出。於是就出現一個很可笑的現象，每日都有人站到城牆上和城牆下叫罵的人對罵，罵累了又換人，看見箭射來了，便一溜煙地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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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g+ F( L# ]1 b8 n7 v' b0 }5 [　　歐青謹在西京城附近徘徊等候了很久，想盡了一切辦法，始終無法探知到西京城裡的任何消息。

　　盡管流民隊伍中有不少人因為吃過夏家施捨的粥而認識他，很熱心地幫他想法子，去問那些戰俘，也問不出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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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s  A2 S4 v3 k4 e+ t' B/ D　　問來問去，他反倒引起有關人士的注意。有人偷偷告訴他，讓他快走，他當時逃掉了，走了一天發現又被人家吊上了，怎麼甩也甩不掉。

　　他不敢把人引到山裡來，便引著他們往不同的方向漫無目的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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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跟著他們走了兩天，不耐煩了，便衝上去圍住他們。歐青謹先前還嘗試跟他們溝通，告訴他們，他不是奸細，只是平常老百姓，擔心家裡人的安危，所以才會打聽西京城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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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對方一口咬定他們就是偽帝派來的探子，要聯合趙明韜對他們不利，要拿了他一起回去，不然就要了他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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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跟他們去了，能落得了好麼？必死無疑。歐青謹自然要奮起反抗，哪怕就是有一線生機，他也要博得。

　　對方人不算多，四五個，卻是殺慣人的，手腳也很靈敏利索。但歐青謹也不算弱，長壽也機靈勇猛，二人硬是博得了一線生機，順利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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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又遇上個武功高強的剪徑大盜，如果不是剛好遇上了夏瑞昸纏著要回來看看的木斐，他和長壽也許就要交代在那裡了。木斐的那隻鞋，就是為了救他，扔去撞在大盜的刀口上才破的。

5 u1 Y& E& i5 K) \　　而長壽手裡的那幾個大包裹，自然也是搜刮了剪徑大盜的窩棚得來的。要擱在從前，他們肯定是不屑一顧的，但此時不同，多有一點財物就多一份保障。

$ \- a! g1 S; h& T7 ~9 j8 x　　這些險惡，歐青謹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告訴夏瑞熙，只撿些輕鬆的說。夏瑞熙也知道斷然不會那麼輕鬆，也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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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十八章　降城（一）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雪的白映襯著街道和牆壁的黑和灰，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店鋪統統關了門，使得原本就已經很凋敝的西京城顯得更加淒清冷寂灰暗。

　　黃昏時分，雪停了，趙明韜身穿重甲，立在城樓上憂慮地往外看去。但見白茫茫的原野中，炊煙四起，到處都是叡王士兵的帳篷和做飯燃起的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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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 u3 c$ S$ l0 |: o" ^* X　　西京城作為一座孤城已經整整兩個月了，城裡的糧食就要消耗殆盡，仍然不見偽帝的援兵來。

　　久攻不下，受糧草和戰局的限制，叡王的軍隊撤走了一大半，但卻派來了新的統帥，這位統帥據說是後起之秀，攻城略地很有一套。

5 R8 k% ~2 C0 X% T( e　　新統帥一來，就改變了策略。隔幾天就要騷擾攻打一次，或是夜裡，或是清晨，或是黃昏，每次總要弄死幾個人才走，實在是令人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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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長，西京城裡兵士累計損失得不少，精神壓力也逐步增大，加上糧食緊張，天氣寒冷，已經有不少人出現了厭戰情緒。

4 a8 @0 t2 n, _0 u- t; ^3 C　　再這樣下去，趙明韜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他近來總是噩夢連連，總覺得對方不會只是想把他困死，小打小鬧那麼簡單，肯定還有更厲害的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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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E$ N: Y; ~" K; x' ^, L% F  r　　譬如挖地道之類的，西京城沒有護城河，如果對方真的採取這個法子，當真是防不勝防。

　　“爺，天晚了，回去吧？”李鉞躬身請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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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嘆了口氣，轉身往下走：“夜裡加派人手，特別是要仔細查看城牆週圍，要是聽到奇怪的聲響，一定要及時上報。”

　　二人帶著一隊親兵騎馬在西京城緩緩走了一圈，趙明韜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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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是死人和糞便的臭味。已經有人開始餓死了，沒有糧食，沒有取暖的炭火，接下來死去的人可能會更多。

　　本是黃昏時分，家家戶戶做晚飯的時候，可是不要說房頂上沒有炊煙冒起，就連燈火也是零零落落的，曾經繁華的西京城，冷落凋敝，猶如死城。

　　趙明韜覺得他的前途前所未有的渺茫，呆呆地勒馬立在空無一人的街口，幾乎茫然失措。

# p( q" f6 |) r0 U) t6 E8 O　　李鉞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爺，要實在不行，我們是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 A/ _, {) I1 n, b1 [　　趙明韜沒有吭氣。投降的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現在再投降，是不是已經有些晚了？

　　良久，他才道：“再等些日子吧。我們派出去的人，算來也該到了。”他還猶自對偽帝抱有幾分希望。

　　夏瑞蓓飯也不吃，只圍著燻籠發呆，芳兒立在一旁輕聲抱怨：“這炭這麼差，一大股子煙味。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辦的差，送來的飯菜，也越來越沒點樣子了。”

0 m; k9 Z' Z$ i" q% O　　夏瑞蓓不耐煩地說：“有用的有吃的你就知足吧。外面冷死餓死的人多的是。”

　　芳兒知道她心情不好，忙噤了聲，垂手躲到了燈影裡。

　　夏瑞蓓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探了探，天上又下起了雪。因為趙明韜不來，院子裡只一盞燈籠在風中搖晃，到處靜悄悄的，人影子也沒半個。

- m' V/ w' l  m) c1 I  ~　　她冷笑了一聲，這些人，當初她得勢的時候，狗一樣地搖著尾巴貼上來，只為了討她一個笑臉。如今她倒了霉，不要說外面的人，就是她院子裡的僕從也有些怠慢了。

9 P) `; m3 ]5 D! A* p+ x% J　　她現在很後悔，很後悔。

$ m7 }5 ^& e( J- m　　趙明韜，根本沒她想像的那麼好哄騙，這麼多的錢，她不過是替人管著而已，只是她這個賬房先生，還兼著一個職責，陪他上床消遣。

0 w" D% M# {6 F/ \/ [1 P　　以往趙明韜心情好，戰事未起的時候，還會多聽她嘮叨幾句，會給她幾分薄面，她提出要送點銀票回夏家去，他也不表示反對，也會常常送她點小東西，誇贊她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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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自從夏瑞熙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就總認為是她嫉妒派人去放的火，認為夏瑞熙是被她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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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因為夏瑞熙是他假借她的名耍了手段接走的，事情沒有放到台面上，也找不到憑據，他不好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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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5 z9 O$ `+ I# ^' v' }* W& K! R: p　　但到底心頭窩著一把火，便借著一點小事情狠狠地發了一回脾氣，她只是稍微辯白了幾句，他就下死勁地劈臉一巴掌，又踢了她幾腳，疼得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個多月才起得了身，

" W& g: l: Q. w+ E+ |如今身上還是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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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間他不曾來看過一眼，也不曾讓人來問過一聲。反而讓人來她這裡拿走了二十萬兩銀子讓人去京城送聘禮，大肆修葺壽王府，準備迎娶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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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個時候開始，這院子裡的風向就開始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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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 \" e, s! {+ b　　她那時才算體會到當初夏瑞熙勸她的話都是真話，給人做小，實在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愛不愛，這樣的被對待，拿自己的錢去給他討大老婆，其中滋味實在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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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了以後還得去給他賠禮道歉，低頭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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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6 ]0 P/ o2 Q! C　　他若是恨她燒死了夏瑞熙，不喜歡她，不要來就是了，可他倒好，要麼幾天不來，要麼來了就是兩件事，要錢，上床，在床上狠命地折磨她，羞辱她。

　　她也不知道趙明韜到底是把他得不到夏瑞熙的氣出在她身上，還是嫌棄她不是夏瑞熙。

7 j/ A8 V) F9 o  r" L8 k　　有一次她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她哭著求他放過她，乾脆休了她，他惡狠狠地說：“你不是要替我賺錢嗎？還沒做到就想走？你休想！”

　　接著又把她按倒在床，邊撕扯著她的衣服，邊威脅她：“你也想死是不是？死了好，我殺了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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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打起來以後，趙明韜顧不上她，她過了幾天好日子，第一個反應就是高興。還沒高興完呢，又開始擔心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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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趙明韜勝了，費小姐還是要來，她的日子更難過，若是趙明韜敗了，敗軍之將，會有什麼好下場？家眷，肯定也是難逃被凌辱，死去的命運的。

/ D* ?3 L7 F5 D+ N! x2 K6 a9 k' a　　她很想為自己打算一下，卻不知道，這樣情況下，她能做些什麼？夏家，她是回不去了。夏瑞熙，不知是死是活。逃走？怎麼逃？能逃到哪裡？死？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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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f, `% ^; R+ \& v7 C% C　　她斜倚在窗邊，冷風一陣一陣地往裡吹，吹在她臉上，把房裡的燭火吹得忽明忽暗，她也沒反應，猶如木雕泥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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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s, h2 ?5 p' ?% _+ B, L$ {　　有人在門口悄悄探了探頭，芳兒出去片刻後回來：“夫人，家裡來人了。”

3 l9 G/ C% i# G% ?4 B　　夏瑞蓓“嚯”地回過身，兩眼灼灼生輝：“真的？快請進來。”夏老爺對她一向是不聞不問，怎麼今日會突然讓人來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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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十九章　降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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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C9 ^: R4 d( ]8 c0 o　　麗娘裹著兜頭大斗篷進了屋，首先打量了一下夏瑞蓓屋裡的擺設。

　　金碧輝煌，家具和裝飾都是上好的，就連坐墊，也是上好的錦緞。可是桌上放著的飯菜是冷的，炭盆裡的炭，也不是好炭，發出刺鼻的嗆味兒，伺候的人也沒幾個。

" D1 G  U& J- U+ J, H( Y% J, E9 G" T4 P　　夏瑞蓓穿著件寶藍色的皮襖子坐在燻籠邊，衣服的顏色，不太襯她，就算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看得出她的臉色不好，人很瘦，沒有什麼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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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R/ }6 L3 W8 P  }$ x: b: g. m　　麗娘給夏瑞蓓行了禮問了好，夏瑞蓓微笑著示意她坐下：“家裡可還好麼？”家裡來人，恐怕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最開心的事情了。

　　芳兒就在下首給麗娘安了一個錦墩，麗娘坐下來，捧了熱茶，恭恭敬敬地答道：“都好。”

　　夏瑞蓓一瞧麗娘的模樣，就知道不是很好，雖然衣服還是好衣服，看不出什麼來，可是臉頰卻瘦得凹了下去，頭髮也有些枯黃，和從前那個豐潤明麗的麗娘大相徑庭。

- I6 h( L* S5 `% r; |' l. G; z& l　　便給芳兒使了個眼色，芳兒會意，出去反手關了門，把在了門口。

9 ^, \; c7 J0 ]% Q+ C; f& q　　夏瑞蓓直接就問：“家裡可有米糧？”她前些日子想盡法子才讓人送去兩袋米，卻是被人給扔了出來，扔在街上，不過眨眼功夫，就被人搶了個乾乾淨淨。

% U* T3 E" q! b  n; J( a3 ~0 H　　麗娘猶豫了一下，道：“有的。”實際上，城裡的各戶人家的米糧，油肉，藥物，柴炭早就被守城的兵士搜刮了個乾乾淨淨，每日裡只是按人頭分得一小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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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夫人之前雖然在地窖裡藏有一些米，但也不是很多，每日裡一家人只敢取一小點夾雜著領來的霉米碎米熬了清粥吃，還連火都不敢怎麼生。

+ W$ n( s# p. Y　　大家無非是在苦挨罷了，要麼就是等著餓死冷死，要麼就是等著城破而死。

　　麗娘卻不敢把這些事情告訴夏瑞蓓，因為夏老爺現在仍然不肯聽到她的名字，更不會要她的東西，今日如果不是為了歐家的事情，也不會讓自己來找夏瑞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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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8 E0 g9 n　　夏瑞蓓心裡一冷，一時沉默下來，家裡的情況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曾經去求過趙明韜，好歹不要拿夏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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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冷笑著說：“全城生死與共，家家如此，就連我府裡的倉庫也打開了，總不能讓我為了你家就破了規矩吧？如此，我如何能服人？婦人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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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w* J8 ?9 P0 H5 z　　所以她才會想方設法地弄兩袋米送去，結果反而給夏老爺扔出去，白白便宜了別人。她此刻這樣問麗娘，無非是想借此機會為家裡做點事情，表達一下歉意，緩和緩和僵硬的關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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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娘見她沉默不語，嘆了口氣，道：“其實，老爺讓奴婢來，是有其他事要求姑奶奶。”

9 d- p; g* C. B" f# M! `5 S　　夏瑞蓓一聽說還是有事要找她，眼睛亮起來：“什麼事？但凡我做得到的，一定去做。”

　　麗娘輕聲道：“是為了歐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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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歐青謹走後，為了林輕梅不見的事情，李鉞帶著人去歐家很是鬧騰了一回，指著歐二老爺和歐二夫人出言不遜，甚至想動手侮辱，歐家其他人出來阻擋，結果都挨了打。

! ~; O8 E; F1 h0 Q3 Z+ _　　歐家被洗劫一空，三少被打折了腿，歐家二老一病不起，奴僕幾乎逃散完，家裡只有大少、吳氏、二少帶著幾個忠心的僕役硬撐著。

　　病了，夏老爺還可以幫著看，藥也不是問題，夏家好歹曾經是開藥鋪子的，雖然藥材都被徵收了，但好歹掃櫃子角落總掃得出些來急用。

　　可糧食卻是個大問題，雖然平時親戚鄰里沒少資助，但大家都很困難，不可能長期資助他們。

　　其他豪門多少有些存糧，都沒有像歐家這麼被搜得乾淨的，地窖，倉庫，夾牆，到處都翻了個底朝天。

/ x7 L/ z7 [# S6 K( w0 |1 J( O　　人家可以派忠心的僕傭去領米糧，只有歐家不行，必須歐家少爺自己去領，否則就不發糧。

　　但就是去了，也不一定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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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l5 d# f* P* f$ @　　歐家的人去領每日的米糧時，不管去早去晚，總是最後才能輪到，還經常輪到他們時就沒米了。

　　歐二少每日就專職去領米。

　　這日，雪太大，天氣又冷，他午飯也未吃，等了許久才聽到喊他，等他去了，又是最後一個，放糧的人滿臉鄙夷地從櫃子底，用掃地的掃帚掃了大約兩捧霉了的高粱給他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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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二少心裡噎巴巴的，一大家子還眼巴巴地等著他拿這點糧食回去，等了這許久，又是這一點點，哪裡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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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好說歹說，想再求得一點，結果反被人家連打帶罵地推搡出去，連那一點子高粱也灑落在了雪地裡，被腳踩踏得分不出哪是糧食哪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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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6 ^9 @- M* F8 j　　歐二少自來風光慣了，高門子弟的傲氣是有的，長期受得這些醃小人的閒氣已經是很難過，很傷自尊了。此時見糧食成了這個模樣，不由怒從心頭起，奮起反抗。

　　這下可好了，被安了一個“哄搶軍糧”的罪名，要被砍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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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6 s2 O0 b7 w- k. e% k. \, P! M　　誰都知道這是趙明韜赤裸裸的報復。

　　自從那個院子被火燒了以後，趙明韜除了折磨夏瑞蓓，就是指使人找借口經常折騰歐家人。如果不是歐青謹逃得快，估計已經沒了命在。

　　偽帝的旨意未下，礙著西京百年世家的名聲和社會輿論，他不能明目張膽，名正言順地弄死歐家人，但可以餓死他們，困死他們。

7 q' ~+ V% t2 ]! ^　　歐家人如果忍氣吞聲，可能就是死挨；如果敢反抗，就是歐三和歐二這樣的下場。

　　“哄搶軍糧”這麼大的罪名？夏瑞蓓看著手裡的茶碗蓋不吭氣，她自身尚且難保，怎麼又管得了歐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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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p& ]/ d1 T* r+ G/ I. X% P　　麗娘低聲道：“也知道您為難，如果能一直這樣熬下去，也不爭這一點半點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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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4 U- K, K# E; \% q$ C可是二少這個樣子，您也知道，就算是不死，進了那個地方，又真會有好果子吃？只怕是餓死了都沒人管，何況還是身上帶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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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頭痛地扶著額頭，她知道，這也許是夏老爺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她不做，真的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只是，她該怎麼辦呢？

　　她想了很久，才說：

) e. a! d1 Y. b4 y% U9 @　　“先去求其他人想法子吧？比如布政使張大人那裡，趙……他還是很給張大人面子的，他二人關係很好。再看看西京的其他世家，他們之間盤根錯節，應該不會看著歐家倒霉不管的。”

6 t' }" [% }; K$ F& |6 V　　麗娘急急地道：“已經是求了，可這個時候，大家自顧尚且不暇，誰還敢為了他去得罪那位？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若是有其他法子，也不會來為難您。”

　　夏瑞蓓相信麗娘說的是實話，如果有其他法子，夏老爺怎麼肯低下頭讓麗娘來尋她？

　　她心裡頓時很難過，她自己的父母不肯原諒她，卻願意為了外人來求她。

2 {! T9 R2 f7 k* S3 V( Q　　幾年前那種無路可走的感覺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只是以前是家裡人給她安排的婚事，而這一次，卻是她自己找上的。

　　答應吧，這事兒她根本辦不成，還會惹得一身騷，不答應吧，夏老爺他們肯定更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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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f1 L8 |0 w1 ?' ?  w4 t　　麗娘見夏瑞蓓久久不語，以為她不肯答應，失望地道：“姑奶奶若是為難，那就算了。奴婢這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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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V1 H% Z7 K6 ]9 e　　“不是。”夏瑞蓓艱難地說：“麗娘，不怕你笑話，我如今……反正，他不肯聽我的就是了，也不知道他今夜會不會回來。不過，我盡量想想法子。”

( M' t7 o1 r2 v( O　　麗娘嘆了口氣，只得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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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道：“你出去後，先別走，到角門那兒等著，我讓人給你送點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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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 ~% V2 i7 q　　麗娘一愣，以為她是要給夏家的，不由喃喃地道：“不必了，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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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n4 a; e# d  q0 P　　夏瑞蓓背著身子道：“不是給家裡的。一點糧食，給歐家送去吧。我會盡量想法子的，但我能做的，恐怕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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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兒送走了麗娘，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真的要幫歐家？爺肯定不會答應的，要是知道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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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5 o( [, r% Y; S1 T　　夏瑞蓓陰沉著臉不說話，她當然知道，也知道這事兒她是一定辦不成的。如果可以，她很想滿足夏老爺的希望，緩和一下彼此僵硬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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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A9 O8 K* ?& \　　可要去做，先不說做得成做不成，只怕趙明韜知道就會把她撕成碎片。

　　“夫人，爺來了！”一個小丫頭驚慌失措地進來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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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 U9 U5 j& m2 I4 I　　芳兒把眼睛一瞪：“一點規矩都沒有！”一轉眼又看夏瑞蓓的頭髮妝容，“夫人，要不要抿抿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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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J; ?5 J* S/ f　　趙明韜已經很久沒過來了，夏瑞蓓的頭髮妝容衣服都是家常的，很普通，不怎麼好看。

　　好看不好看的，他也不在乎。夏瑞蓓嘆了口氣：“算了。”起身整整衣服，出門去迎接趙明韜。

7 z& ?0 m* @! n( |　　趙明韜已經進了院子，夏瑞蓓在廊下接著他，只見他陰沉著一張臉，心裡先就顫了幾顫，腳都是軟的。

　　趙明韜被夏瑞蓓服侍著卸了甲，一眼就看見麗娘喝過的茶：“誰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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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X- ]9 Y6 ~- }2 J0 N　　夏瑞蓓頓了一下，知道瞞不過去，低聲道：“是麗娘。”不等趙明韜再問，又道：“我祖母有些不好。”夏老夫人人老了，身體不好是很好的借口。

5 |3 e3 X, A2 d* u' a3 X　　趙明韜冷笑一聲：“不好？難道你爹娘肯讓你進家門了？”他就不明白了，這夏樹淮夫婦怎麼就這麼瞧不起他？把個百無一用的歐青謹看得像塊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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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b  N" ~, p& C- ~% ^　　夏瑞蓓吶吶地道：“就是和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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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沒有再追問，指著桌上冷了的飯菜：“不好吃麼？不對胃口？可是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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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q" ]. Y9 _  `7 n3 n　　夏瑞蓓哪裡敢說不好，膽顫心驚地說：“不是，是我自己沒胃口。”

( L5 p5 A5 M% N% g1 g) q　　趙明韜坐了下來：“把這些撤了，讓廚房重新好好燒幾個菜，你陪我喝一盅。”

　　夏瑞蓓狐疑地看著他，不知他又賣的什麼藥。看他臉色陰沉，心情大約是很不好，要喝酒？喝了酒以後，會不會又折磨她？她悄悄地揪緊了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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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章　降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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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l! ?. \' ~　　趙明韜並不和夏瑞蓓多說什麼，酒菜一上來，就悶著頭喝酒，菜也不怎麼吃。夏瑞蓓不停地給他續酒，心裡暗自詛咒著：“喝死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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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2 T" d. j* A* X( S　　趙明韜仿佛知她所想，突然拿眼覷著她：“你心裡是不是巴不得我喝死了最好？”

/ B! |7 {& v- y- B  `- \" f　　夏瑞蓓膽顫心驚，強擠出一個笑臉：“怎麼會？您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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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冷笑：“怎麼不會？你現在最恨的人，想必就是我了。”

, \& r* E0 j; R7 v: _3 e0 y　　夏瑞蓓嘆了口氣：“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他若是死了，就是城破，城破，她就是敗軍之將的家眷，死路一條而已。

: }) M7 i# U( O) Q- g3 J　　趙明韜道：“你知道就好！我若是死了，這城裡的老老少少，包括你們夏家，歐家，統統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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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守了這麼長的時間，雙方交戰不下十餘回，他們也死了不少人，必然不會放過這城裡的老老少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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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你的意思是，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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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不置可否，對方不見得會屠城，但他對夏瑞蓓被嚇壞了的表情很滿意，他不好過，多一個人陪著他難過也是好的。

6 F. v, Q" e0 P$ X3 }　　二人各懷心事，繼續喝酒，就連夏瑞蓓，也不知不覺地把酒倒進了嘴裡，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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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 G8 K　　“你是不是很恨我？說實話。”趙明韜突然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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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不答，明知故問，如果她每天這麼折磨他，請問他恨不恨她？說不定早就拿刀子在她身上刺幾十個透明窟窿了。她是沒法子的苦，否則也一定要在他身上刺幾十個透明窟窿。

& `% H9 |4 S  i) M& a　　趙明韜看著杯子裡的酒液：“你覺得，我和歐青謹比起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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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道：“您是天皇貴冑，宗室子弟，手握重兵，位高權重，他算得什麼？一介平民，充其量家世好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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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 p' K$ {5 b2 d0 L4 r  e　　趙明韜似乎又滿足了些：“你當初願意嫁給我做小，是不是因為覺得我位高權重？可以給你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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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Q: b+ d% U: s# S　　夏瑞蓓不答。就是這樣的，她以為她能向權利靠近些，可以得到更多，不會再被人欺負，結果反而害人又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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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 U& m# e! G/ r　　“什麼都沒得到，反而要陪著我送命，一定失望了吧？”

　　豈止是失望，根本就是腸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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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  r# B2 o$ P, V　　夏瑞蓓原想不理他，但想到麗娘求她的事，便言不由衷地道：“也沒有，已經嫁了，就沒想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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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翹起嘴角：“那你想什麼？”

　　“我能想什麼，無非是想過得舒心一點而已。”夏瑞蓓的表情很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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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U' Z7 i" e# f2 ]　　“那你要怎樣才能舒心呢？說來聽聽。看在你即將要陪著我送命的份上，也許我可以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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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眼裡已經有了顯而易見的諷刺，麗娘來幹什麼，他一猜就知道，但他根本不可能放過歐二少。雖然歐青謹跑得快，他出不了這口惡氣，但弄死他哥哥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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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掙扎良久，還是捨不得放過這次機會，壯著膽子說：

　　“也沒什麼，我夜裡做夢，夢特別不好，想做點善事。守城的不是人手不夠麼，如果可以，讓監獄裡的死刑犯跟著去守城如何？”雖然守城也有危險，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趙明韜笑道：“你什麼時候從善了？不過你說的這個，是個好主意。對了，告訴你件事，歐二少哄搶軍糧，被抓了起來，按律當斬。有人來求情，我正想著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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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2 V& s! t% T5 u: w饒了他呢。只怕以後其他人更甚，城裡要亂了套，若是不饒，我又不忍心。如今你這個主意卻是極不錯，明日我要派人去燒敵軍的糧食，就讓他將功折罪好了。”

　　什麼不忍心？去了還不是死路一條？還不如一刀下去還利索些呢。

　　被趙明韜猶如貓戲耗子一樣地把她耍來耍去，夏瑞蓓又怨又恨，又無可奈何，怔怔地坐在一旁發愣，只恨不得下毒弄死趙明韜，讓他腸穿肚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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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1 O$ z2 o/ k2 u+ z　　趙明韜又喝了一回酒，見夏瑞蓓把手裡的一條絹帕幾乎絞爛，笑著擁過她，野蠻地灌了她一大杯酒：

　　“你就別難過了，這世上，真心真意可遇不可求，也不能當飯吃，權錢才是最真實，最靠得住的。你應該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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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佛寺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別嫌我對你不夠好，也別嫌我不給你想要的，就當自己做生意虧了本。”

6 A1 ]/ I2 f! b; ]　　夏瑞蓓被他灌得險些嗆死，又聽他提起萬佛寺──她倒霉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心頭不由冒起一股無名邪火，壯著膽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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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做生意，也要看雙方實力可般配。我做虧了，是因為我們雙方實力相差太多，所以做不成。不比費小姐，和你旗鼓相當，只是你們恐怕到底也有緣無份，這生意也怕做不成功！”

　　趙明韜今夜有些感慨，對於她的衝撞也並不生氣，只是嘲笑著說：“若是我不知道你，還以為你吃醋了呢。既然是做生意，就要冒風險。

若是做得夠小心謹慎，運氣足夠好，一本萬利也不是不可能。你做的這筆生意，之所以失敗，不是你運氣不好，機會是一直都有的，原因在於你，你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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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9 M8 O3 e( i3 K也難怪你爹瞧不起你，眼光淺薄，願賭卻不肯服輸，野心勃勃卻沒有本事，你那幾個錢，若不是你二姐幫你尋掌櫃的，只怕鋪子早就關張大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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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r1 D! D( l: `1 {, e* R你真以為是你厲害？你若不是夏家三小姐，什麼都不是，甚至不如妓館裡的妓子。”

　　夏瑞蓓被他口氣裡的輕蔑徹底激怒，被傷了自尊。他知道她？他知道她什麼？她原本就是潑辣不知進退的性子，雖然被他折磨得有些畏縮了，但並不代表她的脾氣就完全沒有了。

　　她蒼白了臉，咬著牙撿那最難聽的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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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什麼？我蠢？我的確是蠢，蠢在把你看高了。有一種人，不服好，天生就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以為是最好的，別人送上門來的就是最差的。”

7 @6 _0 _) [, |　　“你難道就不蠢？你不就是心心念念想得到她嗎？你運氣難道不夠好？生在這樣的人家，什麼都有，還不夠好？你沒有機會？你的機會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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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你得到了什麼？一具被燒焦的屍體？你以為是我幹的？別想推到我身上！我告訴你，是你逼的，也是她自己幹的，她寧願被火燒得變形，也不願意看到你的這張醜惡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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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U# V5 h7 P' _　　夏瑞蓓說得解氣，反正都得罪他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不讓我嫁你，她說她看見你就覺得噁心！知道吧，她從萬佛寺回去後，在澡盆裡泡了半日，把你碰過的那些地方的皮都險些擦褪了兩層。

你想要她？別說是做小，就是做大，她也看不起！我願賭卻不肯服輸？我野心勃勃卻沒有本事？你說的是你自己吧？要不然，你拼命報復歐家人，拿我出氣幹什麼？

! P. [. K" `1 S2 ?我不如妓子？你為了榮華富貴，要娶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你難道就不是在賣笑賣身嗎？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我真後悔沒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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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漂亮的臉瞬間扭曲，眼裡噴出怒火，嘴唇也哆嗦起來，抬起手裡的酒杯就往夏瑞蓓臉上砸去。

　　夏瑞蓓下意識地往後退，卻被他一把楸住了頭髮，她還沒來得及護住臉，就被他提著頭髮往桌面上來回地使勁撞。

* B0 J+ Y- v0 _; S$ @　　趙明韜一邊撞，一邊猙獰地說：

# G4 z- {) }; Y. O3 F5 {7 c; w: R' T　　“是你，就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放火燒死她的。你當初不就是想害她麼？你幹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你家裡不就是被你掏空的麼？你爹不就是被你氣得半死的麼？就是你，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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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 s5 L# o* X& l5 j8 ^/ W7 F　　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夏瑞熙是死在他手裡的，所以這個黑鍋，夏瑞蓓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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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耳鳴，眼前發黑，無數的星星冒出來，腥熱的液體從髮間額際流下，糊在臉上，令眼前都有些看不清，夏瑞蓓痛得暈過去的時候，就想，讓她死了吧，死了也就解脫了，

* y( K2 Q$ m% I) L+ S她果然夠蠢。做錯了事情也就罷了，又總是學不乖，得罪他做什麼呢？

　　芳兒嚇得手足無措，肝膽欲裂，叫也不敢叫，抖手抖腳地在門口拼命磕頭：

　　“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求您放過我們夫人吧。她魔怔了，她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啊。她身上還有傷呢，她會死的，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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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V' R9 s: m　　“滾！”趙明韜暴喝一聲，見夏瑞蓓雙眼緊閉，滿臉的血，不動不掙扎，也覺得沒了意思，把昏死過去的夏瑞蓓隨手拋在地上，又坐下來繼續喝酒，直到喝得酩酊大醉，

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一頭栽倒在床，呼呼大睡起來。

6 M7 r9 k* b" z* X1 ]8 [　　芳兒這才敢招呼了一個平時用慣了的小丫頭去照顧夏瑞蓓。二人躡手躡腳地將夏瑞蓓抬到一旁的軟榻上，取了熱水給她洗臉，擦洗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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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6 j( k6 H/ y! S3 Z6 M% c　　解開頭髮，只見髮間一寸長的一條傷口，深可見骨，鮮血還在往外冒。芳兒不由打了個冷噤，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2 l) ]% d1 S/ Q' R& l. r　　沒有趙明韜的允許，她不敢請大夫，硬著心腸尋了一瓶傷藥倒在夏瑞蓓的傷口上，拿了乾淨的帕子按了下去。

- C; P% Z/ M& {2 o9 q: G- g　　芳兒一半是哭夏瑞蓓，一半卻是在哭她自己。她對夏瑞蓓還是有點感情的，她剛被買來，夏瑞蓓就帶著信兒去了京城，留她一人在家給夏夫人調教。

+ n3 e9 @- [" a5 C- X' O　　雖然一直都聽說三小姐脾氣不好，可夏瑞蓓回來後，脾氣大變，雖然陰沉不愛說話，但也沒怎麼苛刻她。到了後期，更是把她看做心腹，若是夏瑞蓓死了，她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昏迷中的夏瑞蓓疼得“嘶”了一聲，緩緩睜開眼，兩眼暗淡無光，全身都散發著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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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x7 Z4 k: }; \/ [9 O3 d, o6 e/ F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城殤（一）

　　黎明前夕，一隊從城牆上坐吊籃下來，去燒糧草的西京軍，剛被殲滅。

" z  R5 k6 S: \4 E9 a　　打了勝仗的士兵們一邊把死屍一具一具地抬到挖好的坑邊扔下去，一邊放肆地說著笑話，開著彼此的下流玩笑，為充滿死亡的生活增添幾分有限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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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恪一身黑甲，勒馬立在西京城下，看著晨光中沉默的西京城感慨萬千。只要地下的通道挖得順利，最多再過七天，他就有把握以最小的損失拿下西京城。

　　他從不曾想到自己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回到西京城，也不曾想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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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西京城裡的諸人，歐家、夏家現在怎麼樣？還有那個倔強的，曾經約他去私奔的少女，有沒有嫁進孫家？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否還記得他？

　　為了找到那個從不曾謀面的父親，他投的是西邊的守軍，剛進去沒多久，就遇上了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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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天可憐見，讓他數次死裡逃生，也許是體內天生好鬥好戰的血脈，讓他在刀光劍影中很快脫穎而出，時勢造英雄，他年紀輕輕，就做上了管轄五千人的副將，

! E8 b% w! R  h* a1 ], a; b並得到將軍和大帥的重用。

% ]  }, o3 y; \4 J1 P3 x3 z　　揚眉吐氣倒是揚眉吐氣了，只是，心裡始終覺得缺了一角。本來他是想讓歐家瞧不起他的那些人看看，他並不差，並不只是恥辱，他也能給歐家帶來光榮。

" y" {( D+ `" B9 g　　可是臨到此刻，他才發現，無論做什麼，始終都無法擺脫自己是私生子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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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在想，歐家人再看見他，肯定也不會因為他做了副將而對他改變態度，青眼有加。一定還是那般冷淡地對待他，如果是那樣，他做這些有沒有意義呢？他有些迷茫。

# a7 |! j) b, ]  m+ `, j- @　　一陣寒風夾雜著雪米子打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猶如刀割一般，他甚至沒有任何反應，鐵血軍旅生活，已經讓他年輕的身體變得如同路邊的石頭一樣冷硬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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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兵烏爾跑過來：“舒副將，劉將軍讓您馬上去他的大帳。”

, F1 v5 e0 C7 b3 W3 w　　阿恪回頭看向烏爾，烏爾年齡不大，卻長得人高馬大，也是漢人與胡人通婚產下的混血兒，可能是從小吃牛羊肉，長期經受塞外風沙的緣故，看上去硬是和他差不多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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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胡混血兒，既不被漢人接受，也不被胡人所喜歡。所以他投軍以後，烏爾毫不猶豫地靠向了他，只是因為二人身上相似的東西太多。

8 Q( U4 I0 {) p2 N* S　　所不同的是，烏爾好歹知道爹娘是誰，他卻只知道娘的名字，不知道爹是誰，他是一個恥辱。所以他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姓，舒，是要讓自己舒心點麼？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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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恪伸手抹了一把鬍子茬上的冰霜，勒轉馬頭，一夾馬腹，馬兒向著大本營狂奔而去。

　　“什麼？招降？”阿恪瞪圓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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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地道最多再有七天就挖通了！不，您再給我五天！我們在這裡苦守這麼久，損失了這麼多兄弟，難道就是為了讓那小子做作一番之後，再保住他的榮華富貴？我不幹！”

5 n+ a" M* D& l, U& i　　高座之上的人猛的一拍桌案：“放肆！找你來是因為你熟悉西京城，讓你準備勸降事宜的，不是和你商量該不該招降的！這個問題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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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i: N( v0 I# L這得看整個戰場的形勢，上面有上面的考慮，就是大帥，也得看皇上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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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X( Y% V3 L2 e; k　　阿恪低著頭不吭氣，劉將軍顯而易見是深知他的脾氣的，對著他揮揮手：“下去！想通了再來！我只等你半刻鐘，如果你不想去，想立這個功的人多的是！”

  a1 L* ]; N9 V, U  Q% s　　又嘆了一口氣：“可惜呀，大軍最多不過三日就要開拔，白白地守了這麼久，熬了這麼久，卻功虧一簣！”

( i5 N' N1 E6 P' i% O　　大軍要開拔？難道是其他地方的戰局容不得這裡再拖下去了？若是不招降，只怕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思前想後，阿恪忍住了心頭的火氣：“那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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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g- |4 G. y. Y* ]4 ]　　“這就對了嘛！要能軟也能硬，才能做大事！”劉將軍笑瞇瞇地誇了他幾句：“你過來，我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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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西京城沉重的大門發出暗啞的聲音，緩緩打開，趙明韜寡白了臉，穿著一身重甲，在西京將士的簇擁下，緩緩走出，走到離城門約十丈遠的地方，就再也不肯踏前一步。

# d& |" _- A, s/ m9 r　　阿恪跟在大帥和諸將軍的身後，沉默地打量著趙明韜，得益於萬佛寺的記憶，他知道這不是個好人，是個膽大妄為的惡人。

　　只是沒想到，趙明韜此刻膽子會這麼小，已經苦撐了幾個月，居然就敗在這一兩天。只要再撐兩天，他們就要撤走，趙明韜就會熬出頭。

* F0 V9 U* l0 b7 k# f4 d& N9 _　　阿恪打仗算是一把好手，但對於人心的猜測，卻永遠都不太懂，他不明白上面是怎麼猜到趙明韜一定會接受招降，還事先就把封賞準備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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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J+ V. O- P3 \, k0 t- N　　這個時候，趙明韜已經跪下去聽封，封成王，賞黃金千兩，擇容氏女為正妃，送親隊伍已在路上，不日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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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條件之一，婚後由他不隨大部隊征伐，這裡仍由他和新帝派出的人共同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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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沒有任何表情，恭恭敬敬地接過新帝頒的聖旨，迎接眾人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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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裡很清楚，就算是此刻熬出頭，過些日子，偽帝敗了，估計他會更慘，識時務者為俊傑，能伸能屈才對，不如先降再伺機而動。

* A3 W5 V" T" r# R9 j  ~　　容氏女，新帝寵妃之胞妹，原西疆守軍大帥，現兵馬大元帥之庶女，自小不愛紅裝愛武裝，乃是出了名的巾幗英雄，手下有一支幾百人的娘子軍，剽悍潑辣，男子也得讓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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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K, Z8 t. b2 X2 M  L9 ?1 Q　　這樣一個女子帶著一支剽悍的娘子軍來嫁給趙明韜，雖說是政治聯姻，互為彼此的保障，又何嘗不是來折騰趙明韜的？

) i$ E. k7 N* l  ?% ?3 j+ h# [　　阿恪換了便裝走在西京城泥濘的大街上，看著凋敞的街道，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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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他就到了歐家的大門前，大門上貼著兩方白紙，掛著一盞舊得發黃的白燈籠，他的心一跳，是誰死了？怎麼也不見辦喪事？這般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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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6 v" h5 ^- ?7 j　　他輕輕推開以往油光錚亮，如今灰暗剝落的朱漆大門，沒有聽見以往看門的王老頭的聲音，人影兒都沒有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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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C& t+ t3 o( i2 S/ |　　漫步入院，曾經奼紫嫣紅，花木扶疏的院子，如今死氣沉沉。大約是為了取暖，到處都是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樹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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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往裡走，越是心驚，被砸壞的門窗還沒來得及修復，有些門窗更是被整扇的拆了下來，歐家人到底怎麼了？

# G, L4 l) ?% r　　遠處，是正房方向，有一縷細細的哭聲傳來，他忙大踏步往裡奔跑，被搬得空空蕩蕩的廳堂正中貼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奠字下面是一張破破爛爛的方桌，桌上有一個靈位，一隻香爐，

  o+ u! S! f: K& S; d) }三炷香，一個身穿孝衣的少年背對著他，正在一邊抹眼淚，一邊燒紙。

% l5 B3 a6 z; [. K　　“怎麼了？歐家的人怎麼了？誰死了？”阿恪努力看著靈位上的名字，他原以為不在乎，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有點在乎的。幸好，只是歐青華，不是歐青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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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回頭，樣貌很清秀，是個他從來不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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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阿恪後退了一步，“歐家的人呢？都到哪裡去了？”

% |% f- G5 ?. m0 W! G4 y* t　　少年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喊了兩聲：“三叔，有客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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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的腳步聲響起，歐青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內堂走出來，看見阿恪，眼睛一亮：“阿恪，你回來啦？這些日子都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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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5 ?. t0 C/ e3 R6 A4 f: x　　阿恪有些不自在指著歐青英的瘸腿：“這是怎麼了？二哥怎麼不在了？怎麼沒有棺材？”

　　歐青英的眼睛黯淡下來，不談他的腿：“你二哥前些日子跟著去燒糧草，再也沒有回來。今早城門開了就去找了，找不到，據說埋在萬人坑裡了。”

; d# O- j/ A' P　　阿恪頓時想起了前幾日在黑暗中，被他截殺的那隊燒糧草的西京士兵，臉色蒼白地問：“二哥怎麼會去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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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信風，過來給你恪表叔行禮。”又對阿恪說：“這是，這是你二哥的，才剛認祖歸宗，叫信風。”

　　少年過來給阿恪深施一禮：“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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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認祖歸宗？那就是在外面生的孩子了，也難怪自己不認識。阿恪隨手在懷裡掏了掏，他記得裡面有一塊不錯的玉佩，給這孩子做見面禮不錯，一掏一帶之中，帶出了懷裡的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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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 ?: K5 ^8 C; T# K, e* I　　軍牌跌落在地，阿恪慌張地要去撿，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軍牌，少年的眼睛猶如兩汪深潭，死死地盯著他的軍牌。阿恪有些發怵：“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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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K2 S' V　　歐青英也看清了那塊軍牌，費力地彎腰從歐信風手裡奪過軍牌：“信風，你先進去。”

8 w0 }& t6 ^  k( C# @　　少年倔強地怒視著阿恪：“你是他們的人。是你們殺死了我爹。”

0 v, Y  C0 j- {; H! e/ }　　阿恪找不到話說，不管有意無意，事實就是如此。什麼家國天下，身不由己的大道理，在現實面前，沒有一絲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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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A- i& G$ E& ]　　歐青英斥道：“讓你進去！沒聽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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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僵硬著身子退下。

0 S% J3 r0 \, B: c& {) P: K2 `　　“三哥，我……”

　　“既然來了，就去見見其他人吧。這一次不見，以後大概見不著了。”歐青英並不想和阿恪討論他的身份問題。這對歐家來說，無關緊要。

" n/ E3 U; ~# K7 T5 Q3 @8 d( `; ~　　歐青華就算是不死在軍中，也會死在趙明韜的刀下。至於阿恪，他投軍與否，這支軍隊都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一樣會攻打西京，一樣會截殺燒糧草的軍隊。

　　阿恪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就算是他再怎麼怨恨，他也不會想要歐家的人死。他怎麼會知道那隊人當中居然會有歐青華呢？天那麼黑，人那麼多，那麼嘈雜，那麼亂，刀劍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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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i- e3 Y" Z& T* J+ S　　但不管怎樣，歐青華是死在他帶去的人手裡，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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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城殤（二）

$ l9 {& I! s8 K; J; E1 T- B! H# T　　阿恪看著瘦得只剩一張皮的歐二老爺，心情很複雜。歐二老爺不和他親近，對他非常嚴厲，卻每每總能在歐老太爺更加嚴厲地處罰他的時候為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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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q* Q2 y# U; z: t　　歐二老爺對他，說不上好，卻也說不上差。但是歐二老爺救下他這條命，卻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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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y' O: M/ X$ Z　　歐二老爺見阿恪進去，什麼都沒問，讓伺候在一旁，已經白頭的歐大少從床下的地上摳起一塊磚，取出一隻盒子。

　　抬手讓阿恪過去，指著盒子：“你娘的遺物。總算是交給你了，我也算對得起你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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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Y, T+ c7 b  m8 g　　盒子裡並不是什麼金玉之類的東西，而是一條在西疆很常見的，狼牙做成的項鏈，唯一不同的是，這顆狼牙很大，旁邊還串有兩粒成色很好的紅藍寶石，寶石打磨得很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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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一般遊牧民用得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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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應該是那個男人留給他娘的吧？阿恪熱血一下往腦子裡衝，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踏碎這條項鏈，就是它，給他和他娘帶來了無盡的恥辱，可是，可是……他突然之間悲傷得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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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9 k1 U& k% I8 R' p1 y& d8 j( i　　歐二老爺一看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說了句：“不是你的錯。去見見你舅母吧，她沒有幾天了。”

　　這是歐二老爺第一次正式承認阿恪的身份，他時日無多，不想給年輕一輩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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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 {1 H  L6 i8 v' T　　已是風燭殘年，晚景卻如此淒楚，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有一個最疼愛的小兒子下落不明，逃散在外地的諸多子孫也是生死不明。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奢求什麼，無非就是盡量不留下遺憾而已。

　　思緒混亂中的阿恪沒注意，歐大少卻是聽清楚了，忙推推阿恪：“還不喊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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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恪這才驚醒過來，躬身輕輕喊了一聲：“舅舅。”

　　歐二老爺道：“不管你的父親是誰，你是我的外甥，始終沒有錯的。以前的話就不說了，你也莫和人家說你的母親是誰，就說是歐家流落在外的庶女，已經亡故即可。你現在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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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e8 t) h0 A  y7 i　　“叫舒恪。”

　　他朝朝暮暮想要的東西，突然之間輕易得到，阿恪想哭又想笑。雖然還不是那麼堂堂正正，但阿恪的身份總算是有了個適合的說法，他再不是見不得光的，而是歐家正正經經的表少爺。

　　歐二老爺點點頭：“舒恪。老三，你去通知其他人，你表弟舒恪回來探親，讓他們做飯留客。”又交代阿恪：“你舅母不知道你二哥的事，記得不要和她提起，讓她死的時候好過些。”

　　說得如此的悲涼，阿恪一陣難過，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四哥呢？怎麼一直不見？”這個家裡，他最牽掛的人就是歐青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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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二老爺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去吧，我累了，飯，我就不陪你吃了。”

　　阿恪的心直往下掉，求救似的看向歐青英，歐青英對他招手：“走吧，想知道什麼，我慢慢和你說。”

　　他指著院子裡的樹樁和破爛的門窗：“天氣太冷，糧食不夠，沒有炭火取暖，都砍了來燒了。家裡的人少了許多，這麼多房子也住不下，所以拆了門窗來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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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阿恪對趙明韜的痛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心裡又有些責怨夏瑞熙，如果當初歐青謹不娶她就好了。

0 t4 h4 A3 `/ Q/ ?) O　　歐青英嘆道：“這是當初家裡的決定，並不是她的錯，就像……不是你的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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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7 t( \( p- I* y* o( H9 S) W　　就像他是私生子不是他的錯一樣，阿恪瞬間羞紅了臉，低下頭：“我去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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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恪從歐二夫人房裡出來，心裡像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歐二夫人已經有些意識不清，大約真的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吳氏已經徹底地成了一個老婦，頭髮花白，兩頰深深地凹了下去，只有眼裡的精光還在，唇角的倔強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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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7 e% r7 l0 Q1 D5 Y8 Q　　他們留阿恪吃飯，阿恪不敢吃，推說自己已經吃過。糧食這麼緊張，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浪費他們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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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著，隊伍明天就要開拔，不管糧食再怎麼緊張，怎麼的也得想法子給歐家弄幾袋米來，他還得去尋劉將軍，求他給留下來協同趙明韜守城的官員們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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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趙明韜再欺負歐家人。

+ y3 o9 T( R$ q, C2 H7 H& v　　阿恪走到大門口，回頭望去，這個家裡還處處殘留著曾經的錦繡繁華，也因為這樣，更添淒涼。

% p. `# r3 p. g& Y　　歐青英瘸著腿跟在他身後，強擠出一絲笑容：“明日就走，是不是？記得多注意安全。身體是自個兒的，功名可以慢慢掙。”

　　阿恪發誓一樣地說：“三哥，你放心，以後姓趙的那小子定然不能再使壞了。我一定會想法子把四哥找到。你們，好好過日子，如果以後我，我會來看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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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以後，他還能活著，他一定會回來的。

7 q! }3 J# E; {1 q　　歐青英笑著向他揮手：“知道了，去吧，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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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A6 ]# j1 z- r  z' l) t　　阿恪推開門，險些撞著人。竟然是夏老爺，夏老爺身後還跟著兩個帶兜帽披風的婦人並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幾個人手裡都提著東西，或是藥箱，或是鼓囊囊的袋子，或是香燭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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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爺和歐家人一樣的憔悴，原來挺著的肚腩也沒了，頭髮早已花白了大半，眼裡再也沒有了那種銳利的光芒，背也有些佝僂，他是真真正正的老了。

　　立在他左側的婦人，雖然也憔悴，但臉上隱約可以看出夏瑞熙夏瑞蓓姐妹倆的影子來。

2 y: ^) l) m3 x6 a8 i7 K3 X9 B$ p0 T　　阿恪猜到，這大約就是夏夫人了，心頭不由一陣狂跳，往另一個帶兜帽的婦人望去，他失望了，那不是夏瑞蓓，而是一個中年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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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恪恭恭敬敬地行禮退到一旁：“世叔。”他發狂地想知道，夏瑞蓓到底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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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爺夫婦是來吊唁一下歐青華的，順便給歐家二老診病，送些吃的用的。大家都難，但他總比歐家好許多，能關照的就多關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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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爺看見阿恪，很是驚訝：“阿恪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雖然有過往，但在這樣的世道，能看見一個活著的熟人，實在是一件難得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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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三章　劉力子

! [3 ^3 L% l- q8 {' u" }　　阿恪在夏瑞蓓的院子外徘徊良久，終究嘆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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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a/ ]" J% K# b4 w, s　　她已經嫁了人，雖然是匹餓狼，但畢竟已經嫁了人。而他什麼都不是，不過就是一個頭顱掛在刀把上，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人，而且明日他就要隨軍出發，管不了她。

: O6 l; K5 Q$ V7 u! g　　阿恪剛回到軍營，烏爾就道：“劉將軍找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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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Z( t, m3 P" z5 @6 B7 V/ F　　進了劉將軍的營帳，只見大帥也在裡面，阿恪一愣，忙行禮問安。

1 k" i) y% |9 g  |2 z3 n　　劉將軍道：“這次的事情，立功最大的就是他。”

$ F4 A0 z6 \3 B# r$ t: T8 g0 H　　大帥笑著打量了阿恪一番：“小伙子不錯。我看暫時就由他來接替你的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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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將軍笑著說：“舒副將，還不謝過將軍？”

1 C. ^" q+ q+ f4 X% x/ J　　阿恪雲裡霧裡的，就半跪下去謝過大帥。待送走大帥，他才知道，劉將軍，就是那個即將留下來協同趙明韜守備西京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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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轄下的這支五千人的軍隊，將全部駐進西京，並把西京城的精銳換出來，交給阿恪帶領，北上與偽帝作戰。

　　阿恪有些忐忑：“將軍，我不行的。”

　　劉將軍把眼睛一瞪：“不行，不行就等著把腦袋交代掉。這是軍令，懂嗎？哪是剛剛說過就能改的？多少人想盼還盼不來，你咋是爛泥巴扶不上牆呢？”

　　現在是非常時期，只要他會打仗，其他的都不重要。何況即將交給他的這支軍隊，恐怕也沒那麼好打理，萬一不行，也就算了；若是能給他帶出來，何嘗不是一個驚喜？

1 m5 o& O' Q0 {) p+ v9 U0 J　　阿恪很苦惱，他不知道劉將軍怎麼就這麼偏愛他？不過他也沒忘了拜託劉將軍照顧歐家的事，順便把趙明韜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地理了一遍。

3 w1 x+ s2 ?5 h8 G1 f5 J. {　　劉將軍嘆著氣拍他的肩膀：“那能怎麼樣呢？還不是得看著他小子逍遙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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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7 J/ M2 K" f不過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一定替你好好看著，誰叫你小子把我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呢？你小子可得好好幹，別丟了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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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恪感激地應了，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幹，幹出名堂來，幹出成績來。

1 n0 N4 X/ w1 o9 i/ h$ r6 Q　　夏瑞蓓仰面躺在窗下的軟榻上，頭上纏著白布，發著高燒，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身上蓋了三床被子還冷得打顫。

　　芳兒拿著一碗藥汁，細聲細氣地勸她好歹喝一點兒：“這是老爺讓麗娘送來的，您喝點兒，喝了就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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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緊閉雙眼，不為所動。被暴打一頓的結果，是歐二少死在了城外，她則得到了麗娘偷偷送來的幾瓶藥和兩瓶傷藥。

3 F7 L2 n0 R+ S! H/ ?3 Y' @　　夏老爺夫婦是根本不可能上門來看她的，趙明韜，不喊大夫來給她看傷，更不準她出門，說是她這副樣子丟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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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多活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罪。如今各地戰亂，生意早就沒了做，她，除了是夏家的女兒，是夏瑞熙的妹妹，其他的，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芳兒嘆了一口氣：“夫人……”

6 y. G2 h) {- F# R　　夏瑞蓓好歹冒了一聲：“別喊我夫人……”以前覺得這個稱呼還不錯，現在卻是一個莫大的諷刺，隨時隨地都在提醒她，她是多麼的幼稚，多麼的無知，多麼的蠢。

% J& F: X7 }  h% A: W! S! |8 B　　芳兒無奈，只得道：“這窗下總有冷風刮進來，您還是睡到裡間床上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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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惡狠狠地說：“我不睡他睡過的地方，我想著就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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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 d7 e* l　　芳兒沮喪地放下藥碗，坐在一旁發呆。主僕倆一個閉著眼睛裝死，一個看著地下發呆。

　　門外傳來兩下輕剝聲，芳兒看了夏瑞蓓一眼，忙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清秀的小童：“芳兒姐，您讓打聽的消息打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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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U( R. a. f8 d8 n' M* n, a　　芳兒忙把門掩上：“我們過去說。”

　　二人走到廊下隱蔽處，竊竊私語起來。

　　“什麼？人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將完婚？”芳兒失態地揪緊衣角，喃喃自語：“這可怎的好？這可怎的好？”

; H. C# B) ~  Z　　人家一來，就是頂著新皇賜婚，成王正妃的名頭來的。而夏瑞蓓這個側室，卻是根本提都沒提，那也就意味著，人家根本不承認她。

- g, w( \* J$ ~6 r　　她現在又失了趙明韜的歡心，想做側妃，只怕是不可能了，沒有名分地位，沒有寵愛，等新王妃一來，哪裡還有她的活路？

) R2 {3 V* c4 ]8 M* U. a4 l　　小童低咳了一聲：“芳兒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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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H$ ?- p0 D  U! D　　芳兒回過神來，從荷包裡掏出約一兩重的一塊碎銀塞在小童的手裡：“辛苦你了，若是再有什麼消息，記得第一個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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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k& K$ u　　目送小童走遠，芳兒又在廊下徘徊良久，才下定決心進屋去和夏瑞蓓攤牌：“夫人，您再不願奴婢這樣稱呼您，您還是夫人。

請您拿個主意吧，爺已經正式受封為成王，新王妃是新帝容貴妃的胞妹，容大元帥的庶女，一來就要大婚。聖旨中並沒有提到您，您……”

2 k" ~+ G5 o% h; ?+ f! e　　夏瑞蓓沒有任何反應。從知道趙明韜要投降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對自己的前途和人生不抱任何幻想。

8 y' H% Z' [+ j3 ]　　芳兒流淚道：“奴婢知道您不愛聽，可該說的還得跟您說。您若是決定要去死，奴婢就陪著您，反正您死了，奴婢等人也沒了活路，不如跟著您去，還得一個忠義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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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若是不想死，就把身子養好了，該怎麼打算還得趁早打算。您還年輕，日子還長著，就算不為了別人，也莫要太便宜了他人。”

　　夏瑞蓓翻了個身，側面向裡，仿佛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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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兒又默默地立了一會，嘆口氣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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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_/ L" e9 Z　　天色將晚，芳兒端了一隻彩漆托盤進來，托盤上有一碗清粥並兩三個小菜，一隻碗一雙筷子。不管夏瑞蓓吃不吃，她都得準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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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屋子，只見桌上的那隻藥碗空了，她心頭一喜，顫聲道：“夫人……”

& @/ n' ]( k0 x! Q3 a# Y　　夏瑞蓓不回頭，悶聲道：“把飯菜放在桌上，我想吃的時候自然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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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兒得了這一聲，比撿了金元寶還要歡喜，一迭聲地應道：“好，好，奴婢這就去煎藥，等會兒給您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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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  u" h/ `9 \7 l　　夏瑞蓓坐起來，端起清粥，就著一顆顆的眼淚，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她心裡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看著趙明韜不得好死！

0 w3 q- N8 N  K3 @2 D# M　　趙明韜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一想到他的封號，他就窩了一肚子的氣。成王，就是在提醒他成王敗寇，警告他不許多有其他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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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v* G! d( f5 T* l; u9 E' v& S  s　　最可惡的，就是新朝留下來協同他守備西京的那個叫劉力子的將軍，看著笑瞇瞇的，實則卻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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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防也就罷了，趙明韜有心理準備，既然降了，人家肯定要抽走這裡的部分兵力，換成他們自己的人，那也無所謂，反正西京城這塊地頭上，這麼多的兵士，他們也帶不走，

4 |' ~0 |4 k4 c9 V8 e% o多數人還是願意聽他的，慢慢經營就是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混人竟然這麼不給他面子。

　　在西京官員給劉力子的接風宴上，不過一句話不合，這劉力子就當著他和西京原大大小小官員的面，把布政使張大人一刀砍死。

　　還借著酒瘋，撲上去把張大人的頭顱給割了下來，用槍挑著，像耍球一樣地耍，血污四濺。弄得諸文官面無人色，甚至有人被當場嚇昏死過去。

　　弄了半晌，這廝一腳將張大人的頭顱踢出老遠，噴著酒氣對他說：“對不住，成王爺，末將是個粗人，脾氣也不好，就見不得這種假惺惺，酸溜溜的人。今後還請您多多擔待。”

　　趙明韜還沒說話呢，劉力子又拍著腦袋道：“啊呀，這可怎生是好？這張大人，還要協同我們一起管理西京城呢？這下子可慘了，誰來管理？那一攤攤玩意兒，我可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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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 v0 m6 w. [6 I$ N. a9 U　　抬眼笑著看向趙明韜：“成王爺，您是貴人，三頭六臂，啥都懂，是不是就煩勞您老人家啦？當然，我也不會讓您白辛苦，軍中的事兒，我一定多管多做，絕對不讓您操心！”

; e  Z& m( A1 C7 n; F　　什麼布政使？戰爭時期，這些文官職務起屁作用啊？這是當眾就要奪他的兵權呢，和他們當初談判的條件根本不一樣。

. o# `, J5 o% L! ^1 @1 ~　　趙明韜大怒，拍案而起：“太放肆了！你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咱們當初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言而無信，如何能服天下？我定要向聖上稟明此事，向大帥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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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怒了，他手下的將士也刀劍出鞘，劉力子的人也同時刀劍出鞘，雙方劍拔弩張。

　　劉力子眼睛轉了轉，哈哈大笑：

　　“酒後開個玩笑而已，怎麼就當真了？咱們是一家，莫說兩家話，收起，收起，莫傷了和氣。王爺不願做衙門裡的事兒就算了，不必動怒嘛，我另外找個人做好了。”

　　劉力子也不問趙明韜的意見，隨手從自己的人中點了一個：“就是你了。去把布政使大人的官印取了，明日就上衙門理事，若是有誤，我拿你是問。”

　　趙明韜氣了個半死，更讓他生氣的事還在後面，劉力子斜著眼，噴著酒臭湊到他臉旁：“我有個世伯住在這裡，姓歐，人稱歐二老爺的，你知道吧？

是你們西京城有名的世家，我明日要去拜訪他老人家，可是軍中不便，竟然找不到像樣一點的禮品，是不是，請您幫幫兄弟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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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a* L& q% ^; \8 x9 z  [　　“兄弟？”劉力子這個粗鄙之人，竟然敢和他這樣的龍子鳳孫稱兄道弟？趙明韜的臉色瞬間變了幾個顏色。

　　有人悄悄和劉力子說了幾句話，劉力子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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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住，對不住，我弄錯了。您身份尊貴，哪裡能和我們比呢？這麼重要的事，您說我怎麼就忘了呢？真是該死！主要是我還沒轉過彎來，我這人蠢笨，您不要計較哈？”

　　趙明韜還沒緩過來，劉力子又追著他借禮物，要借米糧，金銀，藥材，說是要給歐家送去，還要請他帶著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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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招架不住，只得假借不勝酒力中途退席。

4 _; y, I" ^0 T7 E+ J. [　　出來時，劉力子那刺耳的笑聲弄得他如被千萬顆針刺一般，鬱悶無比之下，另尋了一處，喝得暈乎乎，醉醺醺的，心裡方好受了些。心情不好，就要找個發洩的地方。

1 h9 Z% o' {$ f) f$ B, J! e　　夏瑞蓓正要歇息，只聽“哐噹”一聲巨響，趙明韜兩眼赤紅，搖搖晃晃地撞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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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兒剛上前屈膝行禮，就被他兜頭抓住頭髮往外扔：“滾！”

( W% s* Q' _0 B- [! i+ m: p7 [　　夏瑞蓓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趙明韜，兀自咬緊了牙，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就縮起了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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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眼睛赤紅地看著夏瑞蓓，半晌才擠出一句：“你的命還真硬，怎麼打都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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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聽得一陣心寒，趙明韜嗤笑：“我就是來告訴你，你的側妃做不成了。”

/ F5 V$ ?- V+ `- c* {% \( E, v　　她的側妃做不成了？他這個王爺又做得順心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夏瑞蓓俯身給他行禮：“恭喜王爺。”

　　一句簡單的話，趙明韜卻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睚眥欲裂，一把揪住夏瑞蓓的頭髮髮根扯著未愈的傷口，夏瑞蓓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微微顫抖起來。

; [4 J# F% ^9 D0 l/ E　　趙明韜一連幾個耳光甩過去，粗啞著嗓子道：“向我求饒，向我求饒，我就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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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沉默著，趙明韜等得不耐煩，將她狠狠摜倒在地，在屋裡焦躁不安地來回找趁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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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未關，“夫人……”門外傳來芳兒微弱的一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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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m+ N& j  O7 j1 U0 Y! t; y. `) M　　夏瑞蓓打了個冷顫，她不能就這樣死去，就算是死了，也得拉個墊背的。她掙扎著伏到地上：“我錯了，求您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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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明韜醉得厲害，眼前的夏瑞蓓，一會兒變成夏瑞熙，一會兒又變成劉力子，一會兒又變成夏老爺，一會兒又變成歐青謹，總之，都是他最痛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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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W- i2 ?5 x　　趙明韜半瘋地獰笑著一腳將夏瑞蓓踢翻在地：“賤人！你這會兒才知道求饒？晚了！你就知道和我作對！你們都只知道和我作對！我打死你們，把你們剁碎去喂狗！”

, e& |! i3 j& g　　夏瑞蓓慢慢地抬起頭來，抹去嘴角的一口血沫，瞟著炭盆邊的銅釬子，眼裡散發出絕望瘋狂地光芒。

& Z. |, b6 f. n5 ^( m$ B　　她不動聲色地向炭盆爬去，剛爬了幾步遠，腳踝就被趙明韜一把扯住往後拖，皮膚在青磚地面上磨得生疼，不過怎麼也趕不上她即將要忍受的恥辱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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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歸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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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8 e+ Z$ d& K2 K　　夏瑞蓓披頭散髮，渾身淤青，自銀紅撒花帳中抬起頭來，一邊裹緊身上月白色的裡衣，一邊陰沉著臉看向發洩完後睡得如同死豬一般的趙明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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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定看了半晌，自枕頭下摸出一隻鋒利無雙的簪子來，瞇了眼睛，對著趙明韜的喉嚨狠狠刺去。

3 {" u4 Z" U! \) q( X9 s4 U　　一縷細風吹過，她的簪子被激蕩到一旁，她大驚失色，牙齒磕得亂響，抬起頭來，只見屋裡背著燈影立著一個人。

　　“是你？”夏瑞蓓看清了來人，鬆了口氣。

( ]9 a. {$ d- G! y( i# B6 E9 c) D　　木斐淡淡看著她：“你不能再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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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猶豫了一下，摸下床沿：“我正是除害。”

9 i) u' b6 K1 u" h7 [　　木斐道：“你若此刻殺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你父母兄弟可怎麼辦？他剛剛歸降便死了，新朝定然是要狠狠懲治一番，以正天下視聽的。你不會想讓夏家又因為你的緣故滿門抄斬吧？”

+ S) E" k" E0 x/ G: n　　夏瑞蓓掩面流淚：“難道我就該這樣被他活活折磨而死？”

　　路是她自己選的，木斐可憐地看著她：“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若是有法子離開這裡，還當早些離開才是，免得有朝一日惹禍上身。”

　　夏瑞蓓猶不死心，想激木斐出手：“他害死了多少人呢。”

　　木斐不為所動：“天網恢恢，該他死的時候他自然會死。他身邊並不是沒有高手，我進來一趟不容易，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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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應歐青謹的要求來打探消息的，只要時局穩定，就回去報信，無意多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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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A% F' s- M& \2 O, H  Y　　兩聲更響，燈影一晃，木斐已然從房中消失不見。夏瑞蓓抱著頭，頹然跌坐在地，更長夜冷，風寒露重，活不得，死不得，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幾日後，歐家。

7 l8 i" t8 F9 n0 [　　昏黃的燈光下，睡得昏昏沉沉的歐二夫人突然豎起耳朵：“大嫂，你聽，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說話？我好像聽見是老四的聲音。”

　　大約是吃了夏家送來的藥，這幾日吃的東西也要豐富些，又得到劉將軍親自上門看望，她的精神好了許多，居然有慢慢好轉的跡象，心裡就是記掛著逃散在外的兒子兒孫。

  R" k( y# ~5 R: q7 Y1 k　　吳氏撐開沉重的眼皮，認真地聽了聽，外面只有風聲，其他的什麼都聽不見，便強笑道：“您聽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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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5 R' f5 o- r　　歐二夫人失望地道：

　　“果真如此，是我做夢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還有熙熙，有沒有平安生下孩子呢？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也不知元洲有沒有打仗？舍兒，予兒，琛兒他們衣食可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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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J% F8 V- g' j7 E　　吳氏何嘗又不擔心？但她卻不能表現出任何的擔心來。便溫言細語，只把那寬心的話說給歐二夫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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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洲偏遠，不是什麼戰略要地，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型的戰爭。舍兒和予兒是大人了，不會看著琛兒和福兒受苦，我家裡的哥弟也都是靠得住的，定然會照顧好他們。

至於四弟，他早有打算，四弟妹，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您呀，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明天一大早，他們就會抱著您的乖孫子出現在您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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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睡覺。”歐二夫人孩子般乖巧地閉上眼睛，卻又忍不住說：“大嫂，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會不會怪我們偏心，先讓老四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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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9 {/ R$ Q  ^# t- |1 F6 P　　她從前不喜歡吳氏，覺得她太過於倔強，性子也有些冷淡，誰知道最後守在她身邊盡孝的卻是吳氏。

　　吳氏淡然道：“能逃出一個是一個，青原和我本來就是大的，有什麼自然該我們承擔起來。四弟的孩子還未出世，不像我們，舍兒和予兒已是成人，沒有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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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麼人，我心裡有數，莫非說我們將來有個什麼，他還會眼睜睜地看著舍兒和予兒吃苦不成？”

1 x% g, y) R; |' l9 A, `$ G　　長子長媳，平時體面遠勝其他人，就算是分家也要多分得一些，家業多數也由他們繼承。得到的多，責任也就越大，有什麼想得開想不開的？

" i; a* r& C6 {  G- ]( N　　況且吳氏相信歐青謹定然不是那等沒良心的人，就算是精明的夏瑞熙，也不是個心腸硬，不分好歹的人，要不然夏瑞熙也不會白白的就幫了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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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二夫人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我從前錯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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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 i. n  q$ z3 p4 o) Y　　吳氏笑道：“您睡吧，您從前也沒怎麼錯待媳婦的，不曾打罵，也不曾少過粒米片布，媳婦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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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 c) e- w! Y$ s　　二人正說著話，一陣細細的腳步聲傳來，停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吳氏還未答話，歐二夫人就強撐著掙起來：“快！快！肯定是老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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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母子連心，門外就傳來歐青謹一聲哽咽的聲音：“娘！孩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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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N% {* _3 e1 X4 ?9 Y　　吳氏忙披好衣服，那邊王婆子已經開了門，歐青謹、夏瑞熙抱著沉睡的達兒，身後還跟著歐家的老老少少，一群人夾雜著一股冷風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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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V8 p* Y　　劫後相見，自然是大喜大悲，歐青謹、夏瑞熙給二老磕頭，都忍不住流淚，一家人哭了一場。

8 B  |6 B" ^6 V  ?+ ^　　因想到這對二老的身體不好，吳氏抹著淚勸道：“大傢伙兒都快別哭了，這是喜事呢。快把孩子抱過來瞧。”

　　夏瑞熙明白吳氏的意思，忙擦了淚笑道：“是呢，咱們達兒還沒見過祖父祖母，還有伯伯們呢。”

$ {2 W+ P6 Y. C3 h! o$ }! P! P　　達兒已是被哭聲吵醒了，皺著眉頭看著眾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眾人開心地輪流著抱孩子，說著吉利話，新生命給這個飽受苦難的家總算是添了些喜氣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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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二老爺道：“你們怎麼進城來的？天黑了有一陣了，難道沒有關城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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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W8 Y: Y& B; t1 R4 S4 N　　歐青謹道：“我們剛聽說戰事已了，就緊趕慢趕地趕回來，到了城門時，的確已經關了門。剛好有一隊軍爺要進城，我和他們攀了起來，便跟著一起進了城。”

7 M& u( V" @8 S% L# r1 O　　吳氏嗔道：“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些，依我說，就應該先由青謹回來看過，若是無虞了，再接四弟妹母子回來才是。如今兵荒馬亂的，路上不安全，怎麼就這樣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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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A* z& L& J8 U  ?# R　　歐青謹笑道：“已是由木斐先回來探過了，路上就要幾天功夫呢，要不然我們怎會回來的如此迅速？”

7 K9 [) @8 |& J! h: c2 a4 q+ U. r　　身邊有個來去如風的武林高手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探聽到最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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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m! B8 l$ F9 ?% }1 H　　這些日子，木斐隔幾天就會往外跑一趟，隨時把最新消息帶回去，趙明韜投降，劉將軍上門拜訪，歐家安全了的情形他們都知道。

　　歐青謹便和夏瑞熙商量，二人帶著孩子並一些金銀細軟先連夜趕回來。花老虎帶著其他人，把吃食慢慢地用大車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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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說了一回別後的情形，感嘆一回，唏噓一回，見二老俱都疲倦了，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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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立在滿目瘡痍的院子裡，心裡說不出的蒼涼。夏瑞熙抱了達兒跟在他身後：“我還有三萬兩黃金。”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那許多，拿出來大家共同度過難關才是正經的。

& m6 n8 X& w+ i' V: q) g( j0 ^* i　　歐青謹接過達兒，一手擁了她的肩頭，帶著她一起往前走：“明日再說吧。”

　　“四弟。”身後傳來歐青英的聲音，二人身子一僵，這肯定是要問林輕梅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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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y8 T% L, F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歸來（二）

# L9 @6 f- E0 [9 Q　　因為錦繡園隔得相對較遠，破壞是最小的，門窗家具相對完好，所以夏瑞熙他們還是要去錦繡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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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7 ~; y* N( z. V, g+ M, ^1 t* C　　歐青英接過歐青謹肩上的包袱：“走吧，我送你們過去。時間緊迫，屋子裡沒怎麼收拾好，被褥也有些單薄，先將就著用，明日早上就讓人上街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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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笑著去接包袱：“三伯還是讓我來吧。”歐青英一怔，看了自己還上著夾板的左腿一眼，苦笑道：“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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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3 C) Y9 N　　他的腿醫治算是及時的，夏老爺的技術也高超，只是傷得太重，就算好了，也不會恢復原狀，丟了拐杖，還是瘸的。

4 a# {: [( W# Y, s2 h( e( I# Y+ C　　夏瑞熙怕再堅持下去，會傷害他的自尊，也就沒再堅持，笑著謝過。說實話，她剛進門時看見歐青英的拐杖和瘸腿就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在聽了來龍去脈之後，更是為他不值。

　　雖然這個男人搞婚外戀，對自己的老婆不忠，但不可否認，他對林輕梅卻是一片真心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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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P9 B, d4 T+ `% i　　他和白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性格愛好又不和，林輕梅很有可能是他的初戀。只是可惜，他的一片真情所遇非人，付諸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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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慢吞吞地問起林輕梅來：“林小姐是稍後才和花老虎他們一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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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E: B; W" ]　　歐青謹有些不忍心告訴他實情，卻是瞞不過去：“她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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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7 \6 y) `% Y6 o% t( I' Q　　歐青英仿佛是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3 a+ [8 g4 ~* L3 }, J　　該知道的遲早都要知道，歐青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留在了山裡，以後都不會出來了。那個地方很好，有山有水，陽光充足。

: L% Y% a: C& i" J; K, r/ T9 e& d如果你要去看她，等你的腿好了，天氣好的時候，我陪你去看她，如果想移出來，也可以選個好日子，選塊近點的好地方。”

4 @! `0 }5 L; I% p1 ~) E! v& l2 u　　夏瑞熙緊張地看著歐青英。

! x$ L9 @" A& G9 d0 y　　在氣死風燈散發出的微弱黃光下，歐青英的臉幽暗無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裡看不清是什麼情緒，她只知道，此刻這個男人的眸色比寒冷的冬夜還要冷還要黑。

7 t- C5 M* C. C6 w　　林輕梅，真的很沒有福氣。歐青英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如果她珍惜眼前所擁有的，而不是去追求虛妄得不到的愛情，就算是一輩子不嫁，歐青英也肯定不會委屈她吧？

　　歐青英機械地挪動腳步，不發一言。夏瑞熙和歐青謹大氣也不敢出，明明不是他們的錯，但此時此地，他們總覺得就像欠了歐青英一大筆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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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3 r: p$ O# r8 Z/ P$ m　　沉默良久，歐青英終於開口：“她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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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剛要開口，歐青謹搶在她前面說：“她出去散步，遇上了山林裡避禍的麻瘋病人，那些人不是好人，她為了保住貞潔，自盡的。”

7 W2 S5 S( u0 a; P) N0 f　　歐青英皺眉，聲音有些尖銳：“她出去散步？去了多遠的地方散步？你們就一點沒聽見她喊嗎？”

+ q2 m: y+ u0 @. \6 Q% V　　所有人都沒有事情，只有林輕梅一個人有事。想起從前林輕梅向他哭訴的，夏瑞熙總懷疑她和歐四有什麼，對她有誤會的事，歐青英由不得不懷疑，這事兒也太湊巧了些。

　　人就是這樣，對待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總是無限地擴大自己的想像力，找原因，找理由，找發洩對象，通過追究別人的責任轉移或減輕自己的痛苦。

　　就連脾氣一直很好的歐青英，也難以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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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C8 J, b3 N: L* A/ r' V　　夏瑞熙的心直往下沉，看來她擔心的事情成真了，歐青英要追究他們的責任，怪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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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o6 T" a7 x" m/ S　　盡管她不想看見林輕梅出現在她的面前，想方設法地想把林輕梅打發走，但林輕梅的死畢竟不是她所願，她更不曾想過要林輕梅那樣悲慘的死去。

　　她理解歐青英此時的心情，卻不願他把林輕梅的死怪到他們身上。

　　夏瑞熙想了想，道：“三伯，山裡面林子密，人煙稀少，不小心就會迷路，我們也沒想到她會去那麼遠。當時一發現她不在了，我就立刻讓花老虎去找的。”

　　她閉了嘴，因為她看見歐青英眼裡一道銳利的光閃過，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她卻很清楚地看到了懷疑和不信任。

　　夏瑞熙被嚇了一跳，歐青英不會以為人是她害死的吧？她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事若要解釋清楚，勢必拔出蘿蔔帶出泥，把林輕梅去追歐青謹的事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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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0 E5 H/ I; p9 r+ X8 s% p* q　　不知歐青英若是知道他心心念念，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人並不愛他，只是利用他接近他的弟弟，他會有什麼感受？

　　歐青英突然道：“當時四弟一定不在家吧？”

　　歐青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三哥，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 M* [/ i. }4 Q1 @1 g$ B" G　　歐青英沉默不語，良久方嘆了一口氣，把包袱遞給歐青謹：“晚了，先休息，有什麼明日再說。”

　　看著歐青英蹣跚地遠去，夏瑞熙突然感到很委屈。她實在是不想和一個死人多計較，但心裡確實憋屈得慌，被人當做殺人兇手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她站在原地就流了淚：“三哥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說你當時一定不在家？他的意思是怪我害死了她？”

　　歐青謹也很無奈：“莫哭了，他心情不好，難免說話難聽。”夏瑞熙把頭埋在他肩上，抽噎著說：“我為他考慮，他卻這樣懷疑我，反正我問心無愧，我不管，我要把事實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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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 f# d( h, j& a# o: f' U　　她就想不明白了，按道理歐青英既然會被林輕梅迷惑，就不會知道林輕梅對歐青謹有想法，就不該胡亂猜測她會害林輕梅才是，她又不是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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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a; f& {+ m' W' p, i　　她哪裡會知道林輕梅此前和歐青英說過的話，已是把她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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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i# ?# B+ M' U$ g0 y　　歐青謹哄著她往錦繡園走：

( f6 h  k1 n6 w+ A) {5 I3 }% ?　　“別哭了，要吵醒達兒了。不要和他計較啦，你不是一向氣度很大的嗎？哭了眼睛會腫，很難看的，明天還要去你家呢，讓你爹娘看見了，一定又得讓我受委屈。”

6 f; C% r! T% E( j8 R7 [7 t　　夏瑞熙咬著他的肩頭不放：“我的氣度才不大呢！我小氣得很！我哭我的，難看我的，關你什麼事？我爹娘怎會讓你受委屈？我就要說出來，讓他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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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 v# [. |6 t　　歐青謹疼得呲了牙：“他們肯定以為是我打老婆了。你爹從前不是愛滿街追著地痞流氓打麼？難道你也想讓我嘗嘗他老拳相向的滋味？

人活著，哪裡能不被人誤會？我不也常常被你冤枉嗎？別管他，反正是我們倆過日子，我相信你就行了。”

　　夏瑞熙聽他溫言安慰，心裡好受了不少，至少他是相信她的，轉而破涕為笑：“我怎麼冤枉你了？你莫要冤枉我。”就算是她冤枉了他，她也不會承認的。

) u- l# |2 H1 a0 v$ n0 N9 d　　笑了一回，到底心頭還是不爽，哼哼唧唧地被歐青謹拖著回了錦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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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 @% P: \2 e' g* p# X1 ~　　歐青英的態度，歐青謹不是沒看出來。剛聽到林輕梅死了的時候，他覺得突然之際，也不是沒有胡思亂想過，但是轉念一想，他覺得這事實實在沒有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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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輕梅確實遇上了麻瘋病人，這一點有鄔大叔和好幾個獵戶作證。因為當時花老虎吹響了山裡獵人互通消息時用的號角，把附近的獵人喚了去，有人還親眼看見逃走的麻瘋病人。

4 R% ~+ u% \+ D+ r8 q　　還是他們一起砍了柴，把林輕梅的屍體焚化的，林輕梅被獸夾夾傷的足踝，散落在附近的包袱，也是大家都看見的，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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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夏瑞熙就算是痛恨著林輕梅，想除掉林輕梅，她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可以把聰明的林輕梅騙到那麼偏僻的林子裡去，更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未卜先知，算到林輕梅會遇上麻瘋病人，

更不可能收買到麻瘋病人去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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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真的有問題，也只會出在花老虎身上。但花老虎卻敢對著天發誓，敢拿她死去的母親發誓，他沒有說假話，林輕梅的確確是自盡的。

' n# J  [; I0 Y3 k6 E　　也沒有人逼林輕梅走，倒是她知道歐青謹走了，先就跑到夏瑞熙的房裡去指著夏瑞熙罵了一頓，責怪夏瑞熙不該放歐青謹走，罵夏瑞熙自私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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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於林輕梅什麼時候走的，他們都不知道，還是夏瑞熙一發現了就讓他去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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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老虎明明白白地告訴歐青謹，他當時是不願意去追這個兩面三刀，不守婦道的女人的，明知是因為夏瑞熙吩咐了，為了夏瑞熙考慮，他才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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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9 A2 e% s- M$ h2 d2 C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來源於，歐青謹更相信夏瑞熙不是那麼狠毒的人。夏瑞熙愛耍點小花樣，耍點小心思，他是知道的，但她不管哪一次，也不曾超出過道德底線。

& O2 B, P" S7 t　　她精明，但是很有分寸，她幫助人的時候，也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幫人就想要人回報，這些他心裡都有數。

　　一個惡毒到稍不如意就隨時想殺死，殘害對方的人，是不會有那麼明亮的眼睛的，也不會得到她身邊的僕從發自內心的尊敬和愛戴。對於這一點，歐青謹對夏瑞熙很有信心。

　　說來說去，他只能怪自己不夠乾脆，不夠俐落，不夠狠心，虛榮無聊，也許這才是直接導致林輕梅不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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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L1 Z9 B: g% S- K　　事實真相要不要告訴歐青英呢？他也在猶豫之中。雖然歐青英知道了，一時可能會很難接受，也許還會因此和他生分了，但總比讓歐青英一直誤會夏瑞熙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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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　歸來（三）
   
　　錦繡園冷清清的，一進來屋裡，一股不好聞的煙味和冷氣就迎面撲來。
   
　　他們的房間，一切都遠不能和從前比。
   
　　曾經布置得溫馨舒適，一到夜晚就點起無數燈柱，照得亮堂堂的房間裡，此刻為了省油，只點了一盞昏暗的小燈，只照得週圍的一塊地方，遠處的角落裡黑黢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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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放在東邊牆下那塊陪嫁來的，亮堂堂，精美絕倫的大銅鏡也不見了影蹤，所有的箱櫃都是空的，她的那些首飾，漂亮衣裙，值錢的毛皮衣服，全都不見了。
   
　　床上還掛著夏天用的紗帳，爛了幾個大洞還沒來得及補，帳勾也沒有，只隨意用了一根布條繫著。鋪的被褥還不如她在山裡面用的厚實溫暖。
   
　　這是個什麼世道啊？夏瑞熙的心裡沉甸甸地難受，她知道自己應該知足，和歐二少爺一家比起來，最起碼她還有命在，歐青謹也完好無損，達兒安安靜靜地睡在她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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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裡只有一個面生的女人帶著個婆子在料理。婆子負責打掃衛生，燒炭，提熱水，那女人則在整理床鋪，忙著把被褥放在燻籠上烘烤。
   
　　見歐青謹和夏瑞熙進來，兩人都停下了動作。那面生夫人帶著那婆子上前給二人問好：“四少爺、四少奶奶好。”
   
, i8 @* a& g- f/ C4 k0 g/ y5 ~: ]6 s　　面生夫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模樣，這應該就是二少的那位外室。這次二少不在了，歐二老爺才開恩把她母子接回來的，算是正經的姨娘了。便請她坐：“不知該怎麼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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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人歪著身子坐了，淡淡笑笑：“我娘家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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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很規矩，很得體，也很老實。但夏瑞熙卻知道她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人，能十幾年把持著二少的身心，讓二少不惜與家裡和髮妻鬧翻的女子，又怎麼會是簡單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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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z6 j* {" q$ P$ j　　夏瑞熙謝過她幫忙收拾房間，又閒聊了幾句，童姨娘方起身告辭而去：“熱水在外間，家裡的人手實在少得可憐，沒法子抽出人來伺候四少和四少奶奶，二位只能自己動手了。

  Y/ \7 F: ~$ m4 m8 s7 K; ^8 F/ p( C我還得去瞧瞧信風，這孩子讀起書來沒個數，沒日沒夜的，不強迫著他休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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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4 J* y5 o% w8 p　　夏瑞熙把達兒遞給歐青謹，自己笑著送童姨娘出去：“不必擔心，我們在山裡也是這樣過來的。你去忙著吧，煩勞你了。”
   
　　等夏瑞熙回來，歐青謹已把達兒安置好，兌好了熱水，把夏瑞熙洗臉的茉莉香胰子和帕子等物一溜地準備好：“你先洗。”他在山裡時這些事情早就做慣了的，現在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7 h! Q* G6 H4 k' h　　夏瑞熙先洗了，又給他兌好熱水，順手揉了帕子遞給他：“可以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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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不動，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她，夏瑞熙不明所以：“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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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伸了個懶腰，看著她說：“我好累，好累。”
   
8 [" f1 ]) ~& `) Z' ]( h# b　　夏瑞熙失笑，踮起腳給他擦臉：“低頭！像個孩子似的。要我給你洗臉就明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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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說：“你自己想到的和我開口要來的，差別大了。你這段時間都不怎麼理我，眼裡心裡全是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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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日在山裡，夏瑞熙正和他親熱的時候，達兒突然哭了，夏瑞熙毫不猶豫地就把他推開，轉而去哄達兒。這也倒罷了，他可以等。

　　可夏瑞熙好不容易回來，卻沒有了興趣，敷衍了他兩下，倒頭便睡，還嫌他鬧騰不體貼她，弄得他很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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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還和自己的兒子吃醋呢？夏瑞熙笑著捏了一下歐青謹的鼻子：“那小子？那小子可是你兒子。他小麼，其實在我心裡，你才是老大，他是老二。”
   
) n- ]: w5 _# ?　　歐青謹明明心裡很得意，仍然不依不饒：“什麼老大，老二，你哄我呢？他才是老大，你是老二，我是老三。”
   
5 s4 W% S+ s% S7 x　　夏瑞熙舉雙腳投降：“我檢討，都是我不好，以後我一定一碗水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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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 U/ B7 ?, a　　二人一起洗腳的時候，歐青謹突然說：“那件事情你不要擔心，也別難過。等花老虎一回來，我就帶著他去找三哥，和三哥說清楚。無論如何，不能讓你背這個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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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0 }  J- H- X* T/ w　　夏瑞熙道：“你不怕他因此對你有看法了？”她記得歐青謹一向是很看重和哥哥們的感情的。
   
　　歐青謹嘆了口氣：“那也沒法子，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總比讓他因此恨你的好。”

8 `; M" G9 F( w0 g3 W3 w　　又和夏瑞熙商量：“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年啦，如今不比從前，爹和娘都病著，大哥大嫂身體也不好，又要照顧爹娘，家裡就是你最年輕，最有精力，凡事你得多操些心才是。”
   
% T; }7 k7 b; |" d: W6 o　　夏瑞熙想了想：“今年家裡人少，又是非常時期，沒那麼多的講究，關鍵是要解決吃食取暖的問題。咱們去文淵街那個院子瞧瞧，如果地窖裡的糧食還在，就解決了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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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錢麼，咱們帶來的有一些，若是不夠，要不要想法子把那些金子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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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 f4 R0 I  q9 s4 g　　歐青謹搖頭：“時局暫時還不是那麼平穩，那些錢現在不宜動，先讓它埋著，你也別和其他人說有這樣一筆錢。等以後平穩了再說，咱們將來翻身恐怕只有靠它了。

地窖裡的糧食，也得想法子留下一部分來做種，開了春，我要盡量把家裡的地都種起來。”
   
0 j: e: a2 m$ J! U8 R* b　　夏瑞熙應了，二人又就今後如何理家討論了一番，才互相依偎著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長壽就來向歐青謹和夏瑞熙行了個大禮，說自己還要去給老爺、夫人，諸位少爺、少奶奶磕頭謝恩，謝過主子們活了他老娘的命，又向歐青謹表了一番忠心，

言明他今後跟著歐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雖然歐青謹帶長壽走時就提前交代過吳氏，一定要看顧好長壽的瞎眼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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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b' ~1 G% p* y% P2 T, n　　可是歐家遭了難，他老娘眼睛不便，又是遇上圍城，戰爭，飢餓，他也沒抱多少指望，以為他娘當年討歐二夫人厭憎，又眼瞎不便，無人照管，肯定餓死或是冷死了。
   
　　但就是這樣困難的情形下，吳氏也恪守諾言，沒嫌他老娘累贅，不管有多少吃的，始終都勻一點給她，讓她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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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長壽非常感激歐家，做奴僕的，雖然身不由己，不能選擇主人，但做事情的時候，花多少力氣，卻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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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歸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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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1 J% I, K# {1 U& @　　長壽恭恭敬敬地對歐青謹說：“要過年，家裡該休整的地方還得休整一下。原來遣散的下人們可能有願意回來的，今日奴才就去尋尋，撿那得力的帶些回來用，可好？”
   
　　長壽這一席話卻是說到歐青謹和夏瑞熙心裡去了，歐家如今要重新立門戶，自然要添些下人。

　　這些舊人，一來是用慣了的，做事知道輕重，知道規矩，不用再花精力教導；二來知根知底，用起來也比較放心，這比新買來的好用得多。
   
* o- W0 A# _$ K* R2 U- L　　先不說房子院子裡要重新休整，需要大量的人手，就算是夏瑞熙的身邊，也得添一個領孩子嬤嬤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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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則事情一大堆，百廢待興，今後他要主外，家裡要靠夏瑞熙主內，她要兩頭兼顧，實在是有些難度。
   
4 d/ v* H3 I8 a3 S　　但這事歐青謹二人也不敢貿然做主，還需得和吳氏細細合計，算算家裡的用度還能養幾人，才能下決定。省得人回來了，卻又養不起，那可就成笑話了。
   
　　歐青謹打定主意，吩咐長壽道：“這樣，你先去打聽著，看哪些人願意回來，都是些做什麼的。至於具體要多少人，等我們先和大少奶奶合計之後再做定奪。”
   
! m' a" m! x. E  o　　說話間達兒醒了，夏瑞熙忙打發走長壽，喂飽達兒，和歐青謹抱了達兒去上房給歐二老爺夫婦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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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正要伺候歐二夫人用藥、用清粥，夏瑞熙忙把孩子遞給王婆子，自己上前扶了歐二夫人，給吳氏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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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二夫人今日又比昨日多用了些粥，精神也好了許多，她催促夏瑞熙：“不是說今日要去你娘家探望你爹娘和祖母的麼？怎麼這個時候了還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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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笑道：“不急，昨夜我弟弟先回的家，他們已經知道咱們平安，過去吃午飯就行了。”
   
# Y# Q9 X& z7 Q& \) d0 a5 K9 Z　　歐二老爺懶懶地坐在躺椅上，拿著一個絨球逗弄琉璃玩兒，琉璃睜大了琥珀色的眼睛，伸長了爪子，機警地追著那絨球玩，偶爾還會抱著打個滾，逗得歐二老爺開心不已。
   
　　琉璃一身的毛油光水滑，精神抖擻，體型不胖不瘦，很強壯，根本不像是一隻吃不飽的人家養的貓。
   
　　夏瑞熙驚異不已，她沒想到高傲的琉璃居然也有它如此活潑可愛的一面，在她看來，琉璃肯定是不屑於玩這樣幼稚的遊戲的，結果它居然玩得很認真，很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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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職盡責地承擔了它作為寵物的責任。
   
　　吳氏感嘆地告訴夏瑞熙，家裡喂的幾十隻大大小小，各種品種的貓，在李鉞來鬧的那日嚇走的被嚇走，捉的被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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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v" H, X* [　　只有琉璃這隻貓，當時不見它的影子，卻在第二日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1 M2 j7 x1 N& h9 ~4 Q　　琉璃不同於其他嬌貴的貓需要喂，它自己會打食，每日裡就把自己喂的飽飽的，根本不浪費歐家一粒糧食，大約是因為現在家裡人少了的緣故，它反而比從前更喜歡待在家裡，

也更肯陪在歐二老爺的身邊，歐二夫人感慨地說它是一隻仁義的貓，也就不再那麼排斥它。
   
0 G/ H- R8 {+ W7 a9 r　　看著歐二老爺因為琉璃滑稽的動作，笑得白鬍子一抖一抖的，精神十足，夏瑞熙感慨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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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D6 E0 C' q- h7 s5 c( j　　她這樣說的時候，歐青謹悄悄握緊了她的手，他和她，何嘗又不是緣分呢？兜兜轉轉，還是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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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王婆子就來報，崔元來接夏瑞熙和歐青謹回夏家。     
  
" Q" o* A: B' Q5 j) D4 z8 a　　歐二夫人便催夏瑞熙：“快去！快去！你爹娘脖子都等長了，原來不知和我唸叨了多少遍，想看外孫呢。”

　　又吩咐吳氏把前幾日劉力子送來的四壇酒取出兩壇，四條火腿取兩條給夏家帶過去，前些日子多得夏家照顧，有好東西自然要大家分享。
   
　　夏瑞熙推辭：“娘，我娘家人少，不用這麼多。一壇酒和一條火腿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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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_/ q# Z- ~  o8 n! I　　吳氏勸道：“這些日子多得你爹娘照顧，大伙兒一直過意不去。難得有機會可以表示一下，讓你拿，你就拿，何必引得娘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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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v* `  D. }　　夏瑞熙轉念一想，便當著歐二夫人應了，出去後還是只取了一壇酒並一條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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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M8 e' v* u1 l( ~4 _9 t　　倒不是她捨不得，她只是想著，一來夏家比歐家寬裕，人口也要少許多；二來就算是要還債，也得根據自家家底來，這麼大家子人要吃飯，歐二夫人做大人情慣了，這些細處體會不到，

; E$ M' D1 V' h. B9 ?& ^吳氏就算是想到，也不好說的，因此只有靠她自己來把握。
   
/ _1 {  d( d* I* y& B　　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歐青謹看在眼裡，心裡卻軟軟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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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夏瑞熙是真的在為歐家考慮，在為這一大家子人考慮，不管她的能力有多少，她都是在認真細緻地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她值得他細心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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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喚住夏瑞熙：“熙熙，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馬上就要去夏家，他得告訴夏瑞熙純兒的事情，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省得她一去就要見純兒，又從哪裡找個活生生的純兒給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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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G% w. Y1 Y　　達兒又撒尿把尿布浸濕了，連帶著褲子也被浸濕，夏瑞熙忙著給達兒換衣物：“崔管家在外面等著呢，有什麼路上慢慢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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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已經給達兒換好褲子，歐青謹取了尿布疊好遞給她：“我是要和你說純兒的事情。”
   
　　“純兒怎麼了？她不是在我家裡照顧我爹娘嗎？”夏瑞熙停下來，皺起眉頭看向歐青謹，她突然覺得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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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看著她：

$ B2 D! O1 I- ]2 q1 H　　“純兒可能已經死了，你走的第二天，趙明韜就讓人假冒蓓蓓的名義來家裡接人，是純兒扮作你的模樣跟了去的。以前沒告訴你，是因為擔心你情緒不好，影響你做月子。”
   
5 J7 T' X# N5 ~1 [8 Y$ W. v2 N　　歐青謹把良兒告訴他的情況和夏瑞熙說了一遍，夏瑞熙手腳冰涼，頹然坐倒：“又是趙明韜。”

　　純兒是因她而死的，叫她怎麼不難過，不內疚？傻純兒啊，為什麼不跑？或者是她跑不掉了？
   
/ D5 }6 l: L% e+ d1 g* ^, X　　夏瑞熙覺得自己很沒用，純兒對她那麼好，一次兩次地幫她，救她，她卻只是為純兒的家人做了一小點事情，還可能連純兒的仇都不能親手報。
   
　　眼淚順著夏瑞熙的臉頰流下來，歐青謹心疼地給她擦去：“只是說燒死了人，並沒有真正判定純兒死了，也許她沒死也不一定，說不定以後咱們還會見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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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慢慢地訪著，肯定會有消息的。如果她真的不幸，咱們給她好好起一座墳，再想法子幫她尋到她的家人，好好待她家人。若是她還活著，咱們以後把她當你的親妹子看待，好不好？”
   
: B- m# F  a; n( B0 W3 G8 I7 B　　夏瑞熙把頭埋在歐青謹懷裡，哽咽出聲：“我到底是怎麼得罪那狗賊了，他就這樣不肯放過我，不肯放過我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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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當年夏二沒有因為她的緣故重新活過來，是不是就沒有今天的這麼多麻煩事了呢？
   
* `4 x7 A, Z7 Z/ y' C　　不過夏瑞熙無法扭轉時空，就像她當初無法控制自己不在夏二身上重新活過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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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想再多的如果當初，也不如勇敢地向前看，仔細想想今後該怎樣好好走下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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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夏瑞熙不哭了，歐青謹打水給她擦了臉，又幫她抿齊了頭髮：“再不出去，崔元就該著急了。”
  
2 S' a  K" L" g3 A7 A. M7 L　　因為打仗的緣故，西京城裡馬和馬車多數被軍隊拉走，如今城裡不分貴賤大多數人家要上街都是自己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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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I3 |( H, g( R2 d　　夏瑞熙和歐青謹也只能走路去，夏瑞熙穿了兜帽披風把自己摀得嚴嚴實實的，歐青謹抱了孩子，長壽和崔元一人提了酒，一人提了火腿跟在後面。
   
　　昨天進城的時候是夜裡，看不清楚街上的情形，今天夏瑞熙才算是知道西京城凋敝成了什麼樣子，多數店鋪仍然沒有開張，街上的行人還是少得可憐，只有當兵的，

肆無忌憚地在各個地方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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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沒有打仗，但局勢還是很緊張的。劉力子和趙明韜的兩派人馬，沒有誰真正相信誰，各自為政，互相制衡，平靜的表面下實則暗流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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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朝廷一天不滅兩個偽朝廷，正式一統天下，人心就不安穩，也難怪歐青謹堅決不同意把金子挖出來，也不許她說出去，寧願過緊巴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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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蓓經營的那個大藥鋪，倒是開著門，只是門可羅雀。

# Z6 N2 R; n& S" n$ q% j$ O0 h　　從街上遠遠看去，甚至可以瞧見伙計正伏在櫃台上打瞌睡，夏瑞熙看了幾眼，知道是不可能看見夏瑞蓓了，便問崔元夏瑞蓓的近況如何。
   
　　崔元把他所知道的情況略略說了一遍，感慨道：“白白被打了一頓，頭都打破了，歐二少爺還是被押著出去燒糧草送了命。

傷成那個樣子，那禽獸也不許人去瞧，老爺和夫人心裡雖然惱她，卻又有些可憐她，讓麗娘悄悄送了些藥去，幸虧芳兒這丫頭還有良心，總會想法子傳些消息出來，否則死了都不知道。

- S% i4 ]+ E+ V,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現在誰也幫不了她。三姑奶奶這是上輩子做的孽哦！”
   
　　夏瑞熙聽得心頭沉重，不管夏瑞蓓再做錯了所有事情，再是咎由自取，始終夏瑞蓓救了她。

　　如果不是夏瑞蓓傳遞出消息來，她現在肯定也沒有好日子過，還不知身在何處，怎麼受趙明韜的折磨呢。

& q7 w8 d2 e: H" j　　可是這樣的情形，趙明韜一日不死，他們就都幫不了夏瑞蓓，只希望夏瑞蓓不要激怒趙明韜，能活下去。
   
+ n1 y2 s' d5 P8 F　　“咦，那人有些古怪，他跟了咱們許久了。”長壽指著街角處一個鬼鬼祟祟地精瘦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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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精瘦男子見幾人停下腳步，一起看向他，迅速轉身而去，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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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新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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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w. a( W+ ~) L' y, J9 Z　　見那人一溜煙地跑了，夏瑞熙有些緊張：“他不會是趙明韜的人吧？”趙明韜這狗賊若是知道她回來了，會不會又打什麼壞主意？他憋著一口氣，又壞透了，誰知道還會幹出什麼壞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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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6 p& \! t" ~　　歐青謹心裡也極度懷疑那人是趙明韜的人，他不動聲色地把夏瑞熙護在前面：“不會。不要管他，就算是咱麼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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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6 E0 N# J, v% ]8 x　　夏老爺和夏夫人遠遠的迎了出來，接了眾人，先就把達兒接過來，左看右看，歡喜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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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不依：“爹，娘，你們怎麼見著了他就都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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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F1 [/ r, r- W% K6 p" j7 D3 ^　　夏夫人抱著達兒，夏老爺一手牽著夏瑞熙，一手牽著歐青謹，眉開眼笑拉著他們往裡走：“都一樣，都一樣，他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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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對夏瑞熙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連理由都一樣，“他小麼。”
   
* ?, v+ ]3 u/ M3 p1 K; q　　夏夫人眼尖，看見了兩人帶來的酒和火腿，便道：“人來了就好，怎麼還帶東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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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D! B$ j+ n# N& E- d2 z　　歐青謹笑道：“家母一定要讓帶來的，說是有好東西大家一起嘗嘗。”
   
　　“太客氣了。我們有的，等會還是拿回去吧。”
   
　　夏瑞熙拉著夏夫人的手臂輕笑：“那哪兒行，拿出來的東西斷沒有拿回去的道理。本來是有兩壇酒和兩隻火腿的，我做主一樣只取了一件，二老不會嫌我女生外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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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3 w1 l' ~+ v　　夏夫人騰出手捏了她的臉頰一把：“等會子拿兩隻風鵝回去，只是不太新鮮了，但好歹是肉，留著過年吃。這年頭呀，拿著銀子也買不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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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看了癡呆越發嚴重的夏老夫人後，夏瑞熙母女二人交換著育兒經，歐青謹和夏老爺說了幾句話後，就拉著木斐去了木斐的房間說話。
   
　　歐青謹把路上有人跟梢的事說了一遍，和木斐商量：“趙明韜一日不死，我們就不算真正的安全。這事需要一個過程，在他死之前，必須得尋個武藝高強，合適的人隨身保護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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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後顧之憂，我才能放手一搏，你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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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沉思了一會，想起一個人來：“我的師姑，她平生最恨這種欺男霸女的惡棍，等我去求她，她一定肯的。只是她脾氣古怪，到時候你們可得多忍讓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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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 s" m" j( B: @0 q　　歐青謹性急地問：“你什麼時候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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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道：“我明天就走，最多七八天工夫就回來。那件事情，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做了？”
   
5 a4 A% m; ~0 x( V5 o　　歐青謹點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樣下去哪裡有我們的活路？我想好了，一定要去做的。”
   
1 i, \& k! z, f% m7 J7 B1 Y　　夏瑞熙和夏夫人說起沒個正經的奶媽幫忙帶達兒的事，夏夫人給她介紹了一位姓廖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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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廖氏只有二十多歲，是原來夏家鋪子裡一個管事的女兒，嫁了個泥瓦匠。

2 a2 m8 V$ n! [7 W0 V3 J' ^& B# ~. `　　戰事起的時候，她丈夫被拉去修城牆，被冷箭射死了，屋漏又逢連夜雨，她兩歲的兒子又病死了，只剩下她一人靠著娘家過活。
   
　　廖氏和夏夫人身邊的真兒有舊，夏夫人從真兒口裡得知，廖氏回娘家以後日子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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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艱難，住的時間一長，她娘家的兄弟媳婦和嫂嫂就開始看她不順眼，總是指桑罵槐，老人有心想維護卻也沒有什麼法子。
   
6 G$ ]% i0 [# ]- P% ?　　夏夫人道：“廖家人沒有什麼坑蒙拐騙的行為，是正經清白人家。

1 a, N6 G6 B/ {/ ]9 ]+ e廖氏我也見過幾次，乾乾淨淨的，手腳伶俐，做姑娘的時候就出了名的孝順溫柔，她如今無依無靠，沒有後顧之憂，又剛剛喪子，讓她去照顧達兒是最合適不過的。”
   
! e. c: K# v- m8 r; C# o7 c　　夏瑞熙應了：“那明日讓她過來我瞧瞧，先用上一段時間看。若是做得好，工錢好商量。”
   
: T7 N! G4 u- l) k　　夏夫人笑道：“只要不苛刻她，讓她能不靠娘家過活，少看兄弟媳婦的臉色，她就求之不得了，哪裡會和你計較那許多？”
   
　　說話間，麗娘進來稟報說午飯備好了。
   
　　午飯很簡單，小米、高粱、糙米混起來蒸的飯，一碟鹹菜，一碟煎得黃霜霜的豆腐，一碟蒸臘肉，小半隻燻雞，一大碗清水煮老南瓜。
   
3 R! Z0 G: Q' \: M  m2 ?& a　　夏夫人抱歉地說：“沒什麼菜，溫泉莊子那邊的新鮮蔬菜早就被糟蹋完了，這鹹菜和老南瓜、還有做豆腐的豆子還是圍城前藏起來的，好歹混個肚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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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j$ C1 j& _　　夏夫人嘴上說得客氣，夏瑞熙卻根據二老總往他們碗裡夾菜，自己卻只扒乾飯的行為猜到，肯定已經是傾其所有了。
   
　　本來古代冬天裡物資就缺乏，更何論是剛剛歷經戰火、圍成數月的西京城呢？

　　附近的農莊早被攻城的士兵糟蹋完，交通不便，就算是遠處有東西可拉來，也得好些天才行，正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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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s9 b% G8 g, t8 p　　夏瑞熙不忍心吃，光吃飯不吃肉，總想給夏老爺夫婦留一些，讓他們多吃幾頓好的，人老了，需要營養。
   
" U" Q/ i" ]; A" d  y9 {. o　　夏夫人見她不怎麼吃，失望地說：“不好吃嗎？我記得你從前愛吃燻雞，這雞特意留了好久，是不是有味兒了？應該不會呀，天氣這麼冷……”說著夾了一塊燻雞聞氣味變沒變。
   
; j  g8 ~  W/ n* @0 N6 F　　小半隻燻雞，也特意為她留了這麼久，夏老爺和夏夫人真的對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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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鼻子一酸，掩飾地夾了一塊雞到嘴裡，強笑道：“好吃的，是我吃早飯吃得有些晚。”這頓飯是她有生以來吃得最香，最好吃的一頓飯。
   
1 W* [% D9 S7 x8 t　　夏瑞熙剛緩過情緒，就發現歐青謹吃得很專心，夾菜，扒飯，一樣不耽誤，一點不斯文，氣得她悄悄掐了他一大把，他怎麼這樣遲鈍呢？只顧自己吃呀？
   
　　歐青謹不理她，反而夾菜給夏老爺夫婦、夏瑞昸、木斐，又夾給夏瑞熙：“對好吃的菜啊，在山裡我就沒吃過做得這樣精細的菜。今天可得多吃點，大家都多吃些。”

- ~  ^/ h# u3 I) D' h　　夏瑞熙的意思他明白，但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夏老爺就開心地笑起來：“喜歡就多吃點。”

　　又感傷地說：“也不知道你大姐他們在東京過得如何？東京那邊，想必也打得激烈吧？吃得好歹，也就不求了，只希望他們能好好活著，就是上天保佑。”
   
　　一席話說得夏夫人又難過起來，忍了眼淚嗔怪：“楠兒肯定會好的。快吃飯！孩子們好不容易回來，你又說這些掃興！”她心裡卻在擔心，也不知道夏瑞楠有沒有這樣一頓飽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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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 l$ R9 w　　木斐突然道：“我聽說，東京的守備大人是新帝的母舅，一早就與偽帝撕破了臉，宣布站在新帝這邊。

/ L* O3 P( A; a3 ~2 w) l1 M$ M( [當時偽帝曾調派週圍的小股部隊攻打過，可是他們早有準備，又因為偏遠的緣故，不好調派大部隊攻打，便不了了之。目前東京在這些地方當中，是最安全最太平的，大可不必為他們擔心。”
   
' ?% q8 ~7 s5 x9 g! _　　夏瑞昸和夏瑞熙也七嘴八舌地勸：“是呀，如果不是路途遙遠，世道太亂，說不定我姐早就託人送信來了。”
  
7 |3 T3 Z6 I& w) R　　四個兒女，如今在身邊的只得二人，夏瑞昸過了年還要被木斐帶走，到時候老兩口身邊又空落落的。夏老爺勉強笑了笑，強自壓下心頭的酸楚，猛勸孩子們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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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m1 j! R' w+ ~: f9 X　　出得夏家大門，趁著長壽提著夏夫人給的風鵝跟在後面，夏瑞熙壓低聲音悄悄問歐青謹：“我讓你少吃些，你倒好，只顧著自己吃，怎麼也不想著給他們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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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g' P7 U  H+ T; v0 T  N. o　　歐青謹嘆道：“傻丫頭，靠我們省那兩嘴能省多少？他們特地做給你我吃，你我都不吃，不是讓他們更難受嗎？沒聽你娘說，那半隻燻雞是特意給你留的？你不吃，你娘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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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跺腳道：“省的一點是一點，他們平時也沒吃呢。他們老了，身體不好，要多吃點好的才行。”
   
　　歐青謹笑道：“所以呀，我就拼命勸著他們一起吃，省得他們捨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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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l9 _# n2 c: q) F/ c1 Z　　夏瑞熙被他的這種態度弄得幾乎要哭了：“連瑞昸也知道要少夾菜，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呢？東西那麼少，不省著點吃，怎麼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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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知道這樣困難的情形下，得一個為一個著想，省著吃用才能共度難關，哪裡管得了是不是斤斤計較，小家子氣不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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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忍住笑，故意沉著臉說：“你可真奇怪了。人家都是巴不得自己的丈夫多吃些，你卻不讓我吃飽，別人總想從婆家多拿些東西回娘家，你也捨不得，你到底向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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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3 @: c( @原來和我爭金子倒也罷了，現在卻為了一口飯菜和我吵，真是越來越沒長進，越來越小氣了。將來你還怎麼掌那麼大個家？只怕當上三天家，人家就要喊你鐵公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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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h% \! ?" V/ L' f　　“呸，鐵公雞是你！”夏瑞熙有些惱羞成怒。
   
　　“是，鐵公雞是我。”歐青謹頓了頓，笑著說：“你是鐵母雞。”
   
8 O) g1 |" j, w. J  l5 J, z" p2 R　　見夏瑞熙真的有些生氣了，才說：“你著什麼急？我既然敢吃就自然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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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眼睛一亮：“什麼道理？”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是有法子弄到過年的東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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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L6 |/ `& E+ P　　歐青謹拿喬道：“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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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討厭的傢伙，有好事還瞞著她，調她的胃口？夏瑞熙狠狠地捏了歐青謹一下：“你說不說？你說不說？要不要我給你鬆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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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E8 [5 C  |- o) I$ ]4 S　　歐青謹笑著捏住她的手：“過幾日你就知道了，保證你睡著都笑醒。”
   
- O; W( {: p3 O0 g# Z　　夏瑞熙心癢癢的，不死心地激他：“有什麼稀罕的？讓我猜，糧食肯定就是看咱們文淵街地窖裡還有沒有。

說到肉食麼，沒有車，山裡的東西拉不出來，還不就是靠著花老虎背一背袍子肉來而已，本來就沒多少，還得看路上會不會被搶走，能不能順利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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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o" L( X0 b　　歐青謹只是但笑不語，抱緊了達兒，牽了她的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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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新年（二）

8 A/ j: h  H/ D# ?6 ~0 R& E　　第二日一大早，歐青謹就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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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l3 Y% R) B5 k+ e- ~; T7 X) n　　“我要去文淵街那裡去看一看，今天你就不要趕早去請安了，你帶著孩子多睡會兒，我會和娘說。等會起來，不如去上房，那裡熱鬧些，她們也可以順便幫你搭把手領領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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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翻身抱住他的腰：“還早，這麼冷，再睡會兒。”達兒有些不乖，她昨夜起來了幾次，這會子正是睡意正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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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給夏瑞熙捋捋頭髮，順從地又躺下去抱著她，夏瑞熙咕噥了一聲，滿足地把頭往他懷裡像小貓一樣蹭了蹭，繼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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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p/ `* Q# r: o; E　　歐青謹憐愛地親了她的臉一口，又探手摸摸達兒滑嫩的小臉蛋，靜靜地等夏瑞熙睡熟，才悄悄起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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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家裡像這個樣子，只能靠他撐起來，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再不能過從前那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悠閒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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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自己收拾好了，輕手輕腳地把門關好，出了院子，長壽早就在門外候著了：“四爺，是去文淵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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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u, i6 @$ Z# U　　歐青謹往上房走：“嗯，我先去上房和老爺夫人說一聲。”他頓住腳：“怎麼喊起四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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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笑道：“是今兒早上老太爺吩咐的，以後都喊少爺們爺了，少奶奶們也跟著稱夫人。說實在過兩年，小少爺們也要娶親，到時候就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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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x! V# Q/ s& R& o2 R6 M0 i　　歐青謹笑著搖搖頭，原來大傢伙兒都升級了。
  
" i0 ^9 I4 w8 u　　歐二老爺聽歐青謹說完，皺緊了眉頭：“你決定了？”歐青謹想要做官，想要培養自己的勢力保護家人，心情他理解，只是現在還沒出孝，要被人說閒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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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眉間滿是堅毅：

　　“兒子決定了，不能再這樣任人宰割。本來想等出了孝期再考慮這個問題，可是現在這樣迫在眉睫的，也顧不得那許多。先和您說一聲，若是以後有什麼風言風語，請您不要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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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h3 a! V8 m% k　　歐二老爺嘆道：“我有什麼？人家最多說我管教不嚴罷了，倒是你，若是小打小鬧倒也罷了，若是有所建樹，以後這一點必然會被人抓住不放，攻擊你不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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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2 A8 O) `% G0 T$ Z　　歐青謹淡淡一笑：

1 Z8 S% f* @7 E　　“我本意只是為了讓家裡人度過難關，能過上平實富裕的日子，再不受人的氣，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其他的，我不在乎。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就回家來，有什麼大不了的？”
   
  U9 q) y; _% p/ ~) z　　歐二老爺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決定了，就放手去做。你媳婦知道了嗎？”
   
2 D0 G5 b$ R) |, s; |9 |　　歐青謹搖頭：“還不知道。因為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所以不想讓她提前操心。”其實他不太想讓夏瑞熙知道他即將要與趙明韜對上，省得她操心。
   
　　歐二老爺道：“這是大事，還是應該早些讓她知道，夫妻間，有些事情必須商量好了再去做，一起承擔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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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後有個什麼的，誰也怨怪不上誰，否則是一定要鬧騰的，那就違背你的初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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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_3 A1 o* T- W: T　　歐青謹斂容行禮：“兒子受教了，若是能成功，回來就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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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s4 H5 t5 f　　歐二老爺目送歐青謹高大的背影出去，心裡由不得有一絲欣慰，這個么兒已經長大，有了擔當，有了自己的想法，應該不會再讓他和老妻操心了吧？

　　現在要操心的，是想法子解決一家子的衣食住行問題和過年的事情，然後就是等局勢稍微平穩些就把流散在外的媳婦孫兒找回來。
   
　　歐青謹出了街口，就碰上昨日與他約好的木斐，木斐從袖中遞了個油紙包給他：“這麼早出來，肯定沒吃早飯吧？剛出籠的包子，你和長壽一人兩個。”
   
　　歐青謹笑道：“你咋和我媳婦一樣週到呢？”
   
! U, F, j' e8 E, o6 Z  Z/ m! K: R　　木斐哼了一聲：“你以為誰都像你，見色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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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笑罵著，一起去了文淵街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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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I0 @- D+ g" n5 l8 Q. @! J　　看門的老蒼頭還在，只是房裡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被搜糧食的官兵順手牽羊拿走了。不過萬幸的是，他們那個地窖修得隱藏，入口是在那個賞梅的亭子裡，沒人發現。
   
　　歐青謹讓長壽把著院門，自己和木斐提了燈籠下去探。夏瑞熙當時考慮得很週到，地窖修得比較大，裡面裝的糧食和品種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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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l- X" C4 }* v6 b; A: s　　看著那裝得滿當當的一籮筐一籮筐的米，穀，豆類，歐青謹喜歡的幾乎想跳起來，夏家和歐家再也不必挨餓了。
   
　　明年的種子也算有了著落，雖然只夠種很小的一部分地，可是總算是有了底氣。只要種子在地裡發了芽，就有希望，就有未來。
   
. O6 F; ~  {# O4 U　　木斐背著手在裡面晃了一圈：“都是你媳婦兒想到的？”
   
　　歐青謹得意萬分：“那當然。你不知道，她可聰明了。雖然有時候愛耍小性子，但見識一點也不輸給男人。”
   
　　木斐酸溜溜地說：“是，你撿到寶了。不過，我看你媳婦兒也挺有志氣的，你得小心，若是要娶小老婆，當心她跑了。”
   
　　雖然夏瑞熙非常非常的小心，但他早已判定夏瑞熙就是和他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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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同一個時代來的人，他最能理解夏瑞熙的種種擔心和想法，但他不能干涉她的生活，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一下歐青謹，盡量讓她少受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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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 y* d8 ~: J9 D0 L% R　　歐青謹警覺地說：“是她和你說的？”一想到夏瑞熙可能和木斐說這些事，他的心裡頗不是滋味。
   
% @' Q' m* k6 D; q! \　　木斐哈哈大笑起來：“她怎會和我說這些？平時和我說話都是要讓其他人在一旁跟著，小心謹慎得很，又如何會和我說這些？是我自己看出來的，你還別不信！”
   
　　歐青謹乾笑了一聲，從袖裡取出兩個大布袋：“咱們裝米糧，等會兒就煩勞你先把米提出牆去，等我們出去看著米，你又繞回來從正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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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W3 d" @, g! X% S, x! X7 {" @　　現在糧食比銀子還金貴，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米糧，是從這沒人住的小院子裡拿出去的，否則還不得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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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一邊裝米糧，一邊哀嘆：

　　“你可真是小心。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一會兒幫你救老婆，一會兒幫你在你岳父家做人情，這會子又得幫你做苦力扛米，敢情我這身功夫是專門為了你練的？”
   
3 I5 H0 A; z* ]0 @8 ?9 V% e6 x　　歐青謹道：“難道你就不吃了？”總靠著木斐也不是法子，況且他晚上就要走，怎麼地也得想法子弄張車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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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道：“吃，吃，不是為了你，我躲在這裡吃？”當然除了歐青謹，還為了一個人明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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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扛著兩個巨型的米袋，做賊一樣地觀察了四週無人，才敢跳出牆去。尋了個隱藏乾淨的地方站著等歐青謹，他的思緒有些飄忽，他是從什麼時候忘不了那張明亮的笑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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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 I* D0 V& d0 }  u; j第五卷　第三十章　新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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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n1 Z0 @　　木斐記不得是什麼時候對夏瑞熙有了那種特殊的感情，記得從萬佛寺回去後，就覺得這個女子不同於他所見過的這個時代的其他女子。
   
/ U" f( j  F, B, n9 \　　但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和他來自同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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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9 E  Y4 D/ ]" w" b3 i　　她聽見他胡吹亂侃那個時代的飛機火車時，總是帶著一種無限嚮往的神情，靜靜地聽他說，恰到好處地提出問題，幫他把話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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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就沒有流露出過一絲，你是瘋子，你師父也是個老瘋子的意思來，仿佛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 g$ w! v" s" H% R0 [- ?9 F* Y' i　　他喜歡她清亮，但又帶點淡淡憂鬱的眼神，喜歡她燦爛堅強的笑容。但那時候，也只是喜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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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5 L( a; F' h) _) ^　　後來在京城別院保護她的時候，她那樣放鬆地和他暢談人生，講述他“師父”的奇思怪想，聽他半真半假地假借別人的名義講述他前世的故事。
   
2 ?! j9 Y7 `4 `　　她對故事中的“他”充滿了同情和理解，她總能一語中的地勘破當時他的心情和感受。

0 o) N3 g1 E7 k) c) H% e" f　　他說到自己死去，一點都不悲傷留念，有的只是解脫的快感和輕鬆的時候，她竟然用那樣心痛的眼神看著他，輕輕地說了一句：

& Z4 e8 v9 Y" F; ~% k0 T# K* p: J, b　　“他只是太累了。我想，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獲得幸福的，他值得一個好女子珍惜他，心疼他。佛說，這一世的痛苦，正是為了下一世的幸福。”
   
　　就是那個眼神，那樣一句話，狠狠地撞擊了他孤獨寂寞許多年的心，讓他幾乎控制不住地想流淚，不得不找了個借口飛快地溜走。

　　他不是一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但他確實在那一瞬間被她柔軟地侵入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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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只是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但她遠比那時候在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更理解他，更體貼他，更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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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O! y5 `8 b' m( A　　當時他心裡就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這個女子生於那個時代，能與他相遇，他還會不會如此疲憊，如此孤獨呢？他覺得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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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e! z; L: X  \3 g! E　　心情發生了質的變化，他既想見到她，又怕看見她。他像一個毛頭小子那樣，往往因為她的一句無意識的話和一個無意識的笑都會心跳半天，胡思亂想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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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5 @! y3 N( W　　他開始猜測，她對他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呢？如果此生他和她在一起，會不會得到從前所不曾得到過的幸福？

1 E+ M* C" k8 f5 r$ x4 C　　他患得患失，焦慮不安。但他很快意識到，根據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和她幾乎沒有可能。如果只是如果，不會成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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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U: f6 ]% k7 }2 m- A" e　　他覺得很好笑，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滄桑，早已變冷變硬，誰知道竟然還是這樣的容易動情，容易心軟，容易奢望。

# d# M1 _: x6 u) {" H* S　　他暗自對自己說，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難道又要重蹈覆轍麼？不行，絕對不行，太苦了，太累了，既然不可能，就應該早點斷絕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才是。
   
　　正好她那位愛管閒事，以衛道士自居的姑母找到了他，要他注意與她保持距離。他立刻給自己找到了借口，他不該有這些想法，應該快刀斬亂麻，迅速抽身離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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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始刻意疏遠她，而她，也是那樣敏感自尊的人，一旦發現他的態度之後，迅速地就把“你”變成了“您”，彬彬有禮，再也不會求著他說那個世界的故事，再也不會和他談笑自若。

- O0 n3 P4 z) h4 n9 d& o　　他們之間疏遠而有禮。
9 S' {& Q' r- G  g/ u  I( \3 ]' n( C& s   
  S0 p$ i* h3 G5 S( I　　按道理她這樣，正好斷了他的念想，他應該感到高興和輕鬆才是。他也的確覺得高興，但心裡又說不出的失落。

4 n6 {6 y7 H  G0 C1 j) g　　他安慰自己說，自己是多情多心了，她這樣養在深閨的古代女子，最多就是一時的心軟同情罷了，哪裡會真的懂得他的那些苦楚和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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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就是一個假裝了解他，同情他的大小姐，是他自己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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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心安理得，順理成章地離去。
   
　　她和歐青謹定親的時候，他冷冷地旁觀，他們才是一對，才是這個世界中最搭配的一對，一樣的家世，一樣的思想，一樣的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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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喝了很多的酒，果然是假的啊，她果然是裝的，她怎麼可能懂他呢？他冷笑著，卻又沒有勇氣跟著他們一起回西京，不想天天對著她那張臉，於是找了個借口雲遊天下而去。
   
　　當他以為自己忘記的差不多了，才敢回來恭祝她和歐青謹的婚禮，結果命運和他開了個多大的玩笑。那張溫水養魚的魚池和溝渠的設計圖告訴他，那是個和他來自同一時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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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2 ?0 n+ b/ |+ t, h- z, |　　那一刻，他才明白，那時候她是真的懂他，並不是做出來給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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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f/ _  U7 z5 `　　看著那個站在杏花林裡幸福微笑的小女人，他失魂落魄，他知道他永遠地錯失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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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8 i! X' X( m: |　　愛在一瞬間，幸福也消失在一瞬間。她說這一世的痛苦是為了下一世的幸福，其實他不是，他是那個被佛祖遺忘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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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斐。”遠處傳來一聲低喊，喚回了木斐漂離在外的靈魂，他忙收斂心神，含笑看著小跑著過來的歐青謹和長壽。
   
　　歐青謹笑嘻嘻地掏了個荷包遞給他：“最後一件事，請你幫我送一袋米去岳父家，你就可以去了，這是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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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 I0 t; u　　木斐白了他一眼，惡意地提起一袋米扔向他：“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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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6 X+ W. q# c# T, a" ^　　待木斐走遠，歐青謹轉頭看向長壽：“你把糧食送回家，然後取了小袋子，裝兩升米回來給看院子的老蒼頭，就在這裡等我，我會回來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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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2 u3 K( ?4 L  @　　長壽接米在懷：“四爺，您要去何處？不要小的跟前伺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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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d+ E) j+ H- M) Q) c% R4 s* E+ d　　歐青謹道：“不必，你且回家去，給我帶一身裡外乾淨衣物來，若是四夫人問起，你就說我和木公子一起做事髒了衣物，讓她不要擔心，其他的不必多說。”卻不肯說他要去哪裡。
   
1 e' Z6 a6 X8 D6 J4 a　　長壽依言將米交到吳氏手裡，又問夏瑞熙要歐青謹的衣物，夏瑞熙覺得奇怪：“四爺呢，沒和你一處回來麼？你怎麼不在跟前伺候？”
   
6 M. q( B. O, I1 v7 j　　長壽按歐青謹交代的回答了，又道：“小的還要去伺候呢。”拿了衣物，向吳氏處取了兩升米，自去尋文淵街看院子的老蒼頭，和老蒼頭一處烤火等著歐青謹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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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得天黑盡了，歐青謹也不見回來，老蒼頭熬了雜糧粥，喚長壽吃，他也沒心思吃。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什麼不對勁，他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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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應該是要做什麼事，卻又想瞞住眾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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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J( ~- E5 ~　　戌時三刻，長壽再坐不住，正想出門去尋歐青謹，就聽外面一陣嘈雜，有馬蹄聲，車輪聲，還有大兵們粗野的笑罵聲，接著院子門被人粗魯地砸得“砰砰”響。
   
　　老蒼頭打了燈籠跑著去開門：“來啦，來啦。”
   
! v5 U' P/ R3 [+ J; g　　長壽自尋了個隱蔽的角落藏起來，往外看去。
   
+ l, ^0 C7 K6 x7 _% C　　只見院子門一開，三四個軍士打扮的人蜂擁著把歐青謹扶進來，大聲問老蒼頭：“你家主子和我們劉將軍一見如故，喝醉了，快讓人出來伺候！”
   
9 B+ [5 |9 j6 R! m　　長壽忙跑出去，剛挨近歐青謹，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和脂粉味，不由暗自皺了皺眉頭，一看歐青謹，卻是醉得不成人形。

　　只得讓老蒼頭招呼那些人烤火喝茶，自己把歐青謹扶入房裡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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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正要去打熱水，歐青謹一把抓住了他，指指自己腰間的荷包：“拿去，每人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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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壽高興地道：“四爺，您沒醉呀？”他在歐家這麼多年，就從來沒有見過歐青謹喝醉的。
  
' j4 o* {/ j% u　　歐青謹扶著額頭，對他揮手：“快去，打發了人，弄杯濃茶來。記得和他們借門口那張馬車，說我該日歸還，再請他們喝酒耍子。”
   
　　長壽忙應聲去了，歐青謹扶著額頭沉思起來。他有一個強烈的願望，趙明韜，不讓趙明韜有任何翻盤的機會。趙明韜一日不死，歐夏兩家，他和夏瑞熙，就永遠不會得到安寧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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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力子，前叡王府馬夫一名，初始以馴馬聞名於京城，後因武力過人，多機變，且忠心，被叡王親自戳拔為身邊近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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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L1 O0 D# `( }　　宮變之日，叡王率幾十騎鐵騎奔逃，其中就有他。叡王逃至西疆，身邊之餘五六名侍衛，其中還有他。
   
　　他先做千夫長，屢有奇功，被提拔為副將，將軍，這次又升作了西京的守備官，如果不出意外，將來西京都會是他的天下。從馬夫到一方大員，新帝信任，他也算一個傳奇了。
   
　　此人貌似粗魯，實則粗中有細，而且心懷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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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到西京，先是當著眾人的面斬殺了原布政使張大人，敲山震虎，接著就是在短短幾天內逐一上門拜訪西京諸多世家，送米送酒送肉收買人心，鼓動諸世家子弟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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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一起經營治理西京。雖然沒多少人聽他的，他卻也在西京世家圈子裡混了個臉熟。
   
　　歐青謹不看劉力子一路行來的輝煌與傳奇，他只看此人到西京城後的種種表現，判定自己跟著劉力子應該可以實現他的願望。
   
　　他靠著從前一些愛玩的朋友，借口謝謝劉力子的照顧之情和對阿恪的提拔之意，使出渾身解數，終於順利搭上了劉力子這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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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力子對他很是欣賞，如果不出意外，過兩天事情就該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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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3 L% O) n$ j0 \　　“四爺，事情都辦妥了。”長壽提了一大壺熱水並一杯濃茶進來，伺候歐青謹梳洗換衣，借著燈光，長壽眼尖地看到歐青謹換下來的青白色緞面棉衣衣領上，有個淡淡的胭脂口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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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新年（四）
   
　　長壽一共尋回來十二個僕傭，男人和女人一樣一半。有粗使的，也有進房裡做細活的。歐二夫人身邊原來伺候的紫緞和紅綢也回來了，還有酸角兒一家子。

) |' P  c4 [: n* {5 b+ J. v　　如此一來，家裡總算多了些活氣，生活起居也方便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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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1 {/ Q* d$ B* M( [　　夏夫人自夏瑞熙回去後的第二日，就親自領了那廖氏去給夏瑞熙瞧。
   
　　廖氏果然如同夏夫人所說一樣，端莊溫柔，相貌也不出彩，淡淡的眉眼含著些愁苦，略顯豐厚的嘴唇看上去有些敦厚。收拾得乾淨清爽，看著也不笨。
   
　　夏瑞熙挑了幾個問題問她，她略帶些局促地小心回答了，很有些害怕夏瑞熙不要她的樣子。
   
; B  \6 k6 F  Q5 z- n　　夏瑞熙對廖氏不是很滿意，廖氏看上去是那種總愛傷心事藏心裡，不停地想，不停地難過、愁苦的人。她希望能有個性格開朗，脾氣溫柔的人領達兒，這對小孩子的發育有好處。

　　正好紫緞抱著達兒進來，達兒望著夏瑞熙呵呵的笑，廖氏自看見達兒，眼睛就再也挪不開，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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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 Z# g8 j- Q8 j$ ?　　夏瑞熙看她那副樣子，大約是想起了她那個死去的兩歲兒子，不由暗暗嘆了口氣：“你抱抱他吧。若是他喜歡你，你就先留下吧。”

8 j2 x: T0 O  l! c　　試一試吧，若是不行再換了也不遲。要真是可憐廖氏，另外給她找個差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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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氏怯生生地看了夏夫人一眼，見夏夫人望著她點頭，微笑起來，把手放在燻籠上烤了又烤，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抱達兒。
   
# a( p& c4 Z$ o/ a6 b" S4 J( M　　達兒皺起淡褐色的小眉頭好奇地看著廖氏，廖氏對他笑著嘟了嘟嘴，扮了個怪臉，又彈了一下舌頭，發出響亮的彈舌音，達兒高興地笑起來，快樂地舞了舞小拳頭，乖乖地讓廖氏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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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h6 ?" b. P$ \% G　　廖氏欣喜地看著夏瑞熙，她喜歡這個胖嘟嘟的，愛笑的孩子。
   
　　廖氏就這樣留了下來，她帶達兒很耐心，很細心，也有經驗。

1 j# ]# ], p3 G5 ]# q7 i: c3 E2 d: f　　她最讓夏瑞熙滿意的一點是，她很懂得規矩，雖然很喜歡達兒，卻從來都牢記夏瑞熙才是達兒的親生母親，知道進退，沒有出現夏瑞熙所擔心的那種，把達兒當做她兒子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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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而有些拿捏不住輕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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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兩天功夫，花老虎也帶著王周氏，小黃屎和良兒回來了。和夏瑞熙猜想的不同，花老虎趕來一張驢車，拉來許多的山貨，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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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文淵街地窖裡的糧食，還有歐青謹這些天弄回來的二隻整豬，四隻整羊，數十隻活雞，一簍鮮魚，二十簍上好的銀絲碳和一些給下人用的雜碳，

細棉布、絲緞等無數雜七雜八的東西，過年需要準備的東西似乎都解決了，夏瑞熙再沒什麼可擔心的。
   
　　有了廖氏和良兒在身旁，夏瑞熙就有了許多時間可以打理家務。她和吳氏分工明確，吳氏專門負責管兩個老人的起居，其他的瑣事便由她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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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U2 h& u! s# y8 s( s" r/ a　　幸好家裡人不多，不複雜，只要管好飯食，讓人各司其職，不得偷懶，推諉扯皮就行了。
   
% v# r* y0 [; `' ]7 }$ H. l　　這幾日天氣好，夏瑞熙讓花老虎去請了木匠來修理那些壞了的門窗，讓童姨娘指揮僕婦丫頭們掃盡灰塵，重新裱糊窗紙，為過年做準備，請歐大少指揮者男僕們挪走院子裡的樹樁和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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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則去準備年禮。
   
　　以前她可以偷懶不管這些事，既然現在要當起家來，少不得方方面面地打點，處理好各種人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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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g/ I! u8 P6 k  j: I8 I　　人情還是一樣，世道卻不一樣，家底也不一樣，夏瑞熙很是傷腦筋，不得不把東西擬了單子，去歐二夫人房裡和歐二夫人、吳氏一起商量，哪些人家該備什麼樣的禮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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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N/ `% [) j, P# [4 a6 \: u0 y　　歐二夫人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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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a9 c: `' [) Z' t+ b2 }　　“今年情況特殊，不比往年，沒必要弄那些虛禮。至親呢，總歸都是要走的，又是自己人，現在不是糧食最金貴麼？就送些最實用的吃食罷，比如精米，油肉等，想必是最討喜歡的。

至於其他人，往年都是他們先來走我們家的，如果他們今年也來了，就看他們送的什麼，比著還就是，假如不來，咱們就不必再理會了。”
   
' ?9 n" p* }; l/ H2 \: y4 x4 R　　歐家倒了霉運，正是看得出哪些人值得交往的時候，斷沒有倒貼上去的道理。如果人家已經嫌棄了你，你再去，反而遭人輕賤。
   
, h9 K& V& C: r8 e" X4 r  j　　婆媳三人連說笑帶商量地把事情定了，歐二夫人問起夏瑞熙：“老四還是那樣，早出晚歸？總弄回些不明不白的東西？你可從他那裡問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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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k$ A0 F" n# _( ^" _　　夏瑞熙笑容一滯，隨即嬌笑道：“娘，您說什麼呢？什麼不明不白的東西？他又不會偷不會搶的。我問了，他說是託門路花大價錢買來的。”
   
# H# `( m! B. E6 o8 ~6 U　　吳氏就看了夏瑞熙一眼，歐二夫人病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她卻是知道的。物資極度匱乏，哪裡是能花錢就能買來的？也不知道歐青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和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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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 s/ S5 `1 b. e7 V# Z　　歐二夫人點點頭：“你去傳話給他，他要做什麼，我們婦道人家管不了他那許多大事，也不懂那許多大道理，但若是要做那些雞鳴狗盜不法之事，我定要讓你爹家法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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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算是餓死冷死，也不願意他去做那些丟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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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假裝沒看見吳氏的表情，諾諾地應了，她不這樣回答能怎樣回答呢？這個家像這個樣子，要活下去，要不挨凍，不挨餓，沒有人出去使力，怎麼可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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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相信歐青謹不會做喪盡天良的壞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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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在一旁笑道：“四弟哪裡會是那樣的人？他自小品行就好看，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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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B( j6 A7 B' l$ }7 Q& P* l　　歐青英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進來：“娘，您別瞎猜了。我聽歐福說，他看見四弟總和劉將軍一起呢，昨兒下午他上街去買紙錢，還看見他二人騎了高頭大馬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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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3 }/ G, {7 b' K我尋思著，四弟這幾日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應該都是從劉將軍那裡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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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見歐青英進去，對著他行了禮：“三伯好。”
   
　　歐青英淡淡地應了一聲就不再搭理她，表情甚是淡漠，眼裡難掩厭惡。夏瑞熙也習以為常，面無表情地站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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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 i: U6 L　　吳氏是知道林輕梅的事的，見二人之間氣氛尷尬，便催夏瑞熙：“你快去看看孩子，喝點水歇會子罷。事情是一天做不完的，忙亂了這許久，也該歇一下了。”
   
: u" a0 @$ t$ L6 A/ t# V, A. f) B　　夏瑞熙行了告退禮出去，剛走到廊下，就聽見屋裡傳來‘啪’的一聲脆響，約莫是人挨了耳光。
   
( h! Z/ D& N, i/ s　　果然吳氏急急地道：“娘，娘，您莫動氣，三弟只是一時想岔了，會想通的。”
   
　　又聽歐青英說：“都是兒子的錯，以後再不提此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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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b/ G7 U; m. n) P　　歐二夫人氣喘吁吁地說：

8 Z! `  u  E# T1 X7 X+ ^　　“你看看你這副模樣！丟盡了我的臉！為了一個不知廉恥禮儀為何物的白眼狼，日日地窩在屋裡不出來，什麼事情也不管，什麼事情也不問，就是抱著一件死人衣服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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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不是怨這個就是怪那個，到處給人臉色看，你豬油糊了心！我們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就是你知道？合著一大家子人全瞎眼了，就你一個人聰明看得清？小心我把那件死人衣服給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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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6 F( ~' {1 h/ e　　歐青英只是不說話。
   
* A9 H- A) X- E- b3 t　　吳氏低聲勸道：“三弟，這件事情，你多聽聽別人怎麼說才是。她屋裡原來伺候的那個丫頭紅梅不是找到了嗎？她是怎麼和你說的？你多想想沒有錯的。”
   
( n4 u/ n. V" Y# v. v( Q　　歐青英還是不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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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C+ `) r" q* R　　歐二夫人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莫勸他，只怕他心裡就想著是我們逼那丫頭說的呢。一個死人而已，值得麼！你退下吧。”
   
　　夏瑞熙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良兒沉默地跟著她，很是為她鳴不平。
   
/ \  E3 _" |+ `/ ]　　歐青英總還是不相信夏瑞熙，認為花老虎說的話是假的，編出來騙他的。也不相信林輕梅是喜歡歐青謹，是去追的歐青謹，還說她實在太惡毒，居然往一個死人身上潑髒水。

　　為什麼呢，因為人家林輕梅從前明明白白告訴他，她對歐青謹只是兄妹之情呀，歐青謹顧念林師父的情義對她多有照顧，所以夏瑞熙誤會了。

　　他那時還沒看透夏瑞熙，不以為然，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夏瑞熙就是嫉妒，恨林輕梅礙眼，見不得歐青謹對林輕梅好，所以才趁著歐青謹外出，指使身邊的惡徒殘害了林輕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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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v2 M& ^+ B2 U, M1 _) B　　歐青謹無奈，只得想法子找到林輕梅從前的貼身丫頭紅梅來現身說法，奈何人家不信。不怪兄弟，只怪她夏瑞熙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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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主院，到了花園裡，良兒扶了夏瑞熙的肘部，柔聲道：

　　“四夫人，咱們莫理睬他。他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竅，誰好誰歹都沒有數了。若是不想看見他，和四爺商量一下，搬出去住好了，反正早就分過了家的。白白養著他這種人做什麼？”
   
　　“這個話不要讓其他人聽見。”夏瑞熙搖搖頭，憋著口氣，快步走回錦繡園。
   
　　良兒心想，四夫人心裡難過，恐怕不只是為了三爺的事吧？應該是有點為四爺操心了，得把長壽那小子抓來拷問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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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R0 |# M( Y# Y8 p: d　　廖氏見夏瑞熙進了屋子，忙把剛睡醒的達兒遞過去：“娘親來了，娘親來了，達哥兒快對著娘笑一個。”
   
　　夏瑞熙洗了手，散了身上的寒氣方把達兒抱在懷裡，抱著懷裡望著她笑的可愛小人兒，她心裡就算再有什麼不快都瞬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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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o( r) w" P! L3 Z$ r　　夏瑞熙在床上躺著休息了一回，良兒跑進來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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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夫人，長壽押著兩車蘿蔔和白菜回來了。他剛來傳信說，今晚四爺會回來吃晚飯，讓廚下多備兩個菜，奴婢已經將他抓來，要問什麼您就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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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新年（五）
   
" Q) O0 S$ T6 C　　天剛擦黑，良兒就來報說歐青謹回來了，問夏瑞熙是不是就在外屋擺飯。
   
　　夏瑞熙沉著臉起身進了裡屋，和衣躺下：“告訴他，我身子不好，不想吃飯，讓他一個人吃。”
   
　　歐青謹一進門就覺得氣氛有異，屋裡靜悄悄的，不見夏瑞熙，只見燈下諸人各自悶聲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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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U( ~) A2 @1 R, e+ [　　良兒服侍他脫去厚重的皮衣，端上淨手的清水：“夫人身子不爽，不想吃飯，請四爺自個兒先用飯，四爺是現在就擺飯麼？”
   
　　歐青謹聽說夏瑞熙不舒服，忙著就要往裡走，良兒咳地了一聲，歐青謹恍然大悟，停住腳，往裡努努嘴：“怎麼了？”
   
　　良兒忙低聲把歐二夫人說的話和歐青英做的事情報備了一遍，又添油加醋地把夏瑞熙這些天是何等的辛苦和能幹說給歐青謹聽。她是指望歐青謹能為夏瑞熙出出氣。
   
+ Y0 B! W+ S* K) V% p! U; }) b　　歐青謹聽了，只是淡淡的笑笑，除了吩咐她小心伺候好夏瑞熙外並沒有多說什麼，自進了裡屋。長壽已經把自己被夏瑞熙叫去問話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心裡早有所準備。
   
　　夏瑞熙聽見他進來，拉起被子蓋住了頭。
   
/ u4 A6 x% H7 w1 p. \- r8 n' L　　歐青謹輕輕拉開被子，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可是什麼地方不舒服？不熱呀？可是累著了？這幾日我都在家裡做事，你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 Q- w$ s& _3 q( [2 G# y　　歐青謹微微帶些涼意的手摸在夏瑞熙的額頭上，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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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他這段時間的奔波之苦，還有在外面所受的大大小小的委屈，她心頭一軟，幾乎立刻就要繳械投降，轉念一想，扒開他的手，悶聲悶氣地說：“你自去吃你的飯，莫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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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好脾氣地笑了笑：“我先去瞧瞧達兒可乖，然後回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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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R; d' g9 i* U　　“達兒，達兒可還記得你這個爹爹麼？你有多長時間沒見他，沒抱他了？”夏瑞熙這話就帶了些怨氣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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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心虛地陪笑道：“我這就去抱他來。”
   
　　“你別去吵他，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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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4 f, ^0 x) v% c  T　　歐青謹不聽，自去了。有孩子的人都知道，很多時候，孩子就是夫妻間的潤滑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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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1 V8 v& O" h　　夏瑞熙一看見達兒就滿臉的溫柔，不管達兒怎麼哭鬧，她永遠都是一副溫柔細緻耐心的笑臉，他怎麼能白白放過這個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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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歐青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夏瑞熙睜大了眼睛，回想起今天下午長壽語焉不詳的話和為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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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9 k: w2 m! s# [! m　　他在外面做些什麼，就算長壽不說，她也隱隱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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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W1 i, q8 y. T+ _　　那麼多的東西，都是緊缺無比的，他不費盡心力，厚著臉皮地去弄，又怎會弄得到？要知道這些天，左鄰右舍最嫉妒的就是歐家和夏家了。
   
; ?5 T% F, j2 Z8 N) H. k. J　　她知道歐青謹不和她說是怕她擔心，但恰恰弄得她心裡更難受。別人問她的丈夫去了哪裡，在做些什麼事情，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總是深夜回來，天不亮就走，身上總帶了濃濃的酒味，疲憊得一上床就沉沉睡去，推都推不醒。
   
　　只有花老虎回來那日，他領著花老虎去尋歐青英說話，過後又讓人送紅梅回來，歐青英始終不相信他們的話，他生怕歐青英鬧騰，才在家裡待了一整天。

　　卻也沒和她說起外面的事情，很累很累的樣子，飯都顧不上吃，拉著她摀在床上睡覺，她也不忍心喊他，由得他去睡，第二日一大早起來，他又不見了影子。
   
　　每天早起晚歸，總是陪著劉力子，幫劉力子出謀劃策，夜裡出入酒樓，大方地花錢，大碗的喝酒，還給人家找花姑娘。
   
　　豪爽大方，加上流民隊伍裡的好名聲，總算是硬擠了進去，在劉力子的親信中有了一定的人脈和地位，但總被趙明韜的人抓住一切場合嘲笑諷刺他不孝，丟了百年世家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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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衣服的事情，雖然長壽推說不知道，也只發生了那一次就不曾在發生過，但她不笨。

% f; C/ S" ^: W7 K  }　　歐青謹要陪一群長期不見女人的大兵，要把他們哄高興了，怎麼可能不喝花酒呢？而且是第一次和人家打交道，他不在一旁陪著是不可能的。
   
　　對與不對，是理智的問題；喜歡不喜歡，純粹是本能的感覺。
   
　　一想到那套衣服可能是他毀滅的罪證，她心裡就酸水直冒，忍不住地要難過。

　　她即便相信他的承諾，他不會和別的女子亂來，但想到那些女子可能會靠在他懷裡，身邊，膩膩歪歪，享受著原本完全屬於她的溫暖和氣味，她就氣得不行。
   
　　夏瑞熙握緊了拳頭，惱恨地使勁鎚了床鋪幾下。

0 Z) }- n4 q& @/ Q, D/ h, \0 K　　最可恨的是，他什麼都不和她說，一個人就完全承擔了，實在是太過分，他把她當成什麼了？比路人甲還要不如吧？夏瑞熙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
   
. T$ U" o, K$ L, y! S　　等到歐青謹再次進來時，她伏在床上一動不動，眼裡已經飽含了淚水。
   
1 j* @: ~9 a( M! s# B" n( j6 `: C6 r　　歐青謹進來就道：“達兒哭得厲害，怎麼哄也哄不好，你要不要去瞧瞧？不會是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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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7 p) C- _9 y- J3 |9 t　　夏瑞熙一聽就急了，先前還睡得極熟，怎麼突然就哭得哄不住了？難道真的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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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5 F9 F: e0 E: r% E- @! C　　也顧不上生氣，忙起身要穿鞋，剛起了身，猝不及防就被歐青謹緊緊地抱住她的腰：“好熙熙，好寶寶，都是我的錯，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去瞧達兒，達兒睡的正香，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的，他怎麼也不忍心弄醒達兒，便想了這個法子來詐夏瑞熙。
   
　　夏瑞熙這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當，心裡憋了一股氣，想發作又發作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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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他到底也是為了這個家好，男人在外面應酬，有些事情總是難免的，只要把握得住分寸就好；可要她就此忍了，她又實在是忍不住，何況他還處心積慮一直瞞著她。
   
0 m7 c7 E/ l4 t2 \* N4 ]% u　　歐青謹見夏瑞熙也不掙扎，也不動，只把頭緊緊埋著，正想聞言軟語兩句，哄得她開心，順便把那不緊要的事說給她聽，讓她寬心，還沒開口，

兩滴涼涼的淚水已落在他環抱著她腰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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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R& U0 [. f+ f' p2 [2 G- R　　淚水雖涼，歐青謹卻覺得火樣的滾燙，灼得他疼痛難忍。他低喚了一聲：“熙熙，莫哭，我心疼。”

2 b: c% K6 I9 [$ i# k! @8 L* J& H, S　　越發抱緊了懷裡的人，把頭埋進在她瘦骨嶙峋的肩頭上。只覺得骨頭咯人，他才驚覺她什麼時候已經瘦成這個樣子了？枉自己還是她的丈夫，枕邊人，實在是太對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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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H, ?0 W% m! S5 \( W　　這些日子，她口裡不說，實際上自己每天早出晚歸，她就沒有停止過擔心吧？
   
4 N# e/ @* |  D; J) A4 E* P" F　　歐青謹一時內疚無比，一時又心痛無比，一會兒暗自咬牙要讓她和達兒過上輕鬆寫意的生活；一會兒又想著乾脆一股腦地倒出來，也讓她心裡有底，不再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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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s4 Y6 c8 X3 h) j, P轉念一想，卻又擔心她知道了更操心。各種雜七雜八的想法全湧入他的心頭，他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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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暖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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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6 t& _  T　　歐青謹還沒想好該怎麼說，手臂上已是傳來一陣疼痛。夏瑞熙咬著他的手臂不放，他並不敢喊疼，咬著牙硬挺著。

/ r) y% R2 U& Q. d6 ?5 Q3 \/ T　　好在夏瑞熙不久就鬆了口，卻又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他一身，最愛潔淨的他也不敢吱聲，只把手輕撫著她的背。
　　
) }9 R/ s2 F, J8 _7 q! t3 s" I　　夏瑞熙其實就是心裡憋著一口悶氣，發洩完就好了，她默默往歐青謹懷裡靠倒：“這西京城裡，哪家的姑娘最好看呢？”
　　
. |7 }" h& C" g# ]- F) ?( ?+ F' h　　歐青謹一愣，“我不知道。人家姑娘都藏在閨中，外人又如何得知？”

　　就見夏瑞熙一雙眼睛帶了些嫵媚，又帶了些憤恨，恨恨地瞪著他，恍然明白她問的此姑娘非彼姑娘，尷尬地笑：“沒注意，我只看著酒菜，還有劉大人的臉色，其他的都沒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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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哂笑：“是，都沒看清到底好看不好看，就摟在懷裡了。全因不一樣的風情，特別的溫柔善解人意。是也不是？”

　　想到那句古代名妓是真才女的說法，她酸的要不得，言語上總要排揎他幾句才解氣。

9 L3 b7 x8 \3 [( t3 d' |　　歐青謹急道：“不是，我沒有……是她們……你也知道，那種場合……”

　　見夏瑞熙仰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竟然是一點不信他話的樣子，不由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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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1 m+ m: d/ r" o/ F; }　　“我在這種時候，去那種地方，心裡已是忐忑，又如何有那種心思？別人倒也罷了，可是你怎麼也和我置這些氣？”說著語氣就有些酸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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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w+ c2 i+ o9 \  C( T$ P　　夏瑞熙聽得心裡大為酸軟，咬了牙睨著他，眼裡已是有了淚意：

　　“我以為你一個人是完全能挺得住的？既然你一個人能熬能做的，何必又來和我說這些？就該所有的委屈全都默不作聲地撿來受了才是。”

　　原來是在怨責他凡事總瞞著她，歐青謹心頭大定，把頭埋入她頸窩裡，貪婪地嗅著她獨有的芬芳：“莫要怨我，我心裡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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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歐二老爺的話是對的，不管要坦白多少，就該先和她商量了才是。

　　夏瑞熙嘆了一口氣，抱緊他的手臂：“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記得當初你曾和我說過，夫妻本是一體，你有什麼難過，想做什麼事情，別人說不得，總能和我說上一些吧？

哪裡有別人都知道了，做妻子的卻全然不知情的道理？就算是我幫不上你的忙，也能為你寬寬心，你實在不該瞞我啊。”

8 p) v& c9 r1 B$ \9 d( ^' r; g　　歐青謹見她反手抱住了自己，知她不再怪自己，心頭大樂，更被她蔥白衣領中露出來的一截雪白玉頸引得失了神，手不安分地順著她的衣縫滑了進去：

　　“以後再不會了，我什麼都不瞞你，讓為夫補償一下夫人如何？我真想你。”說到後面一句，已是含住了夏瑞熙玉白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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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z2 g: D+ E7 T& H2 @　　夏瑞熙被他溫熱的呼吸在耳邊撩得一陣輕顫，又被他熟門熟路往她敏感區遊走的手引得全身酥軟，由不得“嚶嚀”了一聲，反手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歐青謹兩眼如炬，定定地看著她，轉而變被動為主動，猛烈地吮吸起她的唇和舌來，雙手更是順著她的腰間滑了下去。

  M, q7 S" g- w/ R. K* x7 Y. M, d　　二人早忘了剛才的酸楚，剛抱在一起，就聽見外間傳來酸角兒悄聲問良兒的聲音：“還在置氣麼？飯菜已是熱了二遍了。

良兒姑娘，你好歹也勸勸唄？要是傳到老太爺，老夫人那裡，指不定又要罵人。小夫妻麼，床頭打架床尾和，哪有那麼多氣不完的？自家身子要緊。”

　　良兒“噓”了一聲，又低聲罵道：“酸角兒，你仗著四夫人疼你，越發的沒有譜氣了。主子的事情，也是你我說得管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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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角兒委屈地道：“我不是看著四夫人親近麼才說這許多廢話麼？別人我還不耐煩多嘴呢。”

　　良兒把她往外推：“去，去，要傳飯我自然會來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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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d! I- d8 d$ i6 O　　聲音雖輕，卻是聽得分明，夏瑞熙一個激靈，忙自歐青謹懷裡掙起身來，歐青謹使勁拉了她往身下壓，手去褪她的衣衫：“莫理睬她們，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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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匆忙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聲音平靜無波地吩咐：“擺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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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間靜了靜，隨即傳來良兒歡喜的聲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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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被打斷，歐青謹半敞了衣襟，斜躺在床上，擺了個睡美男的造型，怏怏地看著在妝台前整理儀表的夏瑞熙，難免有些不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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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夫人，你倒是越來越有當家人的樣子了，就那般堅決地把我推開，我以後若是有了不妥，你負責。”

; u0 f' I1 i$ c: p7 f　　夏瑞熙伸手將他半拖半拉起來替他整理衣衫，嗔道：“我不是為了你麼？這裡不是山裡，你這幾日已是引得娘不高興了，若是讓他們知道我們倆又……咳，總之，你更沒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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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撅著嘴看著她：“我看你是借機整治我才對。你看，它不肯回家，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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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R6 a6 e6 p7 d0 b- P/ B　　夏瑞熙低頭一瞧，瞬間飛紅了臉，啐了一口：“你個不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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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被你引的，別人還沒這個本事呢。”

　　歐青謹呵呵笑起來，摸了她一把，站起身跳了兩跳：“總算是順服了。”伸手擁了夏瑞熙往外走，突然說：“等過了這段日子，咱們就搬出去住如何？”

　　夏瑞熙皺眉道：“不好吧？

9 P( j4 y1 [6 L% J; O- u& c1 g& Q雖然說是分了家，可如今家裡這個樣子，三哥指望不上，爹娘身邊雖有大哥大嫂，但說起來，大哥大嫂其實也是和我爹娘差不多的年紀，一群老弱病殘，咱們甩手走了，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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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摟著她：“三哥總那樣，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不是敷衍你的，我想好了，你若是真的難受，咱們就住出去。

4 r1 S! B. \2 r: F; M3 O要是放心不下，白日裡你過來理事，晚間你回去住。兩頭兼顧，咱們也更自由自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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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認真地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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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其實也不敢真把我怎樣，爹娘、大哥、大嫂都護著我呢。搬就不搬了，來來回回的奔波，一則麻煩，二則總覺得隔了一層，讓人有些寒心，還是等以後再說。”

　　他真心為她考慮，她也要真心為他考慮。扔下一家子老弱病殘，她做不出來。

2 K) n8 m' D& n1 H6 E$ N  E6 R　　歐青謹感激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受委屈了。我也沒想到他會是這樣固執的人。”

% z0 h) [9 v( `+ B　　歐青英豈止是固執，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反反覆覆地和他說，林輕梅實在太可憐了，也不知道林輕梅當初給他下了什麼蠱，居然把他迷成了這個樣子。

　　夏瑞熙卻有不同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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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 t9 ]% b6 a　　“他也許並不是真的相信林輕梅那般冰清玉潔，真的愛他敬他，而是不願意接受現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腿為了這樣一個人瘸了實在是不值，所以才會這樣的固執。

努力給自己營造一個假象，他是對的，其他人是錯的，這樣才能減輕心裡的痛苦和後悔。

3 x2 h, J2 o, t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的，他若是還想不能，要怨著我，我便離他遠點，不礙他的眼就是的。總歸有朝一日大家都要搬出去，沒有誰要看誰的臉色一輩子。”

; y( R" b( E1 b( d) ]　　她心裡在猜想，當初歐青英送林輕梅蜜蠟佛頭手串的時候，林輕梅那般堅決地退回，歐青英心裡就該有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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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L& K% G5 ~; \( y3 g; D# V　　為何後來會對林輕梅如此的愛逾性命，不避嫌疑，堅信她是愛他的，知道了真相後，遭受這樣沉重的打擊，堅決死挺，不肯承認。

4 v9 ?. z  t: z　　只怕更多的故事是發生在她離開西京城，歐家亂作一團，無人顧及他二人的時候。只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無人可以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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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V$ h2 e5 T: Y　　夏瑞熙的推測很是稱歐青謹的意，他嘆了口氣：“三哥也許真的就是你說的這種情況，否則無法解釋他如此的不通情理和頑固。但願他早日想通了才好，也省得我們大家替他擔心。

) [" P3 y9 a$ o* X6 `我當初要是早看清林輕梅就好了，就不會有後來的這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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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微笑著舀了一碗清爽無油的蘿蔔燉羊肉湯遞給他：“冬天多喝些羊肉湯暖暖身子。這事兒怪不得誰，凡事總有緣法，該發生的總會發生。過好以後的日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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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n2 X! T* @+ T5 E　　歐青謹也笑著舀了一碗遞給她：“你也補補。要不是怕家裡說，真想和你對飲幾杯。”

" ?6 r3 c% c+ b- ]. ]. e　　夏瑞熙笑起來：“咱們真有些相敬如賓的感覺呢，咱們要記得永遠這樣保持，白頭髮白鬍子了還一樣的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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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依你。”歐青謹吃著碗裡的蘿蔔，幸福地瞇起了眼睛：“這就燉上了？真好吃，真甜，回來後就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日日地酒，大魚大肉，膩得發慌，讓我想起吃飯就沒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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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t' _# m$ m7 U6 j% N　　夏瑞熙心疼地又夾了幾塊蘿蔔在他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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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吃就多吃點。知道你酒量大，但也該少喝些。雖然心急，也得悠著點，要是累病了，我和達兒可怎麼辦？家裡又怎麼辦，如今就全都指靠著你一個呢。”

　　歐青謹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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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我省得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過兩日，咱們家的鋪子就可以全部重新開張了！還有，劉將軍推薦我做布政司經歷，是從六品，已經遞上去了，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

9 S& \) r8 S9 S. T* M* r6 R我雖然從前也有功名，但也因是亂世，才會一下子就得了這樣的官職，我慢慢兒地來，總有一日，我會讓咱們家四平八穩地重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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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q, Y( [& |　　他還是不打算告訴夏瑞熙他的真實目的是要治死趙明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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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有些憂慮：“你說，局勢不會再有什麼波動了吧？”要是站錯了隊，這普天之下，可沒他們的容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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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K/ {% |+ S& a+ }% V0 N9 w; j　　歐青謹笑著搖頭：“不會。等過些日子，我若真的做成了事，就不能去鋪子裡晃悠了。讓長壽出去專管咱們鋪子裡和莊子裡的事。你看如何？”

7 m; _# E; U2 w　　夏瑞熙哪裡會有不同意的道理，“那家裡的呢？”

. u# j, ]9 n# s" ~5 E　　歐青謹道：“家裡的已是分到各房名下，他們各有各的打算，我們不好過問，也不必去幫這個亂忙，省得將來他們回來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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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 |) @! s3 z" r6 G  i只是這段時間，大家都住在這裡，一應開支，咱們承了就是。人親錢不親，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夏瑞熙不曾想到他對這一層倒是看得如此通透，正要誇他兩句，只聽外面一陣嘈雜，有人拍門，正是紫緞的聲音：“了不得啦，四爺四夫人快去三爺那裡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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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暖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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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o. k* K9 p　　菊英院裡，正鬧翻了天。

  k# r5 e, Z  p/ c9 l2 u8 p! D　　起因是歐二老爺實在看不下去，定要燒了林輕梅的衣服，歐青英死活護著不肯。

　　歐青謹和夏瑞熙到的時候，紛爭已經告一段落。

　　屋裡彌漫著一股絲織品被燒毀了的臭味，地上一隻火盆底朝天撲在地上，炭火七零八落地灑落一地，幾片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焦黃起皺的衣角如同枯葉般蜷縮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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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P1 v; w7 H! \　　那件衣服到底是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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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p/ ~5 Z( Y$ z/ N# i3 F　　歐二老爺高高地坐在正位上，身旁只伺立著面色覺重的歐青原、管家歐福。

7 x+ f5 V$ K; H8 l4 x　　歐青英在屋子正中跪著，也不看高高在上的父親，也不看剛進去的歐青謹和夏瑞熙，只看著那幾片衣角發呆，似是有些迷茫，又似是有些不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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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6 J7 u, O1 ?( j- ^　　歐二老爺氣得山羊鬍子一抖一抖的，瞪大了一雙老眼，恨不得把歐青英吃了：“你想通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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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不語。

. \% [' U2 n8 {! W* k: z( M　　歐二老爺猛地跳起來，高高舉起歐青英的拐杖要往他的背上狠狠砸下，歐青英不避不讓，只閉上了眼睛。

6 b3 N, ^! R3 b　　歐青謹一步上前，和歐青原一起奪下歐二老爺手裡的拐杖，勸道：“爹，你莫傷了自家身子。”

7 i0 g3 X4 ?+ l" @* q　　歐二老爺抵不過兩個兒子的力氣，終被奪走拐杖，頹然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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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我就算是燒了衣服，打死你，你也還是這副不爭氣的模樣。我是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會糊塗至此！為了這樣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成了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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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u- l) h6 ^- f9 n" ^　　見林輕梅被罵，歐青英犟著脖子道：“你們如何知道她不守婦道？還不全都是聽老四媳婦說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她在咱們家這麼多年，何曾做過一件不守規矩的事情？

這樣出去一趟，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怎麼也不見有人過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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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I# [% e4 q　　歐二老爺發怒道：“我的臉都給你丟盡了！如此惡毒下賤的女人，死後還不讓人安寧，她也配那塊貞潔烈女的碑？看我不尋和尚道士鎮了她，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 ^0 I' T; n$ O) d/ w　　轉過臉就問歐青謹和夏瑞熙：“她的墳在哪裡？我如今雖然大不如從前，就連兒子都不知道孝敬我，但這點點事情還是做得到的。”他是真的很憤怒。

　　歐青謹只把他爹的憤怒當成是小脾氣，一個死了的人，鎮她什麼魂？較什麼真？只是勸住歐二老爺：“多大點事也值得您這樣生氣？那種事情，是咱們家做得出來的麼？”

　　夏瑞熙立在一旁淡淡地看著歐青英，這些日子，她看他的臉色是看夠了，已經不抱希望可以和平解決這件事情，互相達成理解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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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Q# j" ~" M8 P4 g9 o　　人家既然點了她的名，她再不開口，反而就像有鬼似的。便上前對歐二老爺行了一禮：“爹，既然三伯點了媳婦的名，媳婦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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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w$ U2 n5 T0 d　　歐二老爺默然，夏瑞熙就當他同意了，道：“弟媳有些地方不明白要請教三伯。三伯說大家都聽弟媳說林小姐不守婦道，又說她死得不明不白，請問三伯是什麼意思？”

; f* l9 t4 S# q/ I1 I2 X2 I4 B　　歐青英沉聲道：“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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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冷笑：“三伯的意思，就是弟媳害死了林小姐，又在背後詆毀她的聲譽，而全家人都受我一個人的蒙蔽，是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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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沉默不語，等於默認。

& g& y& ]6 H0 ?" e- X0 l& D　　夏瑞熙看了歐二老爺一眼，見歐二老爺半閉著眼睛，雖然在生氣，並沒有厭煩的意思，膽子更大了些：“弟媳我自入歐家門以來，所做的事情自問對得起天地父母，國律宗法。

三伯就算是要給我安上這個罪名，也得拿出證據服眾才是，否則就算您是長兄，我也是不依的，今日定要和你交涉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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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只是憑空猜測，哪裡拿得出什麼證據來？當下冷笑：“你又拿得出什麼證據證明和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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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O, ?. k5 P4 x1 U. I　　歐青謹見夏瑞熙眼裡噴了怒火，怕她失態，又恐她會因此不討歐二老爺喜歡，便悄悄拉了拉她，示意她收斂幾分。

0 z5 Q* B5 I; e9 p　　夏瑞熙咽下一口怒火，搖搖頭示意自己自有分寸，朗聲道：“三伯真想聽，請容弟媳一條一條與你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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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和家裡人說過她一句不好聽的話，非是沒有可說的，而是不屑於和死人計較！她不守婦德，除了世上無不透風的牆以外，還有一點，是你自己造成的！

4 X% M4 x! R* R( j) T試問，她雲英未嫁，你是有婦之夫，你為何日日拿著她的衣服流淚？為了她鬧得一家人不和，老父老母為了你擔心流淚，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她是你什麼人？你又是她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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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o) j) K3 i/ e. _想要人不輕賤她都難！”

) I0 t$ ]; y8 |# X* o" v) a8 f　　“口舌倒也罷了，三伯千方百計要維護林小姐的聲譽清白，這說明你知道女子聲譽寶貴，只是為何除了她，別人的聲譽在你眼裡就是糞土一般的不值錢？

你也說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可我除了聽你一個人說人是我害死的以外，還沒聽別人這麼看的。我不知三伯憑的什麼就這樣篤定是我害了她？”

5 H, x' ^& R$ \3 B; p$ T　　夏瑞熙的一席話擲地有聲，硬是讓歐青英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他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只在那裡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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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G. c0 L6 R5 c5 ?( Q　　夏瑞熙嘆了口氣：“三伯實在不該只憑猜測就捕風捉影地猜疑我，詆毀我。你要是真的懷疑她的死因，就該親自去查，然後再下論斷，也勝過你在家裡生悶氣，惹得爹娘擔憂的好。

我言盡於此，以後這種傷人詆毀人的話不要再傳半個字到我耳朵裡，否則對大家都不是好事，我一定要向族裡鳴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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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X8 }6 X% y7 L我就算不為我自己考慮，我也要為達兒考慮不是？這頂爛帽子，我堅決不戴。”

　　向族裡鳴冤？歐二老爺就是歐家的族長，她不就是說要告歐二老爺嗎？但告公爹和告族長，性質可大不相同。歐家有誰丟得起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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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歐二老爺先前鬧嚷著要怎樣怎樣，這會兒又睜大眼睛看著夏瑞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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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 r7 I- i+ I　　“胡鬧！一小點點家務事怎麼能鬧到族裡去？你三哥失魂了，你也跟著糊塗了？清者自清，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要再敢提一個字，我攆他出去！”

　　他氣勢洶洶地指著歐青英：“你！明日就給我出去做事，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唧唧歪歪的模樣，你給我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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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y! C) i: ^* x6 \) i: z　　歐青謹卻道：“爹，不如這樣好了，反正三哥也無心做事，不如讓人陪著他去山裡走一趟，讓他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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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p4 P/ d, J2 `5 I　　這個問題，一日不真正解決，就算強壓下來，歐青英心裡始終有個疙瘩，不如讓他自己去遊一遊，了解一下真相的好。自己聽來的看來的，總勝過他們說給他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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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二老爺往外走，仿佛沒聽見一般，實則，便是默許了。

5 r* p) i; ]+ [4 p9 D4 c　　歐青謹讓夏瑞熙先出院子去等他，他自己望了歐青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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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x* A. D  N  _0 j5 ], M　　“三哥，你若是要出去，隨時可以讓花老虎隨你一起去，有什麼想弄清楚的，便一起弄清楚了的好，回來後就開開心心地過年。以後那樣難聽的話，不要再讓我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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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裡待林小姐如珠似寶，聽不得別人說她一句不是，我對熙熙也是一般的如珠似寶，容不得別人說她，更容不得別人毫無根據地往她身上潑髒水，就算是你，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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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沉默著，歐青謹低聲說：“你若是還要恨，就恨我吧。”說完甩了袍子，大踏步走出去，攬了夏瑞熙往錦繡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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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抱著他那條傷腿席地而坐，看了看那幾片枯葉一般的衣角，很是迷茫，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 N4 u3 P# f" Q( z6 B　　跪得太久，傷腿一陣鑽心地疼痛，早已透骨的冰涼，他揉著腿，突然打了個寒顫，不會，她不會是這種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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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6 b$ Z2 N　　他想起那個空氣中充滿桂花甜香味的秋夜，她穿著一身素身衣裙靜悄悄地站在蔦蘿架下，突然見著他時那種驚慌失措，又帶了些喜悅嬌羞，想要回避，又挪不動腳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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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側著小巧可愛的臉，素白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瑩潤動人，目光溫柔似水，那樣的看著他，目光從他身上指過，猶如春風吹過，吹得他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張開暢快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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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未有的舒心愉快，心也激動的跳得不是自己的。她的表情和身體看上去是那麼的柔弱無依，他恨不得把肩膀遞給她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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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Y) i# N9 x1 Z( q　　白氏，就從來沒有用過那樣的眼神看他，她看向他時，更多的是怨責和憤恨，或者就是討好意味特別濃厚，讓他一眼看去，就倒足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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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6 f. c; L9 f6 Z　　當時恰逢家中大亂，他送給她的手串也被她原封不動地退回，他心頭煩悶萬分，但一看見她，心頭就清涼了，更何況，她見了他，並沒有躲開，還這樣的看著他，於是他就抱了幾分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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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把別人給他們安的那個罪名變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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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A9 w; k  U% Y+ W5 X, A3 W) [/ ~　　要知道她林輕梅，一直都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妻子，他欣賞她，憐惜她，敬重她，很多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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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目光的鼓勵下，他想起她從前總愛向他傾訴不幸，又拒絕了家裡安排的兩樁婚事，這是不是說明，她心裡其實也是有他的？

　　只是礙於身份地位和禮教限制，她才不得不強忍著受下來的？於是他鼓足勇氣開口暗示她，假如她願意，他可以給她平妻的身份地位。

　　她似乎吃了一驚，慌亂地想了很久，在他焦急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的時候，她才認真地回答他，她不想讓歐家二老和白氏傷心，她記得歐家的恩情，不想讓歐家再為她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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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嫁給心愛的人，她寧願孤獨終老。

　　他當時感動極了，他理解為他就是她那個心愛的人，只是苦於現實，她不能嫁給他，卻願意為他守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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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r! c& _+ B5 E# m　　現在回想起來，也可能還有另一層意思，他不是她要嫁的人，所以她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給他做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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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想起，那時候她得罪了李鋮，披頭散髮地從泥地裡被他拽起來的時候，她小鹿一般溫潤的眼睛裡含滿了晶瑩的淚水，從驚慌失措到綻放出強烈的喜悅和信任，她死死揪著他，

/ M# s  x6 K1 ~$ m' Y靠在他肩上嚎啕大哭，卻因歐二夫一聲冷咳，嚇得她膽顫心驚，一下子跳開，離他兩丈遠，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是那樣的可憐無助。

* _) g3 g+ e: p8 t　　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落到李鋮的手裡，便拖著她去找歐青謹，她死活不去，說是夏瑞熙對她有誤會，她若是去了，夏瑞熙會生氣的，歐青謹不容易，

5 v& W  E9 v" _2 m7 w& h4 r8 ~她不想破壞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而且語氣中還暗示誤會是白氏挑撥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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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最終還是跟著歐青英去了。

* ]8 d0 P4 g. F% _1 K. H. v　　然後所有的人都告訴他，她其實一直喜歡的人是歐青謹，而不是他，他只是她手裡一顆隨心所欲玩弄的棋子……

　　歐青英越想越煩躁，越想越不得要領，他幾乎想把林輕梅死去的靈魂喚醒，問她到底愛不愛他？或者，對他的愛有幾分？真心有幾分？再或者，他在她眼裡是不是一個大傻子？

4 d! `9 F' C7 ?1 x0 _5 y　　紫緞重新抬了一盆炭火進來，準備打掃乾淨老爺和少爺們大戰之後的戰場。

　　敲門，無人應答，她便推門進去，看清了屋裡的情形，不由低叫了一聲：“三爺，您怎麼一直坐在地上？天這麼冷，地上扎冰涼，腿還傷著，將來落下病根子可怎麼辦？”

3 h: T( Q0 c9 w: a' a　　紫緞邊說邊支好炭盆，慌忙地去扶歐青英起來。她小心地看著歐青英的臉色，只怕歐青英一個不高興，就會尋她的晦氣。

, u) |# {7 K# s! s( X8 c8 W& V4 f　　幸好歐青英很順從地由她扶到了炭盆邊的軟椅上坐好，她又沏了熱茶遞在他手裡：“三爺，您暖著，奴婢打掃一下屋子。”

　　紫緞取了苕帚，細細地掃著地上的殘炭和碎布角，很小心地注意不揚起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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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幾片碎布角，她心裡滲得慌，總覺得怪怪的，仿佛林輕梅那雙漂亮，卻陰沉沉地眼睛就在身後某個角落盯著她看，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紫緞深信林輕梅的鬼魂一定是在這屋裡纏著三爺的，要不然，為什麼三爺會被一個死人迷得不辨是非，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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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無論如何都得和四夫人說說，另差個膽子大的婆子來伺候三爺才是，還要讓酸角兒給她求張符紙隨身帶著才行。

% C% N7 O  x  r. h　　紫緞的手有些抖，手心裡全是冷汗，背後涼颼颼的，她抬眼看見歐青英好好地坐著，又瞟了一眼燒得紅彤彤的炭，暗念了好幾聲菩薩保佑，才算忍下來沒有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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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L& I: l/ {  b　　歐青英突然問她：“紫緞，你覺得林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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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緞“啊”了一聲，她正想到林輕梅那雙陰沉沉的眼睛，全身發毛，不及細想，開口就說：“奴婢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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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五章　紫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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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u3 V: J. {- D( ^/ e: x　　歐青英怫然不悅：“你害怕什麼？！”是害怕他呢？還是害怕現如今當了家的四夫人夏瑞熙？所以不敢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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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8 c/ c, E. _8 C　　紫緞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垂下眼睛看著地板：“是奴婢說錯話了，請三爺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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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英倒也沒說要怎麼懲罰她，問道：“我問你，你覺得林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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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J" Z2 ], H　　誰不知道林輕梅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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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5 H- `& G6 B: j1 Q5 v, l　　紫緞想到老夫人把自己放到這裡來貼身照顧他的因由，揪緊了衣角，蹙眉只撿好聽的說：“林小姐，自小熟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人又聰慧，是女子中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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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青謹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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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誰讓你說這些？我問的是，林小姐以往常常到老夫人房裡去的，你們經常接觸，你覺得她為人如何？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得那樣，那樣……？這麼多的人都在說她，我……”

7 T- y  Q+ G, s$ A: m( M' M　　話音到最後，低得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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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們主子自己的事情，紫緞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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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Q' j4 C( \- s  p% r　　“林小姐雖然常去，但她只陪著老夫人說話，並不和奴婢們多說一句。她到底如何，奴婢們也只是聽說而已，其他的還得問問紅梅才是，紅梅打小跟著她，想必是最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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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6 L( p) a7 `0 k. |" g7 k9 P6 D　　這分明就是敷衍推脫之意，歐青英冷笑起來：“你倒是誰也不得罪的，想必是仗著在老夫人面前有臉面，並不把我當回事。”

　　他到底是管過家裡莊子鋪子的，平日裡不做聲倒也罷了，有心要發作，自然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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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w! y& F% `+ j" h. _2 `5 I+ H　　紫緞忙跪倒在地：“三爺言重了，奴婢們的臉面都是主子給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忤逆三爺。還請三爺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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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W- g/ I! n. c0 s; r# t　　歐青英看著她：“那你和我說說都聽說了些什麼？”

　　紫緞知道歐青英是見過紅梅的，但他連紅梅的話都不信，她一個不過剛伺候了他幾日的丫頭，他又如何肯信？只怕老老實實說出來還要白白挨他幾下，討他的嫌。

6 h0 I" C7 g7 K9 M$ X　　紫緞心頭轉了一十八個彎，匍匐在地只說了一句：“奴婢只知道，當初紅梅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換了早年，早就被老夫人讓人用亂棍打死了。”

　　她一個字都沒提林輕梅，歐青英若是要發作也發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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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A% s7 \! k5 z　　僕人做的事情早就該被亂棍打死，那主子呢？斷然沒有貼身丫頭做的事主子一點不知情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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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 ~& r' S" p! V' D　　歐青英心頭又酸又痛又癢又麻，說不出來的感覺，只覺得有一股氣在心頭亂竄，見紫緞模樣，竟然是一句多話也不願意說的，知道再問下去也無聊，嘆了口氣：

; j+ M4 O4 `! A) A2 w8 a　　“你下去罷，去綿繡園傳個話，就說我，明日要出去遊一遊，讓花老虎過來伺候。”

　　紫緞默不作聲地將殘炭碎布收攏在一處，低著頭倒退出去。歐青英又喚住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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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緞只得站住，歐青英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看了那幾片衣角，良久之後終嘆了一口氣：“去吧。”污了她的名節的人是他，夏瑞熙是這樣和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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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e$ w& z. a9 p- z　　紫緞出了房門，只覺得房簷，廊下，到處都有眼睛看著她，不單是林輕梅，還有很早以前死去的紫熏和蘭素。她打了個冷顫，像是被鬼追似的，小跑著出了菊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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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2 a# K& J5 R/ S" w　　剛出院子，就被人喊了一聲，嚇得她燈籠都險些打翻。再一瞧，原來是老夫人身邊的王婆子。紫緞揚起笑臉：“王媽媽，您老怎麼得空來了這裡？”

2 e9 [- v3 y' e3 H7 ^　　王婆子道：“老夫人差我來瞧瞧，可安生了？”

　　紫緞笑道：“安生了，這會兒坐在炭火邊烤火喝茶呢。又讓我去錦繡園回話，讓花老虎明日陪他進山，想必回來過年時就清爽了。”

! P4 d, Q, Q. W6 x! f, z8 V5 b　　王婆子滿意地笑道：“怪不得老夫人和我說，讓你來這裡她放心。這些日子來，你是伺候得時間最長的一個。”

　　紫緞苦笑：“有什麼法子，謹言慎行，盡量不惹他生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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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e/ b- S& L　　王婆子笑得甜：“好好地做，你是個有前途的。”

　　紫緞啞然半晌，倒要問王婆子是什麼意思，院子裡早沒了王婆子的影子，只看得見一盞氣死風燈慢慢地飄遠。

/ u6 A. }5 s- T' Y　　丫頭的前途是什麼？紫緞回頭看了看菊英院，突然打了個寒顫，提裙往錦繡園奔去，跑到門口才停住腳，不住地喘氣，待臉色氣息如常了，才揚起笑臉去喚門。

0 X' s3 W8 N& G) O( R& k" u　　聽了紫緞的回話，夏瑞熙輕吁了一口氣，總算是肯去看看了，只要他肯去看就好。便讓酸角兒去給花老虎傳話，打發紫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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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w) D: X6 x$ _' k4 _　　紫緞立在陰影裡，總是徘徊不去，夏瑞熙覺得奇怪：“怎麼了？”

- i4 `' c* H7 h  H　　紫緞陪笑：“如今院子裡人少，太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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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7 m# ^1 w3 m　　夏瑞熙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老夫人指派去伺候三爺的人，那邊空著，沒人照應，你還要去給三爺收拾行李，我不好留你。我看著達兒，讓良兒和廖氏送你罷。”

; z3 S3 q) a: x- d. V- N  P( ]! K　　紫緞笑逐顏開，屈膝行禮：“四夫人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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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Q5 ~, ], G' j9 E. ]　　良兒冷得縮頭縮背，打起燈籠，鄙視地對紫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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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麼時候膽氣兒這麼小了？你又沒做過虧心事，你怕什麼？這還是在深宅大院裡頭，當初四夫人在山裡邊，四處都是野獸山林，風一吹起來，鬼吼鬼叫的，她也沒怕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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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1 R$ J; \/ k/ h( ?　　紫緞看了微帶著笑容，一言不發的廖氏一眼，悄悄拉了良兒低聲道：

, }) H! A; N2 P# `+ B1 t7 A0 a　　“你懂什麼？老宅子裡才是最那個的。四夫人是貴人，福澤寧厚，肩頭上的命燈都比咱們亮堂些，她自然不怕。這院子大了，宅子深了，人卻少了，鬼都打得死人。”

　　廖氏見她二人小聲避了自己說話，很是小心地往旁邊走了幾步遠，不想多聽，但二人的談話仍然不時飄落幾句在她耳裡。

　　良兒“嘖、嘖”兩聲：“我還沒看出來，你這麼懂。你沒去菊英院的時候，半夜裡在這院子裡走，也不見你害怕，怎麼突然就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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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 Q3 {" I" U# t2 y　　紫緞道：“我是剛才掃那件被燒了的衣服時，心裡突然怪怪的，總覺得有雙眼睛在後面看著我。”

" ~; g* N  H* Z# w& A/ P　　“呸！”良兒打了個寒顫，掐了紫緞一把：“叫你亂說，小心被主子們知道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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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H" i, X% ?4 N　　紫緞嘆口氣：“你是不知道。菊英院裡，當初有個叫紫熏的，打小兒就跟著三爺，脾氣性格最是柔順。三爺成親不久，就得急病死了，死了才發現，已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 g/ G3 a/ X7 W) \% y' S還有一個蘭素，是跟著三夫人一起來的。三夫人懷了琛少爺的時候，因瑣事衝撞了三夫人，三夫人發怒，據說是動了胎氣，被老夫人親自下令亂棍打死的。

- ~: z$ [# k; r# J0 J" X我在那院子裡，總覺得有幾雙眼睛盯著我看。那兩年，菊英院裡的舊人們死的死，賣的賣，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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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兒瞇了眼睛：“紫緞姐姐，你和我說這些陳年往事，不會只是害怕她們罷？你又不曾害得她們。你一個大活人，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依我說，人可比鬼嚇人多了。”

9 H7 A! @" u5 ^* r　　紫緞膽子小怕是假，要尋她說話怕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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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緞訕然：“我們這樣的人，主子發話就死了，兔死狐悲罷了。我膽子小，實在是不適合在菊英院，唯恐伺候不週，惹了三爺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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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若是方便，幫我求一聲兒，另尋個伶俐人兒唄，我一輩子都記四夫人情的。”

　　良兒先聽她說起那些，又說不想再待在菊英院，心裡頓時跟明鏡似的，不由暗自冷笑了一聲，好精乖的丫頭，都敢把主意打到四夫人身上去了？合著就給你們當牛做馬，當槍使？

" G- P- Y8 `% f  ~4 d1 W7 x9 e　　良兒細細看了紫緞一番，紫緞名如其人，就是一匹看著讓人賞心悅目的紫色華美的綢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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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I: {( p　　膚色雪白，鼻樑兒又窄又挺，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眼睫毛又濃又翹，一笑嘴邊一個小淺梨渦，甜美動人。

1 y4 k7 b4 @! @2 u  P　　身材高挑豐滿，特別是腰細臀圓，用老媽媽們的話來說，就是特別適宜生養的那一類型。

; D6 f* j6 v5 O  X1 x, o% u　　紫緞是歐二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頭，氣度性情自是與普通丫頭不同，容貌雖然趕不上林輕梅，卻比白氏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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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生死未卜，歐青英身邊無人，又不中意白氏許久，還心心念念想著林輕梅，歐二夫人讓紫緞貼身照顧歐青英，說不定就有那個意思在裡面。先照顧著，等一出了孝，就收了。

# L, I$ c3 U, W' ?　　歐青英幾乎不願意與白氏同房，單靠白氏那一個兒子，到底是不夠的，人丁總是越興旺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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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歐青英心裡有林輕梅，正室嫡妻有白氏，白氏狠辣，有子有女，但凡聰明些的，都不會往歐青英身邊湊。紫緞有這樣的打算，也不是錯。

0 f& S6 a' s! p) f　　良兒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觸，只是紫緞是老夫人點名放在歐青英身邊的，歐青英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見得就不肯收，況且歐青英還在為林輕梅的事兒不明不白地恨著夏瑞熙，

9 E- A1 n3 u7 b) [6 V' R: m9 C這件事夏瑞熙是萬萬管不得的。

2 B( M) u& \+ J　　收不收的，那是老夫人和歐青英自己的事情，四房不能往裡插手。良兒心裡打定了主意，只裝作不懂紫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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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 m( |$ X8 `　　“你是老夫人親自發話的，就算是要換人，也得稟明老夫人才行。你若是真的害怕，請夫人再加派幾個人手給你壯膽，我倒是可以說說的。”

7 k( F. O$ C7 O( l: \8 }& q( ]　　紫緞心頭一陣發冷，聽這意思，良兒肯定是不會和夏瑞熙說這事了。她算是指靠不上了。

　　良兒和廖氏站在菊英院的門口，目送紫緞進去。菊英院本來就比錦繡園大，空落落的，只有一個粗使婦人和紫緞在裡面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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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T3 p8 W: w　　此刻那婦人已是睡了，黑沉沉的院裡，只有歐青英的一間屋子還散發出淡淡的昏黃的光，光線沒有衝散黑暗，反而給院子平添了幾分陰森孤清之意。

, k6 U! v1 P6 X. W6 W# p' D* p　　良兒想起紫緞的話，由不得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裡面四處的暗影裡都潛伏著無數張牙舞爪的鬼魂。她“嚯”地轉身拉起廖氏：“我們走。”只有錦繡園才能讓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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