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七十九章 倖存

2 D0 s9 _% |$ V& a7 L% y　　早晨降了一層厚厚的霜，水窪表面結成了薄冰，午時，霜消冰融，陽光甚至帶有盛夏的餘溫，兩名決鬥者進入場地，這是最不適合暗殺的時刻，對雙方卻是同樣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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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1 w2 {, B1 _0 _1 l2 o　　黑衣蒙面的學徒們守在木刀巷，基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他們只是等待，像兩群忠誠的狗，確信當某一方領袖死去時，自己會立刻嗅到殺手之血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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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決鬥再持續一個月，他們也會寸步不離地等下去，這像是一場向神獻祭的儀式，即使是不信者，被包圍在迷亂的狂信者當中，也不敢輕舉妄動稍有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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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l8 M: H2 Z) B* P( b% M- Y　　顧慎為只帶了一柄狹刀，進入廢墟之後立刻順著牆根前進，小心謹慎，遇到磚頭瓦礫時繞過去，經過茂密的草木叢時，寧可匍匐前進，也不碰落一片萎葉，現在還不是留下痕跡吸引敵人的時候。

　　圈子一點點縮小，顧慎為事前瞭解到有九處設置陷阱的絕佳地點，這回又發現五處也不錯的位置，但是都沒有被動過手腳的跡象，野馬很聰明，不會選擇這些殺手皆知的地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正午暖煦的陽光已成記憶，深秋的寒意從地下冉冉升起，在傍晚時分迅速佔領了全部領地與領空。

. h- U8 R& t4 q! }1 d　　近二百名殺手學徒並排站在狹刀的木刀巷裡，廢墟中死一般寂靜，漸漸被黑暗籠罩，他們卻像在欣賞一出引人入勝的戲劇，凝神觀察側耳傾聽，每一點風吹草動、枯葉落地，都像是精彩的轉折，令觀眾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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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在這一個月學到的東西，比絕大多數學徒在「雕木院」十個月學到的還要多，他嫻熟地追蹤敵人，隱藏自己的行跡，但他的對手是野馬，另一個在殘殺過程中興起的領袖，同樣擁有完美的技巧與敏銳的直覺。

( a' O8 b$ t. U) j% c5 }% B$ u# ?　　夜晚降臨，更容易隱藏，也更難搜尋，顧慎為已經第二遍搜索廢墟，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他就像是與自己搏鬥的瘋子，在無人之地轉圈子，但他知道敵人就在附近，偶爾有那麼幾次，他甚至能感覺到野馬心跳的律動，等他悄悄靠近時，卻一無所獲，另有幾次，他感莫名的緊張，而身處的位置卻十分不利，於是迅速逃跑，不讓敵人接近。

　　在這樣一場遊戲中，刀法、身手都是次要因素，耐力與意志才是考驗的主要內容，最先按捺不住的人，也是最早露出破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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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過去了，冰霜再次短時降臨，輕功再好的殺手，也會在霜面上留下腳印，或者踩碎不起眼的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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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最隱妥的戰術是按兵不動，但顧慎為仍然沿著規律的路線搜索，埋伏在固定地點等敵人經過，這只對不知情的敵人有效，對早有準備的高手，無異於自投羅網，殺手見到可疑的痕跡，不會直接走過去，而是兜圈子繞過去，從埋伏者背後發動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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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發現三處腳印和兩處碎冰，自己也留下了差不多同樣數量的痕跡，這都是無意中的失誤，他大大縮小了搜索範圍，確信與野馬的距離已經十分接近。

　　那是由四座廢棄的院子組成的區域，環繞著一個十字路口，從前是黑市的主要聚集點，幾乎沒有植物覆蓋，全是一堆堆傾頹的碎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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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臨近午時，決鬥已經進行了快要十二個時辰，顧慎為發現一塊半碎的石磚稍稍移動了位置，於是圍著這一點進行了細緻的搜索，確認了這是野馬的失誤，而不是有意留下的誘敵陷阱，他知道，可以主動出擊了。

% W, r0 z$ J3 h3 V* O/ B, |　　他在路口東南的院子裡移動了一段木片，選定的伏擊地點則是東北院子的一處斷牆後面，當野馬繞著可疑的蹤跡探查時，肯定會經過這裡。

) v7 @# [* M% Q- D' U) h　　顧慎為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匍匐在地面上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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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_3 }( Q1 l　　足足一個時辰以後，他終於聽到了極輕微的腳步聲。

' a- c6 j9 \+ E! F3 A; t( M+ E# x　　野馬，雖然同樣黑衣蒙面，卻毫無疑問是野馬本人，正從路口轉過來，走路時彎著腰，右手握刀，躡手躡腳，每一步都要停下來觀察，像極了戲台上的偷雞賊。

　　顧慎為不會對此有恥笑之心，他自己的動作也一樣，殺手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技巧，只要實用就行。

　　野馬只邁出兩步就停住不動了，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他的注意並引起警覺，總之他不再前進，身子伏得更低了，握刀的手也在加大力道，然後，他的目光投向了顧慎為的藏身之處。

  D8 A! P% p: g( P　　顧慎為身前有碎石遮蔽，只露出一隻眼睛，離地面不過數寸，他的位置背對陽光，就是目光最銳利的蒼鷹，也不可能發現他。

# ~( m- W7 ]) {/ [: L/ \" B　　但野馬還是盯著那堆無意義的碎石，或許他什麼也沒發現，只是出於直覺，那種對於近在眼前的危險突然萌生的直覺。

　　顧慎為仍然等待，眼睛一眨不眨，殺手們都有一種迷信，即心裡的情緒波動會通過神秘的方式傳遞給警覺的敵人，所以，想要不被發現，最好保持心如止水。

　　野馬移開目光又邁出一步，顧慎為的心突地一跳，他甚至懷疑這一跳驚動了對手，因為野馬下一步改變了方向，既像是要繞過一塊大石，又像是要繞一個更大的圈子，那樣的話，顧慎為就會將後背暴露，從而優勢盡失。

; y5 U( _6 a  ^! z& A* F　　野馬的真實想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因為就在這時，一連串的聲音從廢墟外面傳來，「王主有令，立禁私鬥。王主有令，立禁私鬥……」

　　這聲音像一陣吹枯拉朽的狂風吹過木刀巷，將罩在近二百名少年頭頂上的巨大泡沫一掃百而光，猛然間，沉浸在神秘氣氛中的學徒們恍然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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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的一個月，東堡就像是一座神靈遺忘的海中小島，島上的居民一度以為自己就是神、就是主宰，「王主」兩個字提醒他們，真正的神靈仍在高處俯視這一小塊土地，現在，他來收復失地宣佈權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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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位倖存者，都屬於「獨步王」。

　　縱馬傳令的是一隊紅腰帶殺手，所過之處，學徒們如夢初醒，頓生惶惑羞愧，紛紛散去，在他們眼中，那兩名還留在廢墟中的「領袖」光環盡失，還身為普通的同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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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6 j! Z, M7 k- B% ?0 Q　　野馬悄聲後退，顧慎為隨之也從另一個方向離開，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主動，只差致命的最後一擊，心中不由得萬分遺憾。

　　顧慎為回到木刀巷時，已經沒什麼人了，只有最鐵桿的幾位成員，衝他點點頭，也馬上走了。

　　傳令的殺手們騎馬折返，對路邊的「臂奴幫幫主」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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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 G. j( p# o/ M2 K　　殘殺的噩夢結束了，睜開雙眼卻是一場更大的噩夢，顧慎為還是那個報仇遙遙無期的少年奴僕。

　　木刀巷路口站著一小群人，跟學徒們一樣黑衣蒙面，但是顧慎為知道他們沒有一個是東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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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小群人望著孓然獨立的歡奴，就像好奇的貴族盯著剛抓到的幼獅，興味盎然、冷酷無情。

　　顧慎為猜到了他們的身份，甚至覺得自己認出了幾位熟人，他早該想到的，這樣一場精彩真實的遊戲，怎麼會不引起「十公子」上官如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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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如就站在人群當中，或許就是站在中間的那個瘦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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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U$ G$ A& S2 J- k) [6 H  g　　人群中走出一名竹竿似的少年，走向站立不動的歡奴。

8 q5 ?: |' f. \0 ?　　「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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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d' E! v' G) _* k　　「竹竿」走到面前時，顧慎為微微躬身，叫出了蒙面人的名字。

　　「你殺了我哥哥。」上官雨時開門見山，眼神一如顧慎為記憶中那樣，高傲無情，「我們全家都感激你。」她甚至微微點了點頭，「但我還是要為他報仇，你最好小心點，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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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看著面前的高個少女，幾個月前，這是他最難纏的對手，現在卻只是一名不經世事、自私自大的小女孩，她陪著上官如來看熱鬧，從來沒有經過真正的仇殺與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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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n. t0 J3 j' b　　她知道什麼是仇恨？什麼是報仇？

9 n  x" ], Z2 d　　「歡迎來到仇恨的天堂，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突然間，身份卑微的顧慎為變得如帝王般鎮定自若，帶著「上官」姓氏的雨公子驚慌失措，右手握住刀柄，卻失去了拔刀的力氣與意志，她步步後退，最後轉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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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口的一小群人離開了，顧慎為望著他以為是上官如的身影，殺心盡消。

　　顧慎為先去探望了荷女，她的傷勢不大好，所以離開得早。

　　「『臂奴幫』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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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女肯定地說，顧慎為沒有反駁，但他知道，還在的只有殘影，就連這殘影也會很快消失殆盡，如同清晨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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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g1 L$ ]; @7 o　　殺手師父們陸續回堡，清點自己的徒弟，有些人失去了名號，只得黯然離開金鵬堡，住進山路邊上狹窄冷清的小宅，期待著明年能收幾個像樣的殺手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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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k, ^* J　　那些還有徒弟倖存的殺手師父，即使門下只剩一人，也欣喜萬分，詢問一切暗殺細節，然後將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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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不止一位殺手師父公開宣稱，這一批學徒當中，將湧現金鵬堡多年以來最頂尖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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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沒人受到獎賞，金鵬堡似乎覺得學徒受到的訓練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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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也回來了，沒有喝酒，所以脾氣不太好，對唯一的徒弟倖存這件事，沒有顯露出絲毫的喜意。

( m! S; y/ Y' K' J+ D/ d' z　　「聽說你組建了一個『女人幫』，讓一個小女孩做主，靠她保護安全？我以為你親娘都化成灰了，怎麼還沒斷奶？還是說你小子藏著討女人歡喜的絕技，打算今後馳騁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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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在一個月以前，顧慎為會被這些話激怒，現在他卻無動於衷，一個月的殘殺比十年的教誨更有效，「她是合格的殺手，不弱於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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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4 E1 u$ f: z' F　　鐵寒鋒對徒弟的冷靜似乎十分惱怒，盯著他看了半天，改變了話題，「你還有幾次月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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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t' U; m0 @: i; v　　「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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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2 T! S9 I. B4 Q9 s! o8 R; @　　顧慎為的第五次月試在暗殺潮的倒數幾天進行，對手死在路上，他不戰而勝，只需要再多一次一刀斃敵的成績，他就能出師，去掉「學徒」二字，獲得金鵬堡殺手稱號。

4 B- f7 e6 P* p$ f　　「嗯，很好，最後一次不准你殺死對手，你還需要更多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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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0 e; K( l( X$ q　　鐵寒鋒平淡地拋出致命武器，顧慎為沒能控制住情緒，突然間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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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章 打徒

0 m4 `7 W0 T& i　　鐵寒鋒需要「殺手師父」的名頭，好繼續他在璧玉南城的私人生意，為此不惜推遲徒弟的出師時間。

　　按金鵬堡的規矩，在月試中連續六次一刀斃敵，或者連續十二次傷敵勝利者，才有資格出師成為殺手，只要失敗一次，一切從頭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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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對此怒火中燒，卻不露聲色，表面應承下來，心裡打定主意，第六次月試一定要一刀斃敵，從此擺脫鐵瘸子的束縛，他已經不需要從師父那裡再學什麼了。

0 q0 W. b' T) ^　　持續一個月的殘殺結束了，東堡恢復了常態，連黑市也慢慢有了人氣，幾天之後，「封口流花」再次現身，嚇了所有人一跳，連他的師父也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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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打定主意要獨來獨往的殺手學徒，從此更加離群索居，不與任何人交往，他的師父對此大力支持，並稱他是真正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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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4 R& E& H$ m　　兩大幫派雖然不復存在，卻各有一群堅定的核心成員，幾名「臂奴幫」學徒來找歡奴，要求他遵守誓言，暗殺流花為荷女報仇。

　　顧慎為明確地拒絕了，「獨步王」已經頒下「立禁私鬥」的命令，再搞暗殺無異於是想和敵人同歸於盡，但他承諾，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流花成為自己第六次月試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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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d9 w5 N6 r1 e$ f: x' B　　流花不擅長刀法，在空間狹小的模擬屋子裡發揮不出弓箭的長處，顧慎為有十足的把握殺死他。

$ o* i) T5 P; E　　為此，大家湊了不少銀子，連敵對的前「雪山幫」成員也有不少人出錢，準備收買黃腰帶管事，在下一次月試時將兩人安排成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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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Q" R% a! d4 [4 H/ ^( Q　　這是東堡常見的「生意」，上官雨興活著的時候干的就是這個，他死了也不耽誤買賣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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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 G2 q: J; j+ a" J( f　　顧慎為潛心練習刀法，同時暗中打探上官雨時的動向，她當時倉皇退卻，很可能背後搞陰謀，他現在有了幾名比較忠心的夥伴，消息靈通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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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3 i% R6 t　　上官雨時按兵不動，不知道是害怕了，還是對哥哥沒什麼感情，總之，她從未試圖在東堡裡對歡奴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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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S) Y! C& r- i( }/ e　　銀子湊得差不多了，荷女傷勢已癒，月試前三天，親自去與一名管事交涉，成功地安排了歡奴與流花的比試。

　　鐵寒鋒最近很少下山，嚴格督促徒弟練功，兩人現在正式交手了，師父再也不能坐著接招，徒弟所差的只是功力和更多的經驗。

　　第六次月試那天上午，鐵寒鋒親自帶著徒弟前往「煉金院」，進屋子之前，拉著徒弟胳膊，「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1 Q) l0 \, E9 w/ O　　「知道。」

　　「別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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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點點頭，心裡想的卻是如何一刀殺死流花，過了今天，他就不再是鐵寒鋒的徒弟，瘸子再拿他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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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B# x/ P0 @/ h$ x; N) w& i& k( Q7 X　　然後，他會正式成為金鵬堡殺手，十有八九能夠重回上官怒的手下，到時候，他要做的就是查明「青面」刺客的底細，在走火入魔三年期滿之前，找機會殺掉八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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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2 ^, ], G' O0 T; [　　一切清晰明了。

　　他在院子裡看到了流花，雖然大家都蒙著面孔，但是流花的特徵一望而知：自己一個人站在牆邊，跟所有人，包括師父，保持著距離，腰下掛刀，背上負著標誌性的短弓。

　　除非這名獨行客一個月內學會了不可思議的刀法，今天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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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 O( i5 @. {$ X　　月試要開始了，學徒們分立一長排屋子兩邊，一名管事將歡奴送到其中一間的門口，在他進去之前，低聲說，「抱歉，有人出的銀子更多，過後你們可以把銀子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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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v. l% \8 ]+ ]! X　　管事匆匆離去，顧慎為知道鐵寒鋒插手了。

/ m4 p3 v% |2 E- h+ J2 T# W　　果然，推門進屋之後，對面的學徒不是流花，而是同一天來參加月試的荷女。

　　兩人很熟悉了，即使蒙面也能認得出來。

( H: _. ?! S7 C& N+ z　　「怎麼回事？」

2 P; A  g. {8 t- g% r  i1 x　　「鐵瘸子出了更多的錢，把咱倆安排在一起了。」

　　兩人默默無語，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 J. r8 N+ U: ^% x/ K) l0 p& Q2 n　　顧慎為一度想殺死荷女，這是他報仇路上的絆腳石，想要繼續前進，就絕不能心慈手軟，但他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此舉會讓他重新陷入孤立，比兩個月以前還要孤立，想要報仇，幫手是必不可少的，他完全可以不說出實情，讓這些未來的殺手為自己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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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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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砍我一刀吧，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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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4 E8 e1 y0 a! q% F  ]　　顧慎打算將人情送足，反正他怎麼都還要再參加六個月的測試，勝負對他沒有意義，一刀斃敵才是追求。

$ z, H# y$ y  f2 _$ p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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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女從來不是一個虛偽的人，她坦然同意了歡奴的建議，走上前，在他左臂上輕輕劃了一刀。

5 D* I' F  `, j( |+ t/ H　　如果說顧慎為對她還有一丁點懷疑的話，這時也徹底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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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替你殺死流花的。」

　　「不，以後我會自己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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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走出房間時還保持著鎮定，向管事通報戰績時也很從容，等他跟著師父回到住處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瘸子，你為什麼要這樣？」

　　鐵寒鋒倒在躺椅上，對徒弟的怒氣與蔑稱無動於衷，「為了你好。」

　　「你是為了打著殺手師父的旗號給自己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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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也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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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f% [' W8 a. I　　顧慎為覺得全身都被火焰炙烤著，他很長時間沒有如此怒氣勃發了，他對整個金鵬堡的仇恨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轉移到了師父身上，「從此以後，你是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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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現在才想到這一點，你可真是太蠢了，師父與徒弟本來就是敵人，看，這是我的腰帶，你要是能殺死我，把它掛在大門上，一樣可以出師，用不著參加月試，怎麼樣，小兔崽子王八蛋，想來試試嗎？」

# H. D4 v7 I" m# h7 p　　鐵寒鋒挑釁似地看著徒弟，對自己的行為一點不臉紅。

: Z5 n* ~3 Z7 P1 L　　顧慎為真後悔在師父爛醉如泥的時候，沒能一刀殺了他，兩人的武功還有很大差距，但是明打不成，還有暗算可以選擇，六個月之內，總有機會一刀捅進瘸子的心臟。

0 X5 l3 R2 N$ |, e. t( b　　但怒火還是難以澆滅，六個月，多麼漫長的等待，他總共只剩下兩年多一點的時間，卻要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半退休殺手身上浪費六個月。

  A" r: a& O4 ~: H% ]　　鐵寒鋒感覺到了徒弟的情緒變化，拋出自己準備已久的一番教訓，「培養殺手就跟訓狗一樣，要讓它們互相撕咬，互相爭搶，心中充滿怒火與仇恨，恨不得她媽的把整個世界吞掉，把見到的每一個人咬得鮮血淋漓，這是第一步，你知道下一步是什麼嗎？」

7 K4 T! Q% g( S; F5 _1 Z6 v　　顧慎為雙唇緊閉，對師父無聊的比喻毫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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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步是給它們套上繩子，不能讓惡狗把主人也吞了，不聽話的狗終究是一條瘋狗，一攤她媽的臭狗屎。」

　　雖然心裡充滿了厭惡，顧慎為卻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殺手依靠仇恨保持旺盛的殺戳之心，但若是不能控制仇恨，就只能毀滅自己。

　　顧慎為在收服仇恨與放縱仇恨兩種情緒之間搖擺，只覺得胸口裡一股悶氣無處渲瀉，接著眼前一黑，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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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I% `9 Z: q; @* R　　雪娘種下的走火入魔發作了，比之前的哪一次都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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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顧慎為卻沒受什麼折磨，他暈過去了，毫無知覺，甚至沒辦法默誦無名劍譜裡的文字，好將灼熱之氣轉為內功。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師父的椅子上，這是他第一次享此殊榮，即使是在鐵寒鋒一月未歸時，他也從未碰過這張椅子。

　　鐵寒鋒站在三步以外，用健康的左腿支撐身體，正用陰鬱地目光看著徒弟。

　　顧慎為心中一驚，他拜師之後有過三次走火入魔，都沒有被師父發現，這回沒法隱瞞了。

　　「嘿，這不是我那個一心想出師當殺手的小徒弟嗎？怎麼了？心情激動得人事不知了，還是她媽的有事藏著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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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管。」

! u+ c: \$ o, J2 C* y2 N　　這次走火入魔來得猛，去得也快，顧慎為跳下躺椅，生硬地說，心裡開始琢磨著如何在師父告密之前殺死他。

+ E: @. p/ o/ J" D　　鐵寒鋒逼近顧慎為，毫無預兆地突然出拳，顧慎為全神戒備，仍然沒能擋住這一拳，小腹中招，肚子裡立刻疼得翻江倒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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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順手拔出狹刀，兩人距離太近，他仍然反手握刀，閃電般地刺向師父的後背，這是他在實踐中練出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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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事他一直沒告訴師父，他也習慣從側後方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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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對手是一名殺手師父，縱然已不再處於巔峰狀態，殺人的技巧卻一點也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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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根本沒有躲閃，也沒有阻擋背後刺來的刀，而是又上前一步，一頭撞在徒弟的鼻子上，這是街頭無賴打架的手法，被他用來教訓徒弟。

　　顧慎為被撞者頭暈眼花，鼻血長流，連刀都握不穩，更不用說用它殺人了。

( c" t- b/ Y# a) k4 ^% z5 M　　鐵寒鋒得勢不饒人，一把掐住徒弟的脖子，像懷著深仇大恨似地擊打他，從頭到腰，沒一處放過，直到徒弟再次暈過去。

　　顧慎為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庭院裡，手腳都被牛皮繩牢牢捆綁。

　　一個月以前，他還是一幫的領袖，如今卻在一堆垃圾當中打滾，遍體鱗傷，鼻青臉腫，神意在他身上開的諸多玩笑當中，就屬這個最具諷刺性。

# F3 _, ~, u# m1 q/ x3 R9 Q　　鐵寒鋒躺回自己的椅子上，酒看來已經喝了不少，脾氣卻沒見好，「我殺了你得了，免得你以後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死了，給我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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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奮力掙扎，沒有開口，鐵寒鋒冷冷地看著他，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最後倒下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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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X, t' x; g% H　　顧慎為費了好大勁，想出種種辦法，還是沒能解開繩索，實在累得不行，躺在地上也睡著了，夜裡，初冬的冷氣凍得他瑟瑟發抖，差點死去，要是這樣，可就遂了鐵瘸子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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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j. r' s" i　　鐵寒鋒不怕天寒地凍，在露天的躺椅上睡得舒舒服服，第二天一大早才醒，第一件事就是抓起酒殼，將冰涼的殘酒一古腦地倒進嘴裡，然後對著臉色發青的徒弟說，「你怎麼沒死？小免崽子，跟我下山，治不好你，我他媽的把另一條腿也喂狗。」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一章 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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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R! j3 a$ ~& D5 `1 j2 l　　耽擱了半個月，鐵寒鋒才帶徒弟下山看病，期間他若干次單獨進城，都是當天去當天回來，臉色越來越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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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t) r$ `2 i( Q. k　　顧慎為反倒冷靜下來，在那半個月的時間裡，全力以赴只做一件事情：想方設法暗殺自己的師父。

/ N) ?4 x) Y7 C, }& [　　他一共使用了二十八種方法，差不多平均每天兩次，有些是沉思熟慮的計劃，有些是突發奇想的即興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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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應對的方式很簡單，不讓自己被殺死，然後狠揍徒弟一頓，有時候來了興致，還會點評兩句。

* i8 E; t$ n+ e4 u$ q1 R4 f　　「對我用迷藥？你對一名殺手用迷藥？哈，我把這玩意兒當飯吃的時候，你親娘還在吃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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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說這話時，顧慎為吸進反彈的迷藥，正軟軟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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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U) L9 i: {　　「傻瓜，殺人還要先瞄一眼，還不如直接告訴我盤子下面藏著匕首。我連你腸子裡的屎都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想跟我玩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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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飯菜撒了一地，托盤飛到了牆頭，顧慎為摔倒在地，臉上舊傷未去又添新傷，鐵寒鋒打人的拳頭跟石頭一樣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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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發動一切力量，那些仍懷念「臂奴幫」的學徒紛紛為他出謀劃策，提供稀罕的毒藥、特製的短兵、花樣百出的暗器，跟蹤鐵寒鋒，監視其在東堡內的每一步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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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P* ?9 d3 Z4 r' q. Y9 Y) h　　顧慎為定下規則，暗殺時只由自己一個人動手，絕不讓他人參與，鐵瘸子不想殺死唯一的徒弟，對其他人可不會心慈手軟。

* W3 B: e: K( {　　有一次，顧慎為差點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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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u' m: M) I' T6 w/ ]' K7 }1 j　　那時他已經嘗試了二十幾次，沒一次能傷著師父分毫，仗著師父從不先發制人，他想出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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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A+ U. u' Z) f) s, L" l$ _　　鐵寒鋒躺在椅子上喝酒，罵罵咧咧地詛咒徒弟連累了自己，顧慎為站六七步以外，右手隨意地放在離刀柄數寸的地方，左手縮在袖子裡，背在身後，來回踱著碎步，好像在想心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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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i) }3 d* Y) j6 p# f　　鐵寒鋒終於受不了，「小兔崽子，還等什麼，菜都涼了，還不動手？早跟你說過，別用堡裡的玩意兒，哪樣我不熟？你乾脆自殺算了，爛在院子裡，沒準能把我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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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q# L' k7 q- r: v5 E　　「瘸子，你那條爛腿都沒熏死你，我就是死了也沒它臭。」

1 e  Q/ f2 G  Q( o2 f% R$ p　　顧慎為不客氣地還嘴，這對師徒之間早已沒有絲毫的禮儀尊卑，但是他仍不出招，只是有罵必還，在嘴頭上與師父對陣。

# ^4 L8 n* ]+ b% Y　　鐵寒鋒好似山中隱居的棋手，好不容易遇到可堪一搏的對手，頓時激起昔日雄心，唾沫橫飛，妙語連珠，豎罵歷代祖先，橫罵親朋好友，手指四肢五官，深挖五臟六腑，屎尿齊飛，豬狗亂舞，光是徒弟的出生方式就幻想出十幾個截然不同的版本，總之，非要罵得徒弟還不了嘴才行，與此同時，美酒不斷，就是嘴巴一刻不停，他也能準確無誤地把酒插空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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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u: _  d& V$ s" h' M9 Z　　顧慎為初時顯得笨嘴拙舌，一句還沒還上，師父已經又罵出兩三句，慢慢地他找到了訣竅，根本不理睬師父罵什麼，轉守為攻，張口「瘸子」，閉嘴「馬屁精」，最後終於突破心理界線，把師父肯定有和可能有的親戚全都拽出來描述一番，長篇大論，力圖證明鐵瘸子是一身爛瘡的人類與數種骯髒動物的直系後代。

' _7 G6 g. p5 j6 c5 d6 |8 i$ J8 k: v　　罵人不比殺人簡單多少，說重樣了會被恥笑，必須隨機應變，一招化萬招，罵到興頭上，顧慎為終於理解了髒話的真諦：殺人好比搬運石頭，每殺一人都在心底積下一塊，越築越高，看似輝煌，卻著實堵得慌；罵人乃是疏通、乃是拆毀，越罵越覺得心裡暢亮，甚至有撥云見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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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史無前例的師徒對罵持續了近兩個時辰，未分勝負，以鐵寒鋒一頭栽倒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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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S2 |8 @; {$ y% D　　顧慎為的袖子裡什麼暗器、毒藥也沒有，他老早就發現，師父以罵人為樂、為菜，髒話如同美味佳餚，正是下酒的最佳助品，他也沒在酒裡下迷藥，他只是比平時多買了一些，鐵瘸子是自己醉倒了，像攤爛泥，再無防護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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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拔出狹刀，罵人帶來的舒暢只是假象，一旦閉嘴，仇恨、殺心、死亡立刻重聚成團團濃霧，從他的每一個毛孔鑽進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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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y# z) x' Z& W) {　　刀尖抵在心口，只需要撥動一根草的力量，就能結束一名殺手的性命，見證另一名殺手的誕生。

' y5 q: z1 y) T4 P0 f　　衣裳被劃破，第一滴鮮血滲出，鐵寒鋒雙目突然圓睜，手中多出一柄狹刀，那是躺椅下面的必備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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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手中的狹刀驟然受阻，好像被什麼東西夾住了，他必須得加大力氣才行，但就是這麼一剎那的延誤，鐵寒鋒的狹刀已經刺來，目標同樣是徒弟的心口。

　　要麼撒手後退，要麼同歸於盡，顧慎為沒有選擇，他寧死也要報仇，但對象卻不是這個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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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後躍一步，避開師父的返擊，提刀戒備，迎接必有的一頓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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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I3 z( T. H3 o　　鐵寒鋒沒有站起來，甚至沒有開口咒罵，他的手裡還握著刀，雙眼也睜著，但是鼾聲依舊，他根本就沒有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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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又是驚訝又是慚愧，他竟然打不過睡夢中的鐵瘸子。

% T6 \0 q3 U; m) J( a1 D5 i　　鐵寒鋒眼睛慢慢閉上，刀卻像長在了手上，五根手指沒有一點放鬆的跡象。

　　顧慎為猶豫了很長時間，最後放棄了第二次嘗試，從那個醉鬼身上，他感受到若有若無的殺氣，在睡夢中，鐵寒鋒完全遵從殺手本能，下手絕無遲疑憐憫，顧慎為可不想無緣無故就這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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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殺手，鐵寒鋒的武功比那個韓世奇強了十倍不止，顧慎為有點好奇，金鵬堡選擇殺手的標準到底是什麼，難道真有人只憑門路就能獲得稱號？

　　這次費時費力的暗殺行動只有一個結果，顧慎為不再後悔從前沒能趁師父酒醉時殺死他，事實證明那根本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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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有走火入魔的威脅，如果還有可供揮霍的生命，顧慎為真的有點想繼續留在師父身邊了，瘸子身上仍有值得學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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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鐵寒鋒醒來，看到手中的刀，皺起了眉頭，又看到心口處結痂的小傷痕，卻又笑了，直到連抓數隻酒壺，發現一滴酒沒剩，才大發雷霆，到處找徒弟，想要揍他出氣。

* i) p4 o9 E8 E6 y2 P1 T% a+ q4 k* a　　顧慎為躲了兩天才敢回去，他沒有放棄，又試了幾次，只是惹來變本加利的暴打，所以，一點也不奇怪，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鐵寒鋒終於帶徒弟下山看病時，他鼻青臉腫，看上去像個蠢笨不聽話的少年。

　　鐵寒鋒一路上都在嘮叨能讓這位神醫看病有多不容易，他花了多少錢，託了多少人，神醫派頭大，說話行事一定要小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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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4 c8 H; s2 U! y# B4 ~　　顧慎為心煩意亂，他不想看什麼神醫，也不想讓神醫看，萬一神醫發現他練的是顧氏家傳「合和勁」，又是一件禍端。

　　鐵寒鋒發現徒弟身上走火入魔的隱患，已經讓顧慎為心裡十分警惕，想盡辦法搞暗殺，這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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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 z2 h' B0 a　　神醫姓孫，年輕時遍游天下，從西域到中原，拜師潛學，綜合數十家之長，終成一代名醫。

; F# e9 t$ g' e: F7 L　　醫館位於璧玉北城，是一所深宅大院，病人必須提前數天乃到數十天預約，神醫自稱有幾種病不治，其中之一是各種急症和外傷，「我沒學過。」他的理由倒也簡單明了。

　　師徒二人一到，管家就引入外書房，神醫在這裡給人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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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只跟管家有過交往，卻是第一次見到神醫本人，立刻笑容滿面，露出面對黃腰帶管事時的謅媚笑容，像個鄉下老頭兒似地深鞠一躬，又按著徒弟的頭行禮，小聲說，「神醫，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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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醫是個高大威嚴的老者，頭髮稀疏，鬍鬚卻極為濃密，黑白相間的一大捧，直垂到腰際，身穿藍布長衫，手裡捧著一本書，看得正入迷，聽到說話聲也不抬頭，嗯了一聲，又翻了兩頁，才停下來，「嗜酒過度，肝腸俱損，兼又戾氣糾結，陰氣過重，逼得陽氣上升，看你紅光滿面，其實是病入膏肓之象，不用看了，戒酒可挽壽五年，不戒損命十年。」

　　鐵寒鋒一愣，就算明天壽盡，他也不會戒酒，「神醫，不是我看病，是他。」

　　「怎麼不早說，你們這些人，就會耽誤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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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z4 @  o) k8 L/ D# d　　神醫極不耐煩地搖搖頭，看了一眼顧慎為，「這有什麼可看的，打的時候下手輕點，就不會這麼難看了。」

. ?  w- s9 l9 \4 R7 d9 ]$ g　　顧慎為的心塌實了不少，這個神醫不像是有真材實學的人，估計分辨不出內功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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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M0 X- i. C& h' q6 x9 b/ s　　鐵寒鋒把徒弟推到神醫面前，「神醫，不是外傷，是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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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 C' T: h( Q, B　　神醫又連連搖頭，大概還是覺得「怎麼不早說」，伸出三根留著長長指甲的手指，在顧慎為的兩隻手腕上輪流診脈，按得時間頗長，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兩隻眼睛幾乎都要撞上了。

: L9 ]/ [8 Z7 `" Y( v　　診脈結束，神醫的眉頭卻沒有放開，連彈數指，射出一股股細若游絲的勁氣，準確擊中督脈一系列穴道。

　　顧慎為心說要壞，這個老書蟲不僅會內功，而且極為深厚，心思剛及此，一股勁氣正中璇璣穴，雪娘種下的指力如脫僵野馬，衝破樊籬，直奔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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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4 H9 H9 l( ^- _% s　　顧慎為啊的一聲向後摔倒，神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厲聲說，「紅臉瘸子，你可上當了，怎麼帶一個奸細來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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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二章 雇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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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R* K3 m; F+ o　　孫神醫摸出了病人的底細，顧慎為心中一驚，本能地想抽腕逃跑，卻被神醫牢牢握住，動不得分毫。

　　鐵寒鋒一臉的茫然不解，「神醫，他是我徒弟，不是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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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I9 b0 W, E( h" `& V　　「是嗎？你的徒弟身上怎麼會有大荒門的內力？難道你們兩家盡棄前嫌把手言歡了？這倒是西域的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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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臉上笑意不減，「哦，這件事，神醫儘管放心，我這徒弟是中了敵人的暗算，這不來求神醫救治嘛。」

+ q8 s: ]; O7 S8 ~3 g　　顧慎為大為驚訝，鐵寒鋒竟然為他開脫，難道是想避開外人之後再下手？

　　孫神醫狐疑未定，「你相信他？」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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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回答得十分肯定，以至於顧慎為懷疑師父暗藏陰謀，上一次有人替他背黑鍋就是這樣，雪娘承認傳授遙奴內功，使得歡奴未受查問，結果卻逼著他做了許多事情。

　　「隨你，這是你們堡裡的事情，與我無關。至於他的內傷，小毛病，無藥可治，回去等死吧。」

* c0 ]5 n7 C" f+ R# }7 y2 ?: A: n　　師徒二人全都一愣，沒明白神醫的意思，鐵寒鋒開口問道：「神醫，小毛病，應該很好治吧？」

/ ~, D2 [8 D) ~8 A0 K3 G　　孫神醫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生氣了，「小毛病好治？你看我這頭髮，掉得沒剩幾根，是不是小毛病？你治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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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D/ C, \" b. _( Z! P2 O　　鐵寒鋒不敢辯解，只得連聲道歉，低聲下氣地勸了好一會，才讓神醫心平氣和，「神醫，您是神醫啊，還有什麼內傷您都不能治？」

　　孫神醫氣是消了，說話卻還是很沖，「說自己什麼都能治的，絕不是神醫，只會是騙子，你不要污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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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z2 J8 X" n　　鐵寒鋒再次道歉，孫神醫打量著沉默不語的少年，這少年的神情與他見過的無數殺手一模一樣，還要更陰鬱些，「你們堡裡這種人成千上萬，死得比蟲子還快，救他幹什麼？」

; R+ M1 W) X+ J' J" U% _( A+ m　　「我不是就這一個徒弟嗎，總希望他多活一陣。」

　　孫神醫似乎被說服了，但沒有繼續看病，而是陷入沉思，好一會才開口，「實話實說，我的確治不了。那個，你相信佛祖、菩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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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句話是衝著顧慎為說的，顧慎為心裡還在想著師父奇怪的行為，對神醫的提問感到莫名其妙，「什麼？」

8 `2 z3 O* U2 h$ m# E　　「你信佛嗎？」

# N( |# r. h0 p4 A　　「不信。」

0 [4 R5 j0 U4 K1 f$ x　　顧慎為尋思了一會才回答，中原和西域佛教都很盛行，他的母親就是虔誠的信徒，家中有不少經書佛像，他從小耳濡目染，但的確稱不上信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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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g9 r, w  l; ?　　「哦，那就沒辦法了，據說四諦伽藍裡有一套驅魔除邪的經文，如果能獲法師傳授，或有奇效，但總得先信那一套才有用，既然你不信，也就算了。」

　　師徒二人不太熱心地哦了一聲，他們都不怎麼信佛，更不相信經文能治好走火入魔。

　　「總還有別的辦法吧？神醫。」顧慎為已經不在乎了，鐵寒鋒卻不死心。

　　「在璧玉城是沒有辦法了，此去西南五千六百里，群山之中有一個香積之國，國中多異士，醫術之高遠超我這個狗屁神醫，要說誰能治這孩子的內傷，除了暗算他的人，就是這些異士了，我看他還有兩三年活頭，來得及去一趟。」

! x, f( ]: |, n0 S6 K　　神醫覺得該說的話都講完了，回到書桌後，拿起沒看完的書，繼續翻閱。

　　師徒二人離開醫館，來到街上，顧慎為等著師父顯示真實面目，鐵寒鋒卻閉口不言，帶著徒弟過橋，直接來到「南牆」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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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下午，天還沒黑，酒館裡沒什麼客人，兩人選了一張靠牆的桌子，對面坐下，鐵寒鋒照例叫上一桌子五顏六色的美酒，卻一口沒喝，嚴厲地盯著徒弟，「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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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3 _* l) e8 e  F7 c　　「說什麼？」

6 ^' h+ C3 u7 J, `7 x　　顧慎為的牴觸情緒很重，鐵瘸子握住他的把柄了，可以隨心所欲地支使他，他只是不想這麼快屈服。

3 F9 \/ _+ @! C9 m4 u　　鐵寒鋒的目光如刀劍一般咄咄逼人，神情就跟他坐在酒館裡第一次命令徒弟去殺人時一樣，這時的他不是卑躬屈膝的紅臉漢子，也不是顛三倒四的醉鬼，而是貨真價實的殺手，殺氣騰溢，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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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堅持了足有一刻鐘，與師父就這麼瞪視著，最後卻像那二十八次暗殺一樣，敗下陣來，將雪娘的事情和盤托出，當然，選擇的版本是他曾向八少主上官怒招供的那一個，只是增加了被種下「八荒指力」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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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八少主知道你的內功有問題，會把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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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點點頭。

/ y) U% o4 I$ Y+ g# {2 `　　鐵寒鋒哼了一聲，這個徒弟倒也不傻，金鵬堡殺手眾多，絕不會費心思白養一名壽命可期、可能被敵人控制的學徒。

　　「你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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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4 ~0 l8 Z; _( ?$ c: d　　鐵寒鋒站起身。

　　「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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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說話多喝酒。」

* P  {6 |) B  @' S　　鐵寒鋒一個人離去，把徒弟扔在擺滿美酒的桌子旁邊。

3 Y' X. E- m6 X0 a& ]　　天色漸暗，客人越來越多，空曠的酒館變得擁擠，酒香飄蕩，歡樂的笑語交織成喧鬧的雜音，震得顧慎為腦袋發麻。

  ^5 x+ F. c$ h% G　　他在認真思考是不是就此逃跑。

5 H! {0 O7 A! y7 Z7 ?3 [& h　　然後呢？東躲西藏，捱過兩年多一命嗚呼，連仇人的影子都見不著。

　　顧慎為扼殺了這個想法，他要留下來，即然鐵寒鋒沒有帶他回東堡見八少主，就意味著這個瘸子還有用到他的地方，他要充分利用這一點，在夾縫中求生，或許還能覓得報仇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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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午夜時，鐵寒鋒趕了回來，樣子輕鬆不少，看著一桌沒動過的的美酒，很是疑惑，「怎麼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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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決定再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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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說的是實話，酒液入喉的感覺雖然美好，但是卻會麻痺手腳，他要當最好的殺手，絕不再沾一滴酒。

+ Q; s& i9 p6 `# f- L+ p　　鐵寒鋒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再勸，自己放量大喝，熟識的客人不是沒來，就是已經走了，他就把掌櫃和夥計叫過來，跟自己對飲，一直喝到四更天，店裡只剩下橫七豎八的醉漢，再也沒人端酒過來時，才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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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始至終，他沒再提徒弟內傷的事。

. D; ~4 V9 n( W2 x! G1 n+ e* G　　顧慎為越等越是疑惑不解，眼看師父就要醉倒，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 q& }* t/ y% h4 D　　「我想讓你喝酒。」鐵寒鋒笑嘻嘻地說，顯然這頓酒喝得極為盡興。

　　「不，你現在知道我的秘密了，可以讓我做任何事。」

& W- _0 U4 ~% ?　　「讓你脫掉褲子，你幹嗎？」

　　顧慎為伸手拔刀，發現腰下空空如也，他總忘了兵器已在北城門外上交，而且酒館裡也不准攜帶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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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z1 v- z  r　　「哈哈，跟你開玩笑，我對你不感興趣。別總冷著臉，殺手也得食人間煙火，還得大食特食，你連世態人情都不懂，又怎麼懂得如何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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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戒備著，越發覺得師父是個陰險的人，最後提出的要求也必定十分苛刻。

: h% e$ M7 V! s3 W/ ?　　鐵寒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你太驕傲了，驕傲得不像是想當殺手的人。我想讓做什麼？哈哈，你應該自問有什麼本領為我做事。小子，你對我毫無用處，坐在這裡，等著，我要去找個溫暖的女人，抱著她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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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X2 I% o3 r5 s　　鐵寒鋒再一次將徒弟一個人扔下，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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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獨自守著一桌子的殘酒剩液，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危機就這麼過去了？難道鐵寒鋒真的一無所求？

　　雖然不願承認，顧慎為緊繃的心卻漸漸鬆懈，沒過多久，再也抵擋不住睡意的侵襲，枕在桌子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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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覺頗不舒服，鐵寒鋒那副百變的臉孔總在他眼前浮現，越逼越近，最後甚至伸出手來，想要撩撥他的頭髮，顧慎為憤怒地抓住師父的手腕，使盡全力想把它折斷。

. ^& e2 w0 L; W3 u  s1 U　　對面傳來一聲壓抑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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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B8 ]& j8 i/ }+ d　　顧慎為倏然醒來，坐直身體，發現自己正捏著一名少年的手腕，少年痛得臉都白了，因為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不敢大聲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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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3 u- x. ~0 a  l# Z1 A( q　　顧慎為鬆開手，「幹什麼，來這裡吃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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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見過這少年一次，遵照師命暗殺馬臉男人時，這少年是唯一的目擊者，還「指點」他將屍體扔到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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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揉著手腕，露出討好的笑容，顧慎為又一次注意到，少年身材雖小，眼睛卻如成人般成熟狡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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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9 L1 P+ G. o; q% z$ [4 y: N8 _　　「你是堡裡的殺手吧？」

　　顧慎為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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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是，看你上次殺人，真是如行水流水一般，我都看呆了。」

　　「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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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我昨天就看到你了，等了一晚上才找到機會進來，就是想說，你太厲害了，咱倆差不多同歲吧，一百個我也打不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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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Z, f3 l+ U. k+ |8 P% s　　顧慎為冷冷地看著少年，很討厭對方迂迴的說話方式。

$ P. Z1 @7 I) o& k/ G1 I$ n　　「對了，我姓許，許益，今年十四，叫我許小益、小益都行，請問你怎麼稱呼？」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 S3 b( n* p0 U, f: T4 m　　許小益翹起大拇指，「哇，你真是一名殺手，殺手無名，行事無痕，一擊必殺，事了人去，嘖嘖，像我，生在南城長在南城，誰都認識我，想隱姓埋名真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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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 C7 f8 b  h$ ~, m　　「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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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5 I+ C& l/ U$ J　　顧慎為命令道，跟這樣一個小混混打交道，實在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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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說找你幹什麼呢？」

　　顧慎為心中一動，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師父派來試探他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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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B# ?: Q! E; n. ^( g　　許小益左右瞅瞅，店裡除了呼呼大睡的醉漢，再沒有第三個清醒的人，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我出錢，雇你殺個人。」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三章 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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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璧玉南城，顧慎為如是提醒自己，一名十四歲的少年雇兇殺人或許是常見之事，他不想顯露無知，所以不動聲色，但也無意受僱，他想當殺手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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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錯人了，我不是殺手。」

　　許小益期待的眼神流露出一絲失望，這讓他立刻顯得幼稚了許多，「你出價，我給錢，我有許多錢，真的，我可以先付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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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了，我不是殺手。」

　　許小益好像沒收到新年禮物的小孩子，變得垂頭喪氣，「我還以為你能幫忙，你知道，這大概是唯一的機會，能讓我和姐姐脫離苦海。」

4 M( B* Z$ M5 L# X. |　　「你有姐姐？」

! D8 R+ V5 x. z. {+ c% u+ h　　「是，我有一個姐姐，跟你說實話吧，我是小偷，我姐姐是個……妓女，這可不是我倆自願的，那個人強迫我們，一天交不出銀子，我倆都要挨打。如果能有選擇，學文學武我都願意。我姐姐，她應該跟有錢人家的小姐一樣，住在北城，學學針錢什麼的，真的，就算我還是小偷，她也應該嫁給一個好人，流亡的王公貴族之類的，她性子那麼好，美麗溫柔，我不明白老天為什麼對她如此不公。」

0 X' k  i2 w, X. J$ |3 d, e7 F% Q　　顧慎為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顧翠蘭，上天對她更加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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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 M4 @6 M! ~　　「你有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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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找殺手，按你們的規矩是多少？」

5 T, O; F& i5 @　　顧慎為經歷過金鵬堡最冷酷的學徒殘殺，能根據一根草的狀態發現哪裡可能有埋伏，他還跟心懷鬼胎的大人勾心鬥角，對一切人都懷有深刻的懷疑，但他從來沒跟街頭混混相處過，尤其是這個混混可憐兮兮地在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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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X9 G6 g2 A! q2 e& u5 X　　「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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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女收買「煉火院」的管事，想把歡奴與流花安排成月試對手時，送上的銀子是一百兩，所以顧慎為猜測這大概就是買一條人命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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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d  V$ f# N; l/ U　　許小益露出為難之色，但卻沒有講價，「好，我先付五十兩，事成之後再付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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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q. ?8 M& i! E2 b　　「跟我說說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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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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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迫你和你姐姐的那個人。」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顧慎為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接下這筆莫名其妙的殺人「生意」，他和師父的事還沒完，無論如何，還是少惹是非為妙，而且這個少年看上去也太精靈古怪，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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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G) ?1 Q! S% Y& O) E0 H% C　　許小益提到姐姐時流露出的那一點感情，大概是唯一打動顧慎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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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0 Z: }" y9 o　　他站起身，跟著少年離開酒館，心裡想著鐵寒鋒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既然師父不肯亮出真實目的，不妨再刺激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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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沒多久，街上幾乎沒有行人，許小益前頭帶路，進了城牆以內，在小巷中輾轉行進，好像跑在自建密宮中的小老鼠，哪條是近路，哪裡能避人耳目，全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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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y  ]7 f5 o　　終點是一座臨街小樓，沒有庭院，一樓是會客廳，二樓是臥室，地方雖然不大，裝飾卻極為奢糜，鋪著厚厚的地毯，金銀玉器應有盡有，不知用途的綾羅綢緞扔得到處都是，顯然這裡剛剛結束一場宴會。

" x0 D1 f) ^, f* G6 e/ u　　這是一家小小的妓院，顧慎為有點緊張，疑心又起，以為這是師父開的玩笑，沒準待會迎接自己的就是那張紅通通的臉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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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證明這疑心是多餘的，許小益上樓，請下來的是他的姐姐，一名嬌小柔弱的少女，即使臉上塗著胭脂，仍掩飾不住惶恐不安的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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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名叫許煙微，才只有十七歲，是顧慎為結識的第一位妓女。

3 l% p1 b2 _2 {2 r1 V0 X$ j　　如果顧侖還活著，看到兒子這麼小就跟妓女有了交往，肯定會把家再搬到一萬里以外。

　　許煙微的確如弟弟所說，性子溫柔，連話都不怎麼多說，全是許小益介紹，她只是垂著頭，手裡輕輕絞著手帕，看樣子，她對這次雇殺手的行為非常害怕，門外一有聲音就嚇得臉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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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迫姐弟倆的人是南城的一個老無賴，姓名不詳，人人都叫他「大肚佛」，手下的孩子們則喚他「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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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t9 O3 b: u　　「老爹從各地買來小孩兒，養大了奴役他們，男孩兒當小偷強盜，女孩兒就……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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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情緒激憤，對老爹顯得十分痛恨，「只要有客人願意付錢觀看，他會當眾殺人，打人更是家常便飯，你看，我姐姐的身上的傷從來就沒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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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掀開姐姐的衣袖，露出一截纖細如孩童般的臂腕，白嫩的皮膚上交錯著幾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6 u4 t9 z8 f8 {1 _& {2 r6 a4 ?　　許煙微急忙放下袖子，轉過身，無聲地抽泣了起來。

1 A4 O/ o- v; l) _: W　　顧慎為被這姐弟二人的表演徹底打動了，童年時期父親在他心中培育起來的俠義心腸死灰復燃，以至於忽略了許多重要細節，比如這位「大肚佛」，既然能夠操縱眾多孩童，同時做著聲色與偷盜兩種生意，必是大有勢力之人，沒準與金鵬堡也有聯繫，殺他可能會惹下禍事。

9 d/ K, R( ^: J) |* \! ]　　顧慎為無意中進入的是另一個世界，與中原武林世家、西域殺手之堡都不一樣，在這裡，沒有所謂的謊言與實話、假象與真像，一切都是金錢幻化出來的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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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瞭解金錢有多重要的人，才能一眼看穿眼前的迷霧，這是顧慎為以後才學到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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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0 ]$ U5 B1 Y: H5 g% e2 V' {9 g　　「給我銀子，還有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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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許小益說了半天，顧慎為給出這麼一句話，由此結束了幾條生命，並將自己帶入一個深深的陷阱中去。

　　暗殺的流程是標準的，顧慎為查看內外環境，確定撤退路線，詳細詢問「大肚佛」的個人情況。

9 M# ?: o$ n3 J  u! j& c6 `& ~　　「大肚佛」年輕時也是一把好手，在南城的街巷砍殺出來一番事業，自從錢財日增肚皮鼓起，武功可就落下了，現在的他，爬幾級樓梯都要喘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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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0 S# ?2 ~* ~0 ^　　他身邊時刻跟著一名保鏢，人選不固定，總之是南城各家酒館裡隨處可見的那種刀客。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會來向許煙微「收稅」，拿走她前晚賺到的全部銀子，通常他會上樓，在臥室裡完成這項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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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煙微身邊有一名老年僕婦，已經被她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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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7 u9 _3 b+ m) U　　這似乎會是一個簡單的行動，唯一不太妥當的是許小益找來的那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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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a8 \! H! i8 x　　刀鞘嶄新，塗著光亮的黑漆，插在裡面的是一柄仿製的金鵬堡狹刀，做工粗糙，重量稍輕，個別地方已經卷刃了。

- y' A" o. z& \4 u; U2 Q! ^* Z　　顧慎為將刀鞘還給許小益，讓他帶著離開，自己提著仿刀，跟隨許煙微上樓。

3 \8 J  b& {- `5 I% \　　臥室跟樓下一樣，裝飾繁複，門上裝著幔帳，顧慎為將幔帳收攏，藏身在後面，如果一切如事前如料，那個保鏢應該就站在門口，這是他優先擊殺的目標。

9 h: K( g9 s* h  }5 e. X　　一切準備都做完了，臥室裡的兩個人突然都覺得很尷尬。

& ~! W* k1 f0 g2 U; M" q/ `/ T　　顧慎為雖然只有十五歲，但神情嚴肅陰鬱，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三四歲，除了弟弟，許煙微還從來沒跟不是客人的年輕人接觸過，顯得坐立不安，時不時偷瞄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假裝撫平已經非常整齊的裙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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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也很不自在，他不知道妓女該是什麼樣子，在他的想像中卻不是如此害羞膽怯，許煙微的雙眼好像總是淚汪汪的，目光躲躲閃閃，更讓她顯得與「妓女」兩個字格格不入。

# A. n8 ^- K, e: Z7 E- z　　「你應該當我不存在，現在這樣會引起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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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x: D# x+ \( H& d+ U. {　　顧慎為提醒道，他還要在這裡躲一段時間，實在受不了那種小心窺探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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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r/ k& N4 R  K0 W　　許煙微細不可聞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做了臥室無人時該做的事情：脫光了衣服。

　　事實上她只穿了一件華麗的長袍，裡面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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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隔著幔帳，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顧慎為還是馬上轉過頭去，心怦怦直跳，這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許煙微或許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嬌柔膽怯。

　　顧慎為再轉過身時，許煙微已經上床睡覺了，白天是她休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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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g8 K0 p/ D  N7 {　　他擦淨手掌心裡滲出的一層細汗，重新握緊刀柄，隔著幔帳盯著門口的一塊虛空，這讓他很快心情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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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煙微呼吸細微綿長，好像真的睡著了，房間裡即使藏著一百個男人，也不會干擾到她。

2 A- j0 e* C* ]8 k1 i  i　　「大肚佛」用梆梆的上樓聲宣告自己的到來，人還在門外，洪亮的聲音已經響起，「我的乘女兒，給老爹準備了什麼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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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 ~" {( D; l% r8 k　　「大肚佛」進來了，像一隻特大號的皮球，頻繁地用絲巾擦汗，好像還在過夏天，在他身後，跟隨著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不修邊幅，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洗過臉了，和顧慎為曾經見過的盜匪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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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c  y& l4 N# y　　「大肚佛」直接走到床前，保鏢倚在門邊，距離隱藏的殺手只有一簾之隔，用猥褻的目光打量著床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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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U' w! d! N, r- z% P. p* U　　許煙微一聽到腳步聲就醒了，坐在床上，拽著被角遮蔽身體，臉色蒼白，努力露出笑容，「老爹，昨晚的客人送過來一千兩，全在那裡。」

　　地毯上有一張矮桌，上面覆蓋著紅綢，「大肚佛」掀開，看到那一盤堆得高高的銀子，滿意地點點頭。

　　顧慎為嚇了一跳，什麼樣的客人，一個晚上就送來一千兩銀子，自己殺兩個人才要一百兩，好像有點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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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個時候沒法講價了，他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最佳時機，中年保鏢不像是武功高手，不過按照金鵬堡殺手的原則，即使是殺一名老得不行的乞丐，也要全力以赴，絕不能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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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鏢的目光貪婪著停留在女人雪白臂膀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壓在幔帳上，離後面的刀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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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四章 三屍

　　「大肚佛」拿到了一千兩銀子，好像還沒有滿足，拍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啊，乘女兒，你可是老爹的搖錢樹，別的女兒加在一起也不如你拿到的銀子多，我該怎麼獎賞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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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S- J" [: Y8 N　　「謝謝老爹，只要您高興，女兒就很開心了，不需要獎賞。」許煙微的聲音在顫抖。

4 ~& {: M* c9 j4 L) z' t　　「那怎麼行，那怎麼行，有好幾天沒讓老爹滋潤你了吧，這回一次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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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 Y# J' w9 S- Y8 Z　　「我、我有點累，昨天晚上……」

　　「哎，做這種事，女人永遠不會累，累的是男人，這回你在上面，讓老爹看看你功力見長沒。」

　　許煙微還在想辦法推脫，「大肚佛」揪著她的頭髮，把她從被子下面拽出來，隨手扔在地上，「對客人你也是這麼推三阻四的？那你賺一千兩銀子實在太少了，還應該加倍。」

　　門口的保鏢眼睛直了，身體又往前傾了一點，碰到了幔帳後面的刀尖，竟然毫無所覺。

+ Q  O# q- W  F) v　　顧慎為左手托著刀柄，讓仿刀保持傾斜向上的姿態，右手按著刀柄末端，用力推動，仿刀平滑順利地前進了一尺，顧慎為馬上退出幔帳，順勢將刀拔了出來，以防保鏢垂死掙扎時扯下幔帳，把他纏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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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c# L$ P/ L3 y# z- e! f　　這是完美的一刀，直透心臟，保鏢從嘴裡吐出的血比刀口流出的還要多，沒有任何掙扎，坐在地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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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從刀身上滴落。

　　顧慎為拎著刀，目光不離那個已經脫掉上衣露出一身贅肉的胖子，繞了個圈子，探試保鏢的鼻息，確認其已經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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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肚佛」擁有名副其實的大肚皮，肥肉甚至垂到了襠部以下，好像一層厚膩的皮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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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他才跟了我三天，我們沒一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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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肚佛」認真地解釋道，還以為殺手的目標就是那個保鏢，他有靠山，這個靠山保證他不會在南城遭受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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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邁步逼近，「大肚佛」有點慌了神，後退一步，坐到床上，肥碩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有一千兩銀子，你可以拿走。小兄弟，我是孟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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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S- f: W' x　　顧慎為橫著砍出一刀，切開一層厚厚的脂肪，割開脆弱的喉管，他對「孟家」沒有概念，過後才想起金鵬堡夫人也姓孟。

　　「大肚佛」瞪大了眼睛，未做任何躲避動作，驚奇地看著刀光一閃，身體僵硬了一會，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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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回床角躲藏的許煙微被彈起又落下，尖叫一聲，馬上抓起被角咬在嘴裡，死死盯著屍體流血的地方，簌簌發抖，像是著了迷，既不轉頭，也不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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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殺如此順利，顧慎為甚至覺點事先的準備有點小題大做，「你要人頭嗎？」顧慎為按金鵬堡的規矩問道，如果主顧是他自己，他就會把胖子的頭割下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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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h$ l8 I* L　　顧慎為又問了一遍，許煙微才聽到，猛地扭頭看著殺手，又像著了迷似的，眼睛一眨不眨，過了一會才明白話中的意思，「不，不要。」

　　顧慎為從矮桌上拿起一塊五十兩左右的銀錠，這是說好的事成之後的另一半報酬，「我走了。」說完扔下刀，走選定的路線，由後門離開，街上行人仍然稀少，他很快就回到了「南牆」酒館。

* n0 u3 v5 ^* m0 r. ^- }　　那姐弟倆不像是蠢笨之人，他們自會後理後事，或隱藏或逃亡，總之不需要別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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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還沒到中午，酒館裡的最後幾個醉鬼也被攆走了，夥計們正在收拾場面，為下一個杯盤狼籍的夜晚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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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i) K4 P2 U4 ^; X2 F　　顧慎為是第一個客人，卻不喝酒，惹得夥計很不高興，叫來掌櫃，想攆走這個不受歡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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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將一百兩銀子堆在桌子上，「我只要一杯酒，那種最鮮紅的。」

　　此舉解決一切可能的爭端，夥計們立刻將鐵寒鋒昨晚的桌子清理出來，送上一杯店裡最好的葡萄酒。

; V$ j7 ^; r% I& F$ C　　顧慎為看著那紅豔欲滴的液體，努力克服腸胃深處暗潮洶湧的嘔吐感，即使經歷了學徒殘殺，即使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人，他還是會產生這種感覺，只是掩飾得好，外人看不出來，但是這讓他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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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0 d4 ]7 k, l' i' i( }　　沒過多一會，春風滿面的鐵寒鋒回來了，站在門口沖徒弟招手，他不想停留。

　　顧慎為起身走向師父，把那杯酒留在桌上，連碰都沒碰。

　　兩人一同回山上的石堡，鐵寒鋒心情不錯，一路上嘮嘮叨叨，只是不提徒弟的內傷。

: w/ w/ d" x/ c1 v" d5 `3 d　　顧慎為原本想以私接殺人生意挑戰師父，事到臨頭卻說不出口，這次暗殺實在太容易了，就算是東堡最弱的學徒，也能輕鬆完成，實在沒有可誇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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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o8 M3 ]6 v( w2 o" M　　在他的心中，「大肚佛」與馬臉男人一樣，都被放入遺忘的角落，他一心警惕的還是師父。

　　結果，整天下來，鐵寒鋒也沒表現出要威脅、利用徒弟的跡象，一切照常：吹牛、罵人、喝酒、吹更大的牛、睡覺。

' E3 [9 Y" D/ u! i7 J/ r& n; L5 z　　還沒到時候，顧慎為心想，雪娘也是等了好幾天才拋出把柄，他只能等待，於是上床休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直到被人捅醒。

　　顧慎為騰地坐起來，發現周圍一片黑暗，床前影影綽綽地站著三個男人。

3 f: ~; x4 q3 c- T# q) r　　他既羞愧又驚訝，身為一名殺手，竟然睡得跟死人一樣，對闖入房間的外人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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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6 {% _# ]4 M: k2 R( R% e　　「跟我們走。」一個男人輕聲說，聲音平和得好像一年多以前叫小兒子離開莊園的顧侖。

　　顧慎為迅速穿好衣裳，順從地跟著三個男人走出房間，他知道這些人的來歷，因此猜測師父終於要採取行動了，只是方式有點出乎意料。

　　他們都是「洗心院」的掌刑人。

　　顧慎為在「洗心院」曾有過慘痛的記憶，但是在那裡起碼不會被無緣無故地殺掉，因此他也不怎麼擔心，相信自己對鐵寒鋒還有利用價值。

/ [, y+ o* i* w2 u/ [6 x; D( M) G　　從東堡到「洗心院」幾乎要繞行半座石堡，到達時天色微明，三個男人將顧慎為關進東廂的一間小黑屋裡，什麼話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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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去地下刑室，這似乎也表明事情不算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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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K& V/ h; Y" p. @0 ^, S* ^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房門打開，進來四個男人，站在門口，背對陽光，顧慎為好一會才看清他們的模樣。

/ V1 f9 N" ]! E" p: O; D2 J: C　　最左邊的是鐵寒鋒，跟他隔著一位的那人是沈諒，「洗心院」的刀主，顧慎為認得他，而且記得他是八少主的親舅舅，另兩個人是普通的掌刑人，他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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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2 y: ]& O  H* Y9 I+ r/ N　　「昨天，你在南城殺人了。」

9 B- R7 g8 Z, z9 D" s1 K　　一名掌刑人問得開門見山，顧慎為有點意外，他沒想到「洗心院」找他是為了這件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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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

: L( p) Z0 R& W3 J, h, A' @　　「有人出錢雇我。」

　　掌刑人停頓了一會，對學徒的直率同樣感到意外，刀主沈諒開口了，「把前因後果說一遍，什麼也不要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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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R4 ^: l　　顧慎為交待了一切，從許小益曾經見過他殺人，一直到他放下沾血的仿刀離開許煙微的小樓。

9 ^) ?  A1 p; {2 s( ~, ^　　「姓許的姐弟倆雇你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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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9 N, Z7 C5 [4 I+ [. d3 c　　「是。」

& ]1 S; g& d8 x/ _: A- f1 s　　「你殺了兩個人，一個是『大肚佛』，一個是他的保鏢？」

　　「是。」

　　刀主沈諒提了這兩個問題，全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短促地笑了一聲，就像是聽到一個拙劣的笑話，敷衍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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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他？」沈諒轉頭問鐵寒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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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臉上沒有笑容，這讓他的紅臉顯得嚴肅兇殘，「相信。」聲音中含有某種決絕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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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5 d  M, }2 y　　刀主沈諒無奈地搖搖頭，「我還是得把他交出去，鐵兄，這件事你擔當不起。」

　　顧慎為越發的驚訝，發現事情與他理解的有偏差，而且還對刀主沈諒的那一聲「鐵兄」感到不可理解，鐵寒鋒在「煉火院」管事面前謅媚得如同叫花子，卻跟地位高得多的刀主不拘禮節。

4 Y/ r/ L  ?- V! x+ B6 a: z+ S　　「給我一點時間。」

　　沈諒打量著迷惑的殺手學徒，沒有認出他就是一年前在這裡受訊的幾名少年之一，「午時之前我要把他交出去，去掉下山的工夫，你還有一個時辰。」

2 h/ ^( A  i) K0 f　　四個男人離開，還是沒留下一句話，顧慎為反覆尋思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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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肚佛」自稱是「孟家的人」，夫人也姓孟，孟家是璧玉城中最大的富商，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線索。

% U5 e8 E3 Q0 {* W　　一個時辰之後，鐵寒鋒一個人回來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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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7 A- F5 E8 d, H% G% }　　師徒二人離開「洗心院」，沒有回東堡，而是領來兩匹馬，騎行下山。

5 I2 m* I" v7 u, v　　一路上鐵寒鋒保持著罕見的沉默，最後是顧慎為首先沉不住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鐵寒鋒看了徒弟一眼，隔了一會才說，「你殺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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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p- q) h$ {2 L: H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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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Y0 f- D/ F' I4 r& W: ~& q1 c9 `　　「可那裡有三具屍體。」
) f  G* A6 @8 n3 L1 V3 F
/ y6 C" j4 t0 P  @5 k　　「啊？可是……」他在想第三具屍體會是姐弟倆當中的哪一個，但馬上明白過來，這兩個人都不會引起「洗心院」的興趣，「是什麼人？」

　　「石國流亡到此的王子，石堡的重要主顧，還有幾天，他就要重返故國當國王了。」

8 q' x2 A9 k  J; C7 W- [6 X　　鐵寒鋒說得很輕鬆，顧慎為卻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沒殺過王子，他見過的人當中沒有一位像王子，「可是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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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說過我相信你。」

　　「堡裡要把我交出去嗎？」

3 z! h4 o8 v3 s　　他們正行駛在下山的路上，顧慎為預感到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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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F% D! C" Y( _: T　　「暫時不，咱們有三天時間，查出真兇是誰。」

: k2 p+ W1 M$ ]& @　　「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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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1 f  B1 K! i2 I/ w3 ~7 R. }9 s　　「嗯，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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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越來越不理解師父的真實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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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五章 猜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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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7 d3 L4 c% C! W& ~7 [　　顧慎為心中茫然一片，沒有一點頭緒，他只是一名未出師的殺手學徒，私自接了一樁殺人生意，現在卻要為證明自己無辜而尋找另一名兇手。

　　鐵寒鋒攬下了這件事，這必定要花掉許多銀子，搭上很大的人情，代價之高，似乎不是一名殺手學徒所能償還的。

　　顧慎為心情複雜，一直到北城門都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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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等著師徒二人。

9 G, u& Q6 w8 W0 X　　鐵寒鋒的紅臉掛上了保護性的笑容，親熱地跟那人互道寒暄，拉過徒弟拜見巡城都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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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城都尉是璧玉城的武官，擔負巡捕、緝盜之責，手下有百八十人，事實上，他真正管轄的範圍很小，南城魚龍混雜，不受任何人束縛，北城門以外至金鵬堡，沒人敢管，就是在北城，數不盡的富商和王公貴族，也不把巡城都尉當回事。

　　現任都尉姓鍾，名衡，中原人，鐵寒鋒稱他為「鐘都尉」或者「鐘大人」。

) C; ?; K8 p8 h, j8 Y　　都尉鐘衡身著武將便服，身姿挺拔，容貌儒雅，蓄著稀疏的鬍鬚，腰下掛著中原樣式的腰刀，比金鵬堡狹刀更長更寬，微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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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油然而生一股親近感，他太熟悉這種人了，在中原時，家裡每天都有武職官員進進出出，中原沒有「都尉」這個官銜，從服飾上判斷，大概只是個五六品的小官。

　　鐘衡沒怎麼搭理身負重大嫌疑的少年，與鐵寒鋒雜七雜八地聊了好一會才說到正題，「寒鋒兄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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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f- e0 C+ x3 H/ v　　「尋找真兇這種事，這城裡誰有鐘大人在行？我們師徒就是跟著你長長見識罷了，外加做三天人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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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又閒扯了半天，說來說去似乎都是在繞圈子，眼看半天時間就這麼過去了，連城門還沒進去，要不是地位低下，顧慎為真想開口訓斥他們。

% _$ K9 c  ?! `3 i　　「好吧，破案我是不敢保證的，但有些事情總得走下形式，不如咱們先去鞠王府解釋一下。」

　　石國是西域的小國，王族姓鞠，十年前，因為一場宮庭政變，兩名王子帶著數名家人逃亡至此，願想借兵討回王位，卻一直湊不足錢數，沒想到好運天上來，國內僭王暴斃，未留子嗣，兩派大臣你爭我奪，最後決定迎回舊主之子。

2 S& `4 J7 t4 s2 ?, j4 ]　　大王子鞠高泰，接到恢復王位的消息僅僅十天，死在了南城妓女家中。

　　所謂的鞠王府是所小宅子，裡面住著兩位王子與隨從家屬，頗顯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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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王子託辭不見，接見三人的是邀王回國的大臣，還有大王子的一名貼身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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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x7 _! z1 s+ V9 B6 p: D　　大臣很會說話，與鐘衡、鐵寒鋒相談甚歡，儘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顧慎為恍然回到了中原，身處父親與那群同僚們中間。

　　雖然大臣對王子之死表達了恰到好處的哀悼，但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對王子感情不深，也難怪，他從石國趕來，才與未來的國王相處了幾天，而十年前，王子還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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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悲傷的是那位貼身護衛，也姓鞠，出身王族支系，配著西域彎刀，他大概覺得王子遇刺乃是自己失職，所以一直冷冷地盯著顧慎為，似乎隨時都會拔刀替主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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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了近一個時辰，只理清了一件事實，大王子鞠高泰是前晚一個人出門的，還有三天就將出發歸國，他想與十年的流亡生活做一次告別，結果昨天中午傳來噩耗。

$ |- a. }7 ~' }1 n7 u! a2 p　　「許官人與王子殿下私交甚厚，可惜可惜。」

　　大臣唉聲嘆氣，就此發表了一篇情辭懇惻的演說，將兩人的友誼、石國與孟氏的交往回溯一番，好像他一直跟在王子身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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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r0 _, g' K! l$ U, F　　顧慎為聽了好一會才明白，那個「許官人」就是「大肚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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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 i0 p% ^/ v" s: p+ {　　鐵寒鋒藉機談到查看遺體的事，大臣很是為難，雖然尚未登基，那也是一國之主，遺體已經入棺，不太好再打開，最後是鐘衡以官職擔保，聲稱他親自檢過屍，一刀斃命，傷口位於脖頸右側，非常小，很像是金鵬堡狹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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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沒有堅持，顧慎為覺得這是鐵瘸子的一個失誤，很有必要親自檢查一下屍體，但他沒有開口的資格。

  G/ T. H) x8 P- l( }　　三人告辭的時候，那個悲憤的鞠姓護衛突然開口，「鐘大人，你不會相信這個小孩子吧？金鵬堡說這事與他們無關，我相信，可是想要為他脫罪，石國雖小，卻也能聚起精兵數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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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尷尬地打哈哈，鐵寒鋒搶先說道：「嘿嘿，金鵬堡若是真想替誰脫罪，絕不會麻煩鐘大人，貴國精兵數千，你去問問他們有幾個不是舉著金鵬旗？」

　　金鵬堡是殺手組織，同時還養著人數眾多的僱傭軍，常為西域諸國服務，鐵寒鋒的話倒也不全是虛詞恐嚇。

　　鞠護衛的臉色變得跟鐵寒鋒一樣紅，大臣忙上前勸阻，化解風波。

, D5 S* B7 f! r; s* i9 M　　三人離開鞠王府時，氣氛不像來時那麼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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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將師徒二人請到署衙，品茶吃點心，眼看著黃昏已近，終於開始說到正事，顧慎為迫不及待地拋出自己的觀點，「那兩個人殺死了王子，大臣迎王是假，弒主為真，動手的是那個護衛，我把一柄仿造的狹刀扔在了屋子裡，誰都能揀起來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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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尉鐘衡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名少年，並沒有因為他的地位而顯出輕視之意，「你的想法倒是大膽，可是為什麼呢？大臣要與護衛聯手殺死王子，要知道，這位王子馬上就要成為國王，討好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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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二王子。」顧慎為已經想了很長時間，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不會錯，「哥哥死了，弟弟就有資格成為國王，所以他要收買大臣與護衛弒主，而這兩個人之所以同意，是因為迎主歸國遠遠不如協主奪位的功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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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Y$ x, X# h0 Q　　顧慎為以他在金鵬堡受訓的眼光看待這樁謀殺，覺得一切清晰瞭然。

6 D1 R( F3 t3 S1 ~9 W8 U% j　　鐵寒鋒嗤了一聲，不以為然，鐘衡卻頗感興趣，開始認直地對待這名「一身殺氣」的少年了，「就事論事，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有一件事你說錯了，石國的風俗，王族護衛一生不能換主人，大王子死了，那位鞠護衛必須為他終生守墓，永遠不能再返宮庭。」

1 h) t  h7 n7 b1 ^$ u　　「規矩可以改，二王子當了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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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_$ M9 z1 c- T　　鐘衡搖頭，「不不，你還不瞭解這裡的風俗，國王的權力沒有你想像得大，與中原的帝王之尊完全不一樣，破壞風俗，即使國王本人也保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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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7 q0 x; V$ J2 g　　顧慎為在西域生活了好幾年，倒是聽父親說過一些本地風土人情，鐘衡所言似乎沒有誇張，鐵寒鋒也點頭默認了這種說法。

* ~; X' D2 x+ s7 r1 e+ g　　「那就是二王子與大臣勾結，殺手另有其人。」顧慎為迅速調整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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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p8 I* u9 H* c$ v6 R: a　　這回駁斥他的是鐵寒鋒，「笨蛋，你的腦子還沒有清醒嗎？咱們並非來找真正的殺手是誰，而是要證明第三個人不是你殺的。」

2 S% m1 W3 l% L4 [　　尋找真兇與擺脫嫌疑好像是一回事，但顧慎為還是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那對姐弟可以證明我只殺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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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 R4 P( B7 [  l/ x　　「他們倆失蹤了。」鐘衡皺起眉頭，似乎也感到疑惑，「我派人找遍了南城，他們就是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 Q8 X& d: R1 Z1 P" {　　「自從許小益在酒館裡把你帶走，就沒人再見著他們，這個我可以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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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J! i. L) t, ~　　鐵寒鋒也做出保證，顧慎為很是驚訝，鐵寒鋒在南城的人脈他是見識過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調查過了。

　　案子進入死胡同，顧慎為雖然有懷疑的對象，卻沒有實在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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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Z' D9 ]# ~( d! E　　「來吧，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到處看看問問，沒準事情仍有轉機，最好能碰著那兩個小鬼頭，如果事實如你所言，他們是最好的證據。」

　　鐘衡喚來兩名巡捕，提著燈籠在前面帶路，出了衙署，一路前往南城，到了有名的「留人巷」。

　　留人巷兩邊儘是兩三層的小樓，總數不下百餘家，璧玉城最好最高級的妓女盡聚於此，許煙微即是其中之一。

1 @  s, v. h0 l# b) b　　鐵寒鋒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地方就是他也沒來過幾次，「瞧這樓沒？裡面住的是蕭鳳釵，嘖嘖，了不起的女人，貴得讓人想自殺，我倆有段緣分，可是你瞧門口的醜婆子，就跟不認識我似的。」

　　鐘衡含笑不語，顧慎為假裝聽不見。

　　許煙微的小樓還跟昨天上午一樣雜亂，樓上的屍體已經移去，血跡仍在，顧慎為能認出「大肚佛」與保鏢的位置，第三處血跡位於床上，正是顧慎為殺人時許煙微坐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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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曾經擺著一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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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5 f5 J& o: j& }　　顧慎為指著那張空空的小矮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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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巡捕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或許被姐弟倆拿走了，或許被兇手順手牽羊。」

　　或許被先到的巡捕當外快了，顧慎為心想。

　　「大肚佛」管著五名妓女，都住在附近，兩名巡捕奉命去把其她四人召來，她們都不願上樓，詢問只能在樓下進行。

　　「大人，您這個時候找我們可真不是時候，客人剛多起來，耽誤一會也是損失啊。」一名看上去很潑辣的妓女一見面就搶白道，「大肚佛」屍骨未寒，她們已經找到了新主人，繼續自己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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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先問姓名，無非是鶯燕金玉的名字，顧慎為注意到，她們沒有跟著「大肚佛」姓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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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場面就有些亂了，婆子僕婦一撥接一撥地來催人，不是「王子」來了，就是「侯爺」要走，問答顛三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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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國王子？是，鞠高泰常來玩，可是有幾天沒見著他了，他真是王子啊；昨天上午？都在睡覺，僕人也在休息，那麼早的時候，街上根本沒人；許氏姐弟？誰知道，或許被人殺了拋屍荒野也說不定。

　　在這一片混亂當中，鐘衡與鐵寒鋒誰也沒問出有價值的線索，卻有一名妓女假裝站立不穩，撞在顧慎為身上，貼在他的耳邊說，「四更，一個人。」

( V# j% t2 n: R8 Y$ m2 g　　那妓女名叫沈燕詩，就住在許煙微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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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六章 問題

　　顧慎為尋思著妓女沈燕詩的那句話，不明白她為什麼為約見一個小孩子，而不是兩名成年人，他突然懷念起自己所熟識的東堡，在那裡殺戳既是手段也是目的，簡單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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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自回北城衙署，鐵寒鋒領著徒弟仍然到「南牆」落腳，他比平時喝更多的酒，見更多的人，顧慎為坐在一邊聽著陸續傳來的消息。

　　許小益自稱在南城誰都知道他，看來不假，大家都叫他「小鬼」、「小子」、「小蹦豆」一類的代稱，但是沒有人發現他和許煙微的下落，姐弟兩個在南城消失了，周圍十里以內的郊野也沒相似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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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v/ h$ H' U% b1 i: b( G3 f' c　　「真是怪了，在南城，就是兩隻螞蟻也躲不過這些人的眼睛。」

　　子夜時分，傳消息的人漸漸少了，鐵寒鋒緊緊捏著酒杯，對此事越發地不解。

8 R, t' P/ B5 _　　「或許他們躲進了北城。」顧慎為覺得這是唯一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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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3 f  f6 N　　「我早想到了，可是他們倆，一個小偷一個妓女，根本沒資格進北城，而且各城門的記錄也查過了，絕沒有來歷不明的人進入北城。」

　　顧慎為見識過北城的守衛，對每位進出者都要登記姓名、收繳武器，即使是金鵬堡的殺手也不例外，那姐弟倆想混進去的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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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他們被燒成了灰，總會被找到的。」

8 E2 }8 f  Z1 b3 \　　鐵寒鋒說完這一句，猛灌了一大口酒，仰頭睡去，他從來不睡床，至少顧慎為從來沒見過他躺在床上。

　　顧慎為靜坐，看著酒客們踉踉蹌蹌地離開、昏昏沉沉地倒下，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南城可沒有更夫這種職業，他約摸著快到了四更，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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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麼？」鐵寒鋒鼾聲息止，閉著眼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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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x0 _7 @$ v" z3 K( W9 ~  K　　「透口氣。」

" M& P; S$ E7 [5 c  W3 K　　顧慎為走出酒館，兜了一個圈子，從另一處缺口進城，胡亂走了幾條街，確認後面無人跟蹤，直奔留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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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醉的客人早已退潮，買春的客人剛剛滿足了慾望，走出一座座溫柔之鄉，有人志得意滿，有人行蹤詭秘，他們要趁著天亮前回家，沒準還能找個理由應對家中的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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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又一次去摸腰下不存在的刀柄，深感兩手空空的焦躁與不安。

; e' L( v$ n" v4 [　　又走了一撥客人之後，留人巷終於暫時沉寂，小樓裡的燈光一盞盞熄滅，總有一些客人最終被「留」了下來。

　　顧慎為站在幾座房子以外，挨著牆角，觀察許煙微和沈燕詩的小樓，前一座內外都沒有燈光，後一座只在門前亮著燈籠，樓裡是黑的。

/ f) `% ?: p( Y, o; c1 a, t5 L　　一刻鐘以後，顧慎為貓著腰迅速跑到沈燕詩小樓的門前，門是虛掩的，好像正在等他的到來。

　　他輕輕推門進去，這裡的格局與對面的小樓幾乎一樣，他直接走到後門，將它也推成虛掩，這才輕手輕腳地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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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p$ ^. |, m7 G* i　　沒有僕人的身影，大概也被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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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n$ f" o, B4 h　　臥室的門也是虛掩的，顧慎為傾聽了一會，發現裡面沒有呼吸聲，任何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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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o. m* c. Z7 W　　將門推開一條縫，顧慎為閃身進去，馬上看到了兩具屍體，他悄悄地走過去，俯身查看，是沈燕詩和服侍她的婆子，一個小腹中刀，一個脖頸被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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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O- s* [3 Y1 z6 @! P2 G5 ^　　死人眼睛圓睜，比生前還要大，散發微光，喪失了真實感，卻讓顧慎為的感覺更加敏銳，從脖子後面順著脊柱掠過一道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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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1 P1 D/ d, M. Z/ P　　他轉過身，看到角落裡坐著的男人，像死人一樣沒有呼吸聲，但確確實實是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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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4 `* F+ F. s  ]0 C4 W$ F　　「我在想，兇手是不是會再回來。」角落裡的男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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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b% B" n& c; {$ @$ ?& d/ ]　　「或許兇手正在等替罪羊。」

　　顧慎為放棄逃跑的意圖，因為兩人互相認識，他只是沒想到對方會是一位高手。

　　「或許兇手正等著這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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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A: P# N- ~0 N" }" i　　鐘衡站起身，走到屍體前，「又是金鵬堡狹刀的傑作，刀法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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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

# V/ l+ J" N4 ]' r　　「哦？」

　　「金鵬刀法要快，刀進刀出只是一瞬間的事，所以刀口非常小，比狹刀的寬度還要小。沈燕詩的傷口是狹刀造成的，但兇手是慢慢刺入，停留了一會才拔出來，所以刀口要大一點。那個婆子，傷口不深，留血過多而死，不是金鵬刀法一刀斃命的風格。」

- n5 X% m1 L* B3 m: w' {& L　　說完之後，顧慎為自己也很驚訝，他在東堡見過無數具屍體，從未特別關注過傷口，可是差別在他看來卻是如此明顯。

& d. Y/ U" ~0 e* j- W; L) O0 C　　「你說得沒錯。」

; c; l& ]6 u. N4 \, B+ C1 ~: q7 c　　鐘衡蹲下身，甚至在兩具屍體的傷口上摸了一會，「殺這個女人的時候，兇手離她非常近，很可能是一手摟著她，一手持刀刺入。殺老女人的時候，兇手用了自己不擅長的平砍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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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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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5 q+ {1 s4 i　　這是顧慎為第二次問不同的人同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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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J, X4 l　　「不一定，刀法由慢變快不容易，由快變慢卻很輕鬆，而且你又這麼快發現兇手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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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5 H. Q. P+ ]! }　　「你想怎樣？」

& G2 s: J7 q/ n  n8 q/ R　　鐘衡退回角落，坐在軟椅上，默默地尋思了一會，「我想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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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你要找出真兇。」顧慎為話帶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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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想解決問題。」

　　「我是你的『問題』，現在就要解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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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金鵬堡給了你三天時間，我不會搶走一分一毫。」

  q( ]  M! V2 w　　顧慎次渴望身邊能有一柄刀，強烈到嗓子乾澀心癢難耐。

　　兩人沉默了一會，鐘衡突然開口，「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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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猜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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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W+ T9 X* H4 U! j　　角落裡的男人發出善意的笑聲，「『真相』與『問題』截然不同，不妨打個比喻，屋子裡有人丟了一百兩銀子，追查真相的人想知道銀子到底存不存在、有沒有丟、誰是竊賊，解決問題的人則想變出一百兩銀子讓大家都滿意，至於銀子從何而來由誰提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 w# C* D0 e0 A8 L　　鐘衡的話跟鐵寒鋒那句「不是尋找真兇而是證明自己沒殺第三個人」一樣費解，顧慎為似乎明白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在這件事裡，你想解決的問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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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解決的問題是將真兇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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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b' }' C+ Q　　顧慎為一愣，隨即明白對方是在開玩笑，這讓他很惱火，事情為什麼不能明明白白地說清楚，非要云苫霧罩地繞圈子？他再一次想到，東堡的殺手世界多麼單純，連雪娘都顯得那麼誠懇率直。

　　兩個男人隔著兩具屍體打啞謎，誰也不問對方為何湊巧來到殺人現場。

) ~; F7 \: q2 h　　天快亮的時候，鐘衡再次站起身，這回是準備離開了，「我要去到處問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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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問問。」

! c. v7 F$ x6 M, \- c  u( f% d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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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C5 V% l2 f  g　　原屬「大肚佛」五名妓女住得很近，街北三家，街南兩家，一名失蹤一名被殺，鐘衡擔任的角色是巡捕與報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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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2 Y6 N! \9 C0 y　　第一名妓女聽到死訊，從床上坐起來，像做夢似地說，「死了，又死了一個，人比落花，卻無流水可付，一抔黃土葬一身，死吧，都死了吧。」隨後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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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4 g, D# D  @, p; z　　第二名妓女樓上有客人睡覺，在樓下接受詢問，「要我說，是她自己尋死，做這行的，一心賺錢就好了，千萬不要有野心，她就是野心太大，和失蹤的沈煙微一樣，你不是查鞠王子被誰殺的嗎？真巧，這兩個賤貨正好是那個王子最喜歡的婊子，她倆爭得你死我活，我還以為許家姐弟是被沈燕詩殺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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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7 A* f# W4 A( v. V' s　　「昨天你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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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9 j6 u$ E$ M　　「昨天？大人，我自己也有『王子』要接待，心思不在這兒嘛。要說那位鞠王子，可不是好客人，雖然我是婊子，不該編排客人，可他不是我的客人，當然說得，你說是不是？」

: q. H! d+ w& P　　「對，接著說。」

　　「他下手太狠了些，也就許老爹願意把親生女兒送給他禍害，還有那個沈燕詩，為了錢什麼都肯幹，要是我，金山銀山堆在眼前也不接他……」

　　第三名妓女不知從哪裡已經提前知道了死訊，在樓下為姐妹點了兩柱香，「大家都想擠進北城，結果都進了荒野，燕詩妹妹昨天沒接客人，她一早就把門關了，說是太累了想休息。唉，你們不關心她是被誰殺的，只想知道那位王子的事，我沒什麼可說的，想殺他的人能排滿留人巷。」

! j, V. w" ~8 ]- m) y8 e) p9 |+ G　　顧慎為想找許煙微身邊的僕婦，據說被她提前打發走的那個，妓女們對此一無所知，倒是有一名婆子提醒說，「去蕭夫人那邊打聽打聽，夫人最憐老惜弱，沒準收留了李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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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U' r' M# }2 `/ r% Z" r　　重新回到清冷的街上，顧慎為覺得心口堵了一塊東西，不吐不快，「那姐弟倆，真是『大肚佛』的親生子女？」

7 C* m* M1 w% _5 Z　　「嗯，所以他們請你殺人，大家都不意外，這是早晚的事兒。」

　　顧慎為扶著牆壁，真的吐了起來，站起身來，說，「大家都知道他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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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璧玉城，你能想到想不到的事情都在這裡發生，慢慢就會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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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D! S2 a4 f  W　　鐘衡的語氣平靜得讓人氣憤，顧慎為強迫自己也平靜下來，他不是來拯救世界的，沒有人能拯救世界，這個世界會自己毀掉，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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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整條留人巷，蕭鳳釵居住的樓是最寬暢最豪華的，事實上，她一人佔了三座樓，打通成為一幢。

, N! W/ D6 ]+ i: ]+ F! p! {; u　　蕭夫人正在休息，誰也不能打擾她，許煙微身邊的李婆子果然在這裡，但她提供不了多少線索，鞠高泰是許煙微那裡的常客，但不是唯一的客人，她事發前一天的下午就被打發走了，所以不知道當晚許煙微有沒有客人，更不知道那一千兩銀子是誰留下的。

  ?! _4 _" E9 {" q0 c9 h　　「一千兩銀子？這麼豪爽的客人老婆子我可是從來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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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6 a' F5 N* \. M: ^　　兩人正要離開，李婆子又想起了一點東西，「前些日子，有一位米公子常來，看樣子像是真有錢，要說誰能一擲千金，我看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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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c* y" d& x+ J- u9 f　　米公子每次都是一個人來，不是穿長袍就是戴斗篷，行事詭秘，除了許煙微，誰也沒見著他的真面目，留人巷常有這種客人，也不會太惹人注意。

　　顧慎為想著這位「米公子」，心中的一幅圖畫漸漸清晰。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七章 指凶

　　有巡城都尉在場，鐵寒鋒沒有對徒弟的擅自行動說太多，只是伸伸懶腰，「啊，瞧我這徒弟，多會給師父分憂，自己就把案子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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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7 [! ^* f1 ^) D! G　　顧慎為沒有接茬，而是將收集的信息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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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4 g+ R: v* v　　早晨酒館裡沒人供應美酒，鐵寒鋒只能一遍遍地用舌頭舔舐嘴唇，「這麼說，那姐弟兩個不僅是目擊者，還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嘍，真是個兇狠的婊子。」

　　顧慎為差點開口與師父爭吵，在他看來，姐弟二人的復仇天經地義，鐵寒鋒的諷刺無異於助紂為虐。

　　鐘衡卻不在意，又跟鐵寒鋒繞起了圈子，兩人東拉西扯談了很長時間，從天氣、女人、美酒一直談到金鵬堡、北城孟氏，既不連貫也沒有主題，顧慎為卻悟出了其中的密碼，不由得越聽越是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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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4 P" w9 R7 O+ P　　「那就這樣吧。」
  Q  W4 _) C, Y! T( l1 F+ j. S
7 `" J, p4 o8 A& g　　「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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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結束談話，鐘衡起身告辭。

　　鐵寒鋒又抓起一隻空杯，看了一眼，隨手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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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i: b( N) F8 I　　換班的夥計陸續到來，客氣地請師徒二人到別處休息，鐵寒鋒帶著徒弟，出門沒走多久，鑽進了一家破爛的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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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w" j! a4 E　　裡面的人都在睡覺，鐵寒鋒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走進一間小屋子，拎起睡在床上的妓女，連被縟帶人一起扔了出去，妓女扯著嗓子罵了一會，找別的地方睡覺去了。

/ q6 e1 R- q2 a% R　　鐵寒鋒第一次在徒弟面前倒在床上，「隨便坐吧。」

' h; T- ^# A0 p1 E3 ?　　顧慎為寧願站著，昨天才對鐵瘸子產生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這麼說，問題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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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k4 r7 k8 s1 p8 l8 @　　「狗崽子也有長大的一天，你聽出什麼了？」
% d! C# i2 Z' ]
2 F# [6 ~( b3 L; L9 B　　「你們不是打算把殺王子的事全都推到許氏姐弟身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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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叫『推』，他倆嫌疑大得很，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正是心虛的表現，你被利用了，但你沒殺王子，就是這麼回事。不過你也不要太高興，為了給石國一個交待，咱們得找出這兩個小傢伙才行，死活不重要，關鍵是要見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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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N. L' {　　這就是鐘衡所謂的「解決問題」，顧慎為明白了巡城都尉的意思，誰是真正的兇手不重要，誰最適合成為兇手才是問題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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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U+ O$ S, F; ?( R　　在許家姐弟之前，最適合的人選是歡奴，一名普通的金鵬堡殺手學徒，把他交出去可以迅速平息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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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7 r3 [9 t5 E　　鐵寒鋒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將徒弟撈了出來，又讓「問題」懸而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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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2 @/ a; c4 F6 P8 Z$ U" o4 b　　三天時間，他們所要尋找的是另一個「合適的兇手」，能說得過去又不會引起更多猜疑的兇手，許家姐弟比歡奴還要理想，他們殺死了殘虐變態的親生父親和以折磨妓女為樂的王子，動機純正，一目瞭然，沒有陰謀，也沒有人會為他們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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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6 ^6 J5 ?, Q1 v　　至於巡城都尉，更不在乎真正的兇手是誰，他只想迅速結案，讓各方滿意，不要因此引發任何鬥爭，這樣他就能繼續做官，步步高陞。

　　鐘衡畢竟還是說出一些真話，按他的那一套「問題」理論來看整件事情，一切都已在事前決定，只有顧慎為蒙在鼓裡，還想找什麼「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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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同意。」顧慎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出這句話，是想維護正義，還是想跟師父唱反調？他拿不準，他就是不想陷害那姐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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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他們沒殺人？」鐵鋒驚奇地問道。

　　顧慎為無言以對，他光想著事情的陰暗面，卻忘了許氏姐弟有充分的理由殺死鞠高泰，或許是所有人當中最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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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石國大王子通過『大肚佛』從孟府借了一大筆錢，如今這筆錢下落不明，要不是被那兩個小崽子捲走，那才怪了。」

- n, A! [2 D- A! @　　「還有時間，我能找出真兇。」

　　鐵寒鋒失去了最會一點耐心，從床上跳下來，一步躥到徒弟面前，「去你媽的，你以為自己是誰？老子擔著責任才救你一條狗命，你倒裝起正經來了。告訴你，明天天黑之前找不到那對姐弟，你還是死路一條。別說師父沒救你，到時候我會提著你的人頭交給石國，不僅王子是你殺的，沈燕詩也是你殺的，整個留人巷這幾天死的婊子，都他媽的是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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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以為自己會更加憤怒，結果心裡反而平靜下來，爭論有什麼意義？他在璧玉城卑微得如同一條狗，自救尚且艱難，遑論拯救他人。

　　「不管怎麼樣，都要先找到姐弟兩個。」

　　鐵寒鋒以為徒弟屈服了，哼了一聲，重新躺到床上。

. F1 B8 {. d1 u+ F2 g1 J　　中午時分，鐘衡找到師徒二人，請他們吃飯，並且一直道歉說有機會應該請他們去北城更好的酒樓。

' G8 q( f5 ]! H　　這一天無波無瀾，鐘衡以地主的身份宴請了客人，晚間，鐵寒鋒以同等規格回請了巡城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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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 M& d2 M& o' o　　飯桌上大家只是閒聊，鐘衡帶來三名軍官，鐵寒鋒也拉來一位不知什麼人，一共六人，把酒言歡，天南海北、風土人情無所不談，就是不提石國王子和許家姐弟。

( p$ ?8 F* |5 D; ?* h8 n　　對他們來說，事情已經結束了，只差收尾，只要姐弟二人落網，璧玉城就將恢復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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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w/ m( o( G! _0 Y　　晚飯之後，鐵寒鋒破天荒地沒去「南牆」酒館，而是在另一家稍好一些的妓院安頓下來，南城沒有正規的客店，想找床過宿，只能去妓院。

& }4 z8 J. ]( L　　顧慎為忍受了多半個晚上的靡聲浪語，後半夜才睡著，夢中見到許多奇怪的場景，讓他醒後羞於提及。

# e) m7 v* q, h! ], D4 _　　最後一天到了，天亮的時候仍沒有許家姐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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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比平時沉默，看向徒弟的目光飽含深意，如果找不到替罪羊，他真會親自動手殺死徒弟的，顧慎為對此毫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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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2 C/ ?* E: o0 A6 q　　「我想再去一趟鞠王府。」早晨見面後，顧慎為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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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Q6 h5 c. @  f　　「幹什麼？」

3 O4 ?% K* @- L5 q" f　　「反正我最後總得去一趟，不是人，就是頭顱，不如我自己走過去。」

　　鐵寒鋒起了疑心，但不相信徒弟能搞出新花樣，於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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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u/ j9 E　　為了避免打秋風的嫌疑，師徒二人與鐘衡當日午後再次拜訪鞠王府，巡城都尉是來做見證人的。

　　只有大臣一個人接待訪客，顯得心事重重，有很多事情讓他憂心，二王子回國能否得到各方勢力的支持；大王子的遺體承受不起千里長途，該怎樣處置；兩位王子十年來欠下的債務如何償還，尤其是最後一項，這兩天上門要債的人不少，打點他們費了不少心思，石國民少財寡，這筆負擔可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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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一直在倒苦水，同樣不提兇手的事，甚至對重要嫌疑人歡奴也很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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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C) \8 k" l" Z! ^$ w0 \　　大家都在等太陽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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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 G9 M, d: v+ _6 B  O  W* b　　最後一抹陽光垂在院牆之上，期間只來了一位報信人，不用問就知道，那姐弟倆還是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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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這個……」大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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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_* y, F' z" W6 K* ~　　鐵寒鋒的臉上還掛著習慣性的笑容，但已明顯扭曲，無法掩飾暴戾的真實相貌，這讓石國大臣有點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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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 [# Q" j/ f) t　　「時間到了，我想該交出兇手了。」顧慎為一直沒怎麼說話，這時站起來平靜地發言。

　　鐵寒鋒驚訝地看著徒弟，鐘衡一臉的同情，大臣顯得很意外，「是啊，還差一會，不過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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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Z$ `  Y& L, i　　「請大人請出二王子，我想他應該親自見一下兇手。」

7 H9 H3 |! N4 ^0 b　　大臣張大了嘴巴，這不是事先談好的解決方式，鐵寒鋒突然拍案而起，「親哥哥死了，弟弟怎麼也應該親眼目睹兇手吧。」

　　大臣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鐘衡，沒有得到支持，只得勉強擠出笑容，「是是，不過二王子傷心過度，我、我還是請示一下吧。」

* n. T' O# `: x) i　　二王子出現了，身後跟隨著多名僕人與數名護衛，其中就有大王子身邊的鞠姓護衛，他一看到歡奴就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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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 f) E) v! j. O! Y& l　　二王子是個瘦小的年輕人，看樣子二十剛出頭，慼容滿面，坐在主位，沖客人微微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蜷在椅子上，像個病夫。

　　「這個，兇手已經抓到了，是吧？」大臣站在王子身邊，開口問道。

2 P! E/ c( M' w　　「大人，小奴希望能有此殊榮，親自將兇手獻上。」顧慎為向巡城都尉躬身，故意不看師父。

" k$ p$ |$ I4 n  j- Q( p　　鐘衡沒有馬上發表意見，而是轉向鐵寒鋒，無聲地向他詢問，隨後點點頭，「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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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的目光在廳內每個人身上掃過，看到門外有僕人走動，說：「兇手就在這裡，我希望能關閉門窗，防止兇手逃跑。」

) }9 N+ N: |) U* _9 X　　「這個，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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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尷尬地看著鐘衡與鐵寒鋒，不明白這件意外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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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上吧，把外面的人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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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9 I1 _- s1 v2 ?8 ^0 a　　說話的是二王子，他似乎產生了一點興趣，身子也坐直了，好奇地打量著殺手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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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 x- _& e% A0 x7 y2 |: B+ C/ A　　有人去關閉門窗，遣走不相干的人，鐵寒鋒拉拉徒弟的衣袖，顧慎為小聲說，「師父，我不會讓你難堪的。」

* O( h# d( J1 s6 |4 D　　這是兩個多月來歡奴第一次叫出「師父」兩個字，鐵寒鋒像是受到觸動，坐回椅子裡，不再幹涉，但是臉上最後一絲偽裝的笑容也沒有了。

　　顧慎為又沖鐘衡點下頭，巡城都尉大概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畢竟他自己的整個思路就是受這位大人的啟發而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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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解決問題，而不是尋求真相。

" ]1 X8 b$ ]  d0 {4 X3 Q9 W, o& i　　眾人回到原位，看著那名最大的嫌疑人如何交出「兇手」。

% I. J/ T/ E+ W$ T3 d　　「是他殺死了大王子，請卸下他的刀，保護二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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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K6 J3 b* [" `0 M8 }: {　　顧慎為指著鞠姓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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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八十八章 滅口

　　顧慎為指認鞠護衛是兇手，這是他第一天就懷疑的對象，因為沒有證據而被迫放棄，鐵寒鋒不由得大失所望，而且覺得徒弟沒有遵守諾言，正在讓自己難堪。

( J* T9 r; A1 w- i$ P　　「你怎麼敢？」鞠護衛踏前一步，將彎刀抽出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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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W  R" I7 T8 m! S( F- C　　大臣急忙攔住，轉向巡城都尉鐘衡，「鐘都尉，事情怎麼會這樣，這是對石國的羞辱，我希望……」

　　「我有證據。」顧慎為大聲說，將眾人的注意力又吸引到自己身上。

　　鐘衡是唯一神色不變的人，「不妨聽聽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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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X0 L) \- ?　　顧慎為再次將屋子裡的人掃了一遍，目光落在二王子身上，不理怒氣勃發的鞠護衛。

5 @5 I3 m0 ?- ]7 V; G　　有太多的事情他只是靠猜測，拿不準能有幾分準確，一切都要看眼前的這位王子殿下如何反應。

0 [7 P# C. B9 H; s( i3 u　　「我知道許家姐弟在哪裡，他倆能證明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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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n* g/ b　　此言一出，眾人聳動，巡城都尉與鐵寒鋒調動大量人力都沒找到的人，這位少年卻自稱知道其下落，既然如此，他何不早將那兩人抓住為自己脫罪呢？

　　「你知道他們在哪？」最驚訝的人莫過於鐵寒鋒，還在金鵬堡時，他就已經派人在南城搜索，至今無果，徒弟人生地不熟，何以能在大海中撈針？

  x$ L0 c% @% [  U　　顧慎為仍然看著二王子，觀察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和神情變化，同時道：「都尉大人，請您吩咐人調查東西兩座城門，前天是否有石國貴族進城，這兩位『貴族』是否住在王府左右，甚至就住在王府裡。」

　　「聽他胡說！殿下，請允許我殺了他為大王子報仇。」

　　鞠護衛拔出了整隻彎刀，大臣嚇得跳到一邊，仍然搖手苦勸，「不要這樣，唉，事情不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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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3 ]1 ?) F6 N) M' g* Q　　顧慎為只盯著二王子，集中全部意志，如果他是正確的，不用等到鐘衡派人，二王子就應該做出反應。

0 e, h0 b: t' M( v　　鐘衡也有點坐立不安了，他猜到了少年的意圖，卻不想參與其中，「呃，這個，現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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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5 ?. ?+ _; U4 M8 x　　「我派人去。」鐵寒鋒站起來，「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水落石出，我的徒弟要是騙人，我親自割下他的人頭。」

　　鐵寒鋒一瘸一拐地向門口走去，顧慎為沒有看師父一眼，全力以赴的盯著主位上那個病懨懨的年輕人。

　　「且慢。」

　　二王子終於開口，顧慎為高高懸起的心撲通落下，臉上卻不動聲色。

　　「殿下！」鞠護衛吃驚地看著二王子，彎刀垂下了。

　　「聽聽他怎麼說，如果合情合理再去找人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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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c0 T2 Y( f2 B3 L/ _# {　　鐵寒鋒停下腳步，卻沒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徒弟身後，似乎隨時都要去把許氏姐弟給揪出來。

　　顧慎為知道接下來這番話很重要，要說得無可辯駁，又不能露出心虛，他之前已經想了很久，卻還是沒有太大的把握。

　　「事情是這樣的，鞠護衛不想回國，他想留在璧玉城，殺死大王子，他就能以守墓的名義留下。」

　　「胡說！」鞠護衛又揚起了彎刀。

7 n; E8 s2 p! J5 N4 @( F- X0 r　　鐵寒鋒上前一步準備保護徒弟，二王子已經抬手止住了護衛，「讓他說完。」

　　「留人巷兩名妓女，請恕小奴無禮，深受大王子寵幸，鞠護衛自然也常見到兩人，他喜歡上其中一位，就是許煙微，鞠護衛取姓中的一半，自稱『米公子』，也成了許煙微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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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鞠護衛再次反駁，聲音不大，也沒人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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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9 j1 `" C' X% X2 r6 ?　　「許氏姐弟不堪生父虐待，產生了殺父的念頭，自然最先找『米公子』商量，『米公子』不想參與，勸他們請一位殺手，其實另有算計。他知道許氏姐弟的全部計劃，也知道大王子剛從『大肚佛』那裡借了一大筆銀子，他想人財兼收。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許小益請的是我，我殺死了『大肚佛』和他的保鏢，『米公子』殺死了大王子，然後馬上轉移銀子和許氏姐弟，拿出石國關文，讓兩人大大方方地從正門進入北城。可這件事被另一名妓女知道了，昨天凌晨，『米公子』再殺一人。我想二王子會記得，大王子死的那早上，鞠護衛不在府內，昨天凌晨他也不在，如果再檢查這位大人帶來的印璽，會發現它被用過了。」

( h2 f  T, N8 x) K　　廳內一片寂靜，這少年說的故事活靈活現，好像親眼見到一般，可就是沒拿出一點實在的證據，除非許氏姐弟真的就在附近被抓到，否則他的話還是不值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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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走近二王子，小聲說，「殿下，您不必……」

　　二王子揮手命大臣止聲，對鞠護衛輕聲說，「鞠展，你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難道從來沒想過家族老少、妻子兒女嗎？為一個妓女，實在是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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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鞠護衛聲音發顫，看了一眼手中的彎刀，「請殿下開恩饒恕小人的妻兒，他們是無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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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 ?) a+ e$ l: g5 L  h　　事情急轉直下，鞠護衛竟然承認了罪行，他舉起彎刀，似乎要自裁，突然怒目圓睜，高高躍起，揮刀砍向手無寸鐵的顧慎為。

. u7 k' [% T8 h# S( w, m* `　　顧慎為可以躲開攻擊，師父鐵寒鋒出手卻比他快得多，同樣高高躍起，迎上鞠護衛，二人交錯，各自落下，鐵寒鋒手裡多了一柄彎刀，鞠護衛手中空空，人頭滾到大臣腳下。

! z6 x7 C* g" t* t0 z* A/ G: _　　大臣險些暈過去，好在馬上被二王子的隨從扶住，不至於當眾摔倒。

3 w- |3 q. I. g. `; b; \　　鐵寒鋒放下彎刀，躬身說道：「請殿下恕在下魯莽。」
) ]8 W* c6 G( S* s* i" R, F% P
: b8 J* ~0 i) W: \! b　　「蔽國家丑，讓諸位費心了。」
( F- ?, j; Y" U% @+ P
$ b. W. ?. S  {; D/ M% P7 Z　　二王子仍是一副淡然懨懨的樣子，血液與悲劇似乎都不能打動他的心，他起身向門外走去，路過殺手學徒時停住腳步，「那對姐弟呢？是否也是鞠護衛的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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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j5 l# F6 [/ m　　「不，他們只想殺『大肚佛』，遭人利用而已。」
% \# r0 w* C4 G
4 U. m. N. I6 j( J! `　　「哦，那他們還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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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q! M* p$ y8 A　　「不，他們無罪，『大肚佛』該死，殺他的人是我，不是他們。」

' Y& L/ c* q6 c- P　　二王子突然間顯得怒氣衝衝，「隨你。」帶著隨從大步離去。

8 d4 l: ?# N" o) C9 J　　太多的意外，讓大臣焦頭爛額，但還是盡忠職守，恰當地表示了感謝，送走三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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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3 I; Z3 q( _# ^* i& R　　鐘衡將師徒二人送到北城門，他與鐵寒鋒又相互客氣了好一會，「寒鋒兄，你有一位好徒弟，這件事情的解決，比我設想得還要好，起碼，這成了石國自己的家醜，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在回國之後反覆無常了。」

" M4 M( D6 w4 ^- C7 G0 Y　　鐵寒鋒咧嘴大笑，那笑容是真實的，並非平時的偽裝，「哈，鐘大人過獎了，要是沒有鐘大人幫忙，他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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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轉向顧慎為，「你是中原人吧？」

) H, d4 I4 ?2 U. \/ u' h: ^　　「是，不過從小就被賣到西域，輾轉到了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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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有為，希望日後還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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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B  v+ b3 K% k2 R　　鐘衡告辭離開，顧慎為又叫住他，「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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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話說？」

　　「許家姐弟是無罪的吧？」

　　鐘鋒露出微笑，「在南城殺人的人，在北城無罪。」

　　師徒二人領回寄存在城門口的馬匹與狹刀，踏著夜色牽馬步行上山，鐵寒鋒的笑容沒了，「好小子，你瞞得我好苦啊。」

　　「弟子不敢瞞師父，只是此事我也沒有多大把握，不想連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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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嘛不早把許家姐弟揪出來？」

　　「萬一他們說得太多，問題豈不是更大？還是根本不見他們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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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愣了一下，搖搖頭，隨後臉上忍不住露出幾絲笑意，連罵了幾句，又嚴肅地說，「你知道那個護衛不可能有錢到當許煙微的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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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但的確是他動手殺死了大王子，所以他是『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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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E& k) T$ R; ]0 ]　　「你是怎麼想明白這一切的？說實話，我也知道是誰殺了大王子，但卻想不到那些細節。」

　　「當我把整件事情當成一個問題來解決時，一切就都很簡單了，細節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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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寒鋒側眼看著徒弟，半天才說，「從今以後，我對你要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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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W, \& a6 `$ ?5 u. n  C　　顧慎為心中感謝的是巡城都尉鐘衡，雖然此人別有目的，但教給他觀察事物的方式卻是終生受用的。

9 L& O4 |) h  _/ V　　在他心中，大王子之死還有另一個版本，一個更接近真相的版本：

, r6 `+ R0 N! X* r& N　　真正的「米公子」不是鞠護衛，而是二王子，他想篡奪王位，還想奪走哥哥的女人，他或許真的喜歡許煙微，但是被看破後立時就想殺人滅口，這表明他是真正的王族，配得上即將到手的王位。

　　鞠護衛先後替兩位王子賣命，大概是不想再回故國當卑微的護衛，他想與妻子兒女留在璧玉城，同樣為了妻子兒女而犧牲自己，充當新主子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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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b0 ]6 R% Q! k- ~) i　　第一次見面時，鞠護衛過分憤怒的表現出賣了他，事實上，他就不應該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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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4 A% H- ~# c: T, k* ?　　那位大臣，即使第一天蒙在鼓裡，後來也知道了真相，他沒有選擇，或許還很慶幸死了一位荒淫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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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3 J2 G: ~) J, T4 H　　事情結束了，顧慎為不打算再想，他只希望許氏姐弟能逃過一劫。

　　回到石堡，顧慎為備感親切，可是事情卻沒有如他預料的完全結束，石國王子不再是問題了，「大肚佛」卻也不是可以被隨便殺死的人，他是北城孟氏的家僕，此事還欠缺一個交待。

! V% O2 t* V- M0 C' I/ W% G' L+ Z　　好消息是，巡捕找到許氏姐弟，拿回了孟氏貸給大王子的金銀之後，發現借貸字據竟有兩份，「大肚佛」兩頭隱瞞，從中私貪不少，這讓孟家對金鵬堡無知學徒的怒氣減輕了一些。

2 m4 b  w/ }/ a0 K　　顧慎為被罰在東堡禁閉十天，隨後被貶到「白衣院」充當賤役，等他一個月後再去璧玉南城，發現私接的那樁「生意」仍然餘波未了，救人並不徹底，自己也處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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