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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1月23

[異世重生] [架空歷史] 憤怒的香蕉 -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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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21 10:33:4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〇章 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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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 f) `# \* p. g! o  ]$ p    安靜的院子裡偶爾會傳來山下躁動的聲音,房間裡,寧毅推門而入時,紅提已經站了起來。與老人在房間裡談問題,原本是希望寧毅本著禮數的關係,靜靜地在外面聽完,誰知道他會直接敲門不請自入。瞪了紅提一眼,寧毅向梁秉夫說道:“梁爺爺,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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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b- k/ i6 d, l- n    梁秉夫便笑著說道:“立恆啊,過來坐。”寧毅也就過去,在紅提旁邊的位子上坐下,紅提轉身走到桌子一側,目光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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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d5 z0 Q/ ]: R    雖然開口招呼了寧毅,老人此時看看寧毅,又看看紅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寧毅的坐姿謙遜,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朝向梁秉夫,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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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樣,梁爺爺,我跟紅提的師徒之份,只是個玩笑,這些事情,咱們自己心裡知道,也就行了。”: T) a6 x) \! ^/ P" F7 t- I

3 Y) w3 v1 o; a- d, _  n) h    此時的社會上,倫理綱常的思想還是極為重要的,且不說梁秉夫乃是個儒生,哪怕是山裡人,對於三綱五常,也是非常遵守。但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完全不懂變通。梁秉夫心中在意的就是兩人確實有師徒之實,但真正的師徒之論,說起來又是有些微妙的。寧毅能夠一開口就直接給事情定性,他也就笑著點了點頭,當做既定之事,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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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當然是這個樣子的。凡事也不能由得那個林教主說什麼就算什麼。只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其中的厲害,許多大人物也避不過去,立恆不可不做心理準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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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過來。也就是想跟梁爺爺您說說這個。”寧毅瞥了紅提一眼,“不瞞梁爺爺說,謡言這種東西,我最清楚了。也像梁爺爺說的,不能由著那林惡禪說什麼就算什麼。老實說,他如果要造謡,對我來說也許會有些影響,但影響不會大,在真正願意聽我解釋的那些人那裡,這個師徒的說法是過不去的。沒有儀式,沒有任何權威的保人,他說有人聽到了紅提說的話,能找出誰來作證?而對於那些不願意聽解釋的人來說,謡言是不用解釋的。越解釋反而越麻煩。”& [3 c! ]- s3 a+ P' g- N3 d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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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秉夫點了點頭:“那……總會有不願意聽解釋的人,立恆怎麼辦?”* I( t: L# ~3 N% T9 N0 h& Q3 h

6 ^4 S1 ]0 D) B    “捕風捉影終究是捕風捉影,就好像突然有人跳出來說當朝宰相夫妻乃是一對師徒,結果又會怎樣?”寧毅笑了起來,“當然放謡言是有技術的,假設林宗吾真的要煽動這個輿論,我們這邊是不怕他的,首先我沒有他那麼出名。其次,大光明教那邊的輿論力量其實不如我,我的手下。現在有七十多個說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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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梁秉夫皺了皺眉。+ q+ u5 V2 F2 y

5 z  C: t! B; c1 e0 }* ^    “接下來,竹記還會擴大,這個人數還會增加。至少在京城附近,竹記的車隊每天去到一個市鎮、或者鄉下,說書都會有不少的人來聽,未來的幾個月。大家開始說武林高手的排行榜,還有以前……我跟紅提說過的一些武林故事。只要我下命令。關於大光明教主林宗吾每天強姦一頭母豬的事情,半個月內。京城附近方圓幾百里就會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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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這裡,紅提在旁邊“噗”的笑了笑,但終究還是肅容起來,對寧毅保持著戒備。梁秉夫想了想,對竹記的這些事情感興趣起來,詢問了幾句,寧毅也就將整個構架詳細說了一下,特別是關於聚集人群、宣揚輿論方面的。. Q( J) e5 r! Z

3 b! F/ @: v: E* o+ x7 x( f7 R    “……只要假以時日,其實大部分的謡言,我都可以往外面去放,而林宗吾就算要噁心我,說寧毅這個名字,普通的老百姓也不會知道我是誰,相反,我可以把他的背景完全都抖出來……當然,在撕破臉之前,我也不想放這種小打小鬧的謡言,對於這中程度的高手,要麼就是一下子打死,要麼就不能輕易亂動。當然,要打死他們,紅提也得幫忙……”7 S! w9 |+ x, j( Y8 K! R, _+ s8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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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紅提一眼,嘆了口氣:“你今天打成這樣,傷得這麼重立刻就過來找梁爺爺,我知道你心裡擔心的事情。現在該說的,我都當著梁爺爺的面跟你說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在想的,我都跟你說清楚,然後你去休息,好不好?”* `5 x2 L% i# h4 e0 I5 Q- m5 ]3 f' @

8 e: u) p! ~3 x& o    梁秉夫拄著枴杖,也在看著她,紅提的眼睛眨了眨,目光頗為複雜。寧毅伸手過去拉她時,她退後一步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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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 K7 I9 B$ G, S3 q. |    “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也知道你的能力,我還知道……你總是很會說話。這件事情,我還沒想清楚,我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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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q6 x5 _, T0 U7 a. F) e& G    事情終究關係到寧毅的立身之本,紅提分得出輕重。她猶豫一下,寧毅已經皺著眉頭站起來:“想你妹啊想……”兩步過去,伸手便抓紅提的手,紅提想要後退,終究因為梁秉夫在房間,她也不好掉頭跑,最後被寧毅抓住了纏滿繃帶的左臂,由於疼痛,還微微蹙了蹙眉。  t$ a  C3 j( M/ w' s) u* r

/ s# T, _' @- s4 p8 z5 A$ l7 Q    “知道痛了。”寧毅伸出手指,往她的繃帶上戳了兩下,由於是在梁秉夫的面前,紅提尷尬得不行,寧毅就拉著她:“那……梁爺爺,我先帶她去休息,還有什麼事,我會跟她說清楚,梁爺爺你有事,也可以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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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秉夫笑著,頻頻點著頭,帶著兩人走到門口,方才道:“哎,你別欺負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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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咧著嘴,拉了紅提一路回房,待到跨進門檻,他用腳將門踢上。然後轉過身來,將一隻手伸下紅提的腿彎,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對於這忽如其來的公主抱,紅提掙扎了一下,目光混亂,但在寧毅身邊,她終究沒有使出武功來:“立恆……你、你……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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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只是讓你休息。”寧毅說完這句,紅提才稍稍安靜下來,隨後又聽他道,“不過,你昨天騙我的事情,忘了怎麼答應我的了?”: Y  n: y; {$ o: B

8 g# S2 X8 V% f# O3 t    “我沒有騙你……”1 e# G% ^: L3 ^& n% g! [(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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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聲中,寧毅將她在床上放了下來,伸手便拉住了她長裙的繫帶。感覺到寧毅似乎要脫她的裙子,紅提終究還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攔,然後“啪”的一聲響起來,寧毅一巴掌打在了她身後最為害羞的部位上。早幾天寧毅跟她擁抱親吻時,手自然也碰到過後臀、胸部之類的地方。但那是情侶間的親密,在講究禮法、規矩的現在,心中又還盤旋著“師父”這一身份,對於寧毅的這一下放肆,紅提的身子陡然間縮了縮,整個人都有點懵了。% ?3 x( i' n  v# F+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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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女子身材本就高挑。此時躺下,雙腿著長裙,身形也顯得修長。她此時將身體翻過來後,寧毅的身形也俯了下來,兩人相距不遠。寧毅幾乎是要壓在她的身上,但終究還是停了下來,紅提感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巡弋著,從臉頰、頸項,到下方的胸部。但他的目光複雜,並不輕佻,反而顯得有些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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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他輕聲說了一句,“既然你今天不讓我脫。反正我們成親的時候,我也有機會找回來的。”) s" K0 B7 N/ Y  T" F1 N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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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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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提嘴唇張了張。寧毅垂下頭來,閉上了眼睛:“你知道……你心裡有事情沒關係。要多想想,也沒關係。你不要一個人跑來跑去,你也別一時腦熱就跑去拿重傷換林宗吾的一條命,你知道……我也會擔心你的。”  r( h: d1 k( h1 C! h

! U2 n8 }/ D2 M* m/ t1 b2 y    “我……”紅提想要伸手去抱他,但終於,兩隻手也只是抬了抬。用極低的聲音辯解,“我沒有啊……”! f2 K2 P5 }' V* A

3 A8 I1 \6 b) }: A; C6 G2 s2 U3 B4 R    “呵。”寧毅沉默半晌。睜開眼睛,笑了起來。他從旁邊拉了薄毯子過來。蓋住紅提,自己則在紅提身邊倚靠著坐下了。紅提躺在被子裡,思緒還有些紊亂,寧毅握住了她的一隻手,房間裡燈燭搖晃,在兩人的沉默中變得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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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覺得,世界上的事情,只要能開口說的,都不會太大。”過得一陣,寧毅輕聲說道,“但是你不跟我說,事情藏在心裡,有些事情,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所以我也很擔心,你什麼時候想不通了,就忽然跑掉,或者跑過去找林惡禪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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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不過你。”紅提捏了捏他的掌心,輕聲道。1 c0 ^8 B; u+ i0 ^

+ Q8 X8 H9 D& _5 ~& S    “所以你聽我說就好了,我覺得,我說的這些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寧毅笑笑,“我到呂梁山來,就是為你來的,不是為的別人。過來找你,娶你,順便把呂梁山弄好一點,讓你開心一點,這些都是後續,有你在,所有東西都在,你沒有了,我又何必跑來呂梁呢。我想要這世界好一點,但本質上來說,我可以是個很冷血的人,就算壞一點,我也是能過下去的,不認識的人,死了成千上萬,我也能吃得下飯……這只跟以前說的一樣東西有關,有什麼是可以讓你覺得開心的,你告訴我,我把它拿到手,打上蝴蝶結送到你面前,這就行了。”2 B6 r5 T+ W5 P7 X: r( h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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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紅提的手掌打開,然後輕輕地,握起來,房間裡燈光平靜,只偶爾發出細微的聲音。紅提側過身子,將目光放進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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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2 g/ S! U2 _- S% A3 e    “糾結師徒的事情,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我知道什麼更重要,你心裡想想沒有關係,如果說,為了我好,就跑掉了,或者躲起來,那就真的中了林宗吾的下懷了,我做的很多事,也就沒有意義了。就好像你們宗師之間交手,分勝負可以很慢,也可以很快,今天晚上覺得變化會很快的時候,我真的是很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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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5 X1 t, U4 D8 ~0 V1 F2 C    紅提吸了口氣,在陰影裡低聲道:“我只是想……我們成親,別大張旗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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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就小一點。”寧毅頓了頓,微微笑起來,“吃一頓飯,就請周邊的幾個人,你覺得這樣好,我們就這樣辦,反正……成親的是我們,認識的人聚一聚。其實說起來,我說過了吧……我反而還喜歡你是師父的這種感覺。”- G( O& W  e. H9 U) s/ I$ \. Y

. s# \  I+ P' s6 Q  X    “我不要當你師父。”. _6 A+ b: E0 I; d$ J

% x1 s) @1 \/ a3 ?8 e1 F    “以前找你學武功的時候,我給你磕過三個頭,拜的是你的武藝,像你說的,我也教過你東西。你是我的師父,也不是師父。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亦師亦友……這個該叫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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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z: g0 |* n9 O0 }    紅提低聲重複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那句話。兩人的手指楔在一起,握起來,寧毅道:“你今天受了傷,還不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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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R5 l1 a/ q8 K    紅提道:“快睡了……”0 r4 |  q0 {) E& y+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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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以前在江寧,我給你講的故事嗎?武林的故事。”: h% D4 J: I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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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龍八部。”( f8 @5 t( ]* e! Y% }) q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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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給你講個……有師徒的吧,也是師徒的故事,不過你要快點睡,我們可以慢慢講……”% W/ Y5 E4 q4 i0 o

% `8 a" u* b! @: t+ e    紅提握了握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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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故事的開始,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不過故事的開始,總是要有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的……我們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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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O4 w8 x! u    燈燭上的光點躍動,猶如耳語般的故事,溫暖而安謐,房間裡,故事才開頭,紅提靜靜地睡去了。寧毅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看她睡去後側臉的輪廓。她靠近他,身體像是在確定他的存在,感受他的溫暖一般。那張側臉上,其實有風霜、有辛苦的痕跡,無論武藝有多麼的高強,對外有多麼的兇狠,在這具身體裡的,始終還是單一的一具靈魂。' x$ ~1 L) D' r,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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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看著這張沉睡的側臉,寧毅便能看出很多的東西來,他知道,她餓過肚子、經歷過寒風、面臨過生死的挑戰,在生與死的分界線上經歷刀槍的洗禮,承受苦難與傷心的打磨,見過所愛者的死,也曾一次一次的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這二十餘年來,女子所經歷的、看到的,是寧毅所能知曉的,最為殘酷的世界,有時候他甚至會在她身上看到福端雲。但也只有在這最殘酷的世界裡,能夠誕生出如此溫暖的、令人眷戀的睡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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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y" A7 r, L: Q( ^1 W" B    不存在比美麗的靈魂更寶貴的東西……2 Z* d+ D' ?7 p2 o) ?, W

0 Z1 H/ i9 t$ S4 o2 |    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直到燈燭燒完了,有隱約的星光從窗外滲進來,讓他能夠看見女子睡著的輪廓。待到夜漸深、山下的喧鬧愈發厲害時,他才俯下身去,擁抱了她,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起身出門。3 w4 l. E! \& T; A. D1 w1 j

* T8 |$ ?; X  T. o. v( @- y: \6 f    有喧囂的聲音朝這邊過來,仗大概打完了,回來的人們開始上山,寧毅走出去,看著下方蔓延上來的火把,山裡的上上下下,大概也都在關注著這場大戰,令得山谷中的房舍間也是燈火點點。只是這乍看之下,山下的谷地間,回來的陣型鬆散混亂,看不清陣容,小頭目們奔走期間,叫喊之聲氣急敗壞,似乎很多人都脫了隊,找不到了。遠遠的,三寨主曹千勇似乎也在破口大罵,一切都顯得耐人尋味。) d. c3 H" v: t. W% ?' j2 z

" Y8 h" j1 W1 q4 W" F    那這到底是打勝了還是打敗了……由於兩者看起來都不像,寧毅的心頭,一瞬間也糾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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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23 10:41: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一章 作戰名:毆打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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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煙熏散林鳥,馬蹄驚走夜狐,四月底的明澈星光下,呂梁山、青木寨附近十里的山頭上,一片雜亂與狼藉的情景。* Q# D4 t+ _% [1 Y

. A5 q5 D" C" X  起伏的低嶺間,屍首順著視野朝前方蔓延,草地之上,偶爾能見燃燒的火光,嗶嗶啵啵的,照亮附近的屍體。血腥氣引來了山裡的狼,在黑暗的輪廓裡大口大口地啃噬著一些什麼,有時候,會看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屍首堆,或是草叢裡爬出來,夜空中偶爾還能聽見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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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寨所在的方向,以及與青木寨相對的方向上,山林間偶爾還會傳來一陣不知名的騷動之聲,唯有夜色下的這一片戰場,像是被人暫時性的遺忘了一般。先前出現的那一場大戰,猶如夜空下突兀出現的幻覺,幻覺消散之後,留下了幻覺的屍首……& }: O4 i5 J6 i! k; t3 i' o

4 e# D' N5 @2 o) _' c  其實……那倒也並不是多麼大的一場戰爭……6 J6 u1 k" E. X* Z5 N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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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p, _- a% e7 a$ ^0 ?& o  對於青木寨外會發生的這場戰鬥,參與的各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進行了大量的準備。當然,在呂梁盜聯合的一方,他們準備的是大量的人數,而在青木寨,整個準備則更為長久、完善,但當然,在人數上,肯定是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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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寧毅向紅提給出建議,到青木寨發展、膨脹起來,精銳化的練兵,向來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寨務。寨子的膨脹和發展有個過程,能用的士兵也是逐漸增加,當然。訓練度也好、士氣也好、戰鬥力也好,乃至於能夠動用配給的物資,不可能面面俱到。整個青木寨由於是在呂梁山這樣極端的地方生存,真動員起來,八成的人口都可以拿刀,但長期接受訓練的,有兩千多人,這兩千多人裡,金字塔上方的一千二百士兵,被動員起來。參與了這天晚上對外的作戰。5 W( k: `. I: O3 ?7 n8 {9 x

$ x% ~" q$ O5 l5 n5 }0 E6 N, Q2 E  而剩下的上千士兵。因為要防守寨內,同時預防大光明教、武勝軍軍人、田虎麾下精銳這些人的發飆,是沒有可能動的。因此,以一千二百多人面對呂梁盜聯合起來的接近六千人的陣容。理論上來說。是有些冒險的。開戰之前,對於戰果,誰也不能說有太大的把握。但當然。在青木寨氣氛緊張的幾天裡,紅提與曹千勇、韓敬等人還是對這些士兵進行了大量的動員。% {( m+ u" j8 N& ?0 U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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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類思想工作,自青木寨發展以來,其實一直就沒有停過。寧毅交給紅提的練兵方法上,有針對後世練兵的一些照抄,也有對如今兵書的部分歸納。事實上,古代的大部分書籍,講求的是言簡意賅,這其中,原因有很多方面,例如竹簡這種文字載體的笨重、例如各種思想未經充分融合前的簡陋、例如文字發展初期所承載的“儀式感”、“崇高感”要求它們傾向於簡潔、甚至傾向于不明覺厲。# U* A1 b1 H0 t8 I0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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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例如《道德經》的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若簡化為現代的思想,它說的是天地萬物都可以視為普通的元素,這些元素在固定的規則下運行,從不以意志、好惡而有所偏離,因此我們認識事物、認識世界、認識社會時,要認清楚這些規律……從這一句話,推演而來,包含的是一個龐大的哲學體系。老子在寫這句話的時候,不僅包括了最淺層的認知,也包含了其中最深層次的推演,因此他著書立說,不能只將淺層次的寫出來,深層次的推演才是他所重視的。/ _' g: [& L6 t3 S" s2 L% R

- @; v- b4 J' {- A7 z  與這些典籍類似,古人著兵書,如《孫子兵法》,每一段也都有一個體系在,它就像是一個大綱,根據它去推演,才有可能在所有情況下都用得上。但當然,作為一個現代人,經受過無數思想融合後,寧毅還是可以儘量簡化出其中作為方向性的一部分來,到最後,他給紅提的建議,主要在三個方面:紀律、後背以及主觀能動性。- _6 f% U$ ^. U5 ~5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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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如何調兵、如何保障後勤、要不要跟士兵同吃同住這些細節,他就扔幾本兵書讓紅提帶回去給山裡人自己揣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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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條不能動的、鐵一般的紀律,保證手下人能夠令行禁止。在各種訓練裡,信任自己後背有人保護,可以增加團體感,也讓人更加相信彼此,相信在戰場上同伴的攜手。至於主觀能動,當然就是士氣,也是類似洗腦的思想工作。這三點相輔相成,其實與後世管理公司,也有類似的地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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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此,青木寨發展以來,這三點做得還不錯,思想工作通過幾個方向而來:憶苦思甜;告訴他們要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讓他們自己去看周圍的寨子,有哪一個是像青木寨的;讓他們多討論,青木寨萬一被攻破,大家如何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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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的一條,幾乎是每個月都要在士兵中做一次討論的。而後引起連鎖反應:它會讓大部分人去想像青木寨被打破之後的遭遇,再之後,他們會憤慨,誰他媽要來打我們,也會有人提出,我們現在訓練得這麼好,什麼人有能力來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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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2 {8 `/ I3 _2 q% o& t  接著上面就會拋出人選來:遼人、金人,他們都有可能打過來,當然此時遼人已經被打光,但金人更厲害,想像一下以前打草穀的樣子,他們肯定是會打來的,到時候我們怎麼辦,所以必須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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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階段,有一部分人難免會消沉,然後上面的人就會告訴他們,讓他們想想,他們就算逃去呂梁山的其它寨子,避不避得了這種結果。而後結論是可以很容易得出來的:只有青木寨是最好的。接下來就會給所有人一個信號,青木寨這麼好的生活,這麼厲害的訓練,將來是以對付金人為目的的那才是對手!; k( w, l5 v  V* ?8 q8 S8 t, ]

. _" A: j& H1 t; ^+ Z8 b  思想工作到這一步以後,大家會開始說起金人也就是女真人滿萬不可敵的發家史。這些訊息都是由寧毅整理提供的,也頗為具有煽動性。然後大家就會發現,女真人曾經的處境,跟呂梁山其實類似,他們也曾經過得很苦、也是飽受欺淩、他們同樣具有狠勁、他們活不下去、而且敢拼命。而在他們統一之後,擁有一個雄主,能夠有紀律、聽命令之後,女真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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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會發現,我們不就是女真人的雛形嗎。  |& v1 v* \5 C*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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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系列的思想整頓,經歷了大量的嘗試。而在這期間,專門化的練兵、足夠填飽肚子的食物以及經過苦練後、在這樣一個集體中。大家對自己“變強”的認知是很明顯的:我們現在。就是很牛逼了!7 Q- E( X* |5 \+ d! V

' z3 L9 ?/ w* s; q5 c  與此同時,青木寨一直在膨脹發展,雖然也時常跟外界摩擦、殺人,但真正大規模的出動。卻一次都沒有。血菩薩的與人為善。讓很多人都有些饑渴難耐的感覺:呂梁山的這些人跟其它地方的新兵不同。他們以前就都是見過血的,為了一口飯吃,殺幾個人。很正常的事。糧食的缺乏與青木寨的強硬讓他們學會了紀律,學會紀律,覺得自己更加強大以後,卻沒法出動了,就像明珠投暗、錦衣夜行,看著呂梁山其它的山頭各種蹦躂,實在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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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一次,女真人沒來,其它山頭的人,就真的蹦躂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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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H) C: x  Z7 ^  由於要出動的人不多,出動的前幾天,曹千勇、韓敬等人一直在做動員:“想想你們的目的!想想你們比山外的那些傢伙多受了多少的訓練!看看你們周圍,你們很強!在山外,他們不過是一群只憑血勇,連陣勢都沒有的烏合之眾!你讓他們見血,他們掉頭就會跑!現在,他們居然也敢逼到我們青木寨來了,簡直豈有此理!你們已經等了一年了,現在,該讓整個呂梁山開開眼了”. g6 B1 J- y' q8 Q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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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動員過後,山中的士兵非常熱烈,在大隊、小隊上,一個兩個激動得要死:“老大你說殺誰吧……”9 e$ e4 I5 r- ~' T& N% E3 v

2 Q! k) U8 b! |/ w  S) I  “老大,我知道該殺誰,那幫人裡我認識很多……他娘的一幫沒卵蛋的也敢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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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7 ], H( R+ B  “終於可以出去幹一場了,好爽啊……”4 |" q" ]) D" B4 @! ^' T$ a6 k

) e! f5 }2 ~4 L4 Z( d  這樣的氣氛裡,紅提不得不傳話給曹千勇、韓敬,讓他們下命令,著底下人儘量冷靜,不可魯莽不可自大,緊記以往的訓練,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而這條命令,自然是寧毅對紅提間接的勸說。0 _  Q" W* {" l6 l0 l

  k0 a2 W' i- J; T( N- U  作為第一戰,他心中沒底,但謹慎是沒錯的。而就算下面人跟打了雞血一樣,曹千勇、韓敬這些寨子中的頭領,心中也有著足夠的警惕。這天夜裡,當聚義大廳燃起篝火,他們拉著一千二百多人出去,也非常嚴肅地討論了作戰的方略:先打哪一部分人,對哪一隻隊伍該擒賊先擒王,如何彼此穿插、呼應、配合。如此仔細地籌畫過後,他們與從後山上下來的、護送榆木炮的兩百人匯合,最終的陣容,是一千四百對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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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6 l2 ^1 E* h# j  距離青木寨七里,名叫霍川嶺的山嶺間,滿是篝火與軍陣,“黑骷王”欒三狼居中,由“亂山王”陳震海率領的陳家渠的隊伍居左前,方義陽兄弟的隊伍在山嶺高處,稍微右後方一點,但陣型中馬隊數他們最多。這中間,還有大量的呂梁散戶,以及被安排在欒三狼側面的,原本屬於小響馬的六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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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d1 X% N: v7 c/ q4 q9 r  漫山遍野的火光,面對著一千四百多人拉開的方塊陣,雙方就那樣默默地對峙。雖然欒三狼等人也派了使者過來跟曹千勇、韓敬聊天,但彼此都還在等著青木寨上的決定,按捺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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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5 e6 s( k% r3 }6 s  而相對於青木寨一千四百人稍顯安靜的陣容,霍川嶺上的六千聯軍,就顯得情緒格外高漲,許多散戶燃起篝火,烤肉、唱歌、喝酒、擦拭鋼刀,以睥睨的目光望著下方的青木寨眾。欒三狼等人偶爾也過去與其中一部分人同樂,只要能搞定青木寨,這場聚會就是他們增加自己影響力的最佳時機。這其中,有人大聲說話往這邊挑釁,甚至還有幾撥人因為彼此口角而打了起來,在嶺上引起了小小的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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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千勇、韓敬等人看得面色肅穆,被一些人挑釁得也頗有些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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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_6 |0 x& K9 |% ?: M  直到青木寨上煙花升起,隨後又是一朵煙花從數里之外接力而來。山嶺上的人就算不懂這個,也能猜到是青木寨發的訊號,他們在滿山聚嘯間拔刀整隊,火把如汪洋般的躁動、彙聚。而在這頭,韓敬陰沉著臉,往身邊的人低聲開口:“這是第一戰……”他手上拿出一張紙來,看了一眼,對於紙上原本並未宣揚的東西,他一直覺得有些亂來和羞恥的感覺,但此時。卻很自然地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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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 i! a* h- ~7 o9 U7 Q* o  “作戰名:毆打小朋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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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動員命令肯定不是紅提寫的……他心裡想。而在旁邊。曹千勇策馬揚刀,虎吼出聲。2 b7 U) l( n2 n" ]* C- f& R% v. ]

1 o) O  ]8 h5 G( }9 e* \  “青木兒郎都有!隨我……踩死他們”' d2 F8 r" h. W( e;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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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嶺上傳來欒三狼等人的吼聲:“沖!吃了他們”; G) W% T% K: I5 R" m7 U1 f

( z: F1 r/ X: m2 q! ~7 q+ z  大地在震動,人影洶湧而來。青木寨的陣容裡。前排的人只發了一陣箭矢。後方的同伴已經高聲喊叫著瘋狂奔出,有弓箭的人們隨後背好弓箭,拔刀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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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A) w2 n* q; r  看起來是同樣的士氣。兵鋒相接,所有的人影,都溶在了一起,簡直讓人分不清陣營的瘋狂廝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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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千勇與韓敬等人在戰陣中努力辨認著自己這邊的人,試圖看清楚戰局的優劣。過得不久以寧毅的計時來說大概是五分鐘左右有光芒在戰陣的側面開始射出、爆炸,那是因寧毅而來的秘密武器。而再過了兩個這麼久以後,一切的發展,就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了……+ \; @( n6 _6 N$ Z& C6 F

# x0 Q. e; O( T- m) Q- R  “整肅陣型!整肅陣型!跑到山上去的是誰的隊伍不要冒進,給我過去叫住他們,不要冒進!別中了圈套!右邊的是誰!他們那群人為什麼衝進林子裡去了我操!給我回來”: e  a8 c8 e' P5 z1 v' K

* w1 O! v- v' r& k+ x  “第三大隊的!第三大隊,齊千軍!他們為什麼還在往前突!你娘……你們搞什麼……什麼?之前讓他們配合第五隊?跑過嶺的那幫人就是第五大隊的?鄭石頭這幫人,出了事他們要負全責!以為他爹是二寨主就能亂來了!我要跟他爹告這個狀,我要跟他爹告這個狀啊,叫他們不許冒進你幹嘛拿個頭過來給我,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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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H; X) m: i" J  “方方方方方方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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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8 S$ L; j* h* g  “方你娘啊”+ M: w+ D# A2 ?- \# k. w

, J7 @" g( S6 k* K3 l  `  “方義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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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 M- u) A- ?( }" d9 K  “嘎……”- O4 j" z* N9 T" r# ~) J

, I# k% z) x+ D5 \, y0 J  巨大的戰場上,待到看清楚場面,曹千勇、韓敬等人忽然發現自己的指揮權如同山崩一般轟然而逝,急得直跳腳、眼睛都紅了。然而若是對整個情況做一次複盤,整個場面委實詭異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F9 X; N& U6 q0 R8 \: S* w% U1 ?5 L

) H3 f' {8 P! Z, L* ]: V  原本看起來就是充滿熱血的彼此衝鋒,兩邊的士氣都高得不得了當然,由於直觀看起來,自己這邊人數不多,青木寨的眾人心中還是緊張的,也是因此,戰鬥一開始,他們卯足了勁往前面殺過去。青木寨眼下的軍制很簡單因為寧毅在書裡只是“打個比方”,寫得簡單,因此按部就班的青木寨基本是五人為小組、十人為小隊、三十人為中隊、一百人為大隊的幼稚編法由於周圍都是人,作為每個大隊的隊長也看不清狀況到底怎樣了,反正按照預定的計畫,死命往前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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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們稍微反應過來,他們發現,自己這邊的人,像是切豆腐一樣的往呂梁盜聯軍的山嶺上切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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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S' j/ z6 B, c0 ^  特別是在大炮發射之後,瑰麗的光影效果下,原本在聯軍中央的,屬於曾經小響馬手下的六百人,陡然嘩變,很多人大叫著“妖術又來了……”掉頭就跑。而對於青木寨裡的人來說,很多人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尤其是追在這幾百人後的一隻大隊,大叫著“停下來給我去死”,跑得最快,結果殺的人卻不多。他們打得士氣高漲,而後有一隊救場英雄從天而降,試圖攔住他們,等到看清楚時,一名騎馬大漢已經吼著:“誰敢與我方義陽一戰!”迎面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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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的沖勢就像是海浪拍上礁石,方義陽策馬橫刀,而這支隊伍前方最厲害的幾名青木寨成員也根本沒法多想,直沖上去,同時遞了招式,那配合的招式乃是紅提平素教的,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方義陽打飛一個人後,就被斬得掉下馬來了,當他後方的下屬沖過來,方義陽本人已經被洶湧的人潮淹沒了過去,而後就被踩死了。& h4 c% h0 M9 H0 A: p

  E7 f+ W- H$ ]2 S  對於欒三狼等人來說,眼前的一幕,也絕對是最為詭異的一次經歷,他的一些核心手下還是堅強的。但聯軍的衝鋒就像是一次潮水,將他們衝上岸後,水邊迅速地退去,等到反應過來,青木寨的三個百人隊已經開始圍著他們在啃,陳震海的人馬掉頭飛竄。遠處韓敬在黑暗中氣急敗壞地破口大駡,欒三狼根本就不明白他還在罵什麼,這到底誰他娘的贏了啊,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z( E* ~* \: T, _2 I

, }+ b% Y1 c% W  整個戰場的情況,就在這樣的沸騰與詭異間,無比華麗地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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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23 10:43:0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二章 過去的傷 未來的路* J' N: c$ {3 X

! N% Y1 P$ d# Z& ?8 c. g  像是不眠的夜晚,喧囂與激動持續到淩晨。霍川嶺的戰鬥爆發後不久,青木寨上的各路來人,就通過不同的方式或多或少地知道了大戰的結果。此後便是事態繁瑣的善後,蔓延山寨上下的謾駡、叱喝以及山中眾人按捺著心情的慶祝。0 L7 e/ i! f6 z, Y, N( |3 u; i. h6 b
  
8 t( B2 l% R$ F# I1 }6 V  被派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地歸來,而後又陸陸續續地被罵。山寨中的居民眼下也知道了戰事勝利的訊息,對於這一幕古怪的凱旋,在山谷間激動而又愉悅地圍觀。此後便是持續整夜不息的善後,人馬的回歸、集合,打掃戰場後的結果,在歡欣與喜悅的夾縫間,還是傳來了細微的哭聲……6 ?1 ^5 D* C1 G2 c
  
6 ?  F) x/ B7 Z7 i6 r" R2 u  這樣的動靜持續到了東方漸白,才像是陡然間被什麼分割開一般的消散。清晨時分,晨露沾濕了衣衫,清新的空氣裡,一切都顯得安靜而空曠,遠遠的山裡,有讓人心曠神怡的氤氳在散去。從房間裡走出來,整顆心都仿似空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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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舒婉坐在圍牆邊,看下面山谷中居民晨起時的樣子,片刻,于玉麟也走了出來,看著這一片山谷的模樣。對於霍川嶺那場戰鬥的情況,在昨晚他們是同時知道的,難以相信的戰果。樓舒婉根本想不通,為什麼六千人面對著不過一千二百人的陣容,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殺得完全崩潰了,只是就算不可置信,在當時,她也已經無法說出什麼話來,腦海中想起寧毅的那些話,想起昨夜的一個耳光。一切都空空蕩蕩的。. J1 U4 \5 C8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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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作為軍隊將領的于玉麟,對整個事態則看得更清楚,也想得更清楚一些。雖然一開始也有些難以相信,然而一個夜晚過去,到得今晨,該想到的就都能想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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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J5 c' D$ Q) Z  P1 U  欒三狼、陳震海這些人的手下再多,終究是一時血勇,這種隊伍遇上軟柿子一擁而上,但終究打不了真正的攻堅。然而即便如此,六千人面對一千二百人時的潰敗速度如此誇張。也只能從側面說明。青木寨這支隊伍的實力和銳氣,強得有些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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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D2 c' ~( B! }. F. n  昨夜他們回來之後的那一陣混亂,于玉麟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來,因為在大隊回來之後。還有一撥一撥的人。是在後來回到寨子的。並且被訓得尤其厲害,但這些人一個兩個都笑嘻嘻的,明顯不是打了敗仗。2 V6 ~$ ?  s-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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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戰場上因為衝得太快。殺的人太多,直接導致脫隊,而後又在山裡殺了一大圈才開心地兜回寨子。在一般的觀念裡,你可以說是敵人太弱,但事實上,現實中誰都是惜命的,即便是武朝的正規軍隊,往往也只有在面對手無寸鐵的敵人時敢這樣子追殺。有這種主動索敵意志的隊伍,敵人弱不弱是一方面,本身就確實是強大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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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可怕的是,他們在回來之後,還受到了訓斥,接下來,可能還得受罰、讓他們的領頭人寫檢討什麼的。這就證明,山裡的頭領,沒有像一般山寨那樣,被一場小小的勝利衝昏頭腦,他們的目的,也遠遠不止這一點點了。/ B; D% h8 G5 `, w* M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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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于玉麟看來,能夠做到這種事,將呂梁山的一個青木寨操縱到這個程度的,除了那位密偵司來的寧人屠,沒有其他人有可能做到了。  e8 R+ V' O, v) ?& v% J(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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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想將這些事情給樓舒婉說一說,但終究還是沒有出口,兩人之間的恩怨,他並不清楚,但呂梁山的這一趟奔走,或許在那寧毅插手其中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沒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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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z; A5 d9 `1 b  早晨時,便陸續有人上山拜會青木寨的頭領們。由於血菩薩受了傷,二寨主鄭阿栓出面對眾人做了接待,也對眾人的情緒做了安撫,雖然呂梁山最近出了些小摩擦,但青木寨能夠弭平事態,而且,對於大家來呂梁做生意的態度、條件,這邊還是不會改變的,會歡迎所有人過來。" G( y% |' i,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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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昨夜的摩擦之後,青木寨又雷霆般的打散了欒三狼等人的進攻,這樣的結果已經是件好事。樓舒婉不打算再去拜會山上的首領,因此出面的就是于玉麟和田實兩人,見過鄭阿栓後,青木寨招待大家留下來吃早餐。等待的過程裡,田實去往後方,于玉麟知道他大概是試圖拜訪血菩薩,他在大廳外走了走,附近的山道間,有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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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將軍,昨晚睡得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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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頭看去,過來的便是一身白色長袍的寧毅,清晨的空氣裡,他的笑容顯得頗為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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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先生,真是巧遇。”& R/ f7 Z) Z;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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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巧遇,我特意來找于將軍你的。”寧毅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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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e5 M6 Z! {8 g8 u9 _  于玉麟皺了皺眉:“哦,寧先生有何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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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m* v* \0 b' S$ g  “賜教不敢當,寧某這次來山上,是想要呂梁山好一點,雖然與大家有些摩擦,卻不是來做惡人的,這一點,希望于將軍能夠體諒。”0 I* c+ {" G0 N+ t
  
' [: \7 [7 B! v- T- W. |) t  于玉麟有些疑惑地拱手點頭。7 z9 b" K" B: d' Y  @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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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某想促成與虎王的生意,當然,前提是虎王願歸順朝廷,為我武朝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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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5 I4 Q" e( |. }3 R" Y( u  “等等。”于玉麟揮了揮手,“這些事情,寧公子該跟樓姑娘談過了……”  A8 d# M4 a# F. t&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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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了笑:“沒錯,條件皆已提出給她。不過,有些恩恩怨怨的事情,許多時候難免令人頭暈目盲,事關生意,我先小人之心一點。這一份東西,是我給樓姑娘那份的副本。放心,上面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我的建議是,于將軍回去以後,直接告訴樓姑娘,我給了你這樣的一份東西。你可以說,我也許想要挑撥你們的關係,你卻坦白了,如此一來,她無法作假,少了很多麻煩。”8 D  Q9 ?/ q& r; m' f  N2 d9 P
  
: _: q  Q0 n3 N2 g  m  于玉麟看著寧毅遞過來的那個信封,本來想著,如果兩份東西的數字不對,他就可能是在設計樓舒婉,誰知道寧毅竟然勸他坦白。如此一來,樓舒婉自然不可能再做手腳。只是他就顯得小人之心了一點:“這樣一來,樓姑娘怕是更加恨你了。寧先生,你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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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化解的仇怨,她如果願意說,于將軍會知道的,如果不願意,就讓這事情埋在她心裡吧。但總的來說,我對她並無惡感,也希望她以後能好好生活。”寧毅拱了拱手,“那就拜託于將軍了。若能合作。此事于你我兩方都好。”) Q! e6 w3 p: Z! q2 o8 U+ e: N
  
1 t7 n( D8 e2 d  d7 a* y, C/ P8 y- ~  “于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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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7 d, ~; p/ Z1 \0 \  于玉麟也拱了拱手,對這昨夜還是敵對的男子,心中竟生出幾分欽佩來。寧毅走後,他在大廳裡吃了早點。與碰壁後情緒不高的田實下了山去。回到院子裡之後。于玉麟照著寧毅的說法將那封信拿了出來。好感歸好感,他口中說的,仍舊是寧毅教他的那套說辭:寧毅說不定是想要構陷樓舒婉。而他主動將信函拿了出來。如此一來,樓舒婉也會承他的一份情。8 C  Z4 K8 A+ v& p* P/ S
  
9 S+ w: s% x3 {+ e- Z  果然,強作鎮定地檢查過兩份想同的資料之後,樓舒婉坐在那兒,捏著信紙,眼睛都漲得紅了。寧毅的行為,於公可以說是一份保障,於私,就是以小心之人渡君子之腹的不信任了。于玉麟默默收起自己的那份信函出去,雖然這次失敗了,但他仍舊很欣賞樓舒婉的能力,知道樓舒婉在虎王那邊將有作為,他願意拉一份人情,但在私事上,對於她跟心魔的恩怨,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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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P* Z1 V, h+ k( ~; F( _  最主要的是,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想跟這個外號心魔的傢伙為敵了,總覺得他面面俱到,什麼都能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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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天上午,包括大光明教在內的不少人,就已經向青木寨告辭,下山離去了。由於昨晚的大勝,以及在聚義大廳爆發的比鬥,從昨夜到今晨,出於對血菩薩的關心,山中的不少人已經蠢蠢欲動,挾著怒氣要對大光明教的人動手了。林宗吾自視再高,也不會在這種險地多待下去,撐夠面子之後,他光明正大地向青木寨告辭,而暫時不打算提起殺他計畫的寧毅就顯得更加豁達。雙方算是在“友好切磋”之後,送人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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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過頭來,寧毅就讓人在呂梁山中宣傳大光明教主林宗吾敗給血菩薩的事情。你這麼大的名氣,踩上一個山頭來,最後灰溜溜地走掉了,說平手,誰信啊……0 Z1 m: t+ O: b4 I2 ^
  
, G, n; W, p" t8 P4 c4 H  反正目擊者不多,血菩薩也沒輸,林宗吾走了以後,誰敢在呂梁山說真話……8 F. `  Q! f" Q6 F0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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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這天下午,事情稍稍平靜之後,出現在青木後山訓練營地上的,並非是慶祝,而是葬禮、檢討與軍法的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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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對一些戰鬥英勇的士兵做了表揚,送了兩斤肉和一塊小小的鐵制獎牌後,隨之宣佈的,是昨夜確定死了的同伴的名單。一部分的屍首被找了回來,擺在廣場的前方。而後好幾個大隊長、中隊長被叫到前方執行軍棍,他們有的也在方才受到了表揚,拿到了肉和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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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那場仗,我們是打勝了,有一些人也表現得非常勇猛,我們不想抹掉這些功勞。但同時,昨天的那場仗,打得也是一塌糊塗!”幾位寨主中最善練兵的韓敬在木臺上大聲地說著,衣袖裡籠著寧毅寫出來,以紅提的名義轉交的看法和建議,看過幾遍後,不少的說話,他就照著上面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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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勝了就可以了!?死的人看起來沒有多少就可以了!?我們的兄弟、同伴,原本是可以死得更少的!你們有沒有看到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這些兄弟家裡人哭的樣子?別人在高興的時候,他們只能在家裡哭了,有一些人,還只能表現得很高興。第三大隊范猛他娘,你們訓練的時候,她總是找些果子送過來給你們吃,昨晚她一直在找范猛,今天早上看到屍體的時候,她一邊哭一邊跟我說,寨子守住了,大家就好了……真的好了嗎!她兒子死了!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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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q' N! {) L# l4 x  韓敬揮著手臂,大聲喊著,眼中已經有些濕潤。! T/ i7 K1 I/ X% {( A
  
% |( `8 t: W' a- O8 n; Q( e  “你們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每一個兄弟,也都只有一條命。咱們在呂梁山長大,拼命沒問題,但拼命的目的,就是為了活著!齊千軍、鄭阿石這些人,今天為什麼要打他們,昨天打起來的時候。他們還是最勇猛的!可是作為你們的隊長,他們不稱職!因為我們在外面拼命的時候,他們不光要想著拼命,還要想著怎麼樣才能在保證勝利的前提下,多帶回哪怕一個兄弟的命!所以,他們是隊長。齊千軍,你說,你對得起范猛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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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k% A* B, z2 }6 p  側面,趴在長凳子上的名叫齊千軍的男子低了低頭,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才用粗粗的嗓音道:“我錯了,我願意受罰!”0 j0 u7 n0 B. G, U% h$ v
  
, m$ ]! c' o3 F4 y9 l# d  韓敬回過頭來,吸了一口氣:“當然,你們會說。這是你們訓練以後第一次出去打仗。有些事情沒經驗。收不住,勝了就好了……但實際上,我們還根本沒遇上厲害的對手呢。就在現在。呂梁北邊,就有兩千多人在遊蕩,他們是以前的遼人軍隊。對上欒三狼這些傢伙你們可以這麼厲害,對上他們呢?你們能僥倖嗎?任何一次戰鬥,我們都要汲取經驗,這次犯了的錯誤,大家回頭都去想一想!怎麼樣保持冷靜!怎麼樣保持跟身邊兄弟的配合!怎麼樣不再出昨天的這種事!今天晚上,你們全部檢討,以小隊為單位,你們每個人都要想一想,然後說出自己覺得還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最後統一上來,再一起做檢討……”9 T0 W# i- n. w2 q0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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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的開始打軍棍的時候,韓敬從木臺上下來,對於自己的演講,頗為滿意。曹千勇跟在後方:“老五,沒看出你這麼能說啊,總覺得很有道理,但味道有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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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C: N$ G4 ~9 B  韓敬把那張紙從衣袖裡拿出來:“照著這上面說的,娘的,我也覺得自己有點文縐縐的了。三哥,你說是不是四哥比較適合過來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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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A% ?$ W6 r5 C  青木寨中老二老四側重行政,老三老五側重軍事,曹千勇接過那紙張看了看:“嘖,這寧人屠……哎,你說他跟紅提的事情,是不是有些麻煩啊……”" _$ X1 o  v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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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聽說了這事。老實說,我確實有些不喜歡那個小白臉,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很有本事……就這個什麼大光明教的林宗吾,他娘,早知道昨晚回來的時候就調人幹掉他,多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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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5 Q% l, F* S  兩人此時的這陣議論,是有原因的。自昨晚的事情傳開後,寧毅的名字、關於他的故事,也終於開始在青木寨裡大範圍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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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說起來,寧毅來到青木寨,是個外人。縱然向青木寨核心的一些人宣佈了與紅提的關係,這些人對於寧毅,還是有一層隔閡在的。若非如此,一大幫人到青木寨逼宮,青木寨原本也可以宣傳,我們也來了一個強援,密偵司的頭目,江湖上聞風色變的寧人屠,青木寨的發展、練兵,都受到過他的影響……由於這層隔閡,他的身份,並沒有在這裡被用起來。$ r$ t1 j' b* a& m# A, Z" w6 u% k
  
. l4 z6 a7 g3 T8 J/ E  寧毅原本也是打算用一段時間來消除這隔閡,誰知道昨晚的一戰之後,情況就朝著大家原本也未曾想到的方向滑過去了。大光明教林教主挑戰血菩薩,作為自己的寨主,又是女子,終究還是受了傷,到得頭來,寨主原本要嫁的那人,鎮住了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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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林宗吾的口中,自家寨主的這段姻緣,竟被說得無比難聽,造謠出兩人竟有師徒關係,含血噴人!自家寨主被欺負到這個程度,誰他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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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x& m9 ~3 U  這些謠言的流傳之中,寧毅的身份終於被完全挖出來,而青木寨以往的事情,他對練兵的指導,這次又帶來了無比神奇的火器的事,都統統被傳了出來。因為這些事,原本的隔閡,在一天之間,化為了敵愾之心,而這位寧公子,一時間也變成青木寨裡最受矚目的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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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能夠見到他的人,倒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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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鄭阿栓走進院子裡的時候,看見了正在紅提房間裡的床邊削一隻蘋果的寧毅。書生抬起頭來向他點了點頭,他隨後也點點頭,朝梁秉夫的房間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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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青木寨的二寨主,鄭阿栓看起來只像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的武藝不算高,要說辦事能力,也不過中上,只是長年累月的擔著事情,慢慢的,也就成了青木寨總管式的人物。走進房間裡,他向梁秉夫報告了青木寨中發生的各種事情。由於這兩天忙碌,這報告斷斷續續地說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說完之後,梁秉夫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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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Z0 }" K, Z" {) M' M  “聽說。石頭挨揍了。”青木寨第五大隊的大隊長鄭石頭,也就是鄭阿栓的兒子。2 g7 c9 ?: z! \' g
  
& ]+ u( A. k0 g( x' [" @' P' v8 u5 P  鄭阿栓道:“他做錯事,挨揍是好事。他今天回家,也說對不住死去的兄弟,說有些兄弟,是可以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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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8 ]* ~( N; @( e  梁秉夫笑著搖了搖頭:“不管怎麼樣,打勝了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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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M' E# [" d/ A  鄭阿栓道:“他平安回來了,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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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梁秉夫點頭,想了一陣,抬頭說道。“阿栓兄弟啊。我問你個事,對立恒,你是怎麼想的?”9 H  I6 r2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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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梁大哥你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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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我是說啊。立恒來到山裡了。如今這危機也解了。他接下來。首先要插手的,其實是你手上的事情,一些寨子裡的俗務啊。安排人管東西、開田地、修屋子這些。你會不會覺得,他這樣插手不太好,又或者是,奪了你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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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f$ b# A; F  一般來說,這類話是不可能明著說的,也是因此,梁秉夫說出來之後,鄭阿栓臉色變了變,連連搖頭:“不不不,哪有的事,我的能力在哪裡,我自己還不清楚嗎。寧公子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我當然不會覺得……”+ _! n' X$ _  e8 O& E( Q# s
  
* d, @( b  {% Q* D1 z8 U  “阿栓兄弟啊,我說的,其實不是真在想這個事。”眼看鄭阿栓的辯解,梁秉夫笑著擺了擺手,又咳嗽了兩下,“外面的人,忽然來了,我們心裡不想吧,有時候下面的人起點小摩擦,也難免有點釘子,有些事情,是人之常情,避不過去,當然我也知道阿栓兄弟你的肚量,你絕對不會對他下什麼絆子,但這件事,光這樣不行,我想阿栓兄弟你往另外一個方向去想。”3 P' }, z2 [' S6 r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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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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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c: C5 ], Q) X; @9 _4 K  鄭阿栓有些疑惑,不明白老人在說什麼,梁秉夫喝了一口茶,想了一想,方才繼續開口。- M' B/ w+ v3 k' x& h
  
* h' q' [1 j- F' ~  “阿栓兄弟,你覺得……我算是有能力嗎?”1 V4 |7 x1 Q& B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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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大哥你在這裡這麼久,沒有你,青木寨也沒了,你當然有能力。”鄭阿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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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秉夫搖了搖頭:“你搞錯了,其實我啊,中等資質,算不上多有能力的人,能在青木寨撐這麼久,為的是責任。你也知道,我年輕時從山外來,我跟你說,山外的人啊,讀了書的,有能力的太多了。立恒也好,他上頭那個宰相秦嗣源也好,他們才是最有能力的人。阿栓,我的時日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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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4 q( n/ S( x& I  “梁大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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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你聽我說,我自知時日無多。青木寨呢,我走之後,交給紅提,實際上也是你在旁邊幫著撐,咱們在這分界線上,朝不保夕啊,將來是個什麼樣子,誰也不清楚。我們現在覺得自己厲害了,說不定有一天雨打風吹,就又沒了……阿栓兄弟,你我也好,我們的子孫也好,自己有本事,也是最重要的。趁著立恒在這裡的時候啊,你不僅僅是要配合他,還要讓人去跟他學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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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咽了一下口水,頓了頓:“寧公子呢,他不是局限于呂梁一個地方的人,你要多想,只要你家石頭、丫頭這些人,在他身上學了一絲半點的東西,往後都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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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這裡,又想了想,梁秉夫畢竟已經老了,有時候,思緒便跟不上,發了一會兒的呆,才道:“外面的那個世道啊,立恒他們接觸的人,都是人精。我想要紅提以後能過得好好的,但誰說得准呢,也許一個不好,這寧公子,也就有了什麼意外……所以你們啊,能學的時候,多跟著去學,我畢竟能力有限,能教你們的不多,你們能在立恒身上學到的,那就是青木寨將來的路了……”# r6 L# `3 @+ U;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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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們總想留下自己的火種,但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老人至此在想的,仍舊是青木寨未來的路途。鄭阿栓點了點頭:“梁大哥,我知道這意思了,您放心。”他與老人之間通常是普通的稱呼,此時卻還是用上了“您”。5 i1 V% L% E+ [" S; ?4 y
  
* ?. Y! ^! @- E/ _7 Y& @3 u" k. k6 _  老人便笑了笑:“還有,我聽說,寨子裡都在傳他的事……”% W1 A5 X1 h%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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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因為昨晚紅提受傷的事,現在寧公子的名聲已經傳開了。”/ f- s. B% O# y. a$ W8 V
  
, ]1 B; E1 l7 ?9 g7 U  “光這樣也不行,這是個好機會啊。”老人道,“昨晚因為那個林教主說的師徒的謠言,紅提有些不想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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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D  p5 o/ Q: ?" ~  鄭阿栓愣了愣:“這……怎麼行呢……”% ^3 u$ G( k' j* z4 s, f
  
: l0 G+ w# n% ?8 L  “所以這件事,你也去對外面說一說。這林教主,不僅毀人名聲,也壞了人的姻緣。立恒他在外面是有大事業的,為了不讓這謠言影響他,紅提就不想成親了,咱們青木寨,終究是被打了一個耳光啊……你就出去這樣說。”. v! ?0 R*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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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們倆的事情……真的……”. {0 q" Q  e* s( d: Z4 y
  
8 m. B8 f7 p2 X. ~( c2 }7 M  夜漸深了,後山軍營還在做檢討,山谷之中的房舍間,點點燈火裡都是憧憬與欣喜,小院子,老人的房間裡,燈還在亮。距離青木寨很遠很遠的山間,一些營地裡,有人走出來,往青木寨的方向望著、說著,他們已經看不到青木寨的燈光了,然而在那個方向上,總讓人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然破殼而出,在未來,不知道會變成怎樣的一股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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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6 i) r( g& L$ Y  又或者,會成為敵人、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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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 @* E$ {+ Q) _- |* k  遠山之間,傳來了狼嚎……2 z7 l+ d- f: S- x#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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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24 10:42: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三章 執子之手 與子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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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嘩啦啦的下。. R  W$ M2 d% H/ N
  
8 p/ {; d+ o- }$ H6 P  青木寨外七里,霍川嶺下的道路邊,搭起的是一大排的、長長的棚子。由於雨下得突然,棚子搭得也不夠,從木棚裡的地面上蔓延出來的,是一具具簡單擺放的屍身。: @9 c9 v, |& S0 T% W9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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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並非是青木寨人的屍首。+ r  z' F& h6 S
  
  W6 S1 k6 w( N* W' p  霍川嶺的一戰,呂梁盜聯軍潰散的速度極快,到得後來,漫山遍野的廝殺追逃。在霍川嶺一帶,呂梁盜的聯軍留下了九百多具的屍首。而發起這次戰鬥的大頭目中,方義陽被殺,欒三狼被俘,陳震海則狼狽逃竄,消失無蹤。眾人都被殺破了膽,敢回頭打掃戰場的,也基本沒有了。8 f: o/ v" N/ K8 n&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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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斂了自己人的屍身後,寧毅便建議他們將其他人的屍首也收斂一下,至少讓他們不至於被狼吃掉。而後青木寨派出傳訊的馬隊,讓呂梁山的其他人速度來領回家人、親屬、或是兄弟的屍身。對於霍川嶺的一戰,青木寨不再追究,如果過了三日,屍首還沒人來認領,青木寨就會將所有的屍身火化後一同葬於霍川嶺,也讓其餘人們,將來有個弔唁的地方。5 ^0 Q9 b( S( R( \(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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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之後表現出自己仁慈的一面,自然也是展示肌肉的一種方法,另一方面,霍川嶺距離青木寨不遠,寧毅也不希望滿山的屍體腐爛後帶來什麼疫情。當然,即便青木寨表現出了善意,真正敢過來領屍體的還是不多,有過來的,也大都是一些老人、女子,他們鼓起了勇氣過來。有些人以為要領走家的孩子、男人需要給錢,甚至還備了有些財物的,但青木寨的人終究沒有要,他們也就哭哭啼啼地帶了屍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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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4 _! ]' |# s: T( }6 S  而對於寧毅的這份建議,青木寨上層的幾個人自然能夠理解,作為下層的兵丁,多少還是有些不爽的。對面死了那麼多人,咱們自己也死人了,屍體放山上讓狼吃掉豈不更好。不過命令下來,特別是後來透露出乃是寧毅的命令。這些士兵還是選擇了執行。當然。對那些死者家屬的臉色,就算不得好了,但也是因此,反倒沒什麼人敢到這邊來鬧事。6 p! g1 Y2 ?, f#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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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之中。偶爾還可以見到一撥一撥的人。走過霍川嶺後往青木寨過去的身影。這些人或者是大戰之後回來的,或者是聽說了這場大戰,過來投奔青木寨的。以至於幾裡外的青木外集。此時已經是人滿為患的狀態。7 b0 U7 Z6 k) Z3 a: }# D5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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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匪流氓、無賴混混,在這個年代,許多人說起來有他的無奈,但基本上來說,還是一口輕快飯。殺人時一擁而上,平日裡大家憧憬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就算做不到這麼好,至少也是在跟同伴瞎開心、混日子。青木寨以往就已經有不小的規模,練兵時也準備了足夠的菜飯,但許多人過來時,對於青木寨選人條件的苛刻還是表示了無法忍受:老子有一把力氣,人又兇狠,敢打敢拼,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漢,在哪裡混不到一把交椅,你居然讓我每天訓練?1 |" E: X6 i%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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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樣的原因,不少人對青木寨表示了不爽,有時候外集這邊雖然打開門招人,但還是會引起一些糾紛,有人鬧事之類的。這一次的霍川嶺大戰,其中有一部分的人就曾經試圖加入青木寨,被拒絕之後未嘗沒有過來報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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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r" h# J" W1 D% `  倒是在這次大戰之後,跑過來的人多了,提意見鬧脾氣的,反倒是少了,有些人頂多罵上幾句青木寨不識貨,看見一排殺氣騰騰維持秩序的青木士兵後,便轉身悻悻地走掉。而願意接受青木寨訓練,體質合格手藝也過硬的人,兩三天的時間,就多了一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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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旁邊的青木內寨,此時正溶在一片和樂融融的歡喜氣氛裡,大夥兒的情緒高漲,鄰里之間相處和善。在議論著霍川嶺一戰的事蹟的同時,也充滿了對未來樂觀的憧憬——無疑,青木寨眼下已經是呂梁山最厲害的地方了,生活在這裡,未來想必是會一片大好的。" }; h6 ^5 I1 `9 U8 B6 J4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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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樣的憧憬裡,只有一件事,像是卡在眾人心頭的一小根魚刺。對於居民們來說,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想起來,總又覺得有些不舒服,那就是這幾日傳在寨子裡的,關於寨主與那位寧人屠的親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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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來進攻青木寨的聯軍幾日前已經被打垮,就連欒三狼這樣的大豪匪,也在第二天當著所有人的面斬首示眾。唯有自家寨主的這件事,青木寨的人們都覺得是自己被打了臉。那什麼林教主的造謠,令得山上的兩人起了矛盾,可這又怎麼樣呢,難道因為壞人的造謠,就親都不成了嗎!那豈不是反而讓壞人得逞了麼!' H. D: i4 k" s6 P/ B*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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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連日以來的輿論沖刷,如今青木寨的人們對於這位外來的年輕人都頗有好感。他人有本事,性格又好,在關鍵時刻還插手比武救下了寨主,據說青木寨這幾年的發展,也都有他在背後幫忙,可到得頭來,因為壞人的謠言,他連寨主都娶不了了——聽說早幾天都在準備辦親事了呢。8 u- @, Y9 W5 F
  
& v' y) [. X  J) W2 Z  f+ H" x6 d  如此種種的流言,讓人又是親切,又是憤慨。3 \  B" E6 i' B9 j) e' j: [
  
' Z7 A; R4 \& s! l, K  雨停之後,霍川嶺的屍體被一把火燒盡,然後統一埋葬了。這意味著先前的整個事態,到此時已經告一段落。- g& M( ?* e3 G1 h3 S% b0 f* t* Q
  
" r/ N3 w7 d% O9 s& U  而寧毅在陪了紅提三天後,也終於開始工作了。他通過鄭阿栓,召集了山寨中管理各種事物的幾十人統一開會,這還是一些山寨裡中下層人員第一次能見到他,據說不少人在家裡就受了叮囑,讓他們見到這位寧公子後,多勸勸他,讓他別受了惡人的氣……; L1 f3 r' J8 n. {! ]5 {' F7 ^7 t
  
6 e' U; o- S! y5 R6 B: R  但當然,這些人一時半會是不敢亂傳這種話的。寧毅的這次開會,是給整個青木寨設定一個總綱,暫時來說,涉及的內容龐大,幾乎包括了整個寨子鞏固、擴大的全盤預想。當然,由於這次參與的都是一些山裡的匠人、農民。寧毅不期待他們可以理解全盤,他將所有細緻的任務完全劃分開,而後將所有人分成小組,再一起分批次的討論、合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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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青木寨山谷的大致丈量、規劃預想。例如房子建在哪裡,佔用哪幾塊地方。溝渠、排汙、引水應該如何搭配,在原有的體系上怎樣擴大,或者是保留擴大的可能。山上或者附近可供開墾種地的地方有哪些。倉庫的位置放在哪裡最安全、最方便。整個青木寨在軍事上的防禦,外牆有沒有可能選擇更好的位置,週邊有多少險要的地方,可以配合防禦的。山上有沒有可能挖地窖、打通地道。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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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R' k- O1 q' ^8 T8 L  一個聚居區的成立和擴大,涉及到的問題,總是多方面的。對於青木寨原本的人來說,山寨的發展。他們都是想到哪是哪。上面雖有劃分區域。整個的細緻規劃卻不多。到得最後,青木外集污水橫流,內寨此時也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但從山腰往上,出於軍事考慮和一些保密,建房的時候卻又沒有發展上去,此時,方方面面的,就都開始歸納了。4 G2 Z$ x' {) K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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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匠人和這些山區裡的基礎管理者們雖然見識不多,但是在寧毅簡單明確的引導下,該說的話還是能說出來。負責建房的匠人們提出意見,寧毅大致的劃分區域,會修地下溝渠的則與之配套,儘量做出籌畫,內政方面二寨主鄭阿栓跟四寨主彭越都到場壓陣,軍事方面,韓敬也親自到場,對於往後軍事上可能需要預防的狀況做了推想,然後大夥兒一齊規劃外牆和整個防禦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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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十個人在寧毅的壓陣下連續開了三天的會,然後根據青木寨眼下的情況畫出了一份詳細的草圖。就前期的預想來說,這個規劃是很具有煽動性的。一個將來可以容納兩到三萬人的大寨子,各方面都規劃得漂漂亮亮,想一想都讓人心潮澎湃。而接下來,務實性的工作才剛剛展開:寧毅讓他們所有的匠人,將手頭做的工作,一步步的分解開,要用多少材料、怎麼用、按什麼順序用,識字的自己寫,不識字的按照記憶慢慢說,這邊讓人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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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對於這些以傳統形式傳承手藝的師傅們來說,要把技藝拆解開,就委實是一件讓人抓破頭皮的事。有些人會做,完全不會說,大部分匠人的手藝又不一樣,對他們來說,很多步驟做熟了也可以靈活變換,但偏偏就是無法統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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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並不打算將流水線的分工或者規章制度般的手藝拆分直接塞到青木寨來,他做的事情,也非常簡單。這些匠人負責的是工作,山中自然也有配合管理物資的管事,甯毅將他們叫來一起商量:你們覺得,這些需要的東西哪些放前頭比較好,哪些該放後頭。山裡的這些人以往倒也有著配合,簡單的題目,總還是能夠解出來。7 _* H/ E# j& T( V* d7 m7 E
  
! Z$ S. z: _: b3 W/ f  接下來,又是安排調集人手的幾名管事,哪些事該先做,哪些事該後做,儘量不讓整個體系停下,讓他們跟管物資的、跟動手的匠人們再統一合計……$ S4 `2 S3 r% i( u1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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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科學的管理方法,細分到每一個步驟,其實都不算難,然而當所有環節都運作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變成龐大的有機體系。往往你調人去做一件事,卻發現這件事需要的東西還沒到,中間也許就浪費半個小時,各種小的浪費加起來,明明大家一直都在工作,對效率的影響卻是非常大的。以至於開始的幾天裡,寧毅召集一大批人,就在做這種瑣碎的、而看起來又沒有太大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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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v  o! I# E  X4 f% c+ B  而在這期間,山裡的各項工作,當然也一直在進行著。更多的山外人加入進來了,山谷裡的修建、開墾等工作也一直未曾停下。寧毅則往往插手其中,提些意見。而對於他,大夥兒還是更關心寨主與他之間的感情問題,最近這段時間,一群人總圍著他轉,寨主反而不好靠近,會不會是兩人之間在打冷戰呢。至於寧毅插手的那些看似龐大,實際上細分下來卻非常簡單的事情,眾人只覺得:可能是山外人做什麼都比較喜歡講規矩吧。" S, K5 J( d$ y: j$ T8 {8 Z
  
/ `+ }+ K& X! l  在幾位寨主的插手和支持下,大家對這些“規矩”雖然有些不適應。但一時半會並沒有多少意見。這位外來的年輕大人物還是非常平易近人的,看起來對於任何事情都能不厭其煩。你不懂的,可以照做,真有疑惑的,他可以解釋,而每一個解釋,也都言簡意賅,方向性明確。只是……石頭要多少,木頭要多少,先算一算。往上面提前提出來。這些事情不是很簡單的嗎,隨便想想就知道了,我以前好像也是這樣做的啊,要的時候。我就開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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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T* [: o0 s2 I% f4 N+ x  N  這樣的氣氛中。對於整個青木寨的漸漸變化。各種效率的提高,是在半個月到一個月以後,才逐漸被人認識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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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進入五月。對於寧毅以及他帶來的一百多外鄉人,青木寨眾們也開始熟悉了。祝彪等武人與青木寨的精銳頭領們進行了兩次比武,彼此打得火熱。這次帶來的一些匠人進入工作後,也得到了非常熱情的配合。; w) u$ i1 f0 A1 Y1 g4 z7 |7 z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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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寧毅在初期的忙碌後,也就選擇閒了下來。他對於務實性的工作並無熱情,之前不厭其煩的參與和插手,也只是為了給青木寨中的這些人最初的啟發,一旦掌握了基礎步驟,哪怕呆板些,他也會放手不再理會,在這之後,只要保持方向性的引導,實踐往往才是最好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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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a. t$ F: @$ I: w1 d  青木寨的大部分人,對他已經不再有敵意,韓敬等人也直接對他表示了接納,甚至不少的事情,都已經主動的過來商議、請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宗吾的插手,至少在他溶入青木寨這件事上,為他節省了兩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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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提的傷情早已痊癒,在寧毅忙碌之時,她便在子裡呆著,有時候過去走一走,寨主的身份嚇得上來議事的大夥兒不敢說話。實際上,她也是在附近豎著耳朵聽寧毅說話呢,對於寧毅說的,她都想弄清楚其中的涵義。而往往待到夜深之時,她才會端著宵夜或是熱水過來,在房間裡說上幾句話,或者在外面的黑暗中坐坐,她會倚在他的身邊,靠在他的肩上,有時候當然也會被寧毅摟著親昵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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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t- f6 B  C: z4 ~  y& [  也漸漸聽完了名為神雕俠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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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6 r' s7 H  x) ^8 Y4 E  有關兩人師徒身份對婚事的影響,在寧毅承諾不大辦之後,她也已經不再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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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女子來說,除卻青木寨的太平,身邊的男子,或許是她這一生中得到的,最好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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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M; ]5 d  ^  有時候她在黑暗裡想,哪怕她真是他的師父,她也許也會像故事裡的那對師徒一樣,想要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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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五月十二,距離寧毅進山後大概二十天的時間,兩人小範圍的發了喜帖。由於承諾了不大辦,鄭阿栓等幾個寨主只是給全山寨的人發放了一批菜肉,只做霍川嶺一戰大勝之後的紅利。但遍山的人私下裡都知道了今夜是什麼日子,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在青木寨山腰的小小子裡,他們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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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5 q0 Q7 ^% Q. E4 h( w( B  山寨中的歡樂持續了很久很久。這天夜晚,當寧毅進入新房時,外面還在傳來喧囂之聲。身著大紅喜裙,罩著紅蓋頭的女子併攏雙膝坐在床邊,雙手疊在膝上,也不知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多久,寧毅挑開蓋頭,看見蓋頭後的女子正在笑著,目光之中,卻都是閃光的淚水。寧毅走過去,蹲在她的身前,握起了她的雙手。$ D  ]6 ]+ X* k: N+ E4 v
  
$ h' w+ ^, \$ z# J8 _! U8 L* D  “以後都是好日子。”聽著外面的喧囂,寧毅這樣說道。( O/ ]& u: X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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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吸了吸眼淚:“我好高興,能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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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溫暖地笑了起來,名為祝福的氣息籠罩在這片大山裡。不久之後,幸福中又摻雜了羞澀與燥熱的情緒,紅提在寧毅的身前被褪去了衣物,這天晚上,即便有著武學宗師的身份,她仍舊在他的面前,被欺負和折騰了一整晚。而且有些時候,她甚至感覺,眼前的男子,不僅是將她視為妻子,還是將她當成師父的身份來欺負的,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格外羞澀,有時候甚至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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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又能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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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1 \8 A* E1 M) r  她已經嫁給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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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25 22:3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四章 款款寧夏 脈脈浮云/ Z- H/ z4 d(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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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令人煩悶的炎夏降臨了汴梁城,走過礬樓的院子時,李師師聽到了那邊簷下傳來的笑聲。. t. n3 J/ M  x1 s2 O

- F5 D* y( K7 u( _8 H" |. e        「……最近竹記裡說的那個武打的故事,可真是好聽呢……」9 N0 [- `. m;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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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書稿了嗎有書稿了嗎,快取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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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4 t$ E% G        「新出的可還沒有,我昨晚自己去竹記裡聽的……」9 L5 a& |" O$ k6 z% r) d9 J: }

, v# `& f$ R( W! |- ]! A9 V; A        「這故事可真長,日日等也忒難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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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記出去的車隊倒是說的短故事,可長些的好聽啊……」' {# d+ U% S& ]* O- r, U+ w! K

( H8 B: B) r' L/ g% b+ F4 O+ E        「因為竹記講的這些故事,最近京裡來的莽漢子也忒多了些……」+ f8 S- }4 y1 f!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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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是來參加武狀元比試的,聽說在八月……」- ]5 Y6 f# k3 G$ i# ~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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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不住人家身體好啊……」8 r1 r4 W* _( o& L8 N, K3 r0 c% ~" g

5 n+ p& h7 R! R, Q, i        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中夾雜了些低聲的笑語,樓中的姑娘們彼此打趣。因為聽到有竹記,師師停下來聽了一會兒,隨後抿了抿嘴,往前方院落中走去。' I; \  F4 X/ d-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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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春過後的幾個月以來,關於竹記的事情,紛紛擾擾的,未曾從她的視線中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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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1 ]* [! v. V9 f+ W        去年南北兩面的賑災一直延續到今年,此時秋收未至,許多地方仍有饑荒,但由於大雪封路的困境已除,中央對各地的掌控也有加強,此時雖還有許多地方餓著肚子,卻不至於出現大範圍餓死人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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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京城附近遊蕩的乞丐,變得比往年都多。# f! p4 Z9 \& m- k6 y3 o

3 i% |$ L/ {" K+ w7 v/ x        竹記從去年到今年都參與其中,出了大力。但也因此與南北的各種商戶都建立起了關係。這層龐大的關係網給竹記的發展起到了極大的助力,不光是一家家的分店如春筍般的往周圍拓展市場,當師師從賑災的情緒裡脫出來,開始以風月場上得來的訊息觀察它時,會發現這竹記涉獵的事物,已經開始瘋狂拓展向其他的許多方向。這一發展極為迅速,卻又朦朦朧朧的讓人難以說出具體細則,也只有師師這種消息靈通之輩,才能在其中感受到那似乎有意識延伸的觸手與千絲萬縷的影響力。只是眼下,還未形諸明面。' b, A6 g0 u5 Z, s, h+ T: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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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寧毅接觸至今。師師也已經能夠意識到。這位童年老友到底有著怎樣的能力。有時候她也忍不住想,是否則主持賑災之前,他就曾經預想到竹記會獲得如此之大的發展助益——當然,這說起來。也無可厚非了。但在這其中。也總有些事情。是她想也想不通的。5 p% x! Y3 `% j, t1 k( v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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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能力上來說,她並不懂得經商,但是周旋於達官貴人之中。見慣了許多事情的師師,也能夠明白其中的一些隱性規則。通常來說,錢財是不重要的,有了萬貫家財,即便富可敵國,也抵不住殺頭縣令的三尺鋼刀,絕大部分的富商,會在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修橋鋪路,搏個善名,然後試圖提高家族的地位,往權勢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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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4 B% W+ h+ Q* L        這世道之上,無論是任何人,權勢才會是最終的目的,錢財固然對此有所助益,但到了一定程度也就夠了,再發展過去,只會引起旁人的仇視,徒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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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T) m/ j& X( s5 z        然而寧毅從一開始便有相府的背景,賑災事件中,雖然與絕大部分屯糧的大戶為敵,但也同樣積累了足夠的朋友。有了這樣的朋友,他若要權要勢,要脫了什麼贅婿或者相府筆貼式之類的身份,都是不麻煩的。可在眼前,他還是反其道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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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用本身的影響,折現大量的金錢,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膨脹著竹記,雖然看起來速度驚人,他也確實掌控住了這膨脹的每一步,然而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如同一個迅速膨脹的泡泡,不知道什麼時候,它終究還是要破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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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P2 A3 F* w1 b        當然,她能夠想到的事情,她相信寧毅也能夠明白。只是在明白的情況下仍舊有條不紊地操作著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深意,她卻是想不通了。有時候也想親口去問問他,不過,在背後操盤的那個人,自四月起,就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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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 C  l& ?4 s        那一場令人心情振奮,卻又無比無力的賑災,而後竹記的發展,也伴隨了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一些綠林豪匪將寧毅視為眼中釘,甚至跑到京城來想要殺他。而後他的反撲也是無比凌厲,竟絲毫不給這些匪人留情面。桃亭的事件不光驚動了綠林,也驚動了許多官場人物。: L0 {7 u4 _4 v, w$ v% ?. x6 q

& h; l! T  t: G1 j6 k# _        一百多的綠林人當場被殺,而後被抓的一百多人,有一半以上被判刑斬首。往日裡人們瞧不起這些如混子一般的綠林客,但基本上還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然而竹記通過相府的反撲實在太狠。一些來礬樓的官員都說這樣會很麻煩,人家本來就是亡命徒云云,預言相府算是惹上了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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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3 P; z. M8 y+ `; z        往後的日子擾擾攘攘,有時候會傳出竹記在某地與一些亡命徒發生了衝突,師師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預言實現了。但竹記反正是在膨脹著它的影響力,在這膨脹的同時,竹記麾下的說書者們竟又開始說關於綠林武者們的故事,竟還引起了轟動,一時間令得汴梁附近,尚武風氣頗有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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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武朝市面上的故事裡,有說仙狐野怪的,也有說才子佳人的,說英雄草莽的也不是沒有。但基本上,故事多由落魄才子寫就,草莽並非主流,就算有,基本上也是本著一腔積鬱,寫些以武亂禁的小格局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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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u5 [& s7 n0 a( J. ~: }        但竹記的故事都顯得大氣,故事有虛有實,大多講的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一個仿著武朝背景,被稱為宋朝的《天龍八部》,更是令得汴梁一時紙貴,每日夜裡竹記說書人說完一段,立刻便有人抄寫出來,競相傳閱。而受此影響,最近一段時間來礬樓的武林豪客也明顯多起來,甚至幾個出格點的書生公子,也曾練過些防身武藝的。便仿唐時豪俠配了寶劍,招搖來去,而後開始與武人結交。這些人家中多有背景,據說令得負責治安的開封府那邊一時頭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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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8 ~! c+ J3 y9 O5 i        當然,一個風氣即便受部分人推崇,也還只是這個時代的「非主流」。竹記的做法在此時也招來了一些非議,寫草莽英雄的影響力不大,人們也懶得去理,然而俠以武亂禁,這些血氣充足又不得發洩的莽漢子本就是治安隱患。豈能宣傳呢?: q2 s% K* x! w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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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這次回京述職的周邦彥。對於竹記的這種引導,也是頗為不滿。但好在講述草莽故事的同時,竹記中說講的其它一些故事,引起了文人們的推崇。尤其是被困杭州之時。發生的關於錢希文老人的那一段事蹟。令得京城的士子們都大為肅穆崇敬。3 _! N$ m0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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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在汴梁。直接或間接與杭州錢家有關係的人也有不少,在以往錢老的死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個概念而已,故事說出來之後。這些人以各自的形式緬懷或是弔唁,也有大量的文人士子,來竹記中聽這麼一個故事,而後熱血沸騰,而後淚滿衣襟。$ A/ S, F9 J, r1 ?( W9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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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是否在聽了故事之後就有了與錢老一樣的殉道勇氣固然兩說,但由於寧毅是最後與錢老交談之人,竹記因此獲得了一些寬容和照顧,宣揚草莽英雄的事情,也就沒有一面倒的被抨擊,而是或謾罵或討論的分成了兩派,也成為最近一段時間,汴梁士子們的中心討論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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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 I" R2 b% Q* X        而在這一切繁複推進的同時,背後的那個男人,卻仍舊是未曾在人前出現過……  w, O9 @8 K1 v2 A& p& b6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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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想到這些時,師師走進了自己的院落,庭院裡的大榕樹在微微的風裡投下了濃濃的樹蔭,蟬鳴陣陣中,空氣仍舊顯得有些悶熱。周邦彥坐在茶几前的木地板上等著她,這位在武朝文壇享有盛名的男子也已經年近四十,他長得固然不是奶油小生的帥氣類型,但那一絲不苟的衣冠,微微顯出白色的鬢角與這些年來身上的風塵,以及為官的經歷,仍舊將他塑造成了頗有魅力的男子,眼見師師過來,周邦彥抬了抬手,請她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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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 y+ v+ _0 l& e        兩人相識數年,若要說相知的心情,在這個對愛情並不嚴格的年月裡,恐怕也是有過的。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男人,也該是最接近過李師師心的男人之一,也算是相處融洽了。落座之後,品茶、幾句閒聊,周邦彥道:「我前次所說之事,師師可有答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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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z& D* b8 ?& s3 E6 l1 Y        前一次來到礬樓之時,周邦彥曾經提起要為她贖身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此時談起這件事,是合時宜的。師師的年紀,已經過了花魁的黃金時期了,雖然如今還有許多人捧場,但接下來,毫無疑問的將走向下坡路,嫁人,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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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以身份論,周邦彥的官位雖然不高,但他本就有足夠的才名,往日裡跟李師師走得也近,由他納她為妾,也算得上是很好的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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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2 M: Y- \6 l0 t1 Z- k        師師捧著茶杯,張了張嘴,但最終沒有說話。院落裡蟬在響,周邦彥等了一會兒,為兩人添了茶水:「其實你我也知道,在你身邊諸人當中,我理解你。往日裡你愛遊歷四方,從名家學藝,在一起之後,怕也只有我能支持你。因此,你我在一起,該是最好的了……你終是要嫁人的。」( K1 t0 H3 i" I

4 I- n0 K: x9 ?        師師沉默了片刻,再端起茶杯時,望向外面的院子,語聲不高:「美成兄,其實我最近在想,也許也不見得……非得嫁人了……」) K( ?0 R/ X1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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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台山的時候,空度禪師就曾說過你有佛性……那好像也不是第一個說你有佛性的了。」周邦彥愣了愣,又笑了笑,「只是在當時你說,有些時候你看得透,卻也無所謂,人總是要和別人一樣,才更幸福些……怎麼了?終有看不透的事了?還是說看透了,過不去了?」1 \) x* z- Y7 J

6 A: Q. x# i" K  P        「啊……」師師嘆了口氣,隨後又道,「啊……」只是聽起來也像是「唉」的嘆息。9 C) [5 Y- C" Z+ \

0 x4 ^) f' D& ?7 A) p        「我聽說了你去賑災之事,也聽說了……你最近常去城外施捨那些乞丐……李媽媽跟我說了很多……」周邦彥頓了頓,「其實,你身邊的那些朋友中,你與於和中、陳思豐這些人,雖然來往親切。卻沒什麼可能,倒是那寧立恆,是個很厲害的人。」! m; B& v( Y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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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沒有說話,對於寧毅之事,想必也是李蘊與周邦彥說的,略略沉默了一會兒,周邦彥道:「只是……此人似乎熱衷商事,早些年我以為他是淡泊名利的君子,但後來所見,此人行事有正有邪。並不合君子之道。至少他讓竹記宣揚草莽任俠之事。我是極不讚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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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邦彥才名甚高,為人行得比較正,說話其實也是直來直往的,此時望著師師一陣子:「我知道你去賑災之事。也是由他主持。你喜歡他嗎?」+ _' h" K. M2 A

/ p" c2 D' [2 ^8 h+ P. d        師師的目光原本望向一旁。此時才彷彿驚醒一般。然後笑著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也有很久未見他了。」3 ~: A: a+ k8 d

, D, C8 b* ]4 n+ ]5 d        「他並非良配。」周邦彥喝了一口茶,「……朝廷的旨意已經下來。我在京裡只會呆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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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 A! Z% Z        「嗯。」師師點了點頭,舉起茶杯微笑,「接下來去哪裡?」, z, w' z8 o' Z2 `1 o7 E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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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院的蟬鳴聲中,兩人繼續說著家常般的話語,微風摩挲著木葉,在話語中摻入了單調的沙沙聲。夏日的午後,空氣反倒在這樣的空氣裡顯得靜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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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1 }% y; J0 y% F" j% c        往北,上千里外,呂梁山。6 ]1 Y: z$ g8 V3 p2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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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隊的吆喝與鈴鐺的聲響打破了夏日的沉悶,下午,又是一支商隊進入了青木寨的外集。這支商隊不小,近兩百人的陣容,運了幾十車的貨物,是青木寨中難得看到的大單,也是因此,寨子裡也派出了不少人護送,此時平安抵達,頓時整個外集都熱鬧起來。$ N3 O- N) T% v: a7 M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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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青木寨外集延綿往內部的寨子,隨處可見搭起的架子、建設的痕跡,有些地方挖開了才剛剛填上,新土壤的痕跡也帶著與往日不同的氣息。由於經過了統一的規劃,配合老寨子建起的新建築群顯得整齊而有秩序,雖然還不多,但至少比起兩個月錢青木寨的擁擠和忙亂來說,一切都變得煥然一新了。3 Z. N" f9 w% C

- W* c% F  D0 a* C/ D        有時候,秩序的本身能夠給人以明顯的、積極的觀感,當看著寨子如同螞蟻啣泥搬的擴大、翻新,寨子中的人們,大都也會感到愉悅。尤其是在感受了對比以後,人們大都會想起,這一切,到底是誰帶過來的。: S6 @' Z.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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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經歷了兩個月時間的改變之後,青木寨的管理者們,大都也感受到了許多細部改善後,帶來的效率提升。當然,絕對的機械化的追求效率,有時候會讓人感到個體存在的缺失,但眼下的青木寨還不會接觸到這樣的情緒,例如這樣的夏季裡,接近中午的時候,大家便並不需要工作,許多的事情,都是壓在早上和傍晚去做——雖然對於這些山裡的窮人來說,只要有點好處,就算逼著他們在大日頭下工作,他們也未必吃不了這個苦,但目前來說,寧毅還不打算追求效率到這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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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已經不怎麼插手效率這一塊了,倒是關於青木寨此時的居民管理,他還是會插手期間。: j) l/ M+ o1 t7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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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的時間,青木寨的居民由六千人已經發展到接近八千。這其中有五六百是最近加入進來的壯丁,聽話的、受訓的、或是有才能的。其餘的則是他們帶來的家屬。( b, K" `6 [  y- M; D& B) ]

2 r- f( ~+ F6 ~; z, K        由於寧毅的插手,人口的膨脹和安置是在有條不紊的情況下進行的,但忽然間加入這麼些新人進來,當然也會有問題。與紅提過著正常夫妻生活的寧毅每隔三天左右會跟幾個寨主和負責這方面事情的頭目碰頭開一個會,他基本不負責具體事務,而只是定下方針,做一做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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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 H( q* B+ q$ c        新人溶入青木寨,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新人,如何不讓山裡的老人過分嚴重地欺負新人,是一個問題,但也不必追求純粹的公平。寧毅讓鄭阿栓的女兒牽頭組織了一個小小的執法隊,對於新老人之間的分歧進行記錄和插手,讓老人受到一定的優待,但是也不讓新加入寨子的受到太多的白眼。5 r/ z' t' t) ?# b9 l% w3 p

8 \  Q; W: r8 G! r3 N; Z% L" b* `* _        每三天的這種碰頭,主體還是相當於思想工作,要長期的發展不要只顧眼前,要群體的強大,不要只看個人的一時利益。其實在青木寨這種小組織發展的初期,幾個寨主對下面的掌控還是很強的,只要取得他們的認同,一切就變得很簡單,寧毅也是為了寨子以後的發展打下基礎而已,當然。在一小部分人眼裡,這位外來的姑爺,就顯得有些嘮叨,每幾天就確認一次,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 ~8 L' w0 E"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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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疑問,但是在寧毅的簡單管理下,青木寨的現狀,已經比呂梁山外的許多地方都好得多了。不管在任何地方,原住民總是排外的,哪怕有了糾紛。縣令的處理。往往也算不得聰明,呂梁山中就更是如此,許多的寨子往往接納人容易,真到了其中。往往還是要站隊伍。跟山頭。彼此之間的口角爭鬥頻繁,有時候還會發生寨子裡的老人打死新人,或是頭目仗著權勢玩弄新加入者妻女的問題。哪裡會像青木寨一樣,居然還會有人調節,有人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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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0 s% T: i1 ^5 M9 e        新老人之間發生矛盾,哪怕是新人被打了,會將老人訓一頓的地方,哪裡又會有。儘管不算是絕對的公平,但是哪怕是相對的關心,也已經彌足珍貴。雖然仍有不少小摩擦,但大的問題——例如仗勢欺人淫人妻女的狀況——青木寨上層還是嚴令禁止的,而往往在小問題出現之後,執法隊出現、介入、調解,被欺負了的人,甚至還會讓一些人覺得內心充滿溫暖。0 M# M& O5 g5 |: ]

& q$ l3 L! r2 z( m$ S" M3 i        畢竟這就是世道,能好一點點,就好很多了。# `$ m7 ~1 \. \: l2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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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看著寨子裡的這一切,只是兩個月的改變,名叫梁秉夫的老人也會問自己,有些事情,自己也曾經想過,為什麼卻做不到,而在寧毅那邊,就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些事而已。當然,有時候會有答案,有時候沒有。' U3 k$ N, r6 u, B, v

2 t, [  k: {; M. F* U" C        此時的他正坐在小廣場上的樹蔭下乘涼,紅提的相公在旁邊拿著木板寫寫畫畫,紅提則坐在後方拿著扇子給老人搧風,偶爾也會給她的相公扇一扇。小廣場的人不多,有幾個孩子在玩拋石子,不遠處,名叫宇文飛渡的少年人正在跟另一個黑黑瘦瘦的少年比劃他的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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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W, Z# T! K7 w" O        「看這招!我從旁邊轉過來,打你的膝蓋,橫掃!橫掃!嘿,你絕對躲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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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y2 ~/ b! M+ l' P6 `        「還有這招,打中你胸口!再打你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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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我的衝天炮錘,打你一百下,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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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飛渡本就是少年人,他天資聰穎,為人也外向,在獨龍崗營地裡認了不少師父,學得一身好武藝,此時在那平時照料梁秉夫的少年面前比劃著,跳來跳去,出手如風——這是因為紅提說起名叫小黑的少年也練過武功,而且很有天分,他就想找對方比劃一下,可惜小黑比較沉默沒勁,不願意搭理他。# x& j3 J9 P3 R9 n( T$ t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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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宇文飛渡在小黑面前打得眼花繚亂,拳風呼嘯著貼近小黑的面孔亂竄,旁邊就有幾個小孩子捧著下巴在看,有人驚嘆:「哇,宇文哥哥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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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J+ x5 a0 j; R* P        「小黑哥哥不會武功的啊,飛渡哥哥別欺負他……」# U; Y9 d( k, K5 M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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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拿著木板寫寫畫畫,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低頭笑著評價:「嘿嘿,好賤。」! A  ^% v$ U" Q3 Y

6 Y5 w* n  ?, s+ v        然後陡然聽得小黑「啊」的叫起來,一把抱住了宇文飛渡的腰,直接朝前方衝去,宇文飛渡拚命想要拿穩下盤,然而兩人已經跑出廣場,只聽轟的一聲,在小廣場便的柴垛裡摔成一堆。當然,宇文飛渡是摔得狼狽多了。2 m$ b8 @1 q8 B. Z$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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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襲——啊啊啊,吃我的黑虎掏心——」從柴垛裡爬出來的宇文飛渡一臉狼狽,朝著小黑衝過去,小黑掉頭便跑,小廣場上熱鬧起來,寧毅、紅提、梁秉夫等人都抬著頭,看著兩名少年從這頭打到那頭,再從那頭追回這頭,脖子也跟著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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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p- ^: H$ C1 R        「你們覺得誰會打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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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5 I8 g. \9 z$ X- M0 N        「差不多吧。」握著枴杖的老人眯著眼睛,也看得有趣,參與其中。8 U+ I8 r( v5 o(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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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媳婦紅提則笑著並不開口,一副納了一半的鞋底擱在她的腿上——老人出來之前,她就在做這種事。# _% B* ?- ]9 J; m' x

& m! A/ ~7 Q4 _! @* g' k3 Z        不一會兒,有一道身影從遠處過來,是青木寨的五寨主韓敬,他看著兩名少年的亂打,繞了過來,向梁秉夫請安後,在旁邊坐下,跟寧毅說道:「追上了。」! a- g  @4 g0 j+ F( D% W

& x) |) Q* u2 w; u' Q+ p3 K7 R+ c        「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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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俊的那幫人也提前追上了他們。說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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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覺得呢?」# L: G8 {) C! N8 C6 s,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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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給交代,要麼交人,要麼交人頭。否則連著他們兩千人一鍋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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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q1 I/ H3 p8 h) d0 D5 w        「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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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3 X* I4 ]; }$ {        韓敬口中說的,乃是呂梁北面那兩千遼軍的問題。如今遼國已亡,這些原本的遼兵也已是無家之人。其首領在來到這邊後,改名馬俊,暫時聚嘯於呂梁山的北面。霍川嶺一戰之後,青木寨就在為此備戰,但呂梁畢竟很大,如果對方存心要跑,想要進行殲滅戰的難度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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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C2 ]. S: x+ V        而這幫遼人在霍川嶺一戰的戰果傳出後,也表現得相當識時務,並不願意與青木寨起摩擦,甚至一度想與青木寨結盟。寧毅自然拒絕掉了,而這一次,乃是對方的寨子裡似乎分裂出了幾十人,差點劫了青木寨罩著的一幫商隊,馬俊那邊便派出人來道歉,並且表示會給青木寨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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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這邊倒是不在乎什麼交代,對這幫遼人的方針早已定下,要麼臣服青木寨,成為青木寨的外圍,而寧毅等人早準備好了將其敲骨吸髓,汲取其中精銳為自己所用,其餘的拉去挖煤。要麼是打過之後再將其做成青木寨的外圍寨子,順便敲骨吸髓,剩下的打發去挖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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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d. I2 N( t6 N( v$ o        當然,由於一直還沒有打殲滅戰的可能,因此事情還是一直壓著。不過寧毅是不會太過過問這些細節了,什麼時候打、怎麼大,那都是韓敬他們的事,他需要做的,只是給這場戰鬥定下一個名為「毆打大公雞」的惡劣作戰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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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此,點頭之後,他也就將話題轉回來:「……你覺得誰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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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u* m/ _' y' M2 F        韓敬看了看:「宇文吧,他功夫很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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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難說,我覺得小黑挺有靈性的……」3 ?( r# {$ k: H  M: Y+ o0 z! R* C

' D7 `8 W: I. e2 s. B  q        眾人便坐著看打架。/ Y: ^, H)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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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得一陣,梁秉夫作正了身子,說道:「立恆哪,老村子那邊,你們已經有人去了?」  b* l& ^) [  F5 G: t$ c

* ^) V1 d& H8 t2 M! ]* m  d        寧毅看了他一眼:「嗯,人已經過去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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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端云一直在那邊住啊……」梁秉夫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我也想回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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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 S9 ~, v        寧毅便皺起了眉頭來:「舟車勞頓……」青木寨距離老村子,終究還有二十多里的路,這年頭哪怕最好的馬車,也會產生巨大的顛簸。而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梁秉夫雖然不再為村子費神費力,看起來還年輕了些許,但他的身體,畢竟已經每況愈下。1 F' l: l" |& T* }& u) G4 ]

, s, I* N4 M& R, T2 L        紅提是大宗師,對這些事情,最為清楚,隨後便也過來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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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今天到了魯院,往後大概要在這裡生活學習兩個月了。% }9 k5 t7 }: U4 `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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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火車站的時候,看到很多的老兵退伍,帶著大紅花坐車回家,忽然想起在哪裡看到有個傢伙說,新兵入伍的時候看的這本書,到退伍了還沒完,就想,這些人裡可能也有看我書的吧% k7 Z& S! M! D. I$ ^, u$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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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27 09:40:42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4-11-30 02:34 編輯 $ ?& `. k0 M3 A0 e  |8 h8 k6 k

/ S5 R$ O( P) N( B9 [. C; U第五五五章 天地如爐 萬物為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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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q- N; z# s2 n; U0 ]' f+ N9 r    夜晚,大雨從窗外降下,沖散了煩人的暑熱。房間裡亮著溫暖的燈光,紅提拿著針線,正在縫著一件衣服。衣服本該是書生袍的,不過由於寧毅的堅持,最後變成了寧毅自己設計的「帥氣的俠士服」,理由是紅提是女俠,嫁了人也該縫俠士服比較好。  g% R* N) m/ f% k+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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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紅提本人來說,倒是不覺得女俠跟普通人有什麼區別,在她的眼裡,或許寧毅也更像是個書生而不像是什麼血手人屠吧。兩人正值新婚期間,搬出去住了另外的幾間房子——這是梁秉夫老人堅持的,成親之後,該有些相處的空間,住在院子裡有些人畢竟太礙眼了。老人說的礙眼甚至也包括了他本人,甚至有些時候他們去陪著老人吃晚飯,老人都會讓他們回去吃。而且梁秉夫認為她作為寨主,也該是有這個特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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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樣的原因,兩人搬到了山腰小平台邊相對安靜的幾間老房子這,外面可以俯瞰整個青木寨,卻沒有多少人能窺見他們的生活。一旦到了傍晚過後,這裡也就成為兩人的小小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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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數的日子他們陪著梁秉夫吃完晚飯後回來,半數的日子就在這裡生火煮飯。寧毅是食不厭精的性格,紅提吃得則頗為粗糙,也是因此,晚飯時分寧毅常常下廚,親自炒兩個小菜,紅提則負責煮飯、生火、洗碗等事情。雖然包攬下了大部分的家務,但紅提仍舊會覺得讓寧毅下廚是自己的不稱職,只不過在山中過了這麼些年。就算想去學,她也成不了大廚子了。3 ]  V+ D: G/ U, s, l9 ^

% m, O( ?( F1 D* X8 l+ g; T& E    說相敬如賓或許是不恰當的,因為寧毅的行為常常會有些放肆、出格,但生活之中,舉案齊眉、形影相隨。新婚的夫妻倆在這樣的生活中,也確實覺得滿足和幸福,相對於布藝世家的蘇家,紅提的針線手藝也算不得太好的,不過為自己的男人納一雙鞋底,做一件衣服。也是山裡女人滿足和幸福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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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 t. @. y    晚飯後兩人在附近散一散步。又或是下去寨子裡,與認識的人打打招呼。晚上的燈燭亮起來時,紅提在燈下做著針線,偶爾看看在旁邊看書或者寫字的男人。有時候聊天。湊在一塊兒說過去有過的願望與關於未來的囈語。有些時候。也會做些出格的、只屬於夫妻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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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 U; y5 T" Y) ~' e    寧毅本質上屬於性格極為肆意、狂放的男子,雖然掩於溫和淡然的表象下——那也只是因為再經歷一次,許多事情看得淡了——但對於身邊人。卻不用這樣子面對,有時候會有些出格的、甚至於略微變態的想法提出來,紅提的性情溫和,終不免在沉默和逆來順受中,受了他的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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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在內心之中,她也談不上排斥寧毅對她的過分要求,只是心中覺得害羞、害羞、特別羞澀而已,寧毅告訴她「別人都是這樣子的」,她也只得當成城市裡的大戶人家,都是這樣子的,而後覺得臉紅罷了。但橫豎周圍無人,在自己男人面前臉紅,或許該也是妻子的天經地義會經歷的事情吧。9 y9 e6 |9 `% @( H: L3 i6 o. W; N

' T1 {3 N9 u  i) |. L4 I    燈光溫暖,私語竊竊的夜間,有時候連暑熱也會褪去,這樣的事情每隔一兩天,在她為寧毅推宮過穴做按摩時,往往會發生。此時兩人已經是夫妻,為了緩解破六道對身體損傷所做的按摩,往往也就不是那麼單純的按摩了,有時候按到寧毅有了某些反應,起了某些慾望,她也只能臉上滾燙地承受被欺負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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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是到得夜深時,紅提在浴桶裡盛滿水,讓寧毅洗澡時,寧毅常常倒也不肯讓她走,她也只得在房間裡寬衣解帶。寧毅為她解去肚兜的繫繩,她會將衣物與肚兜與褻褲在旁邊疊放好,然後在寧毅的注視下走過來,進到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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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b& h% {- c6 p) J5 k/ \2 Y# k    相處得久了以後,由於寧毅常將她視為女俠,她偶爾也會低聲說一句:「你就會欺負俠女……」而後微微紅了臉頰。不過這樣的臉紅也只是在寧毅注視著她的時候,待到兩人身形貼在一起,肌膚相親時,她也就不再覺得羞澀,而只感到是夫妻的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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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時晴的炎夏,在山寨中生活的、生息的人們,悄然變化著形狀的寨子,逐漸清晰的山路……對於兩人來說,其實也早有一個認知是放在了心裡的:寧毅遲早將回去汴梁,而紅提仍舊得守著她的寨子,兩人之間的未來,恐怕仍將聚少離多。也是因此,紅提無比珍惜地替他做起衣服,納好鞋底,做出鞋子。而紅提能夠帶著羞澀,卻並不抗拒地接受寧毅的種種要求,接受那些想來過分的、令人羞惱的相處,也該有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l4 w: N& F) R7 S) E! S- S/ b5 H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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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時候午夜夢迴,寧毅想及這些,會覺得他是對不住紅提的。如果可能,他有時候甚至想要永久的留在這裡,留在這個飽經戰亂的山寨,陪著這個經歷了無數苦難卻仍舊堅強溫順的女子。而回首過往,對於身邊的每一個人,他也有著如此的想像,若是沒有妻子蘇檀兒,他可能會陪著云竹閒居他地,若是只有蘇檀兒,他可能會安心地陪著她打理家庭,若是早早地遇上劉西瓜,他可能陪著她打理霸刀營,又或是浪跡天涯,快意恩仇。而若是紅提一早將他擄回青木寨,他如今也可能在這裡紮下根來了。而在這其中,還有嬋兒、錦兒……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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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_8 W7 q- P) D- n. l) D. U. X    當然,立於這樣的預想中,他也可能遇上其他的讓他動心的女子。男人總是顯得花心,如果身處未來,他得做出取捨,接著感受取捨之後的遺憾與幸福,當然,也可能在金錢與權力的膨脹下,只享受肉慾的滿足而不再留戀於感情。而身處這樣的時代,他固然能夠名正言順地與她們相處,卻也只能感受這每一份虧欠之後的負疚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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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o# E5 Y% U. {+ L& _6 D    只要是在世上。終究不會擁有所謂絕對的完美。在這樣的狀況下,貪心也好花心也罷,眼下這也是他唯一能走的方向。而在這期間,武朝的事情、金國的事情、乃至於遠在蒙古的那位成吉思汗的事情、小小呂梁山的事情、相府的事情與這半壁乾坤的事情,都已經混雜在一起,未來會怎樣,卻是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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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底過去,七月初,意識到青木寨戰力的遼國殘部首領名叫馬俊的,派出了使者過來向青木寨俯首歸順。接下來便是在寧毅操控下的談判。而「毆打大公雞」的準備,還在隨著榆木炮、地雷之類物品的增加,一天一天變得更加充分。雖然將要花去一段時間,但未來的結果只會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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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大雨降下的這個夜晚。被寧毅擁在懷裡、身上只穿著一件肚兜的紅提從睡夢中睜開眼睛。聽到了遠處院子傳來的喧鬧。兩人穿起衣服。飛掠而出,來到梁秉夫的院子時,老人已經陷入假死之中。他似乎在睡夢中想要起身喝水,卻被一口痰卡在了喉嚨裡,咳了兩下之後,驚動了在外面守著的小黑。& x( x+ X# S# V8 a2 Q% U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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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提在老人的胸口上按摩了一下,而後拍了兩下,昏迷的老人才將痰從喉間吐出來。連日以來,這已經不是老人第一次表現得如此虛弱,有時候嚥下粥飯,他也會被稀粥給噎住。這次之後,老人的身體一天裡往往只能活動兩個時辰,有的時候他還能柱著枴杖走一走,有時候在椅子上躺著,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醒來之時,或許已是第二日的黃昏。' H* H$ l0 L. t

3 c6 y4 w" J- O) Z( T    對於紅提要過來就近照顧他的想法,梁秉夫還是嚴詞拒絕。意識清醒的時候,他對什麼事情都表現得樂呵呵的,看著寨子的發展,看著孩子們的奔跑,有時候還給追打的孩子出些頑皮的小主意。在他的身上,已經沒有當初苦苦支撐的威嚴與架子,也沒有肩負責任的巨大重量了。& ]4 o" X. j4 x7 _6 \# u/ D

6 N- ?  J6 t# X2 x" `. q0 ^    他又提了一次要去老村子看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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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紅提的述說,寧毅其實知道,梁秉夫在老村子呆的時間,其實並不久。有一天他們在屋簷下乘涼,寧毅趁機問道:「老爺子跟端雲姐很熟嗎?」& W8 \' c' a0 B" s  G# F

' {. [5 q/ y- [/ D; U3 }/ x! b    老人聽後想了一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後搖頭笑道:「不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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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l( P/ `0 p# z. C    又過了幾天,在紅提的同意下,他們終於還是駕起了最好的馬車,一路往老村子的那邊過去。早晨起來,老人顯得很精神,穿上了嶄新的、整齊的書生袍,不過他也只能精神一陣子,在馬車上與寧毅聊了片刻,也就沉沉睡去了。紅提守在旁邊,為老人調整著氣血的運行。老人偶爾睡去,偶爾還是會因顛簸醒來,到了這天下午,他們才回到那作為青木寨原身的老舊村莊。2 C% i% U8 p& n( l; O3 |! h6 t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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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的一片建築都開始翻新了,有些房屋已經建好,住進來了人,也建起了行的藩籬與防禦設置。福端雲還住在這裡,雖然偶爾能跟一些人打招呼,但她還沒有好,身上髒髒的、房子裡臭臭的,與人交談時的語氣,卻讓人無比辛酸。5 M/ `' F( z2 C!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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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過去時,他們看到福端雲正在跟以前的鄰居打招呼,說著看似正常的話。老人已經醒過來了,平淡地看著這一切,然後讓馬車開了過去。這個時候,寧毅知道他真是跟福端雲不熟的。3 s2 c3 ~6 H' n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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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呂梁山這麼多年啦,什麼事情沒見過,端雲確實是可憐了,不過……大家誰都過得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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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2 ], n4 T) H6 S; P+ Z. U    在呂梁山裡的這麼多年,令得寧毅動容的,如福端雲一般的人生或是悲劇,老人卻早已見過許許多多,難再動心了……1 }: K9 s2 y9 c+ W6 V! n% G

* f* u5 T8 R: b3 f, d3 w    他只在曾經住過的房子邊下了車,房子已經坍圮,還未開始新建,看起來即便是完好的曾經,也只是簡簡單單的兩間土房。他柱著枴杖走進去,揮開了紅提的攙扶,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然後顫巍巍地走到一截培土旁,雙手握著枴杖坐下了。/ b2 V/ C7 z& R' I* C+ z9 q4 M

, d# B; y* E: w1 ~    「立恆,紅提,你們出去走走吧。老頭子要在這裡坐坐。」老人揮了揮手,目光望向一旁,「紅提,帶立恆逛逛你的家……」  M6 h, Q; R" m7 i1 }

1 V* C8 g1 P) X3 V, Q  t3 L    紅提與寧毅還是出去了,留下小黑在旁邊守著,兩人卻也沒有走得太遠。他們在不遠處老人看不到的地方坐下來。才一坐下,紅提便雙手抓住了寧毅的衣服,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前,無聲地哭了起來。寧毅撫著她的頭髮。, F; Y9 D$ x) z1 A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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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是不來……他或許撐得還久些……」! o+ J$ P4 L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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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武道的大宗師,紅提也好、林惡禪也好、周侗也好,這些人對人的身體都已瞭若指掌。老人在這十餘年裡殫精竭慮,他並非聰慧之人,卻以自己的生命扛著責任一路走來,這些年來,紅提能夠顧著他的健康。卻無法估計一個人在生命燃燒殆盡後的油盡燈枯。6 i$ K3 l8 l/ Z* [

8 R7 ]8 m; T% c3 F  D/ P    他並非受困於身體上的意外。只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而已。# D, M' N" s" e

- m7 U! @! @0 Q/ r  ]7 K7 k    當然,一如寧毅所說,假如他此時未到,憑著一口氣撐過來的梁秉夫或許還能撐上幾個月。甚至半年甚或是一年。但寧毅到這裡之後。老人心中的事情。終於也就放下了。他已經過完了最為平靜也最為充實的一段日子,也將走完他充實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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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J2 n: p- y0 i5 _3 {; R    夕陽漸漸的開始泛出火燒般的顏色,小黑那邊並沒有傳來示警的聲音。寧毅與紅提回去時,老人躺在椅子上,在廢墟之中,像是睡去了一般,又像是在回憶著什麼。然而聽到腳步聲,他又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他衝著兩人笑了笑,躺在那兒,握住了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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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n& }; r* [    他回憶起過往的日子,說了一些關於過往的話。2 ?: T2 e- A$ b8 H7 J$ U

7 \+ w9 A6 |' B# y* e    「……其實,我跟你的師父,也算不得熟……我只是個外來的書生,你師父她……對我很尊重,但我們倆,是算不上很熟的,現在想起來,除了公事,私人上的話,卻沒說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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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q  i. {+ {! h/ a    「……但我覺得她很信任我,我覺得我的這個感覺該是沒錯的吧……她有時候過來關心一下我的生活,紅提,你知道嗎,雖然寨子裡的人餓肚子,可在你師父在的時候,我是沒餓過肚子的……」( f! u; ?$ Y9 u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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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來的次數也算不上多,私事、公事……我住在房間裡,門在那邊……她從門口的那邊過來,有時候會坐坐,喝一口水,有時候很著急的又走了。我啊……我想跟她多說幾句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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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資很差啊……讀書、考秀才、想當官……什麼事情都沒有幹成。紅提,你師父……你師父交那麼重的擔子給我,她……她會不會是信錯人了啊,她……她就那麼糊塗地死了……」% _5 w# N. s6 K& {( Y5 A/ B

5 q; c, ^6 t  |9 W4 n    「……啊……你們兩個要好好的、你們要好好的……好好的活啊,看到你們能在一起,我……我真高興啊……」. P, i3 c+ `1 Y; i' V/ `$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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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說話斷斷續續的,有時候閉著眼睛,像是要陷入沉睡,然後又睜開眼睛。他一開始看著那晚霞,但漸漸的,眼睛的目光,也已經茫然了,不知道在看著那裡。叮囑完兩人好好的過活,老人在迷離中安靜了許久,忽然掙扎了一下,似乎想要坐起來,然後又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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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y, P% z1 v1 M% I    「啊,你看到嗎……」他低聲說道,目光望向遠方,就那樣望著,像是要追溯往記憶與時光的盡頭,「那樣的天……我們、我們遇上了馬匪,我要死了……不過,她就那樣出來了,她拿著劍,啊、啊……她……好美啊……我……我……一直……」# |2 X2 q) G, k$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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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聲音,在這裡停頓了,晚霞猶如天上的潮汐。生命在這一刻,從他的身上永久地離去了。: ^2 [8 G. @9 i5 W/ I

% a: U4 g8 x  `2 m9 w$ g8 a    紅提的哭聲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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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V6 ?4 m2 k3 o8 f3 j    在我們的人生裡,有時候會遇上一個人,她如同閃電般出現,就那樣的,改變了我們的一輩子。$ o, o1 r0 G, |" C, i

# H3 {& P% [6 a  p7 n. J2 c% ]9 [    與這個日子相隔不遠,同樣是七月裡的一天,北方,燃燒著燈燭的大殿裡,另一位老人,也正在對床邊的一批一批的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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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兩個月前自馬上摔下來開始,這位老人的身體,也已經走向了盡頭。' u+ k9 M9 i7 A/ X- s' O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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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金朝之前的女真族,不過是東北苦寒之地積弱而鬆散的一個個部落,他們在白山黑水間艱難生存,在遼人的壓迫中,過著如奴隸一般的生活。遼國天慶二年,天祚帝召集女真酋長來朝,席間命令各酋長跳舞取樂,唯有名為完顏阿骨打的女真酋長拒絕。又兩年,完顏阿骨打以兩千五百女真士兵起事,經過寧江州一戰,擴大到三千七百人,而後在出河店,應戰十萬遼兵取勝,而後,開始了女真滿萬不可敵的真正神話,也奏響了滅亡遼國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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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Q3 r) m- X    縱橫捭闔,戎馬一生,在一個民族積弱為奴之時,以巨大的意志與力量撐起整個民族的興盛,托起興旺之脊。對於女真這個民族而言,他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對於整個時代而言,他也是最為亮眼的一顆星辰,一代天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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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c. A6 h. p& L! l    他的道路,在這裡走到了盡頭,而在他身邊的,是令他自豪的兒子與族人,完顏宗干、完顏宗望、完顏宗弼、完顏宗堯、完顏宗峻……完顫阇母、完顏婁室、完顏希尹、完顏斡魯、銀術可、辭不失、拔離速……他們存在於這位英雄的身邊,接受考驗,繼承火種,是組成這個時代完顏家族的最為璀璨的將星與輔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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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3 k1 q3 }- u9 E5 R$ {    在冰天雪地裡帶著他們殺出來,縱橫天下的狼王將要睡下了,然而只要有這些人在的地方,仍舊是衝天的狼煙精氣,真正的氣吞萬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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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大殿的肅穆氣氛中,床榻上的老人朝床邊的人說了很多,即便在這樣的時刻,他的思緒仍舊清晰,只是偶爾也會陷入沉默與短暫的沉睡,夜黑到極限了,人們能聽到殿外火焰的呼嘯聲。某一刻,老人又睜開了眼睛,望著上方,靜靜地想著什麼,可怕的沉默裡,床榻附近的兒子和大臣們靠近前去,聽到了低沉、帶著虛弱卻又簡單的聲音。* X+ Z4 D% i. ^/ L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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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遼已畢,可取武朝了……」1 g1 _6 G5 C& J: d. \: `* Q+ |

$ h% j7 Y& n: @) p    夜色中,這是他交代的諸多事情中簡單的一條,床邊的人點了點頭,接著聽他說其它的東西。/ S3 p5 o3 Q: f' q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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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凌晨時分,完顏阿骨打去世了,隨後繼位的,是阿骨打的四弟完顏吳乞買,成為金國的第二任皇帝,君臨天下。% k; e* S# q3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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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風吹過一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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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2 q* i  Z    得知完顏阿骨打終於死去的消息,武朝朝廷上下,都在私下裡彈冠相慶,一個被他們認為最可怕的對手,終於離開了這個世界。$ ~1 j0 |0 B6 R& P/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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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又兩月,深秋的呂梁舞起了金黃的葉子。清晨,那個曾經老舊的村莊裡,福端雲從睡夢裡醒來,看過了自己所在的房子。; ~* g7 X7 F1 m3 H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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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出房門,如同往日一般的,在新建起的村莊裡走來走去,有人如往日一般的跟她打招呼,她有些惶然地笑著,點頭相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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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拾了房間,洗了衣服,也給自己洗了澡。好些年來,除了經歷的最為悲慘的記憶裡,她又一次變得乾乾淨淨的了。下午時候,見到她的樣子,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的村人終於還是決定騎馬去青木寨報知紅提。那天傍晚,紅提還沒到,村人看見她抱著雙膝,如往日一般的,坐在村口的土坡上,睜大眼睛,看黃葉落下,看遠山的歸人,臉上偶爾也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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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刻,她像是看見了什麼,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笑容,站了起來,朝前方走了兩步,她向著黃葉飄落的方向,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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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在了土坡上,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X: f5 [9 l+ a; S6 a  x

) y! k. }* c3 j. h    ……! J/ u* V: S& _;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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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成、婆婆……我回來了……' n* E2 m5 z* \# q" y$ _) C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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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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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S5 _# e  V- r    天風捲動春日的韶光,捲動夏日的雷雨,捲動秋日的黃葉,捲動冬天的冰雪,滾滾而來,滾滾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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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舊的時代就要過去了,而在新時代到來之前,人們還要經歷無數的戰亂與衝突,無數的悲慟與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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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天地如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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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T) n. z! Z/ k2 U4 R% k    而萬物為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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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1-30 02:31:1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六章 風箏有風 海豚有海: g3 n$ b' H, ~%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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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子離開宮門之後,秦檜拉開簾子,看街道兩邊的店舖和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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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 y* @  J; g: a9 }" ?1 M+ E    時間是八月,京城秋日的明媚景象將他的臉色映得有些難看。眼下正值京城武狀元考試的時間段,雖然一直以來,武狀元這東西不太受重視,但眼下正值朝廷對北方充滿警惕心的時間,配合著對北面的「招安詔」,以及最近這段時間一些輿論上吹捧,汴梁京城裡的武人地位升高了不少,一些佩劍之人在街道邊走著,昂揚奮發之態。: l7 u) e7 ^4 D3 q7 _8 p- c/ ^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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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檜乃是文人出身,對於武人地位的提升,原也該抱持不悅的態度,但不知道為什麼,看了一會兒這些身影,他臉上的鬱鬱之色反而消去了不少,隨後才放下簾子,靠在了轎中的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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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F: v8 V$ f9 d6 S    心裡,其實是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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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知道,今早金鑾殿上的召對,出現的各種事情,這個時候也已經傳出去了,如果他沒猜錯,該有人在家中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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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回到府上,管家便過來報告,羅公子已經在堂上等著了。秦檜一面進去,一面讓管家召人到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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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3 a6 F. Q% ~( t( E    這管家所說的羅公子名叫羅謹言,乃是秦檜收下的弟子,如今也在御史台任職。小吏也有官身,但由於秦檜與羅謹言的關係親如父子——秦檜就不止一次地說起過,若有女兒定將許配給對方——管家也就稱他為羅公子。4 [1 ]% n4 d3 \$ K9 W# v. u* S+ I$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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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書房之後,短短片刻,便有一名年輕的男子從院外進來了。羅謹言不過二十來歲,但樣貌俊逸,身材頎長,辦起事來也是精明強幹。雖然如今官職不高,但在許多事情上,委實幫了秦檜不少忙。這一次譚稹的「招安詔」發出,北地的「匪轉兵」數字便迅速膨脹。朝廷也不是傻瓜,對此事監督要求甚嚴。不僅有外派官員隨時監控此事,私下裡秦檜也派出了不少人跟蹤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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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i3 E( X( V9 E9 a9 I5 J3 }    羅謹言便是他派出去的人之一,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著手人。兩個月的時間,羅謹言蒐集了大量的徇私枉法證據,觸目驚心,證據的核心。也將箭頭直指朝堂上的幾位大佬級人物。遼國已滅,金國進入雌伏期,但壓力已經開始轉大,秦檜等人心知這是鞏固防線的最後機會,證據返回之後。哪怕有著一定的心理準備,秦檜仍然看得呀呲欲裂,大罵貪腐誤國,奸臣誤國,庸人誤國。6 `! f/ E% z$ q0 B

& {3 d( S/ ]* s) q* t    然而整個事態的牽扯實在是太大了,他在家中思考數日,嘴唇都起了火泡,這一日將奏疏交上。彈劾官員時,卻還是沒能將所有的關鍵證據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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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v% p; E7 ]    所有被交上去的證據,都經過了精心的陳列。算是御史台的一場大案。然而消息傳出去,始終還是有一部分人能夠看透端倪。秦嗣源之類的大佬姑且不論,羅謹言是最明白不過的,雖然這次涉及的人員眾多,但證據被巧妙地斬斷在了中心的外圍,案件追到一定程度。是一定可以結案,而且很難再往下走的——即便將剩下的證據再拿出來。案子也很難繼續下去了。也就是說,由於之前拿出來的證據因為邏輯鏈被打亂、互串。核心證據被巧妙地蒸發了,失去了意義。$ a6 m8 L7 R/ v&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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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只能是秦檜的親自操作,他實在太懂得人性,這一刀斬下去,會給人以震懾,但點到為止,恰到好處地踩在了線上,說不定譚稹、童貫等人還要感激他。. @/ b+ j4 A4 w2 F1 k& w

7 l( f6 H1 t9 q. t! _' r- j. L    但是很明顯的,羅謹言並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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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6 Q! v; b) T, b7 ^: o    「恩師……」9 j9 F7 p. S- [9 Z

' }  i5 ^3 r& R5 E& s. h, y. I    「你別火急火燎的,先坐。」羅謹言進來時,秦檜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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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9 s) _& \9 S; U" M    「恩師,我……我不坐。」羅謹言搖了搖頭,他大概已經斟酌了許久,此時咬了咬牙,「您、您這是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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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麼……」秦檜手指敲了敲書桌,「你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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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K2 o& h* {) ^( s+ ?7 ^, C2 P8 ^    「弟、弟子不敢,但是……」% ]6 `$ q9 d; }4 o: H

/ d0 Z1 K: {$ U7 o+ t0 `4 D    「但是你實在忍不住而已!」秦檜等了他一眼,從羅謹言的這裡看過去,眼前一臉正氣的老師此時眼眶脹滿發紅的血絲,嘴唇乾裂,目光凶戾。他滯了一滯,有些不好說話。4 ~9 R& {, N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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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秦檜到底也沒有拿「你不懂我的做法」之類的大話來壓他。只是過得片刻之後,他吸了一口氣:「你當為師想啊,你知不知道……不,你知道,這次涉及的人有多少,局有多大……」2 o: ]! A* O' J6 Z: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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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自然知道。」羅謹言道,「但恩師也曾說過,以雁門關以北蠻人之凶殘,一俟北方戰事停下,叩關可能極大,這已經是我等最後的機會,便是為之粉身碎骨,也不能讓這最後的機會流失,恩師,這些話您都說過……」: \5 F$ w2 b' Q5 t8 g$ R2 b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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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說過!我當然知道!」秦檜砰砰兩錘敲在桌子上,他雖然年輕時憤青一點,然而到了眼下,尤其是這個達到這個地位後,情緒也已經能夠收斂,但此時,仍舊顯出如獅子一般的憤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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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之人,為師當然知道!茹毛飲血,如狼似虎!他們崇尚強者,崇拜蠻力,要獲得他們的尊敬,你本身就得有力!可這些年來咱們做了些什麼!陰謀詭計、暗中運作!這是秦嗣源,昏聵至極!而李綱呢!本身手段不夠,做起事來只知徒喊口號,他正直是正直了,朝堂上他對付得了誰!為什麼讓他當左相!童道夫!矮個裡面挑高子,他打的什麼仗!說好了與女真聯合出兵,為了杭州一點事,一拖就是一年,二十萬大軍拖上去打不過人家一萬人!讓女真人怎麼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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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2 |& U* q1 b, k! y6 y, S    他深吸著空氣:「做完了事情,可以交差了,撂下挑子就跑了。就是圖個蓋棺的身後名!什麼燕雲六州,六千萬貫!六千萬貫啊!拖上去買回來的!人家女真人還怎麼弄,六千萬貫買六個州,他們還先把六個地方值錢的東西、人全都擄走了……這樣的交易他們也敢做!可你能怎麼樣,他們背後是蔡太師,是半個朝廷的官,半壁江山的商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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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一樣。全都讓人瞧不起。還有張覺……什麼密偵司,你保不住不要隨便招降啊!一反一復,讓人寒心。這樣子的對手,要是你……呵呵。」秦檜諷刺地笑起來,「要是你是女真人。你放著不打嗎?你是一定要打下來的啊,滿朝文武看不見這樣的事情,還在撈來撈去,心存僥倖……」) s& q2 c8 O; a" G% f, p8 e

4 T& I* b4 n5 ?* T1 d" L6 g    「可是……」秦檜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可是……謹言啊,我若反覆推敲後覺得做得了事情。我就一定會把事情揭出來。可做不到啊,為師死在這裡都做不到。為師不怕死,可死了又能怎樣呢……」. T+ o7 q5 j7 K$ W

4 a, A' j; l- W+ Y( X    羅謹言硬著脖子:「若死了……至少能如那錢希文一般……」/ H4 i' L5 V* j$ x6 z

$ d& o! S0 X) i% n& x$ I    「錢希文死了可驚醒民眾!為師觸柱而死只會讓人笑話!」秦檜敲打著桌子,「只因民眾昏聵庸碌,外面怎樣說。他們怎樣聽!而金殿之上的官員,都是人精!觸柱而死,他們只說你瘋了傻了!要跟他們打擂台,他們先往你身上潑髒水,殺人誅心!把你潑臭了再殺你!到時候官員、民眾,皆唾罵你!你以為萬事公道自有人評說?荒謬啊,多少人耿直一生,死了之後到如今還被罵做貪官奸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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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5 W$ U6 t+ a, ^    「可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g3 U( Z' W9 C( _% z6 q& ?

8 P1 p# t. ~0 Z- p2 b( H    「做不到。」秦檜稍稍收斂了怒氣。靠上椅背,「完顏阿骨打死了,謹言。你知道完顏阿骨打死了的影響最大的是什麼嗎?最大的是聖上放心了,聖上可以鬆一口氣了,少一點麻煩了。給聖上報憂……他心中憂的時候沒關係,他心中更願意聽到太平之事的時候,你報上去,一開始他也會重視。然而當譚稹出來,後面的童道夫出來。再後面的蔡太師他們一個個都出來,包括北地的那麼多家族、當官的都出來的時候。你以為他信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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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 U0 w5 }  k    羅謹言想了想:「至少,李相、秦相他們會為我們說話……」9 N: ?3 C" x! h9 u! H8 G+ T" E$ o

8 N; }6 a- ]# Q# @3 u    「那就是黨爭!」秦檜瞪大了眼睛,「為師不怕黨爭,可這個時候,開始黨爭……謹言,你知道這意義嗎?一個亂七八糟的防線至少還有防線,一旦黨爭,滿朝內訌,女真人就此南下時,我們連最後的預防都沒有了。」) v8 h/ y9 e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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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謹言,你去想想,景翰四年、五年、六年、七年……朝堂之上宰相換得有多頻繁,半年就換一個,一直到北伐,李相上台,再啟用秦嗣源,持續了這幾年,這兩年朝堂之上多少針對他們的參奏,為師能壓則壓,能抹則抹,有人說為師和稀泥,有誰知道,為師盡了全力維持,不讓出現大的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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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師想要保全李、秦二相,哪怕他們做得不盡如人意,至少有人去做,有誰明白為師的苦心孤詣!你又有沒有看到,完顏阿骨打的死訊傳來之前,朝廷對這次武狀元考有多重視,因為它是陪著招安詔來的!可是他的死訊一來,朝堂上打壓習武之人的呼聲又開始出現了,開封府尹王時雍,上摺子說習武之人最近亂了京畿治安!習文這麼多年,這種時候了,他們還怕軍人壓了他們一頭,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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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事是有辦法的,尤其朝堂之上……」秦檜嘆了口氣,「真正決定這件事情的,是聖上的心情,聖上憂,則天下憂,聖上不憂的時候,天下也憂不起來。為師會在最近想個辦法,讓聖上能憂起來,這才是做事、才是在朝堂上做事之法。你遲早是要進金殿上去的,到時候,你便明白,要成一件事,能有多難了……為師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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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J& l8 @+ i& W7 U8 b    「但是……」羅謹言猶豫和掙扎了許久,秦檜已經下了逐客令,開始閉目養神,終於,年輕的男子還是從房間內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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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裡靜悄悄的,過了一陣子,有人從外面進來,乃是秦檜的妻子王氏,她端了一碗羹湯進來,見夫君在閉目養神,放下羹湯,給他背後和頭上按了一陣。秦檜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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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謹言來了,他就離開了?」王氏輕聲問道。7 r* c- Q1 V" R) Y6 q.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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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唉,走了……」秦檜乾澀地、而又疲倦地,答了一句,目光望向門口。天光正從那裡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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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5 B- ^( z1 Z    羅謹言一路走出院子,走出秦府。回到家中時,妻子迎了上來:「去見了恩師了,恩師身體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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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 m6 x0 C9 Y9 D$ g: P    秦檜視羅謹言如子侄,也是因此。羅謹言的妻子見到秦檜的次數也不少,有時候是去秦府,也有些時候,秦檜會親自登門來訪。對於那位一身正氣的夫婿恩師,羅謹言的妻子於煙也頗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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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E0 p# a6 A+ D4 O; @    聽到妻子的問話,羅謹言的眼中晃過秦檜那佈滿血絲的眼睛與開裂的嘴唇。終於還是笑了笑:「恩師身體還好,他問起了你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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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師就是愛操心。」8 Z$ |$ w: `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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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煙笑了笑,她看見自家相公情緒似乎不高,想是公事上遇了什麼麻煩,想說幾句有趣的話兒來開解一下。便聽得後方有嬰兒的哭聲傳來,連忙跑過去了。( A. d/ `; k* d. _- ~5 z

; z; L7 y3 U  z    兩人成親已有數年時間,夫妻感情甚篤,卻直到今年二月,於煙才誕下一名男孩,也是兩人的第一個孩子。羅謹言走進後方起居的院子,妻子抱著六個月大的孩子,坐在簷下的欄杆邊給孩子喂奶。光芒像金粉一般的灑在母子兩人的身上。羅謹言走到院落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相隔丈餘,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於煙白了相公一眼。隨後又笑了笑,安安靜靜地坐在了那兒,直到喂完了奶水,孩子不再哭泣,滿意地陷入了沉睡,她也是輕輕搖晃著襁褓。坐在那兒沒有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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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6 I' |; x9 F) M8 o8 _( e    她知道坐在對面的夫君喜歡看這一幕。: w) h# T1 b9 T" a6 y/ i4 S2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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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謹言坐得很正,雙腿微微張開。手指在兩腿之間,輕輕地捏著。看起來像個拘謹的學生。他望著妻兒,目光時而迷離,時而清晰,偶爾也朝妻子下意識的露出一個笑容。如此過了許久,秋天的風像是停了,他抬頭看了看那天光,想起恩師說的觸柱而死的話,想起殺人誅心的話,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G/ V1 i3 g( L5 v3 w8 f6 p

; \! @" I! `& }- {- z    他進到房間裡,拿了一些東西,包成一個包裹,往門外走去。# L  @" \& q$ }5 e% e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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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去一下,回來的可能有些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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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T: {! k( |: G* [+ n    「嗯,我等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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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D& n  q* o) B    妻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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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西路,相州,湯陰縣。2 D2 D! c' _6 W. t) o

  V9 z1 @8 @- M9 J- X6 E, D. P: @    岳飛岳鵬舉坐在土屋邊的凳子上,看著院子裡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是女孩,稀疏的頭髮紮著小辮,不過三四歲的年紀,拿了一根棍子正在院子裡嘿嘿哈哈的亂跑。旁邊是一個才兩歲左右的男孩,穿著開襠褲,在後面跟著走,偶爾摔在地上。6 ^( S# B+ X5 u9 \# [&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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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孩子是他的義女與長子,義女名叫岳銀瓶,乃是他在三年前撿到、收養的一個女嬰,長子岳雲,還差一個月兩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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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5 j1 b! l& Y7 Q    土屋裡,此時還有妻子與母親,暫時來說,這就是他的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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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 G5 O* T" N+ y7 B9 D    這一年裡,由於父親岳和去世,原本在辛興宗麾下服役的他不得不回家丁憂了。雖然在辛興宗麾下時,他一向作戰勇猛,也已經升任一營的都虞候,但是回家丁憂後,這些也就打回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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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時正在心中想著昨天過來的一個命令。命令來得很突兀,是關於相州附近匪事的。原本因為招安詔的緣故,整個北方的匪人最近都在忙著招安,有些方面亂了,於民間治安反而好了一些。但在昨天發來的命令文書裡,寫的是相州附近匪患嚴重,以陶俊為首的幾支匪寨不服王化,已經嚴重擾亂相州治安,由於此時的相州沒有足夠的兵馬,因此行權宜之計,奪情起復岳飛為相州鈐轄,暫時統領相州的廂軍,甚至可以招募一部分人,待到匪患去除,再做它議。% d; K7 ^! y" B$ c2 ~8 T% ?

; h5 M: [$ M# _    事情詭異得不得了。: T2 J7 b  }- d9 I% ?3 [2 g! v: R

& t3 ]/ U3 V& w7 u  [    雖然如今招安匪人,各種頭銜發得也多,但眼下這是實職,而且奪情這事向來嚴重——主要是有些麻煩——一般來說,如果是別人遇上這種事情,岳飛會覺得,這人肯定走了很多的關係,想要當官,這樣的關係可不好走,但他確信自己沒有找過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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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9 T/ D/ G+ G9 j8 t4 n/ @0 ?! g    另一方面,丁憂之時起復,哪怕是別人幫忙說話,有時候也會留下一些惡果,譬如被人抨擊不孝之事。這讓他有些憂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要對付一些匪人,附近的軍隊、將領,能夠抽出來的,比奪情起復一個沒背景的小軍官好得多的選擇比比皆是——誰想讓他起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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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O6 F0 m2 U; t5 U0 L    而最主要的。還是自己真的去統兵,家裡怎麼辦的問題。父親已死,自己再出去,這一家唯一的男丁可就只有兩歲的小岳雲了,幼女弱妻寡母。這日子怎麼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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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N  q( W; R+ |; S+ q1 o    他在軍中斷斷續續地過了不少日子,參加了打杭州,參加了滅方臘,也參加了剿王慶,同時遇上的軍隊內部問題也不少,他年紀輕輕。武藝高強,卻唯有軍隊內部的各種拖後腿、權力上的掣肘,讓他覺得非常麻煩,回到家中以後,他也在反思這類事情。因此,對於要不要去接下這個任務,他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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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9 m( E$ B, J- n* B5 r/ c7 m    附近的匪患,真的到了這個程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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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U; {/ r) w1 O( ?. N    走出軍營,秦紹謙去到附近的鎮子上,在客棧裡見到了寧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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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兄弟,你交代的事情,為兄幫你辦好了。你說。怎麼感謝我?」6 T  @# d- W: p9 f4 h0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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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捧殺我呢,我哪敢交代啊。就是請求、請求而已。」寧毅笑起來,「倒是你要什麼感謝,儘管說。」. V. r7 y$ K3 J& B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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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財神爺,我和我的幾個兄弟,到竹記去吃一頓,就行了。錢掛你賬上。」秦紹謙哈哈笑著。拍了拍寧毅的肩膀,他也不讓寧毅作陪請客。看來也就是滿足下口腹之慾而已,對這個級別的人來說。就算不得什麼要求或者感謝了,「我聽說了你在呂梁的事情。倒是這個岳鵬舉,你打聽這麼久找到他,是什麼事情?」) b' ~" O& |8 |! ~8 z4 o

- x$ P* n" o& D7 f5 O9 a+ L    「也沒什麼,他有才華,想讓他早點起來。」寧毅笑了笑。) n$ @) p( n, u3 t0 y% B

: n; h' z7 c' z( w  [1 m+ P    「丁憂奪情,可是有後患的……」秦紹謙想了想,他如今雖然滿臉鬍子,看來頗為粗獷,實際上卻還是精明之人,繼承了秦嗣源的部分頭腦的,「我知道在江寧時他衝進你家幫了你,但你這欣賞人,我總覺得有些奇怪,還不如讓我收他在手下,或者你自己把他招攬去算了……」1 v8 P9 ^4 _2 i

! j4 p0 E8 p9 r* @& q8 m    「寶劍鋒從磨礪出。」寧毅低頭笑了笑,也眨了眨眼睛,目光中也有著不確定的東西,但終於還是說道,「總是幫手、照顧,哪裡出得了真正厲害的人物。二哥不也是沒憑秦相的照顧,才能積累至此。岳飛此人,我看他並非凡物,還是給他一片天,讓他自己飛吧。也許今後能讓你我驚訝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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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q: L! p( e# N* U4 n    「我倒也是受了些關照的,談不上全是自己打拚。」秦紹謙撇了撇嘴,但隨後道,「好了,我知道了,儘量讓他自己飛,不過……我會記得看著他,若是遇上什麼大事,還是可以幫幫忙。嘿,岳飛岳鵬舉,真是好名字……不說這個了,你這次路過,什麼時候走?」" z5 H1 @- @2 u; J5 M. ]0 Q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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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陪二哥喝酒,明天早上就啟程,該回去了。」% Q3 }. ^1 o$ d0 s0 I2 M2 L  h3 q

$ v% O' w0 C2 N$ x1 N2 Q- {. @    「我懂!想弟妹了!」秦紹謙打了個響指。9 H! [1 [$ T% |/ U  Z0 Y*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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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也在笑:「也是回去有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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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我懂,不要解釋。」秦紹謙豪邁地一揮手,「今夜我在最好的場子設宴,最好的酒,最好的妞……不醉!不歸!」& G: {8 y6 q) \8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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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w" l/ v7 F& [) U( }    夜色降臨了汴梁城,燈火通明的、熙熙攘攘的大馬路,羅謹言從中間轉出來,進入回家的小道,快抵達家門口時,他看到了敞開的府門,幾輛馬車正在門口停著,那邊站了些他平時熟悉的人,但此時並不那麼熟悉了。! J4 d% C" B0 q3 [* V' S% c' u2 n% Z

6 v8 i$ s' X$ {, |* s/ Y6 Z3 o5 S    他在這裡微微站了一下,腦子裡連自己都不知道掠過的是怎樣的念頭,但終於他還是往那邊過去。走過門口侍衛的注目,客廳之中,傳來說話聲與笑語聲,他走近燈光,又走近昏暗,不遠處的屋簷下,那位中年的師長正抱著孩子,輕聲地逗弄著,妻子於煙站在旁邊。相距不到一丈時,羅謹言停了下來,看見了不遠處一名隨從手上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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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n- U" ?+ M7 p$ ?2 D    「謹言,恩師來了。」於煙輕聲道。1 [6 v4 w5 c6 y" O9 P

5 N- m. B6 [: H    羅謹言拱了拱手:「恩師……煙,你帶孩子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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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不用帶進去。」秦檜逗弄著襁褓裡的嬰兒,頗為開心,此時他笑著點點孩子的臉頰,說道,「謹言哪,你知道的,我跟你師母一直沒有孩子,我視你為己出,我也一直把你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覺得,我一直待你可是真心實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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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師說的什麼話……」似乎察覺到氣氛不對,於煙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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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謹言拱手。鞠躬:「恩師待謹言,一直很好。是真心實意的。」2 Y6 x: }6 I+ X2 h! m9 _9 K.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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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檜看著那孩子:「我也一直說,謹言你還太年輕,也太魯莽了。今日之事,你是一時衝動了。你……可知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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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謹言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那邊的老師,過了半晌:「弟子沒錯,弟子……已經想得很清楚了。」4 m4 ^, o0 Y) D3 k! ~) H: X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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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檜停止逗弄孩子,抬起頭來看他。過得不久,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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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我與你亦師亦父,該跟你說說這錯在哪裡。你告訴我,你為何不拿著這東西去找秦嗣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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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相手段凌厲,謹言與恩師一樣,害怕發展成黨爭。而且也實在未與秦相打過太多交道。去找燕道章,因他平素清廉守正,弟子只想將這些東西呈交上金殿,而後一切後果,只由弟子承擔就好,哪怕身死家滅,這後果弟子也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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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滅你也想好了……」秦檜重複了一句,他的聲音不高。但目光嚴厲,「知道嗎,將東西交給秦嗣源。你還事有可為,燕正燕道章看似道貌岸然,背後乃是蔡太師的人,你將東西交給他,他拖住你,東西就回來了。朝堂之爭。你死我活。你有兩件大錯,第一。不明敵我,第二。婦人之仁!這兩項犯哪一項,都是百死莫贖……你做事有辦法,可畢竟是太年輕了,你怎麼接我的班哪。你……知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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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知錯了。」羅謹言望著對方,「但,恩師也有一錯。」8 @  H& E5 n( m( r& s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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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不言父過,為尊者諱,我的錯,你不該說。」  Z9 z' v  |7 B.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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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師就錯在迫不得已。」5 Q6 x8 l, a5 |"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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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檜目光嚴厲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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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0 z. d7 C' T" R    「這些年來,恩師做了多少迫不得已的事情,恩師太懂人心道理,什麼事情,小的去做,大的就迫不得已。一個人入了官場,官場皆貪腐,他推拒了可以推拒的銀子,對迫不得已的,就只好收下,先收一兩,再收十兩,再收一百兩,迫不得已地收錢,迫不得已地枉法,迫不得已地瀆職,迫不得已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u3 N% x)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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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謹言的說話中,秦檜也開始說話:「道理說得再漂亮,做事還是要有方法,清廉之官吏,一兩銀子都不受,煢煢孑立的,也許為官清廉還可一說,他能為民做事嗎,不懂官場迎合之人,能為百姓做一件實事嗎,這世道現實,不是你一個小輩想怎樣就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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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天的迫不得已,一件件的迫不得已,其實,哪有沒代價就能做出的事!哪裡有不打出血來就能改掉的世道!恩師,你醒醒吧,這世上的大奸巨貪,哪一個會是從小立志當壞人的,哪一個不說自己是迫不得已啊!恩師,您是御史中丞,是天下言官之首,您就是來說事的,天下之事,有天下人去做,而且,亦余心之所善,雖千萬人而吾往,您總是說死了也不會有結果,弟子願以此身一試,說不定有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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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人若一擁而上,有任何事情能做得好就奇怪了!為師說了,事實如何,與道理無干……謹言,為師說了,你還年輕,你看不懂這些東西,沒有關係,你只要給自己時間去看就行了。這些事情,蔡太師雖然知道了,但你若知錯,為師願保你……」* F6 Y) X7 M: T' Q: @"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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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願以此身一試,只求恩師給弟子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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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謹言跪在地下,開始磕頭。秦檜吸了一口氣:「你沒有機會了——你的事發了——」' _1 c% U2 u6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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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一揮手,一張紙從衣袖裡飛了出來。庭院裡,孩子「哇」的哭了。羅謹言還在磕頭,他的妻子陪在旁邊磕頭:「恩師,弟子願以此身一試,你說過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 i& `$ [4 \0 W& m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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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試不了!金殿之上,你說停就停!?你上去了,一群人陪你一起死,黨爭!半個國家的人陪你一起死!拿下他!」& O2 P# J1 l# N% H' |

0 H1 N2 F& k2 I$ C    後方有人持枷鎖上來,直接拿了羅謹言,羅謹言被從地上拽起來,他口中喊著:「恩師!您醒醒啊!恩師,我就算死,也要將此事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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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 @0 t- F. Z% {- d    「你誰也見不到了啊……」! V) w, A" O3 ~$ J(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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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帶著痛苦的,輕飄飄的話語想起來,孩子一時間還在哭,位於汴梁城中這個不起眼的院落裡,喧鬧驚起了一陣,然後又平靜了下去。' r' \1 \4 D- Z, F' _; s  U

0 P  U% g6 S& f  X. e$ u8 D+ d4 _0 Y    百萬人的城市裡,一切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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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3 b8 U( u' u0 _3 Y    秦檜回到家裡,握住妻子的手,靜靜坐了一會兒。4 e; g/ e0 b( v0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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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r" X  T  c/ R/ X4 Y+ C    湯陰。% w8 \, ]4 o( _: Y! I' K: ]

$ p8 n, @" l7 [$ f. `2 F    妻子與母親在房間裡收拾包裹,岳飛站在院外的小路上,看著窗戶裡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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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望向夜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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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W" |. h1 s, f6 j' t+ @& H5 I    月光明亮,照亮前方起伏的山麓,像是有銀色的光正從天上灑下來。& r% _5 W* }1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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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千里路雲和月。# m1 [. \6 D4 n* G0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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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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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3 01:20:2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七章 相聚之秋(上). y# L8 G8 a5 t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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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翰十二年八月底,武者雲集的京城辦完了武狀元試。原本為了配合上半年發出的招安詔,這一次的武科舉考試聲勢隆重無比,然而隨著七月底完顏阿骨打的死訊傳來,京裡的風聲忽然有了變化,幾次破壞治安的衝突被掀起在檯面上,開封府出動抓了些人,關於不可姑息習武之人作姦犯科的討論聲音,也在文士之間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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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看似與武狀元試並沒有太大的關聯,一切都在如常進行,隨後,一位掛名在御拳館,名叫韋三念的男子斬獲這次武狀元試的頭籌,跨馬遊街後,等待著發派職務,外頭的呼聲,就已經在開始平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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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E& S% z  R8 q3 V    “……虎頭蛇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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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 e# d! H% e5 O- G3 e    馬車朝前走,即將接近汴梁,寧毅看著發過來的情報,微微嘆了口氣。武狀元試後,各個武舉人的安排還沒有發放,但大致的安排、將給予的職務等等等等,相府這邊已經有初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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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武舉的參與者,應選者,大部分都來自於北面,有不少也是招安詔的獲益者。為了鞏固這次招安詔的作用,使恩自上出,讓這些人不至於忠於某個勢力、某個人,而能夠忠於皇帝和國家,才舉行這次光明正大的選拔。+ Q: E7 @& B& {9 q# V

' }6 n$ j: C  |    原本在這次選拔之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將受到重用。通過“天子門生”的名義,給予實缺、實權,甚至於在北地的某些地方、某些方面,凌駕於文官之上的自主權力,以期待他們在此後的事情裡發揮大作用。不過在這一份情報裡,所有的安排。都被大幅度的調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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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本身是個極微妙的事情,大臣之間互相對立,互相搶人,皇帝與大臣之間,許多時候也是對立的關係。如何讓這部分的武官忠於君而非忠於人。需要極多的手段安排。否則你用大力氣捧起一個人來,卻只便宜了某個大勢力,那便極不符合制衡之道。* m) v6 o5 o" \$ k

, C3 I" N$ s6 ]    在完顏阿骨打死前,皇帝也是有這個心氣和想法的,然而當死訊傳來之後,他就明顯地往後退了一步。因為文官的力量開始反撲。最初的默契已經失去,各方面的官員在試圖回壓武將權力的同時,也已經在拉攏這次中舉的一眾武舉,再要按照原計劃推行,付出的精力、需要制衡的黨爭。就已經變得很麻煩了。皇帝也看出了問題的所在,就乾脆的將這次的武科舉後續打下、打散,依舊按照此前的步調來。他圖麻煩退後一步,下面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8 G& ?- _: R4 a' a2 q* N,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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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開始分配,文官系就開始動手了,也真是做得出來……蔡府的大教頭跟韋三念在礬樓暗中搭了搭手,韋三念聽說吃了個暗虧。嘖嘖,蔡京啊……”, d1 O1 t, t  ~  T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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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情報。寧毅搖頭笑了笑。一旁的祝彪撇了撇嘴。% T2 E0 Q# }; ~  v' T5 H1 q

$ B" H  X/ |' e0 \5 V: ^* }; R    “蔡京府上那個大教頭我也見過,與我頂多也就高個一線,真交手的話。時間不長分不出勝負,這武狀元也挺好當的嘛。我在京城的話,看來就是我了。”, ~2 `8 i2 `# t0 |! g* v+ s

+ ^, r/ Q4 K7 ^7 D' h, L* S+ D    寧毅笑起來,將情報翻過一面:“天真,你可知道,周侗周宗師也參加過武舉人考。後來只是個武進士。他坐鎮御拳館,一路打到天字教頭。名動天下,可最後想要補個軍隊實缺都難……”- T+ }6 U! X6 R, [*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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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摸了摸後頸:“那我現在……不也有後台嗎。”# s8 L- @0 C6 _; p

6 A/ u5 [" @' e1 D    “倒也是。”寧毅放下情報想了想。“你若真去考,還真能拿下武狀元,至少相府肯定是支持的,拿下以後,也有實缺可以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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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 g  [( c; ]/ ^. n    “哈哈,還是算了。我見了這麼多事情了,軍隊怎麼樣,我還不清楚麼,去了也是被那些指手畫腳的文官壓著,不如現在逍遙自在。”祝彪說完,又道,“不過,寧大哥你原本就在宣傳江湖上的俠義之事,這次武狀元試也很重要,眼下被壓回去,之前的辛苦,豈不白費了?”) A, p$ D% \$ x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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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狀元試原本就不重要。”寧毅搖了搖頭,“不管做好做不好,我都沒對它有太多的期待。對俠義的宣傳才是重點,我們藉著這陣風起來了,現在雖然受了點影響,但看起來,影響倒也不是太大。”, x% M2 I1 y7 ~' n

  T5 X( ^! B; w% F3 O# G    他將手中情報的一張遞給祝彪:“這次瓜分武狀元試的果子,大家都在使力,蔡太師老了,要的是文人的地位,其餘的人,大都為自己的家裡想想,拉攏、打壓一起來,李相、秦相是想要北方真正起一道防線的,這是譚稹的政績之一,他也希望武官多少能起來一點,到頭來,那些人也不得不給點面子……”2 A7 J+ E7 A2 Y) f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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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著:“打壓武將,而不會趕盡殺絕打壓習武之人,秦相在的情況下,對我的竹記宣傳,他們反而會保持無所謂的態度。這也算是顧及秦相的面子問題。武舉人試雖然一塌糊塗,但我們算是沾了光的。不過……”" ?# a* [+ O7 h3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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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了這幾句話,看到一頁情報時,眉頭陡然皺了起來,略看了一陣,吸了一口氣:“秦檜……”祝彪好奇地往這邊瞄瞄,寧毅將那頁紙給他看,目光轉向車內另一名處理密偵司信息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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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4 m' l3 Q    “羅謹言的詳細情況,目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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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幕僚拱了拱手:“我們確信,當晚已經死了。”5 ?- |  h' Y" U& j8 ?& Q# P

" [$ J! W+ v( n    馬車一路向前,不斷的輕微顛簸中,寧毅沉默了片刻,手指敲打著下方的座椅,然後道:“他的妻兒呢?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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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t% e. l+ i/ t6 ?2 S' i    “暫時沒有確切的信息,我們認為也可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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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 m4 c1 g& O) W! m    “不要認為,要確定。”寧毅道,“立刻著手去查這件事,如果人還活著,嘗試制定一份營救計劃,但也必須巧妙,不能讓秦檜知道是我們幹的……此事要謹慎,立刻去辦。”8 ]! N) T& b1 W. O

+ k9 Z- Z  a' I, a9 ?0 h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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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a2 B" `$ B6 s3 y- Y    那幕僚拱了拱手,直接掀開帘子,從奔行的馬車上下去了。他從回歸的車隊裡分了一匹馬,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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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看完了手中關於羅謹言的那份情報,手掌拍在位子上:“這老狗。”隨後又皺眉望向寧毅。“不過,寧大哥,我們現在跟秦檜動手,有些早吧,萬一打草驚蛇。會不會得不償失?他在官聲上名譽是極好的,而且羅謹言已死,證據也沒有了,就算有他的妻兒,恐怕也已威脅不了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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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著望向他。祝彪其實是個耿直之人,見事不平。對他個人來說,肯定只是憤慨而已。只是在密偵司中混了這麼久,他也已明白大局的道理,眼下的擔心與其說是為他自己,不如說在為寧毅和整個密偵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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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羅謹言。對秦中丞,不打擂台當然好,真打起來,也未必就有那麼可怕。如果真能救下羅謹言的妻兒,暫時是沒有用的,但也許可以當做一個伏筆來用,往後總有用得上的地方。既能讓人心安,又可能有好處。何樂而不為呢。”寧毅坐在那兒,看秋風偶爾捲起的帘子、帘子外晃動的路的景象,“不過對你我來說。看多了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我覺得是……且惜眼前人吧。回京之後,放你幾天假,多去跟王家的那位姑娘轉轉。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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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T3 k' F2 e& J7 }% N    “知道!”祝彪爽朗地揮了揮拳。4 H- B, \' W! t( y

" f$ E( s# z; B- ^0 D$ ]    寧毅將目光望向車簾的另一邊,有些話他說了,有些話終究沒說。秦檜這樣的人。嘴上說著迫不得已,實際上做起事來。是很果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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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可怕的通常都不是那些單純行惡的壞人,就像是幾年前在江寧船屋裡綁架他的楊翼、楊橫兄弟。嘴上說得再狠,他們心裡還是認為自己在做壞事,只是覺得不狠就活不下去。這種“做壞事”的自覺,是一個社會普遍的道德價值決定的,這類人對整個世道的破壞通常還不算強。2 ?8 s8 L3 |3 q% h" h

5 H% _& R. x2 w+ f5 ^    而唯有那些有哲學修養,有思維方式,自認萬事有理的人,才會讓自己做起事來毫無猶豫,因為他們會從邏輯鏈條的根本上扭曲道德觀與價值觀的評判概念。埋伏在秦檜身邊的監視者說羅謹言最後指責秦檜的“迫不得已”,看起來,人在世間,什麼事情都迫不得已,然而一旦真心接受了這種迫不得已,做起惡事來,他們會比行善更為堅決,更有主觀能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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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F1 D7 O# x7 A0 U, p    因為已經找到充分的理由了,事情就只能做了,他們可能有淺層的負疚,卻通常不會再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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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羅謹言的妻兒,可能已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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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e3 b# ~9 J) o9 q7 e. q1 }& @    寧毅的心中,實際上是有這種推測的。只不過因為還是推測,他也就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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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兒吹過接近深秋的驛道,馬車的窗簾外,舞過了秋日裡的黃葉與黃花。汴梁城外,行人漸漸多起來,行駛途中,又有人過來與他們匯合。隨後車隊中段的幾輛大車脫離了隊伍,去往汴梁近郊的鄉下。4 }0 _  b2 j0 ~# X3 |1 R(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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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曲曲折折,蜿蜒一陣,與周圍的小路匯合又分開,偶有溪流,遠遠的能看到老舊的水車。秋分過去,田裡的稻子早割了,剩下黃色的水稻茬。幾輛馬車在遠遠看到前方村莊時慢了下來,寧毅下車時,黃葉從路邊的樹上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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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的岔道口,有行人從那邊過來,前方的是幾名女子,其中有持了兵器的女俠客,後方也有幾名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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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前方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子,她的面容柔美、知性而又精緻,身著一襲白色的秋裝,足下的繡鞋也是白色的。看起來像是十足的大家閨秀的氣質,秋風吹過來,將一縷髮絲吹在她的臉上,陽光柔柔的照下來。9 `4 [2 X. ~, p+ _: B5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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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那邊定了一定,然後便朝著這邊奔跑過來了。2 C7 G  v7 {(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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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以前,她是不會這樣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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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雲竹,這位與他在江寧相識、相知,經歷了許多事情的聰慧而又嫻靜的女子,到得此時,與最初見時的她,也有著些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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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3 t/ i3 G6 u    她跑到近處,步伐才停了下來,胸膛起伏著,微微揚起的臉上,清澈而喜悅的目光望著寧毅,寧毅已經過來,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J6 u1 X; T- T9 A: R8 M4 h% b+ M( Z

$ S  F. c* G/ F& d9 Q    她頓時便有些手足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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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的馬車邊、道路旁,眾多下屬們微笑地看著屬於小夫妻間的這一幕,對於自家老闆驚世駭俗的行為,他們早就見得慣了,並不出奇。; a/ s% A. ^! B%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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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些人還是會微笑著,自覺地回過身去……1 ~0 D: U8 z4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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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汴梁城,礬樓的院子裡,一名女婢也走了進來,看著房間裡正在閒坐插花的師師姑娘,說了一句:“姑娘,聽說寧大爺回來了。”0 l5 g, {  ^. t' Q- f( q&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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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師師隨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完成手中的插花,不久之後,一副乾淨俐落的作品在桌子上成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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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N" e7 w# R) H, Z    她雙手撐在地板上,讓身子往後仰,悠閒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感受到門外庭院裡照射進來的陽光時,她仰起了頭,微微的眯著眼睛,感受著這股溫暖,像是秋天裡正在曬太陽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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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B( ?6 |7 H    這一年的夏天過去時,她也正式地回絕了周邦彥想要迎娶她的提議。此後雖然也陸續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令她在“贖身”“嫁人”的話題裡炙手可熱起來,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最好的可能性,或許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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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k5 K# |9 `& I    未來會怎樣呢?她還沒有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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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或許有人會有些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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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3 D7 C4 l- V' [7 t    她想要找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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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子眯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房間裡陡然傳出砰的一聲,丫鬟過來看時,她家姑娘正捂著後腦勺從地板上坐起來。秋天的陽光在房間裡投下明亮的分界,她家姑娘就坐在那分界之中,美麗而又可愛地眯起了一隻眼睛,朝她抿了抿嘴。) Z' S+ E, b! U- `" ^  b( U

3 X$ z" f- i" y9 M( \0 ~    真像是一隻魅惑眾生的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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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跟隨在身邊很久的丫鬟,此時也不禁愣了愣神,然後捂著嘴唇笑了起來……; l) x& H& D* k/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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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八章 相聚之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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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捲起葉子在汴梁城內的街道上跑,有些葉子落在路旁的河道裡,不斷點出微微的漣漪來。于和中與偶遇的陳思豐一面在酒樓上閒聊,一面將目光望向了下方道路上的夫妻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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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青袍的年輕書生,與一襲白衣的清麗女子,一面並肩而行,一面輕聲交談,看起來也是一對感情甚篤的年輕夫婦。不過,于和中是認識那書生的,因而也知道,他身邊的女子,實際上倒也只是小妾身份。3 K$ v8 I/ x* r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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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漸濃,但溫度還沒有轉涼,汴梁城的街頭行人不少。驚鴻一瞥之中看到這對夫妻,于和中心中的想法很難說清楚,他正在與陳思豐閒聊,思緒稍稍斷了斷,閃過“他回來了”的念頭,但隨即,又將與陳思豐在說的話題接上了。  b$ O; a1 Q' N( O+ q! Z

9 T0 v( p" z" J2 `    陳思豐也是認識街上的書生的,但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于和中並未提醒他。兩人算是兒時友人,不過來到汴梁之後,發生的聯繫,大多因為師師。此時兩人都已成家立業,也都在京中有一份小官小吏的職務,來往卻並不頻繁,今日算是偶遇,但兩人的話題,也都是在家長裡短瑣瑣碎碎裡轉,直到聊得差不多,才會有人看似隨意地提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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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夏天裡拒絕周邦彥,就已有些奇怪。”. ?$ e$ ~. a. v1 d4 D- E

; q! p. F$ G, f6 i    “……師師的心思,本也不太好猜。”: t8 W5 G# _: E$ x3 \& _% ]4 `

9 ?* Y2 k- }0 t" ~4 n- R/ M    “……最近跟她提親的倒有許多,但她也都拒絕了,莫非想要出家不成。”- l& j' ]3 ?4 B" c# C+ A0 e

3 ]! W$ N& e: e8 G1 i4 J( B    “……倒也不是毫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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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說著搖頭低嘆。又將話題轉開一陣,陳思豐道:“她與立恆,倒是關係不太一樣。”4 Z8 f1 u& m/ F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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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恆太厲害,做的事情,你我都參與不了,師師有事會找他商量,也是有道理的。”% J  I- ~$ ~+ T9 m' p*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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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師師是否想嫁他?”8 F2 j6 A& d" T( V8 a5 @7 l

: o; O4 p: L$ K5 }. Q    陳思豐的問題隨意,于和中也是隨意地笑著:“立恆雖然厲害,但他們之間。看來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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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立恆家中那位娘子很厲害。”陳思豐點頭。6 v0 q+ Y( {# L4 h0 {

! p* ~7 M* A9 f% J+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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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J6 N, ?4 {0 d    “就是那位叫做蘇檀兒的,立恆最近不在京中,她幫忙打理竹記的生意,我聽人說。她與左厚文正面交了一次手。最後有人出面。兩邊打了個平局。具體的過程我不清楚,但後來又挖出很多亂七八糟的事來。”& G( Y) i7 G. S. ]6 B% g" [! W2 X

0 K" e) |/ T. D8 ?: B+ m' h    陳思豐在京中的官員品級比于和中這個戶部小吏要高,有些內幕。知道的也比較多,這時候搖了搖頭:“聽說當初立恆夫妻過來京城,左厚文就曾打壓她家中的布行,如今才區區的一年時間,兩邊已經可以直接交手了,而且還是立恆不在京的時候。那女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也才是一個兩歲孩子的娘,實際上可真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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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來,師師若真要嫁去寧家,可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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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于兄所說,事情不像,我想師師也不至於如此不智。”: }- d! z) h- J6 G0 ?7 f

+ H2 K1 A$ b4 h7 B9 X# S    兩人此時說起這事,都是平靜淡然,只是說話之後的心情如何,就只有自己清楚了。不多時,偶然相聚的兩人約好了日後見面,接著分道揚鑣。陳思豐先走,待到他離開了,于和中才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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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嘆了口氣,一路散著步,去往礬樓的方向。道路邊是各色各樣的行人,先前看到的寧毅與他的小妾雲竹,此時已經不知回了哪裡,陳思豐也不知去了哪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去了礬樓那邊能幹嘛。  H" c$ O4 K% A, W; {, Q

, z6 j4 m9 y  O" V    早些天的時候,找了個機會,他也跟師師求親了。開口的初衷基於一時腦熱,也是常年以來心中的一個執念,但開口之後,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有肯定的答覆。師師的拒絕很委婉,也很照顧他的情緒,談不上很丟人,然而……一切都隨著秋天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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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些年來,從曾經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的成家立室,娶了妻子、生了孩子,生活談不上十分有趣,但好在還有師師。他、陳思豐等人一塊伴著她,一塊長大,一塊聚會,一塊慶祝,即便成親了,只要還有這類事情,生活就算不得完全沒有色彩。然而,一切都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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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乏味的妻兒身邊,他是找不到在礬樓的感覺的,最重要的是,不可能找到在師師身邊的感覺。然而最近兩年來,越來越明晰的感覺是,師師終究得嫁人了。一旦她離開,所有的東西,恐怕都會像鏡花水月一般,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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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D: a5 t/ F    到那個時候,能證明之前的自己曾經存在過的東西,在哪裡呢?2 `% E4 c5 I5 K4 c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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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礬樓外站了一陣,微微抬起頭時,有冰涼的雨滴落在他的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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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天涼好個秋……$ G8 r' d1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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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忽如其來,降在汴梁城裡,綿綿陌陌地下了一整晚。第二天上午,雨雲仍舊遮蔽天際,使得城裡的光芒都暗了幾分。師師來到寧府之中時,院落之中的一些房間仍舊亮著燈,在雨幕之中,燈火顯得濕潤而溫暖。. ?1 d* R! X$ t7 Y7 J" P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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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她的是蘇檀兒,作為家中大婦,此時乍看之下,她並沒有給人太多的壓迫感。論身形,她比雲竹稍稍矮一點點,頭上是素淨的婦人髻,一身秋日的青裙,其上綴了花朵。雙手微微握起,放在兩邊腿上。一般來說,雙手如果放在一起,會比較有拒人千里的感覺,但分開來放,就顯得並不設防,有些柔和,甚至於顯得有些青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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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師師還記得,前幾次見她的時候,她並非是這樣的。她能夠在寧毅不在的時候去礬樓跟李媽媽談生意,從容之中絲毫不落下風,能夠在運籌之中控制著竹記的勢力跟左厚文打了個對台,師師有一次出城祈福時曾在大興寺外的階梯邊見到她,女子蹲在地上,伸出一隻手讓名叫寧曦的孩子跑過來,她身形並不富態,有些地方看來還有與少女無異的單薄,笑容也溫暖柔和,但師師知道,這女子的身上有力量。" n+ Y$ T! X" B8 E, B

$ ^3 V' e; u, H( N# A7 u    但在此時,她將一切都收斂起來了。或許是寧毅已經回家了吧……想來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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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恆一大早就趕去相府了,不過今天應該沒有很多事,會很快回來。現在又是大雨,師師姑娘留在這裡等一等他吧。”6 r% h; |1 k& O1 E. ^

. u- h( z9 I7 b6 \    溫暖的燈光與籠罩一切的秋雨裡,檀兒是這樣說的,隨後,讓人奉了茶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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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書房之中,寧毅與秦嗣源、堯祖年、紀坤等人碰了頭,打過了招呼。( v1 R+ }#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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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叫做羅謹言的,入獄之後,便畏罪自殺了。說起來,立恆對秦會之,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g. L- w- r. y# _

$ n  ?1 c( ]" A9 N6 a    話題算是先從閒聊開始,說過之後,眾人的情緒不見得高亢,臉上各自露出複雜的神色,或沉默、或微微冷笑。過了一陣子,秦嗣源才笑了起來。) [$ U4 F1 k1 D0 C  N' R

/ r8 u% X  ~1 T, x7 P& O: y    “不管怎麼樣,立恆總算回來了。坐、都坐,事情可是積累一大堆了,都來商量一下吧……”7 z# o, z* j% b# j

. U$ k! L$ m- ?2 |/ H( B% }# I+ E    卷積的雨雲一直延綿,越過千百里的土地,到這片大地的南面,一個叫秦口的小鎮旁,雨在落,滿地黃葉堆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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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流淌在水裡,旋即被沖淡了。上午,雨中的長街,一個背著包袱的身影立在那兒,面對著街道那頭由四名漢子抬著的綠呢小轎。! S$ j% x/ P2 c0 K+ R$ ^# o' N2 Z

6 l/ v9 x- X% ]& c- u# X    被單手拉在背後的包袱長長的,刀槍劍戟,各種兵器在其中露出鋒芒來,不遠處街邊的牆壁上,有背負鴛鴦雙刀的女子,緩緩的在土牆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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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大光明教的一處據點。( O5 u) m% c, V% ?1 v3 T'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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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凡。”綠呢小轎之中,老嫗的聲音緩緩念出這個名字,“你真的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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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 Y2 n7 f    “司空南。”雨中,名為陳凡的男子面對著這位在江湖上成名數十年的女宗師,笑著開了口,“你說過的,人在江湖,總是一代新人葬舊人。你也許搞錯了,我們夫妻不是被你截住的,這次我們專為你來……為我師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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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1 ~7 Z6 M    “方七佛……”司空南說了這個名字,“為他報仇,你覺得你武藝夠了?”7 s# I6 H6 g7 |* Z7 H' b9 V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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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陳凡背著那包袱開始往前走,“但是你已經老了,我還年輕……我不會給你老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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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0 {3 M8 r2 H' v. X7 n, o: _- }" o    腳步踏過流水,肅殺的氣氛,已經在周圍凝固。陳凡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打濕,然而其下的身形勻稱剛猛,每跨過一步,都顯得更加沉穩和堅定。片刻,他偏了偏頭。" Q9 {5 L& H. P. f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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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對了,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跟你說。師父有時候會跟我提起接掌摩尼教的事情,他一般不說你,但如果有時候非得提起,我覺得他對你的心情很奇怪。我覺得他喜歡你。這是你們老一輩的事情,聖公已經走了,師父走了,你也要走了,但是在入土之前,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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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z1 L- R2 x    綠呢小轎那邊沉默了片刻。% n  Q& A+ O+ j) Y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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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現在覺得,師父的品味真是不怎麼樣。因為我上次見到你就想說……老太婆,你真是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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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吼聲發出,身後的包袱朝著前方用力擲出的瞬間,那綠呢小轎之中,有身影撲出來:“放肆——”2 r) S& S, J8 z9 U  g5 r,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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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匹展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撾……各種武器飛上天空,司空南的身影斬裂了雨幕,衝開兵器,半空中,猶如遠古妖魔凶戾至極的一道揮爪痕跡,呼嘯而下!% M/ J1 Y/ e" N& ]0 W

, ?8 ~0 u3 W# |: I1 G    陳凡也已經直衝上來,接住撲向他面前的第一樣兵器,下一刻,攻勢猶如狂怒的龍捲颶風,與司空南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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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5 12:49:2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五九章 相聚之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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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漸漸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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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e; D2 s) h# `  [5 U* q, R        相府書房中的會議,進行了半個多時辰,也就漸漸走出正式的內容,變得隨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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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相府之中的這些幕僚們來說,各自有各自負責的方面,眼下到了這個階段,大部分的問題,也都不是概念上的,而是諸多具體事項的推進和結合。這次的晨間碰頭,主要也是因為寧毅的歸來,大夥兒說說近況,然後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溝通配合的事項。* ~' w  s& y: n6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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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目前在相府之中管理著資金,管理著輿論宣傳的萌芽,也管理著大量商場上的關係——雖說資金算是相府私產,輿論的萌芽並非相府主抓的事情,商場上的關係也都只能說是私下裡的來往,所有的事情都拿不到官面上去,但相府之中許多正事的推進,還真的需要這種私下裡的牽連來插手。寧毅與眾人的配合,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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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在他沒有回來之前,眾人與寧毅這邊的配合就沒有出什麼簍子,此時他回到汴梁,這些東西當然也只是一個招呼,讓他心中有數。實際上,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武舉人試的結果就要出現,大家明裡暗裡的搶人,試圖將合適的人一個個推到合適的位置上,能拉攏的就拉攏,不能拉攏的,也會分析能不能威逼利用,樁樁件件、明明暗暗的瑣碎,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只能按照現有狀況去做,不做,就只會更加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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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要的事情談完之後,大家坐下來喝茶閒談。說起金國的局勢,大家也覺得有些撲朔迷離。# ~+ _' E* ?2 O$ r! U"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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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骨打才死,吳乞買繼位後,放下征戰,穩固朝政,這是眼下可以看得到的。如今朝堂之上說法芸芸,有人相信,吳乞買穩下朝政之後,便要對我武朝發難,堅持趁金國根基未穩。大量收攬遼國餘部。也有人相信,金國核心軍政成員都不足,無力南侵,但若是我們做得太過分。就逼得金國毫無選擇。因此。眼下伐遼已畢。我們兩方當以誠意,開始做生意了。唐欽叟,耿希道等人皆持此觀點。能影響到朝堂內外的幾支大勢力,也都是如此鼓吹,認為接下來的一年,將是決定日後雙方態度的關鍵時刻,其實也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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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祖年說完這些,喝了一口茶。秦嗣源在書桌後倒是接著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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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現在,咱們也很難看清楚,金國接下來會怎樣去走。之前的許多事情,我與李相有過反省,如今對於這些小打小鬧,反倒有些厭惡。你的力量足夠,原本想打你的,也會過來做生意,力量不夠,再跳來跳去,本有善意者,也會覺得非打你不可。只是如今的朝堂之上,這類的想法很多,聖上也有些傾向……」; I8 W0 @4 B; `3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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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頓了頓,拿起茶杯來:「阿骨打死後,繼位者並非嫡長子,而是兄死弟繼。此事近乎禪位,並非正常傳續。我等也有過瞭解,金國之中,其太祖一系的力量還是很重的,包括宗翰,包括希尹,都是金國之中最為能征善戰、舉足輕重之輩。便有好些人趁機上書,奏請聖上以此為引,對此時的金國下手。這些投機之人,最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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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吃著糕點:「無論如何,不管未來有沒有打的可能,千里縱深,一戰之力,總是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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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誰來看、來說,都該是有了,但觀及往時戰例,卻又都沒什麼信心,不知該準備到何等程度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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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v: k7 n, e! P7 J; W! h% L        金滅遼、再到阿骨打死後,一切的局勢,都顯得有些虛幻。對方會不會打過來,是個奇怪的問題。因為無論從何種方面看,雁門關外的燕云六州,數萬的軍隊,再加上不斷擴大的郭藥師所部常勝軍,就已經足夠對抗一次大型戰爭。而在雁門關內到京城的距離上,包括正規軍隊、包括董龐兒這類的招安者、再包括這次譚稹招安詔後壓在千里土地上的軍隊編制,幾十萬的數量,如此龐大的陣勢,乍想起來,大部分人都有種錯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預防什麼。' b6 x6 v! R& j: y1 r1 \

; _! C1 Q0 C$ m9 g, z, f1 c' J5 C        可是從另一方面想來,遼國摧枯拉朽地倒下,武朝內部本身的諸多弊端,可以說的、不能說的各種理由,如果加起來,竟沒有人能夠在「對抗金國」的命題上,產生太多信心。3 ^. f8 F8 l+ _4 |" W! t

/ d: O7 Y/ S+ l0 ~, w2 g        一切都太快了,金國在幾年時間內推垮了遼國,已經變成武朝的真正對手。而無論哪一個命題:打你、不打你、打得過、打不過——哪一個結論都存在過多的理由和過多的破綻,因為因素太多,反倒哪一個想法都無法推算,甚至顯得荒謬。1 l, x/ e- J& k, ^& o#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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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這次,武舉結束之後,大家開始操作佈局,相府試圖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中,仍然能在北方鞏固起一條防線來。可是一方面,真有必要做這麼多嗎?從雁門關開始,這條巨大的防線無論防禦的是誰,應該都夠了。而在另一方面,這樣做有意義嗎?因為看起來,整個上千里的防線,看起來又都不怎麼靠譜,你鞏固一個再牢固的氣泡,最後也只是一個氣泡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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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開始考慮這個問題,眾人都會覺得自己站在一條劇烈波動的線上,往哪一個方向去都有可能,往哪一個方向去,都會以摧枯拉朽之勢一沖到底。大夥兒就像是在為一件虛幻的事情,在做虛幻的努力,並且等待著它凝為真實的那一個瞬間。$ c! O  ^0 S3 M8 @

1 B/ m0 {. m3 _7 E! M        而若真要理智地想到最後,一切都源於一個理由:刺刀要見血了,無論降臨下來的宣判是什麼,接下來能做的,恐怕都不多,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了。% g+ z$ W; T: M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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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要過了,走覺得有種盡人事的感覺。」走出房間之後,在屋簷下,覺明和尚跟寧毅閒聊了兩句,微微笑了笑。寧毅便也笑了笑:「應該還有時間。」" k$ }  z- V5 _+ Q5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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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情湯湯啊。好些年前。大家在一塊說起遼國局勢的時候,不會想到今天的這種局面。骰鐘就要揭開,不知道是通殺還是通賠啊。」中年和尚看著簷下的水線,「不過,立恆樓中說的書,很有些意思,我喜歡武俠的。」" l! d. G9 `! {( G6 S

, |% p; i- l* P$ g$ Z& j8 H+ l! F4 C        「哇哦,想不到大師這麼俗氣……」+ X9 v2 j+ T7 e5 }' O9 d

4 i- R3 D+ H2 U% y, P8 Q" p; G        寧毅笑了笑,堯祖年從旁邊走過來,一同站到了屋簷下。笑道:「這和尚本來就不怎麼高明。」1 {- \& X' r* G4 t1 e8 v; b4 }

: m- U8 C% R! w. t        眾人又閒聊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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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x9 I, T1 B3 l3 D% t- ]7 w2 b        一路回到家中。雨剛剛停下,周圍都是濕潤的空氣,屋簷下、樹葉上,水還在滴。對於等在這裡的師師。寧毅倒是有些意外。不過見他回來。檀兒隨後便牽著寧曦離開,給兩人留下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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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S: _( z6 p. E" }2 @, p6 s, h/ O        「原本還以為立恆不再回來了呢。」師師望著他笑,「好幾次過來尋你。卻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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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上有些事情,耽誤了不少時間,但怎會不回來,畢竟家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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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客的偏廳對著小花園,寧毅給她倒了茶,師師低頭沉默下來,用袖子遮著喝了一口,抬起頭看了寧毅一會兒,方才低聲道:「災情沒有了。」) b0 Z6 M+ v0 G,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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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寧毅點頭,「如你所見,秋收了,事情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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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4 g6 `/ u8 I3 F) _        「我有時候出城去看那些乞丐,給他們一些吃的。」景色溫潤的窗前,兩人話語也顯得平靜,師師一面想著,一面說道,「災情沒有了,他們終究還是回不去了。」7 p+ m) l, E& e% w; K%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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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想了想:「世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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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n3 F3 S$ E6 A. ?# X6 m9 j        師師的眼睛望著他:「立恆只是這樣想而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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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多了不幸福,人生的意義,我想,最好是停留在三五人之間,也停在三五年間,除了最親密之人,不要去想三五十年。」寧毅的回答倒也平淡,「如此應該會開心點,否則,無論怎麼想,都不會讓人心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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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低下頭去,喝著茶水,過得好一陣,她看了看窗外的小花園後,方才說道:「立恆在相府之中所做之事,也是停在三五人之間嗎?」- Y: p: ]' ~' M2 Y, h! p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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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起來:「我所關心的三五人,大多都在這院子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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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兒嫂嫂她們倒真是幸福。」師師由衷地笑起來。3 J: Z+ X  {* ~/ S: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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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許久,又想起其它的情緒,嘆了口氣道:「可不該想的,終究也是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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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r+ X! ?& X. \; w        「我聽說了,你拒絕了周美成的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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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恆覺得我該答應不成?」師師的目光又望著他了,隨後道,「不光是他的,許多人也都拒絕了,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不過從今年開始,總覺得有些東西就要變了,年齡到了,要嫁人了,往日裡想起,覺得也不過是那麼回事,可如今想起來,總覺得空蕩蕩的。我十四歲住進礬樓的院子裡,覺得到處都是人,我住在那裡,也總覺得自己就在那。只要我在,院子裡就是滿的,別人過來跟我聊天、跟我訴苦、聽我彈琴唱曲,在我身上花錢,沒有人時,我一個人在那裡,也是在那兒活著,可忽然的,好像什麼東西都變了。我以往能想得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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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雙手握拳,擱在桌子的沿上,話語漸漸變快,目光也顯得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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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一個人在院子裡,就好像那個院子已經不是我的了。李媽媽對我很好,勸我嫁人,也是體貼我,旁人瞧我時,總有種幾個月半年後就見不到我的感覺。就好像一個月、幾個月後,我就不在那院子裡了,不知道在哪裡,也許是在我不熟悉的房子裡,不熟悉的床上,用一輩子,陪我其實不熟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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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 `9 T* i, ?        師師閉上眼睛,幾滴眼淚從那兒泌出來,她咬了咬嘴唇,隨後又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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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我才去看那些乞兒,做些……善事。這些事我以前就做的,若是以後也在做,,似乎事情就沒怎麼變過。」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她的說話,沉默片刻後,她吸了一口氣,「其實,立恆是不怎麼關心這些事的吧?不過我想你一定明白……其他人也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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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給她倒上茶:「明白的人應該還是很多的。我是早就成親了,成親之前的事情,也都忘記了。不過就算沒忘記,當初是個書呆子,也沒什麼家人,應該不怎麼重要。」$ O( c1 d/ j4 N, c% Z

# H: P6 q0 a4 q0 r        師師看著他:「立恆現在……是在做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吧?」. C! |, a% A* \$ h, e4 {  c( H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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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好說。」6 k+ e; ?& y' D4 C  ^

  X' Z5 G) Y4 w0 o, `4 D        「還跟那些糧商打擂麼?」  b4 |- e6 X" o/ {5 x0 C! o$ @1 t

2 d3 O  n2 A" f6 p& m  @" ~& M8 t        「呵,哪能一直打下去。」" [: z2 a6 [8 ]& j6 q3 |

4 \1 `! Y9 O  q* J' ~: M$ |. e& ^  b$ ]        「但他們還會找麻煩吧?」. B  m' H! X+ k* W9 }+ S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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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起來:「……偶爾……那個倒是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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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Q2 s2 ^5 {8 e( C2 G! G; S        師師便也笑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終究不算遠,也不算近,師師的神情雖然在笑,但看起來也多少有些落寞。喝完這杯茶,她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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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近想法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該找誰去說,今天的話有些冒昧了……」$ K8 f8 R% f/ v4 O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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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搖著頭:「我還是能聽懂的。」* W  D& z' Z4 y3 q0 d# L8 m9 B

& b7 _9 o5 F  l/ z9 e" C. M! |        「早先在前頭與嫂嫂說了些話。立恆最近若一直待在汴梁,要談生意時,不妨去礬樓坐坐吧。小妹……最近一直在推掉邀約,但若是立恆的事情,一定不推。」! Z' @& I# O2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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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知道,沒事你也來家裡走走、坐坐,當然,檀兒是個人精,你當心別被她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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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師師送到門口,說話之間,師師笑容燦爛地向他福了福身,然後又有些落寞的離開。寧毅在簷下笑了笑,他大概明白這位「兒時好友」到底是被什麼事情困擾著,不過這些事情,自己可真是解決不了。4 z/ l, J2 b; J* v) U5 h#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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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自己這邊,事情也是壓了山一樣的一大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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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 ?. a! H        但是倒也無所謂,一切按部就班就好,畢竟真正的大事,並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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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路返回,穿過屋簷、院門,進到後院時,與等在那裡的、久違的妻兒們匯合了,冬天就要到來,接下來,他們將有很長的、相聚的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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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就這樣的,不打算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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