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 H0 ]$ |5 C8 ~- P; J* d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二十七章 被抓住了
( c' B9 \; I: P# {
    徐有容在窗畔聽著這樣一句話，怔著很長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8 t4 O( [8 l( \+ w) g6 E    在日不落草原裡，他們同過生死，並過肩，彼此依靠，還撣過雪，早已明瞭彼此的心意，只不過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就是那個西寧鎮的小道士，離開周園後，她也想過自己對他的承諾，準備退婚，然而離宮昭告天下，劍池重現，還有很多人看到了那些劍，幾番對照，她才最終確認，原來他就是他，才知道命運弄人，竟給自己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9 z0 z0 ~% J. n: x/ L
* Y, r" j' R/ |+ M    但這又算得了什麼？只要他還是他就好，她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在奈何橋上和牛骨頭鍋邊，她也一直在等著他說些什麼，只是他始終沒有說，直到已經夜深時分，他忽然這般莫名其妙地來到窗前，說了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好吧，這確實很像他的劍道。

0 I. n$ f8 [) w% t" g3 C    就像王破的刀道一樣，很直。
6 ^" s4 }+ f/ q* e2 H
, E$ i  L* P6 m8 i1 T    他直接用這一句話，捅破了她眼前的這層窗戶紙，直接讓情境回到了周陵的神道之前。

+ H3 C) p" \7 H0 o3 d8 A    徐有容站起身來，隔著窗戶看著他的身影，然後伸手把窗戶推開。
4 Y) e& ]5 Z; ]( ~* g# @# f
    雪花混著風捲了進來，落在她的臉上，有些寒意。

+ }0 Z' y2 Z1 F: V! W5 f7 l    「地龍燒得太旺，房間裡有些熱。」

    她看著陳長生說道，像是解釋為什麼自己會推開窗與他相見，只是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句解釋其實很可愛。
8 D  c3 @) t/ ^; \
    陳長生看著她的臉，沒有注意到這句解釋流露出來的緊張意味以及隨之而生的可愛，就覺得她很可愛。

    「我剛才站在外面，也覺得有些熱。」他很誠實地說道。

4 O7 a5 ]5 C! r$ W. g0 ?    此時是隆冬時節，夜深人靜，天寒地凍，雪花飛舞。

    「你站了多久？」徐有容看著他身上的雪問道。

+ _  S5 z2 q8 l/ ?/ l    陳長生想了想，搖頭說道：「忘了。」
$ O, a* A0 a& r
/ Y: m2 d! e+ I( {# M3 S    徐有容說道：「為什麼不直接進來？」
* W! r% w3 d, a2 M" ]( l7 g
$ u) f! S8 F: W5 R+ m' X    陳長生說道：「怕打擾到你休息，而且……霜兒應該在這裡吧，我擔心她看著會說些什麼。」
) R% E7 u/ S; N. |7 d! S
    徐有容說道：「那你這時候要不要進來？」
! g1 m/ q+ N$ |- j, A
    陳長生說道：「不用了，我來……其實是有件東西要給你。」
! A2 C  T/ l0 `1 X  ~" y% j
    說完這句話，他把手腕上的那串石珠褪了下來，很仔細地拉斷，然後把手掌伸進窗裡，說道：「一共十個，你挑五個。」
) {5 }: c# j- U3 |: N1 r5 F7 @
    其實他早就忘記了在周陵裡有沒有和她就寶藏的分配達成過某種協議，但天經地義地認為，既然是一起找到的周陵，那麼在周陵裡發現的任何事物都應該對半分，無論是兩斷刀訣還是這十顆石珠。

    「這是……」徐有容好奇的聲音忽然停止，抬頭望向他，有些不可思議說道：「這是周陵旁邊……那十座？」

    如果是別的修道強者，哪怕是凌海之王這樣的國教巨頭，都無法看出這些尋常無奇的石珠有什麼問題，因為這些石珠確實沒有任何氣息波動，但她從十餘歲便開始解讀天書碑，而且在周園裡親眼見過這些天書碑，自然能感應到某些不同。
: j9 G$ D9 a- x* f" ]1 ]+ `3 B( j
    「嗯。」陳長生看著她說道：「周園沒有消失，你如果想回去看看，我可以帶你進去。」

) D* y: M% E# r. u/ M    他沒有用進入周園這種說法，而是用的回去，因為周園對他和她來說，確實太過重要。

    徐有容聽說周園沒有崩潰，他現在還能進入自如，更是吃驚。
1 @  }* O. f5 _
  a( K* Z' x' O6 f3 L/ z4 [    但真正重要的還是他掌心裡的這些石珠。
2 N  j# w3 l, f4 D. [/ v4 i
    她看著他認真問道：「你真的要給我？」

    陳長生看著她認真說道：「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怎麼可能找得到周陵，更不要說劍池和這些。」
, E5 @& s1 t( B6 O( Z
    徐有容想了想，也沒有仔細挑，便從他的手掌裡拿了五顆石珠，然後第一時間收進了桐宮裡。

& G5 y5 e6 ~8 y    她覺得陳長生說的有道理，所以很平靜地接受，顯得格外風輕雲淡，理所當然，堂堂正正。
5 P& v! j, Y. T4 ^- s6 S: i& v0 j
( F$ P4 q2 n' S7 G- G0 @- @    陳長生最佩服她以及最喜歡她的，就是這種氣質。
9 W  Z4 Y1 \5 l0 Q& f
    「那我就走了。」
8 b8 y$ B' q0 J) E. s/ v
    雪夜入宮，窗戶被推開，見到了她，並且把那些石珠給了她，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自然要踏上歸程。所謂乘興而來，興盡而返，名士風流，莫過於此……但他是少年，不是名士，所以說著走，腳卻沒有動。
' [$ x8 ^, y/ [6 i8 |/ c4 x
    徐有容說道：「先回吧。」

8 K' D$ b0 g$ G! k8 @    陳長生嗯了聲，腳卻依然不動，只是看著她。

* Z& a2 c) A1 y! a: g( C    她微微轉身，似要避開他的視線，實際上卻是探出窗去。
+ `! w, L9 `7 g+ g
    越來越近，他有些緊張。

2 D$ w5 S' F, A9 F1 H: p! C( @    她伸手把他肩上的雪撣掉，就像當初在神道上替他撣掉落葉一樣。
; y% }" |& }2 s
9 R1 n. D4 I' n) p7 W    很輕鬆，很平靜，很熟悉，很安寧。
+ N/ f) O+ ^( Q& C0 N- i
% v0 L, C8 [0 C4 X* |$ j    窗戶紙早就捅破了，窗戶都被推開了，只是最後需要一些確定。
9 B( b" e% \" N6 W6 ]
" n( v$ v; s4 `% l3 _$ P    撣雪的動作，便是確定。
  t; Y) f: S( b& L6 d! V, W0 |/ B
    陳長生覺得彷彿斷裂的經脈自行修復完好，渾身充滿了生命的力量，看著她，眼睛裡有光。
. `5 k; ^  ]: C4 ]
6 ]+ y( m, k* B/ `    徐有容沒有與他對視，望向雪夜裡的某處，覺得臉還是有些熱，輕聲說道：「明天我想去國教學院看看。」
+ l' T  P' z; P$ X! Z4 S
    陳長生再無猶豫，轉身便向雪夜裡走去。

    他很確定，這一次自己肯定能睡著。

. {2 e5 q6 r7 ]    ……
' O7 R( z$ D3 K' e+ @1 b1 i
% |* d7 {$ I8 n% O7 h( M2 [    ……
, g  d* [. |" H* i- {; K( }
    清晨五時，陳長生醒來，五息靜心寧意，然後睜眼，洗漱穿衣，便去湖邊跑步。
1 h4 J- F( t4 @$ h% i4 a
+ p% B( j$ @& K" m8 y    仔細算來，他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奇怪的是，精神卻特別好，沒有唐三十六臉上常見的黑眼圈，腳下生風一般。
, I. }$ u3 K7 r4 |' A/ {3 x
    隨著時間流逝，來湖邊跑步的學生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比他更快，不時被他超過，被超過的學生看見是他，趕緊行禮。

    再年輕，也畢竟是院長，更不要說昨夜他確定了候補教宗的身份，所以學生們的態度要比平時更加恭謹。
. y1 o, n* G" N7 p/ b% O* X; u
, k% {9 L$ D/ B& v9 ~2 r    他卻看不出來其間的區別，比平時更加有耐心地、平靜地回禮。

    湖對面小食堂的早餐是垂金小米粥，他沒有吃出來與普通小米粥有什麼區別。就連軒轅破從柴火堆裡抽出山海劍，炫耀般遞到他眼前，說自己昨夜練功的時候，引雷電磨劍有成，他也沒能看出山海劍與在周園裡初出劍池時，有什麼區別。

7 I! P5 ]) e) w( F    總之，他有些神思不屬，時不時眼光便會飄到皇宮方向。

    「你沒病吧？」唐三十六打著呵欠，看著他問道。

    陳長生回過神來，看著他臉上的兩個黑眼圈，說道：「我覺得你可能有病。」

: k8 f0 @, Y/ f- U3 K# Q% f$ G    唐三十六惱火想著，如果不是昨天夜裡自己有病盯了你半夜，結果因為太睏在雪地裡睡著，何至於精神差成這樣。
$ V. G5 I, x& @( q! t( d6 P  a
    陳長生看皇宮方向，是因為昨夜她說要來，他在等著她來。

    他當然想把自己和徐有容之間的故事，分享給別人，尤其是給自己的朋友們。

. V* X) J- `1 A$ Q2 x    唐三十六本來是最好的傾訴對象，但徐有容說過，不想讓人知道，所以他只能忍著。

# Z+ a3 h& _2 D8 j% B    用完早餐後，他再次洗臉漱嘴，換了身乾淨衣裳，便站在窗前等著。
; q' ?' D" n% e' h
+ J( R8 q% `* u1 z6 Y    也是他平時就極講究乾淨，才沒有引起國教學院眾人的注意。
. W0 C# l( x7 ^7 Z4 `& w- u
& c7 n+ n4 I3 S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遠處響起一聲鶴鳴。
: q  n1 Z1 ?2 Q2 @, k8 m! Z( }
    他循著鶴鳴的聲音尋去，沒有過多長時間，便在冬林深處，看見了那隻白鶴，以及乘鶴而來的她。
$ s8 r% O) [0 O9 k, O+ V
    徐有容還是穿著昨天的那件大棉襖，並不土氣，看著就讓人覺得暖和。

    大概是因為不想被人看見，所以她像在周園一樣，用南溪齋的那種秘法，把自己的容顏變得普通了很多。
( s/ b% U9 ?$ A2 k
    看見她尋常普通的臉，陳長生沒有失望，反而覺得更加親切。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親切，讓他找到了當初在周園裡隨意交談的感覺。
0 ^# M! }! V! K; p
    他看著那件讓她顯得特別可愛的大棉襖，猶豫了片刻後，鼓起勇氣說了一句話。

/ i# K/ o2 J# y    「牛骨頭的味道很大，你要不要換件新衣裳，或者先穿我的，我替你把這件洗了？」
1 [& i% ^; [0 ]# D: V3 r
    徐有容怔住了，然後真正地羞惱了起來，轉身便向白鶴走去。
6 m. Y- W8 x+ L% o/ I
    陳長生醒過神來，覺得自己行事好生荒謬，趕緊追了上去，然後對著白鶴不停地打手式。

8 T% q% e! G4 I( n8 p  U  s    白鶴與他有舊誼，不等徐有容近身，便伴著一聲鶴唳飛走了。

, Z2 r1 {6 }( r% b& @  r% G7 I5 l    徐有容站在雪地裡，再次怔住。
0 L( z6 K  f8 e# e+ J( j0 }
4 G$ Z' t' `% ]4 J    從兩年前開始，她就想不明白，為什麼白鶴會對陳長生如此親近，而且很有善意。

; C* G+ H2 H6 Z8 J& Q) M8 |    「當年你究竟對它做過些什麼？」
6 G% v+ b% a' G! {, w
    她看著陳長生問道：「它怎麼這麼聽你的話？」
9 B5 P/ G: s2 s. B. n! D6 P1 S( k
    這是二人第一次談到小時候的事情。
# b/ G& [6 G% r/ O
3 Z- f) g+ X& L4 L    「小時候在信裡和你提過，只是你都忘了。」陳長生想著這事，心裡便有些不舒服，但又想著先前那事，所有的不舒服都變成了不安，說道：「剛才一時失言，你不要生氣，你就想著唐棠那句話好了。」
& l, Q& [' X5 Z9 G9 ?
    這裡提到的那句話，自然便是唐三十六說他是頭豬。

    ……

, }& _  o% N2 w1 ?$ {/ \    ……

    白鶴一去不復返，雪林無人空悠悠。
" z8 k5 `/ l7 k8 x* z7 T
8 R/ |8 K& n) V' E5 I9 c' I    雪片緩緩地飄落，陳長生和徐有容撐著傘，在國教學院僻靜的林子裡行走著。

    「我和折袖他們就住在這裡。」陳長生帶著她走到林畔，指著不遠處那幢小樓說道。
1 L+ M4 Z1 V- o3 A
+ h8 Z5 ]9 |# h  N# I! D    話出口他才想起來，那天夜裡她來過國教學院，甚至有可能看到對面酒樓裡的畫面，解釋道：「你不要誤會，那天是唐棠非要拖著我和蘇墨虞過去。蘇墨虞以前是離宮附院的，青雲榜三十三，你可能聽說過，現在他在我們這裡。」

    這段話裡轉了兩處，很自然，也自然帶著些年輕人的驕傲，就像是在對她表功一般。
$ ?9 m3 m& P. J- G, R: ~
    就在這時，冬林裡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 i) j* W& Z+ A: u6 w( Q$ `
    「我就知道你有問題，怪不得那天夜裡，連懷裡姑娘的手都不敢摸一下，原來……你果然有了個相好！」
* h$ o6 M) ]' \" g! g+ g, u
    聲音起處，一個雪堆忽然散開，唐三十六從裡面站了起來。
8 m& B, [2 y1 T% N7 [$ G
    ……

    ……

    （下一章在晚上，具體時間未知。）
8 z6 h; U, J! o; `( B( Q# R' t# b9 ]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二十八章 一見

    唐三十六渾身雪屑，臉色蒼白，黑眼圈極為濃重，看著憔悴到了極點。這兩天，為了查探出陳長生的秘密，他殫精竭慮，廢寢忘食，真真是下了苦功夫，甚至動用了汶水唐家的兩件法器，才最終完美地遮掩住身上的氣息，把陳長生抓了一個現行。
& z4 y; k: L8 a- ?
9 k: {$ \; [# m4 ^: G$ Z    「哈哈哈哈！」冬林裡迴蕩著他得意的笑聲。然後他走到陳長生身前，笑聲驟斂，極其惱火地說道：「你這也太過見色忘義了吧？何至於不停地說我壞話，來襯托你的高潔？我剛才在雪堆裡聽著你提了我好幾次名字，就沒一句好話！」
& V. ]) r; K: D' P) f! t5 n/ ]
    「噫，這傘有些古怪。」唐三十六的視線從傘面下移，看著那對男女，再一次得意起來，大笑說道：「婚約的事情你還沒解決清楚，居然就有心情撐傘雪中行，你要知道，那隻鳳凰可驕傲著，如果讓她知道你找了個女孩子，那得……」
* I; ]+ Q3 g4 A! j# ~3 D5 z8 u8 J; x
    他準備以此事威脅陳長生就引簽訂一系列的不平等協議，然而當視線落在傘下那名少女身上時，卻下意識裡停了話語。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沒有見過這個少女，卻覺得她有些眼熟。

    雪林裡變得異常安靜，唐三十六看著那名少女，神情越來越凝重。

    那少女大約十五六歲，正值荳蔻年華，眉眼清秀尋常，裹著的棉襖看似普通，實際上是最名貴的十三絲棉，雙眉如柳葉，明顯用的是最奢侈的七里香眉筆，便是鬢間看似很隨意插著的那支釵，如果他沒有看錯，也要比陳長生這輩子穿過的所有衣服鞋加在一起還要更貴，當然，最令他注意的還是這位少女的眼睛，被他這般取笑竟還如此平靜，定非凡人。

8 \$ Q4 i8 G4 ~1 A: J7 s+ B$ ]6 k    他先前本想嘲諷陳長生的品味，此時卻發現，這位少女的品味與氣質，竟是無可挑剔。
0 @: t- {4 T( i  k/ N$ J
6 |" E1 h3 u1 D) e& o5 Z/ G2 S    當然，少女的品味與氣質還有那些隱藏在細節裡的貴不可言，也只有他這樣貴不可言的世家公子才能看出來。

    像陳長生這樣的鄉下少年道士，無論如何也是看不出來的，所謂明珠暗投，眼波流轉給瞎子看，便是如此。
8 q; T+ X7 @  q+ R/ c
    這少女是誰？唐三十六把自家的那些遠房親戚還有大陸所有王公世家的小姐們想了一遍，沒有任何答案。他忽然生出強烈的不安與警惕，他不知道陳長生是在哪裡認識得這樣一位貴女，他擔心陳長生上當受騙。

& k7 h* Z$ u2 K    「敢請教小姐芳……呃！」唐三十六看著她神情冷漠問道。
9 L- O6 c7 _9 f8 i# ~2 H7 }
. T9 v. D6 R9 F; Z# u# X1 Y, ~    然而這句話卻沒能說完整，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嗝聲打斷。
8 K+ M, V& g- @/ r
    他看著那少女，臉上流露出無比震驚的神情，手捂著胸口，就像是被噎著了。他想起來先前在雪堆裡聽到過一聲鶴鳴，還聽到了陳長生對她解釋那天夜裡的事情。於是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昨天夜裡被他以嘲笑的語氣、無比肯定的態度否定的可能。

8 D/ D# e9 |* r7 [& t    「你……」他看著她，張大著嘴，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只好轉身望向陳長生，問道：「她？」

    陳長生點了點頭。
% X) l- S  V2 G, R  d% O
4 u2 g( H1 W+ r1 {. }9 j0 o0 {    唐三十六身體微僵，再次望向徐有容，眼中滿是震驚。
. U4 J  Z; d" s+ b
    陳長生這時候也很愕然，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傢伙為了發現自己的秘密，居然下了這麼大的功夫。

    他有些擔心徐有容此刻的心情，看著她解釋道：「這個傢伙……」
, ?6 a: N2 w- r/ f. H
    「唐棠，你也可以……呃……叫我唐三十六。」
, b) t! m! x  P$ F
9 v1 a! A; o8 t8 R    出乎意料，唐三十六以很快的速度平靜下來，很自然地向徐有容施了一禮，只是這段話中間稍有停頓。

( ]# }. y' D: T2 y* k+ p    那是因為他這時候還噎著的，那是打嗝的聲音。
, `9 E; R- K. D
    徐有容知道這位汶水唐家的公子，是陳長生最好的朋友，現在國教學院的總監，同時……也是澄湖樓的新東家。

    唐三十六肅容道：「見過聖女。」
. S& a* p' q& q9 q  f
5 v' \, d/ P- g/ ]- N( j. e. u; O- X    徐有容輕聲道：「不必多禮。」
9 i& l( P. `- H+ D6 p6 F
    唐三十六說道：「據說聖女當年在京都時節，最喜歡吃澄湖樓的藍龍蝦？」
) ]5 h+ T& `( q/ M6 e3 _
6 H( R2 e$ Q6 p! S  `    徐有容靜靜看著他，眼裡隱有笑意，似乎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 a5 \1 d# s* F9 m- ~    果不其然，唐三十六緊接著說道：「稍後我會派人……呃……把藍龍蝦送到神將府上，您回聖女峰後，我會讓……呃……澄湖……呃……樓直接從海邊起運，一年四季，保證……呃……不斷。」
# b1 t2 `: q; g2 }+ J  j- t
    徐有容說道：「勞煩唐公子。」

    唐三十六揮手說道：「都是自家……呃……人，哪裡需要客……呃……氣。」

    他的神態很自然，揮灑自若，豪氣干雲，然而，他說話的時候打嗝聲就沒有斷絕過。

6 Q' @  ^2 {2 p/ d' D) T2 F    說起來，這也是件很值得佩服的事情，不停地打著嗝，他居然還能如此平靜地完成這番對話。

! N, c" M3 W* V7 q# I    陳長生在旁邊看著，心想這大概便是臉皮厚的好處？

    徐有容對他說道：「來日再敘。」
8 G3 w2 @' `# c7 h6 }
8 L8 N  d9 Q! n% B4 E( c) Q    唐三十六斂了笑容，說道：「聖女請便。」
) z5 x/ w" k. Y' k
    陳長生舉起傘，遮在徐有容頭頂，向著冬林別處走去。

- b. r. x3 W/ j8 x, w  E    走過唐三十六身邊的時候，二人對視了一眼，有無數問詢之意與警告之意。
1 s8 w  _/ @7 G
    「不要對別人說起此事。」

    「放心吧，我是誰？」

$ L# R& d3 w5 c7 l& N  \    陳長生和徐有容在飄雪裡走出數十丈，唐三十六還在原地微笑揮手，保持著道別的姿式，無論是唇角的曲線還是揮手的幅度都是那般的完美，完美地展現了一位世家公子的禮數與底蘊。
" Z) u8 V4 e+ M# b9 O/ s0 z
    徐有容輕聲說道：「你這位朋友真是位妙人。」

    陳長生心想這話從何說起，或許是莫名其妙的妙？
* b( v2 _5 H& `" o1 W% G
    唐三十六看著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雪林深處，再也看不到時，才鬆了口氣。
# j9 a' V. V' {4 c
    他有些艱難地走到一棵大樹前，伸手扶住，然後開始不停地打嗝，比先前說話時的頻率不知道高出多少去。
( c# C$ g9 R. b7 G
- ]. z: K- L0 m# \; ]% S2 |2 o# J( Q+ d    過了段時間，他真正地冷靜下來，震驚的情緒才開始真正地發酵。

    他發出一聲怪叫，抱著面前這棵大樹，便開始不停地抱怨陳長生以及自己。

    就在這時，軒轅破結束了晨練，從林子深處走出來，正好看見他抱著大樹發瘋的模樣，不由好生吃驚。

    「平時你不總說我砸樹顯得特別幼稚？你今天咋也和樹幹上來了？」

    唐三十六抱著大樹不肯放手，嗚嚥著說道：「今天太丟人了，再多做件丟人的事情又如何？」
- l* Q. o( E% J3 `3 M) B- s
    其實陳長生一直都不懂，對於世間的年輕男子來說，徐有容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雖然因為那份婚書以及和陳長生之間的友情，唐三十六沒有像世間大多數年輕男子比如魔君的兒子那樣，對徐有容生出過愛慕之心，但她畢竟是徐有容啊！
- h8 P  R5 D; A: }: `3 w
' j3 K2 u  X* {+ ]  ~    結果他做了些什麼？像個頑童般藏在雪堆裡偷聽人家說話，在背後說她壞話，早晨起來沒來得及洗臉，牙也沒刷，黑眼圈還這麼重……他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麼丟人過，恨不得抱著這棵樹再也不放手。
" }5 w# z1 |( D5 E5 r
  O, e. X6 W$ E% Z3 p4 D    忽然間，唐三十六轉過身來，看著軒轅破說道：「他們昨天才見的第一面，怎麼今天就出來結伴出遊？而且看那模樣，雖然刻意讓雙肩之間保有一個拳頭的距離，但這種刻意就有問題！」

$ o: o% C5 w) b0 O; m1 H! }% M" T9 M9 w    說話的時候，他伸出右手握成的拳頭，在軒轅破身邊比了一下，然後冷笑說道：「好一對姦夫淫婦，故作平靜就以為能瞞過我的慧眼？我是誰，難道還看不出來你們戀姦情熱的模樣！」
) ~- P  L4 d; P" s
    軒轅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覺得他好生奇怪，說道：「你神經病啊！」
1 K% Q4 r& W  J6 b9 T$ ]% _
    若放在平時，聽著這樣誠懇的評價，唐三十六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但他這時候的心思全部在那對離開的年輕男女身上，看著軒轅破很認真地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嗎？」

    軒轅破說道：「部落裡一般見過第一面就會成親，這算不算？」

5 }* @: O; t7 \+ r    唐三十六很是無語，反問道：「你覺得算嗎？」

1 Q* p  `7 k) B    軒轅破很認真地想了想，有些不確定說道：「我覺得……應該算吧？」
. V( |3 g! s2 i) h5 o
& e4 y! N2 }* [# Y    唐三十六心想這人真沒辦法聊天，離開雪林便去了小樓，推開房門直接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嗎？」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二十九章 還傘問去路
8 B; `, n9 K3 X" X& z
: ]. S' w% X/ a1 e6 p2 k+ x    折袖這時候正在窗邊模仿孤獨，想念某人，忽然聽著這話，怔了怔，很自然地想起了很多事情——當初大朝試對戰時，在洗塵樓裡的那場苦戰，當自己的手襲向對手胸腹時，對手眉眼間流露出來的羞怒情緒，再加上後來在天書陵裡同一個屋簷的生活，讓他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只是不敢確信，直到後來在周園裡再見相次，他背著她向落日奔跑。

5 U; Q3 ^) [1 L& e    想著這些事情，他的唇角微翹，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
+ \4 e5 ?7 Z. `9 t- Q
    唐三十六完全沒有想到，會在以冷酷暴戾著稱的狼族少年臉上看到這樣的情緒，一時間不由呆住了，捂額想著，這個世界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徐有容居然和陳長生真的開始談戀愛，而折袖居然在思春！
, l, r! [: D* F: [
    ……

! f9 G+ D1 F. W; e& P% ^2 E/ h    ……
: w* i  T8 |6 Y4 s3 Q8 n1 C3 ~
    「唐棠很像一個人。」

    「蘇離前輩。」

0 x+ h- Z2 _# b* Y6 q    陳長生很自然地給出了那個準確的答案，與徐有容相視一笑。

) C  I1 @1 z% E% @7 B" k    這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國教學院，來到了院外的百花巷中，天空裡落著雪，他們撐著黃紙傘，便很難被人看到。

/ ~, W6 [5 _+ `" v1 Y" U0 n% t    其實從昨天在福綏路相見開始，陳長生就很想問，為什麼黃紙傘會在她的手中，要知道這把傘是他的。不過他再如何不通世事，在先前已經犯過錯的情況下，也知道不能這麼問，只好忍著不說。

3 j! ~+ R. W1 T2 l$ x7 w0 u' x+ E/ ^    他們撐著傘，在風雪裡順著洛水東岸向前行走，穿過八柳巷，便來到了奈何橋，很自然地想起了昨天的那場戰鬥。

    「如果那時候知道對手就是你，結果或者會有些不一樣？」

9 V/ r$ u$ N5 N3 c/ l( H0 O    站在雪橋的中間，陳長生看著昨日她走來的方向輕聲問道。

    徐有容說道：「從一開始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要贏。」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說道：「因為解除婚約的事情，我總覺得有些對你不住。」
' w' f$ e# {6 {+ v
    徐有容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3 j% u; }9 J8 I- K    「你的境界實力在我之上，我本來就很難贏，而且……我不喜歡被人安排著做事。」
5 E! j4 F, V. n; V# t& g9 _
7 Z: R9 @' I" K7 i) c2 n. ^' K+ W    陳長生轉身望向遠處雪裡的離宮。
4 o1 r% C* ^+ I( }) @& g7 c' |
0 r- e. O/ Y+ |8 C    近兩年前的那個春日，他從東御神將府裡受到了羞辱離開，在另一座小橋上，曾經生出過類似的感慨。
/ v6 M) P9 u3 Y, o) `  N" Q) T- }
    他修道，修的是順心意，他的命不好，所以更加要把握在自己的手裡。
7 O& O& p/ U. O. j, C
; G8 X0 A% |! m; N4 `  u7 M    「沒有人喜歡命運被安排的感覺。」徐有容望向雪中另一個方向的皇宮，「但昨天我確實想與你戰一場，因為我想知道你現在的劍到了什麼程度，而且我想堂堂正正地贏你一次，我不喜歡輸的感覺。」

0 x* Y& D/ q( x5 K1 p    昨夜在福綏路的牛骨頭店裡，她說過類似的話，但今天她說的更認真，更加堂堂正正，沒有一點虛飾。

    二人向雪橋下方走去，落雪的時候，橋上的行人不多，只有一處挑著冰糖葫蘆在賣的攤子旁圍著些人，顯得有些熱鬧，大部分都是京都無所事事的閒漢，這時候還在議論昨天那場戰鬥，說著很多閒話。

% o+ u6 F2 D( {0 ?7 H    ——比如婚約，比如留情，比如有情，比如無情，甚至還有些更加不像話的調笑。

    那些閒漢們哪裡知道，他們談論的那場對戰的雙方，這時候就在自己的身邊。

1 D3 P6 S* a: r7 v) \    徐有容微低著頭，陳長生微仰著頭，再次在雪橋上走過，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對手，那是什麼？
" p; J9 T" M0 D$ V
# w7 i  R, w& S  g; j9 C    雪勢漸大，雖然談不上暴烈，卻漸欲迷人眼，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屋簷與井沿積著的雪越來越厚，京都的街巷變得白茫茫一片，那些露出來的建築本色，彷彿是白紙上的乾淨線條，很是好看。
' J3 w$ e9 H8 z) A
; m( C1 w0 y1 f    離宮石柱上的雪，彷彿是纖細的石人戴了頂白帽子。
; e$ {& |. |0 G- p7 F0 v2 |/ @* _6 X
    天書陵裡依然鬱鬱蔥蔥，只是神道承雪，彷彿變成了一道凝結的瀑布。
  _; H1 x8 k$ i$ g
3 }" s* {/ C' L# F4 _5 U, f    李子園客棧的小院裡無人來擾，很是清淨，看著彷彿氈子般的雪地，不忍去踏，於是便站在廊下，看著小院正中間的那棵樹，說說兩年前自己在這裡看天書碑搨本時的激動心情，以及那只竹蜻蜓。
% l8 l. e6 C5 C/ Y/ s' w
    陳長生和徐有容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把京都走了一遍，去了很多地方，說了很多話。

    大部分時候，都是不擅言辭的他在說話，給她介紹這裡是哪裡，此處是何處，凌煙閣的孤獨，甘露台的夜明珠，他很認真地做著導遊，想要讓她遊玩的更加開心一些。
! Z- n/ d  G6 c, t% b% \
1 @4 g# X+ O) x) D5 g    徐有容始終在旁靜靜地聽著，唇角帶著笑意。
& e# @$ @8 Z: X- g, n# V& |
7 n8 t3 ]/ O( L( c/ i    無論天書陵還是皇宮，都是她自幼玩膩了的地方，離宮的石柱甚至是她小時候的滑滑梯。

    她哪裡需要一個自幼生活在西寧鎮的少年講解這些。
  N- u4 d! c& s% m' }. P1 a
8 @! G$ U/ K5 Y9 K) C, F& j3 F    陳長生本來知道這些事情，但忘了。
- ]- U: N2 U* |9 c) u, d, k
    她知道他肯定是忘了，卻也不想提醒他。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走回了百花巷，在國教學院後院牆外，陳長生要把黃紙傘遞給她，她卻搖了搖頭。
+ m( T. [. E' h
% O* n: F( E. N2 i    「這傘是蘇師叔讓我給你的。」
2 }5 a' M- a3 f; k
    陳長生很高興，心想自己和蘇離前輩為此事爭執了數萬里路，現在看來，終究還是前輩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9 Y3 Q* Z0 m7 _    他把神識度入傘柄裡，忽然發現了個問題，吃驚問道：「傘裡的劍呢？」

0 s5 _# ^# Z0 A" t( f6 ]& k    黃紙傘的根基，是那把千年來唯一的一把自行破開劍池，回歸人間的離山掌門之劍，名震大陸的遮天劍。
) @3 ?5 c4 C- P7 R
& [/ z1 Q4 Q! L; n    當初在魔域雪原上，蘇離從傘中抽出那把劍，一劍斬殺魔將，又一劍斬開了一條生路，何其威武。

' S( D) ^4 M; w7 Z0 ^0 |$ G    但現在那把遮天劍，明顯已經不在傘裡。
3 C, U8 e6 ?$ d
2 s* b1 L5 N* Z' h5 o6 J    「師叔說，傘可以給你，但劍出離山，卻不能給你，他把遮天劍……」

    徐有容微一停頓，繼續說道：「留給了師兄。」

    她沒有明說是給了離山劍宗裡的那位師兄，但陳長生知道，她說的肯定就是秋山君。
1 J9 e8 M) Z9 o, f
    這是他和她第一次提到秋山君的名字。

    陳長生覺得有些不自在，或者是因為她說出師兄二字時的自然，或者是因為在過去數年裡，那個名字始終和她的名字擺在一起，或者是因為她和他一起修道成長，事實上確實要比他和她更熟悉。

$ d6 ?% F; O7 i0 Z) M- n: {    「怎麼了？」徐有容偏頭看著他問道。

- l" x. T& D9 Z- @8 I    陳長生低頭看著手裡的傘，似乎正在研究什麼，隨意應道：「沒什麼。」
+ l3 f% I5 H# `% |' P0 E1 C
    兩個人似乎有些懵懂，其實什麼都懂。
2 H& e  g4 J) H0 f) M
    「蘇師叔還要我給你帶了兩封信。」

+ [+ W4 \) t- h  w# _    徐有容從懷裡取出兩封信，遞到他的身前。
" S) ~2 F, ^( V0 g
% n9 v! r9 T8 ]% B' F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手指捏著信封時，眉頭微蹙。
  ~; c7 {) X: ^) R. G* s( O7 x
    陳長生接過信的那瞬間，只覺得指尖彷彿被針扎一般，刺的心頭一痛，連忙調動神識，才強行壓抑住把信封扔掉的衝動。

% s: X5 O' |  C7 V. r: Y7 q: N    這兩封信裡藏著好可怕的劍意！

    他有些震驚地看了徐有容一眼。

! z: c/ k, e$ p+ Y6 w    徐有容點點頭，指著他手裡的兩封信說道：「蘇師叔說，黃色信封裡的信，你隨時都可以拆開來看，黑色信封裡的信，你好好保存，以後如果遇到什麼事情無法解決，再拆開。」
( J; j# w5 L5 {4 k- u' p7 c
  s2 H& v, Y; P# x6 n! W( }) v: N    在周園裡，遮天劍的劍意與劍身重逢，在周園外，蘇離與這把劍重逢，那位劍道上的大宗師，因為這次機緣，竟然再有提升，在劍道上的修為不知道強到了什麼程度。

( J1 C& O' k/ W' v' B/ p) V    他現在不再需要遮天劍，要與聖女遠遊，便把遮天劍留給了秋山君，把黃紙傘還給了陳長生。
9 T1 e: x2 m9 V, l& |' _
0 l9 A; `6 {$ {  K5 W; O$ y" u    這看似很公平，其實不然，黃紙傘雖說是極強大的防禦法器，但又如何能與遮天名劍相提並論。

7 Q# F2 u2 c& }! w( x    不過陳長生沒有什麼怨言，畢竟遮天劍是離山掌門之劍，天經地義應該留在離山。

    他把兩封信仔細收好，想著那個已經遠離的前輩，忽然有些感慨和想念。
6 K4 h8 @; Y7 E- U& q: V
    從魔域雪原萬里南歸，他和蘇離一同經歷了很多，雖然兩個人的境界輩份有無比遙遠的差別，但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他和聖女究竟去哪裡了？」

' z0 Y1 r# b  v1 x% P( K# i2 H    「很遠的地方。」
% Z# u, i5 L$ }- P# w3 {
    「大西洲？」
7 P% {5 V& H% c9 T
# a! z9 s6 Y& J7 Z- q4 u5 I    「比大西洲更遠的地方。」

! K* c: i1 J! h5 J" b9 D& H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對大陸上的普通人來說，孤懸海外的大西洲，已經是最遙遠的地方，但蘇離在世間遊歷了數百年，想必早就已經去過。
0 r: u, f8 _$ x# g
    現在他為了人類的未來，極其瀟灑地放下所有恩怨情仇，帶著聖女飄然遠離，當然要去更遠的地方。

: G1 H9 V0 S* |% n0 }# I- c* N    只是，還有比大西洲更遠的地方嗎？

! u8 Q3 J7 R2 }! _/ Q  W    陳長生想起了在道藏裡看到過的一些很隱晦的記載，看著徐有容有些吃驚問道：「難道還真的有別的大陸？」
% T; w; n: o" B* a
    道藏裡關於別的大陸的記載，並不是遊歷者的親身經歷，寫的非常含混，更像是某種猜想。
/ J8 f4 H& u" _3 z
    通讀道藏，不代表能知世間一切事，因為有很多事情，是不便、甚至是不能用文字記錄下來的。
5 S: [3 P3 M" G0 o2 J3 y" |- \
    徐有容是當代聖女，自幼在離宮、皇宮、南溪齋這樣的地方生活學習，知道的事情自然要多些。

* Q! S! e! S4 q    「應該是聖光大陸。」她對陳長生說道：「我聽老師說過，在星海的那邊，無比遙遠的彼岸，有一片大陸，那處的世界沐浴著光明，生活著和我們很相似的生命，但星海浩瀚不可渡，如果不經星海，兩片大陸之間又有著極其堅固的空間壁壘，只有踏入神聖領域的至強者，才有機會打破這道壁壘，進入對方的世界。」

! S  ~8 c5 @9 Y6 a8 K+ s3 N( b    陳長生很是吃驚，問道：「你確定？」

    ……
7 ?  @/ @/ q* A+ u: |: |6 s( L
    ……
- O2 l3 ~2 ^, H  @/ v' i  t
（下一章晚上八點。）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三十章 蘇離的信（一）

    「我是猜的。」徐有容望向遠方暮色與雪花混著的地平線，美麗的小臉流露出淡淡的想念，「老師和蘇師叔這樣的人物，既然決定離開這個世界，除了像聖光大陸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地方，還會去哪裡？」
9 z7 m+ D2 Y# w% l  f- M* p6 i
# r  Y  q$ R# c* ^) z4 E) X; q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問道：「聖光大陸怎麼走？」
1 Q# u) y7 {: |7 H/ k' a
7 m% j( }3 F- f& G. N; u    福綏路怎麼走？奈何橋怎麼走？國教學院怎麼走？離宮怎麼走？那個傳說中的地方怎麼走？

6 D9 B, M. V8 [8 [$ z    這個問題其實有些荒謬，但他的神情很認真。

    徐有容也很認真，用心地回憶著小時候聖后娘娘和老師的那場談話。
' j6 ^/ E, S! l  [9 ]
" s) s  R: G. r6 e1 j  n8 L/ c    過了很長時間後，她有些不確定地說出了兩個字：「雲墓？」

. t$ t# i( [* i    陳長生再次沉默，這一次沉默的時間要比剛才長很多。

    雲墓是這個世界所有雲的墳墓，是大陸最偏僻的地方，那裡終年不見陽光，無比神秘未知。但他對雲墓很熟，他知道在那無數的雲霧裡，有一座無比高的山峰，山峰破雲而起，不知通往何處。因為那座山就在西寧鎮的後面三百里，他曾經去過，他知道那片繚繞著雲霧的山峰濕地裡，隱藏著無數兇猛的妖獸、無數危險的修道凶人，還有一些辛苦活著的前朝遺民。

! s' v! o- J* L0 Z    今天他才知道，原來那座山峰可能是通往別的世界的通道。

) N. e3 V% Q: W6 @    「將來我們一起去聖光大陸看看？」他看著徐有容很認真地說道。
2 ^. s3 @4 `! h6 s1 P& Y- g$ C
( z6 ?4 r6 l4 A  s3 L2 f* O    就算傳說是真的，星海的那邊真的有個叫聖光大陸的地方，但既然從來沒有人知道，說明可能根本沒有人能夠成功地打破空間壁壘，找到那個世界。他和徐有容都是修道的天才，但距離神聖領域還有很遠的距離，聖光大陸對他們來說，更只能是一個虛無縹渺的名詞和猜測罷了，但他就這樣很認真地、可能提前了數百年發出了自己的邀請。
8 [/ ?9 T9 ?' Y/ B
5 k- M9 s. I5 R% A    這個時候，他早就已經忘記了自己很可能活不過二十歲的事實。
" D9 D$ I4 Y9 h
( O: C+ R. R% @5 \    徐有容微笑說道：「好。」
: h/ z& f$ F) c% B3 ^. _6 d
6 d6 ^8 l* j- K. i6 e    陳長生心想真好。

    ……

    ……
9 J* r6 E- `6 u: I
    回到國教學院，走進一樓，他有些意外地發現，折袖的房間居然開著門，而且蘇墨虞他們都在裡面。

0 [( }! n' }5 a" S9 Y0 X    「你們在說什麼？」他有些好奇地走了進去。

. F! N' }% l5 }  H1 n    蘇墨虞說道：「從早晨開始，唐棠一直在尋著人問，世間究竟有沒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

    唐三十六看著陳長生冷笑了一聲。

    陳長生緊張起來，問道：「怎麼無緣無故說起這事？」

    「誰知道他今天出了什麼問題。」軒轅破有些委屈說道：「我認真回答，結果反而被他罵了一頓。」
2 ^) e9 l, P3 F. }% H
0 z! q/ Q1 B0 `    折袖站在窗邊，忽然說道：「蘇離走了，她應該還在離山吧？」
7 V; B  [' r' `! g4 f
" I8 z2 O) T: G) A# P. W    陳長生嚇了一跳，以為被他發現自己先前和徐有容在一起，下一刻，才知道原來他是在確定答案。

    「南方使團帶來的消息，應該無誤。」

    唐三十六說這句話的時候，又看了陳長生一眼。

" p; R; N' m% m    陳長生沒有理他，看著折袖關心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 x0 ^9 N% o, N4 F: D( \
7 a8 E/ N, \7 u: g    現在的國教學院，從院長到總監到後勤主管到導師，都非常年輕，沒有一個超過二十歲，都是年輕人，最關心的當然也是年輕人最刻骨的美麗與哀愁——除了陳長生徐有容之間的婚約與戰鬥，那便是折袖與七間的那個故事。
6 A( ^6 Q4 m5 u# x; y
    折袖看著窗外的雪，飽經風雪卻依然帶著些青澀意味的眉眼間閃過一抹狠厲。
8 P$ H' C0 v. G  M
5 N; k8 x: ]5 Q    「等我把京都的事情辦完了，就去離山接她。」
. }! E5 A# S- h& V: _
( R/ j. |8 i- \) q( h% y    陳長生等人面面相覷，他們聽得很清楚，折袖用的不是看字，而是接字。

    他們這時候彷彿就看到了日後離山上的無數場戰鬥，那些斑駁的狼血。

    折袖這是要去找死，可問題在於，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能夠阻止他去找死的人。

  B) N" d  d! O$ ~$ W9 y    唐三十六不想折袖進入瘋狂的精神狀態，向蘇墨虞使了個眼色，說道：「你要在京都辦什麼事？」
/ H* L# @+ s* J3 u
    蘇墨虞會意，心想無論折袖怎麼回答，自己等人都要把這件事情的難度說的大些，如此才能讓折袖晚些時間去離山送死。

    「我要殺周通。」折袖轉過身來，看著他們面無表情說道。
) h8 @5 z+ z' \9 P
' L9 X, J) K! ~$ Y# o( @5 m    房間裡很安靜。
( z; V9 O. O4 c$ q, u) n+ `2 s
    唐三十六沉默了會兒，說道：「那就都散了吧，反正這也不是十年八年就能搞定的事。」
6 N3 {; o2 a% \3 w
    眾人散開後不久，他來到了陳長生的房間，毫不在意自己滿身污雪泥垢，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那張連根髮線都很難找到的乾淨的床上，然後指了指陳長生，非常肯定地說道：「世上沒有一見鍾情這種事。」
% M. G- p+ z8 r: x- v6 J5 y& q( J' R# E' I
/ n& l# S9 C) ~+ ]* p1 q/ F6 n3 k9 `    陳長生看了眼他衣衫下襬滴著的泥水，控制住情緒，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噢，我說的不夠準確，你當然有可能對徐有容一見鍾情，秋山君這麼完美、連我都有些嫉妒的人，都對她情根深種，更何況是你這種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的小男孩。」

8 d+ P' @, n9 `! ]. x. t, d  A    唐三十六看著他說道：「但她絕對沒有可能對你一見鍾情，所以這件事情有問題。」
) u( @0 X' O4 Z" M8 n7 Z, K9 P
" B0 M4 ^- E: A3 T$ ^/ q4 o. n$ w    陳長生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只是有些好奇，問道：「為什麼她就不能？」
6 s9 T. |9 P6 w4 U- Z  g
) y9 Q9 Z$ _/ K    唐三十六指著牆邊的梳洗台，說道：「你去照照鏡子。」

/ j- [. N) _% R% G    陳長生真的依言走了過去，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說道：「不難看。」
5 G+ ]1 l. b6 ?0 x+ J; k2 }, N! K
    唐三十六張著嘴，完全說不出話來。
3 i4 ]1 T* s( @( G0 U3 B/ s- S
    他再一次確認，徐有容和陳長生果然都很讓人無話可說。
# }" _9 _2 {. ^9 k
    陳長生看著鏡中的自己，呵呵笑了起來。
! w+ h3 ?3 I7 }( f6 j& v
  a. i; Q% ]2 B# U, h    唐三十六憤怒了，喊道：「反正她不可能在奈何橋上見過一面便喜歡上你！就算因為婚約的緣故，她曾經想像過你很多次，也不可能，因為你僅僅就是不難看，遠遠談不上好看，更沒有我好看！」
& u" W( J1 F& Q1 o* b) ^6 @/ D
    陳長生轉身望向他，問道：「然後？」

0 k. ]* ^; ~, _7 a3 c# C    唐三十六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前，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擔心她對你有什麼企圖。」

$ {' Y  @, b! ]3 n$ Q1 ^8 h    無論任何人，只要不知道周園裡的那段故事，一旦像他這樣發現徐有容居然和陳長生在約會，肯定都會覺得有問題。
6 ]6 a! F( L' }! @  n$ [+ ]: ~
    陳長生明白，所以沒有什麼牴觸心理，更不會生氣，寬解說道：「放心吧，沒事。」

! H$ u, O# ^- ]5 S1 c9 O2 M! G2 ]    他說的很自然，卻很堅定。

! G# ^3 Y& A7 H  z    看著他的神情，唐三十六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你們以前見過。」
3 I! x! i1 A$ g# O; s( ?6 g# ~
    陳長生想著徐有容的吩咐，搖了搖頭。
/ `( ?6 S( }! H* i
+ ^. }1 y& r9 ?8 m: X    唐三十六冷笑說道：「她不會對你一見鍾情，卻喜歡上了你，這就說明，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 g7 o' n) r' L" ~: Q
    這個推論可謂破綻百出卻又無懈可擊，陳長生不知該怎麼辦，辯解道：「我們以前小時候通過信，所以不算陌生人。」

0 s+ @. g) Z; w. C$ r1 h, U0 I2 {, `    「編，你繼續編。」唐三十六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

    陳長生真的沒有辦法了，看著他認真拜託道：「那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 C5 W2 P9 L7 t$ F
9 p; A% S" ^! u2 _0 `1 J* m+ T    唐三十六的表情頓時鬆化，上前摟著他的肩，還沒忘記關上窗，挑眉說道：「我是誰？還不能放心我？」
8 S) P, O) T: k( I( x
    如果真的把這個故事鉅細靡遺地再講一遍，那得多長時間，多少字，多少……

    聽完周園裡發生的事情後，唐三十六震驚的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 g7 P# @% T6 p
& G$ m* f' h* ~+ F) m    最後，他看著陳長生再次發出相同的感慨：「你是豬啊？」

    陳長生很羞愧，沒有任何底氣反駁這句話，又想著一件事情，請教道：「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讓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 B, V, k1 J. ~
    唐三十六很是無語，說道：「這都不懂？你果然是頭豬。」

& s4 x$ y9 P: r; }- j    被連續罵了兩次，陳長生終究有些不舒服，說道：「她在周園裡不一樣沒認出來我？」
8 {& g9 T) [: O9 c/ o
7 x6 m9 P- m. H' {0 y0 J- t: ]- q    「所以說命運天注定，你們倆個這就叫緣份天成。」
1 t% N- N$ [- S8 v9 j. O: G  ]
    唐三十六推開窗戶，看著雪停雲散後的星空，感慨萬分。

    陳長生聽著這話很開心，說道：「謝謝你的祝福。」

/ I$ B2 Q+ O- ^9 P5 h& F    唐三十六轉身看著他嚴肅說道：「你和徐有容就豬公對豬婆，當然很相配。」

    ……
: h8 ?. s- c) s( c4 y' P2 W/ ~
7 k7 z; u7 C" f% }7 }( Q1 n    ……

    蘇離的這兩封信有古怪——接過信的那瞬間，陳長生就確定了這個事實。所以他沒有當著徐有容的面拆開，而是等到夜深人靜，一個人走到湖對面的灶房裡，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才用無垢劍裁開。

! R+ n6 L, b! h0 _  r    無垢劍可以說是世間最鋒利的劍，很輕易地便把黃色的信封切下一條細線。
  N8 p3 b) E- A0 m/ y
    但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因為他感知的很清楚，無垢劍的劍鋒在信封裡行走時遇到了無數條極細又堅韌的氣息，那些氣息彷彿堅硬的鐵條般，如果不是無垢劍足夠鋒利，只怕以他現在的境界，根本無法把信封裁開。

. Q! U0 C% }" v9 n# Z    他深深地呼吸了數下，平靜心神，把信紙從信封裡取了出來。
" W' L% H; |  f8 j8 x' L
    那是一張薄薄的、普通的信紙，然而當他攤開信紙，藉著柴火昏暗的光線望過去時，無數道細微的劍意，從信紙上噴薄而出，變成無數片屋外雪花，又彷彿是夏末洛水畔落下的柳葉。

- L; L8 s5 L3 i/ t    嗤嗤嗤嗤！無數道鋒利甚至有些淒厲的聲音，在他的身周響起。

    那些都是劍意，灶上的鐵鍋瞬間被切碎成無數碎片，灶上貼著的瓷磚被切成了碎片，緊接著，灶旁的柴火也被切碎了，灶洞裡燃燒的柴火也被切碎了，火星四濺，甚至就連燃燒的火苗彷彿也被那些劍意切碎了。

    陳長生站在滿室飄飛的劍意裡面，神情凝重，一動都不敢動。

$ t# b* |" N! y9 w1 S0 g

1月23

第四卷：東方欲曉　第三十一章　來到京都的老道姑

6 I9 q: k7 Q! m' @9 V　　陳長生對蘇離藏在信封裡的劍意早有準備，最開始的時候，還本想看看自己回京後境界修為提升不少，能抵抗多長時間，卻哪裡想得到信封裡的這些劍意竟是如此鋒利可怕，不要說抵抗，便是連沾惹都不敢。
* s" Y1 `: a' e# Z$ w
　　蘇離對他當然沒有惡意，更沒有殺意，那些從信紙上飄飛而起的劍意，悄然無聲地切碎了灶房裡的很多事物，將他飄起的腰帶也斬下來了一截，卻沒有一道劍意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圍繞著他在飛舞。
5 d" H" ]3 Z( q% X5 |0 I
　　那些劍意在身周飄舞著，彷彿落葉，彷彿雪花，彷彿水滴。

　　陳長生彷彿來到秋樹下，雪空下，瀑布下。

　　他隱約明白了些什麼，漸漸放鬆心神，將神識釋入這片劍意組成的世界裡。
6 y2 C7 d  A* `( f& z" o) y
　　這些劍意就是蘇離給他的信，給他留下的禮物之一，那麼信紙上有沒有寫什麼呢？
! d# m' q3 `9 k/ x1 Y% X6 ^/ u- z
4 t+ j! Q: f$ k3 `9 L+ D2 O　　陳長生一面感悟著蘇離突破後留下的那些劍意，一面靜靜地看著信紙。
, g! M# o* r: ^" M+ K: c# M3 p# [
　　蘇離的筆跡就像他的人和劍一樣，酣暢淋漓，痛快鋒利，起筆極陡，落筆極銳。
* l1 K/ h) |: g
　　「你居然能夠勝過有容，這真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消息。」

: D8 D7 O  D# K! R" p! X+ [4 N" }　　看到信紙上的第一句話，陳長生才明白，蘇離給自己信是有條件的，前提條件就是要戰勝徐有容，如果自己不能做到這一點，蘇離肯定會對自己感到失望，那麼這兩封信可能就會留給徐有容，或者……秋山君。

　　「不過想到你的劍應該算是我教的，那麼你能勉強勝過有容，也算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9 u9 ^3 q+ B) M
9 x. d# r- h6 @$ f　　蘇離在信上說的話，依然完美地展現了他的自信或者說自戀。

3 Y7 Y9 y: B4 S　　但接下來，他的話變得平靜了很多，淡然了很多。
" d' u' C- W& d. P
: X9 }- u0 o+ y6 {/ B6 P$ j. s　　「我這輩子就教過三個人，秋山，你，還有七間，秋山比你強，七間比你弱，而且是我的女兒，我走後，如果離山有事，你幫我照顧一下，至於我為什麼會離開？等你活個幾百年，發現有人等了你幾百年，或者就明白了。」

　　「我是離山小師叔，我不需要向山裡的弟子們解釋任何事情，我是蘇離，不需要向寅老頭、天海他們交待什麼事情，但我還是想解釋一些事情，交待一些事情，所以給你寫了這樣的一封信。」
5 z. ?* J6 D9 G# I
/ w$ W0 w' n1 @3 }　　「如果以後有人問起，你可以把我的話轉告他們。我沒有對這個世界認輸，但她說的對，我就是蘇離，何必要做第二個周獨夫？最重要的，你說的對，我殺過無數人，我對這個世界殊無愛意，但或者還有一分善意？」

, D. j" g3 X/ Y; }# l　　看到這句話，陳長生的心裡生出很多感慨。

　　在很多人看來，尤其是那些抗拒南北合流的南人們看來，蘇離與聖女飄然遠離，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逃避。
8 L# D! M( O) u+ P/ e7 a. X' Z5 Q
2 Q7 w/ ^  {% x' |; s6 T) C! U! z( }　　誰能明白，像蘇離這樣的人物，只有執著真正的大智大勇之劍，才能斬開這條離開的道路。
9 Y& l! S( ]7 N1 d
0 j4 y6 V" o% K  o　　然而當他看到信的末尾時，忽然間覺得自己對蘇離前輩的讚譽與敬佩似乎錯了。

6 a* u/ t4 x$ _5 ~' \+ Z　　蘇離在信尾寫了這樣一段話。
9 w; D  {5 Y3 p8 I
　　「讓那個狼崽子死了那條心，如果他再敢纏著我女兒，我哪怕在星海的那邊，也會乘星槎歸來，先一劍斬殺了他，再一劍斬殺了你，最後再一劍斬滅你們國教學院和北邊那個狼族的部落，勿謂言之不預也！」

5 H9 W) k: x6 Y  n: [　　陳長生看完了這句話，有些無奈地想著，像蘇離前輩這麼瀟灑的人，怎麼就想不開這件事情呢？

# w( V; s$ n: {3 d　　正想著，四周的空中忽然再次響起密集恐怖的細微劍鳴，無數道劍意自四面八方歸來，落於信紙之上。
. c, x: C  R* n7 x" X
1 Z# L6 s, }7 G3 m5 c5 `. |　　那些鋒利至極、境界玄妙難明的劍意，將信紙上的那些筆跡斬的七零八落，變成無數墨團，再也無法看清楚。
. @( }' j! e# a4 C4 n2 e1 i
7 M& X  `" z* Z+ U  G* E　　那些墨團最後變成了四個大字。

　　「閱後即焚。」

　　看著這四個字，陳長生怔了怔，覺得如果就這般燒了，豈不可惜？要知道這張信紙上的劍意，對修劍之人來說是無比珍貴的餽贈，他本還想著明天要唐三十六和折袖他們也來感悟一番。
1 r6 g! B5 t8 I+ t
　　但既然是蘇離的吩咐，他沒辦法反對，很聽話地將信紙扔進殘著火燼的灶洞裡，親眼看著信紙被燒成了灰。

　　看著灶洞裡的灰，想著先前紙上的劍意，他忽然想起了前些天諸院演武、那些聚星初境的強者來挑戰國教學院時的事情，天機閣的那位畫師，應該用的也是類似的手段，只是與蘇離相比有若雲泥之別。
" e6 N* t* S4 S- F6 M; S6 l
　　他又想起了當時在街邊看到的那位文士——天道院的關白。
" }/ m: g" e; ^9 M, ~! d( Z+ z& N! k; l6 ]
9 o3 H! ^7 Q/ i+ m$ ?　　當時他隔著車窗看了此人一眼，便覺得一道鋒意入眼而來，刺痛無比，險些流淚。

9 H( P) F1 i) w: R6 \9 z. A/ w& ]　　現在想來，此人的劍道修為已經強大到劍意附體？
0 ]1 Z! u. l5 @: ~
　　明年的煮石大會上，他就要面對如此強大的劍，能戰而勝之嗎？

　　……
! ]5 ^' n- @3 E" x6 u4 E4 W. W1 i
& U2 K8 o, W# n  ~& ^, c) N　　……
8 m1 L: j: K. x  y9 A8 i: G5 V5 A+ m
* d$ d& g, J: I- |1 B" o8 G: k　　更早一些時候，關白在城南一家書屋裡看書。

　　忽然間，他感覺到了些什麼，沉默片刻，靜靜合上書頁，向書屋外走去。

　　傍晚後，雪便漸漸停了，但天氣依然嚴寒，街上積雪難行，所以看不到什麼行人。

　　他站在街中間。

　　迎面一個老道姑走過。

8 w+ k" u% `8 ]　　其實那道姑的容顏還算年輕，至少看不出來具體的年歲，只是眉眼之間儘是凜然冷漠之意，有股陳腐之意。

' q8 A3 Q: T4 v. c9 t7 e　　關白看著越來越近的老道姑，一言不發。

: J" F: G& i) \  u4 L: U　　他沒有認出對方的來歷，但知道對方的境界修為要遠在自己之上，甚至可能要勝過恩師莊之渙。

' X3 v& |9 i; W$ u( M* c　　在煮石大會之前，他不想多事，也不應該與這樣境界高妙的強者戰鬥。
& p! w+ f  N8 ^6 I& L' Q
　　但他先前聽得清楚，遠處那條巷子裡有條野狗死了。
9 F# ~+ m$ _, n" V0 z
　　就在這個老道姑走過的時候。
( k& o" ^4 ?: |+ W# `" r
　　這個老道姑很強大，必然來歷不凡，和她相比，一條擋道的野狗的性命確實算不得什麼。
% M: C; m1 q) u: a" G" N* {
2 \- D$ \, ~/ _; V: m5 G- e0 g　　關白也是這樣認為的，一條野狗，死就死了，難道他還能為一條野狗去報仇？
, v, l2 C0 q' U1 D
　　問題在於，那條野狗應該死的更快些。

! ?2 [8 V2 A! s( Q$ q6 C, d; |　　老道姑只需要看一眼，那條狗便會身首異處。

' O, ]9 v! W  k* b/ Y4 |　　可那條野狗在巷子裡至少慘叫了三十幾聲，越來越淒慘，越來越哀弱，直至讓他聽到。

　　他無法理解，像老道姑這樣的大人物，為什麼要用三十幾劍才殺死一條野狗。
+ A- V7 N+ A$ t# @6 U
' ^* Q: A  x0 U, Z0 p# c　　他無法想像，這個老道姑平時殺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會這樣。
$ \) y0 N1 F  C7 y5 @* g, e
　　所以他從書屋裡走到街上，想要問老道姑一句。

　　老道姑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看著他。

　　關白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老道姑的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說話。

6 p. k2 z+ t+ X6 Z- ~　　他的手握著劍柄，卻無法拔出劍來。

' Z6 }  x- A0 g　　老道姑的眼睛裡面一片碧色，滿是腐朽與暴戾的情緒，如一片生滿了綠藻的海潮，迎面拍打了過來。
# z$ K5 \/ m) b5 q* G6 K( E
! x4 s/ d+ m: |! R4 _: m# n　　無窮無盡的碧殺之意，從雪街那面湧來，籠罩住他的身體。

　　噗！一道鮮血從他的嘴裡噴出，落在雪上。

- v0 @  \+ ~; ^　　……
- I/ q$ ~7 ~: [5 d' D+ M
; T4 s, |5 j: a: e% k6 X* W　　……

: C2 A. c7 k# s3 x, H　　他是天道院的驕傲，逍遙榜中段的劍道強者，大名關白。

5 D2 k" m- b" ?0 N! J' ?　　然而在這個老道姑面前，他根本無法說出一個字，無法拔出鞘中的劍，便受了重傷。

　　「報出你的師承。」老道姑面無表情說道。
- t2 O( Z$ k' c
# E" ]* U9 u, z1 L. T% s0 b　　關白的眼中滿是震驚之色，直到此時，他才確認，這位老道姑的境界實力不止遠勝於自己的老師，甚至隱隱然已經超脫了塵世的範疇，進入了神聖領域，再想著她眼中的那抹碧色，瞬間便猜到了對方是誰。
0 W! \0 W4 Q! u7 v8 A/ p
　　八方風雨無窮碧！
6 T! K. m7 M* z) Y; p
　　這已經是人世間最巔峰的強者，為何今夜忽然在京都出現？
$ z0 H- ^, M. e8 b4 @. Q3 N6 n
: z8 ^% I4 @6 v4 A8 j. a　　「天道院關白，家師莊之渙。」
/ p! t5 a8 S" u$ l8 v8 ?0 x2 ]
　　因為老道姑的身份，關白震驚無比，但依然沒有任何悸意，盯著對方說道。
6 Q) n& [+ u( e4 P3 n; b
　　「看在茅秋雨的面子上，今夜留你一命。」
7 _! @( `4 C4 d+ U# ]9 P
" v: x( e. T5 J" Z+ k　　老道姑緩步從他身邊走過，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 K3 F$ g$ x1 D# S# T%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關白才發現自己能夠動了，握著劍柄的右手微微一顫，嗆啷一聲劍鋒半出。

　　然後，他的右臂齊肩而斷，落在了雪地裡，好大一片殷紅的血。
4 `& t* l4 }& A% g0 B5 s
4 Z; Z+ G" M3 y7 U- ~　　今夜的京都，巷子裡的一條野狗被殘忍地切成了碎塊。

　　天道院的驕傲與希望、前景無限的年輕劍道強者關白，失去了自己握劍的右臂。

　　做了這兩件事情的老道姑，對此沒有任何感覺，神情依舊漠然，眼神依舊暴戾。
! h8 \0 \* K" m) ?7 C0 N
7 b2 {0 Z+ v$ d$ f5 `9 d0 y　　在她的眼裡，像關白這樣的年輕人和巷子裡的一條野狗，沒有太多區別，如果這裡不是大周京都，有連她都必須尊敬的教宗陛下和她都不敢招惹的聖后娘娘，或者關白這時候也已經死了。

" h& C* F6 u% N* ^1 b+ K& N　　在她看來，留關白一命已經給足了茅秋雨面子，更準確地說，這面子是給國教的。
+ F1 l# h2 v, T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非常強，於是對世界的看法便會有些畸型，以為沒有搶光乞丐碗裡的食物，便是給乞丐面子，沒有把看不順眼的人全部殺死便是給生命面子，那麼對方便也應該給自己面子。
; E: @+ C# D" k$ {5 P) |
7 T$ c* `9 I4 y7 k. O　　老道姑今夜來到京都，便是認為教宗陛下沒有給足自己面子，那麼她便要來親自找回面子。
, G8 @8 ~! R& U' [  u  w" j
1 W6 \! ]1 f6 g5 q) T' \　　她很年輕的時候就嫁給了另位一位八方風雨，從那一刻開始，她認為夫君便是自己最重要的面子，後來當她很辛苦地生下一個兒子之後，便認為兒子才是自己最重要的面子。

/ h2 M% S' D$ b% B$ f　　老道姑站在國教學院的院牆後，面無表情看著伸出牆頭的那數棵雪樹。
- B% B& P& g2 d5 t9 x9 b
8 _2 b0 o  l3 l" }4 C  u  I2 V- `　　數十天前，她的兒子就在這裡受到了一個人的羞辱。

# B1 a* e6 p0 u4 u4 z* i　　那個人叫陳長生。
0 Q  ?. g6 Y3 C9 |% J2 S6 C
: G. Y( }7 f/ {' q9 j) D' L　　……
* m+ o6 Z6 N' d) E5 S' h/ \  Y' C
0 W8 J$ D1 D- G1 I9 ~, `0 g　　……

1月23

第四卷：東方欲曉　第三十二章　來到萬柳園的一封信　

$ g# k2 y! U) [& h% W4 Z3 u1 w% b　　蘇離留下了七封信。
" N! h6 _) l* F
　　他讓徐有容把其中兩封信轉交給了陳長生，一封信留給了自己的女兒，還有一封信留給了離山腳下鎮上鐵匠鋪裡那個剛開始學劍的小孩子，他還給秋山君準備了一封信，卻被秋山君平靜地拒絕了。
9 l5 V) I& s6 S% N. L, U
　　還有兩封信通過最普通的郵路，分別送到了兩個地方。

　　其中一封送到了漢秋城外的一座莊園裡。
( O" N; c, N7 ?. v+ [4 x
　　萬柳園，園裡面種著三萬株耐寒的曲柳。
' G9 B1 q. m7 N
* Z% C$ u& j( A( o% x3 ^　　朱洛是絕情宗的宗主，是朱氏的族長，是先帝的故交，是八方風雨，無論哪個身份都可以讓他擁有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生活，這座在寒冬時節依然青色未褪的莊園，便是明證。
; s4 ]: B5 M/ P! N! S
　　今天這座莊園裡有位客人，那是一個很胖的老人，坐在圓圓的太師椅中，肥胖的腰身彷彿溢過江堤的水一般淌下來了些很多，於是那根明黃色的腰帶，也被突顯的更加清楚。
0 Q9 [/ I9 X; l/ r& F+ I
　　這位胖老人慈眉善目，眯著的眼睛裡滿是與世無爭的從容與溫和，滿臉喜慶，看著就像是鄉間最普通尋常的富家翁，但他能夠與朱洛這樣的大人物相對而坐，可以想見其身份來歷必然不凡。今日的莊園裡除了萬株寒柳與積雪，便再見不到一個人，或者便是這位胖老人的來訪有關，當然，也與此時擺在二人之間桌上的那封信有關。

　　「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死……」胖老人微笑著開口，只是在說到女人二字的時候，不期然地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那個女字更是輕地有些聽不到，「星空之上自有安排，至於什麼時候去京都，那還要等消息。」
! a' Q. V# o- i, H) z8 ?2 {2 [: b
1 y: d% A6 V0 U/ Z. w3 x$ o; @　　朱洛微微皺眉，對這句話似乎不是太滿意，說道：「無論怎麼看，力量還是有些不足。」
+ V) @. V2 ]0 G( S1 z+ u
  y. @) n- K& T6 K) ]0 R　　胖老人感慨說道：「要行大事，須有偉力，白帝夫婦肯定會做壁上觀，其實我們最好的選擇還是蘇離。」

& _1 M% a/ e, l. ~, O* d- S/ [　　提到蘇離的名字時，無論他還是朱洛，都沒有向桌上那封信看一眼。

　　朱洛沉默片刻，說道：「蘇離確實很強。」
5 k* C: \: N7 D5 J5 S2 n, W/ @
- C! c% k+ a5 z: H& S. k; V2 R; R　　當時在潯陽城裡，蘇離身受重傷，未曾與他交手，但他必須承認，單以力量論，世間再難尋覓比蘇離更強之人。
/ M" r7 z8 \4 ^3 ^0 H3 ^
　　這番對話裡的力量二字，自然不是普通人理解的普通力量，指的是最純粹的、最可怕的戰力。
& m, T0 o3 E& r' @! V# d
+ Z, v' Q7 J4 i8 C0 N" S1 U0 G　　「黑袍佈置多年，在魔域雪原上，十餘萬鐵騎狼騎，十餘位魔將，三大巨頭聯手鎮壓，居然還讓他給逃了。其後一路南歸，由廢人洗劍再成，想必又有所領悟，萬丈高峰，只怕又近了星海一尺，確實強到了極點。」

$ f; P/ o2 w$ B3 A9 m- M　　胖老人感慨說道：「當年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都認為，只有他最有機會殺死那個女人，他卻不肯做，現在，如果有他的幫助，殺死那個女人的可能性會再添三成，偏生他卻又在這時候走了。」
! o( K+ s% ?. ?2 d6 S0 F* t: P
　　朱洛面無表情說道：「我應教宗陛下之請，在潯陽城殺他一次，他怎會加入我們？又怎會給我寄來這封信？」
  Z& \# Q: J5 I, M0 K) J2 O& n- ]' Z
　　二人談話的時候，沒有向桌上那封信看一眼，精神其實一直都在這封信上，這時候提起，於是視線終於落下。
9 |4 b/ r: U" s3 A( f) C
. P5 @& K. z8 N　　幽靜的冬園裡，沒有什麼異變發生，微寒的風中，卻隱隱響起了金戈鐵馬的聲音。
$ J3 Z1 Z8 \5 x9 |+ O) i, o
5 g) r4 f2 m/ Z, S　　看著那封信，胖老人眼睛微眯，彷彿雪白的饅頭被刀切出來的一條縫，其間烈光灼人，警惕異常。
4 ]2 p) k4 q+ c# ^& S
6 E" P3 @( d; F) {+ F$ u% ~% C9 j　　然後他抬頭望向朱洛，彷彿在問，這封信拆還是不拆？
* X9 n6 @# E7 X- y2 \7 U% j
- O- b2 i3 {$ O' E. S6 y* o　　朱洛的神情很凝重，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 @7 S0 E& l0 L& d! ^7 S1 }( t
9 N( M- z3 V9 G! x1 m" l; N　　胖老人能察覺到這封信裡的異樣，以他的修為境界自然也能夠看破。

) o( e6 c/ Z$ e$ r　　他知道這封信裡藏著一把劍。
7 l. B3 c0 |4 {. L7 l' F' e+ G
　　信是蘇離的信，劍自然也是蘇離的劍。

3 C2 e4 Z7 a9 y6 G4 G( C8 J  E　　蘇離雖然在修行界的輩份地位極高，公認劍道強的不可思議，但相較於八方風雨和四位聖人來說，終究是位晚輩，而且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的名字始終沒有被排進這個行列裡。
# m1 k0 S" u) P
　　他寫這樣的一封信給朱洛，就是要告訴整個大陸，只要他願意，他隨時能夠一劍斬落所謂的八方風雨。
6 v! k* B* K8 Z: g% e
5 q5 @7 [3 b" y# ^# O9 E　　如果換作數百年前全盛之時，不，哪怕是數十年前，甚至就是一年之前，面對著這封信，朱洛都會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然後將信封拆開，一睹紙上的鋒芒，如此方始不墮八方風雨之威名。
* t3 o: S! ^: C; i
4 C1 g# e! j3 h2 {, F# ?　　但現在他有些猶豫。

  [- a0 F% H1 U* f$ |& t# |6 Q　　因為他在潯陽城裡受了很重的傷，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復原。
; U( b5 {9 H, g* L+ K4 s
　　那些傷勢來自王破的鐵刀，劉青的暗劍，還有陳長生劍鞘裡的萬道流光，最重的傷來自於聖女的千里奔行。
  L' f8 G1 {7 l
　　更重要的原因是，就如在潯陽城裡王破說過的那樣，他已經老了。
2 v$ j9 N  K8 c' Y
  Z" d; e4 I8 \& f- V　　蘇離也曾經嘲笑著提到過，現在的他可以死，但不能戰敗。
0 i& E0 W% P9 S/ p; I7 t
" Z2 E* P6 H+ h& H! w1 f# Y　　他是絕情宗、朱閥的參天大樹。

　　天涼郡除了梁王府之外的所有子民，都需要他的庇護。

- M. v  H' U' \  ?- t9 \　　如果他輸了怎麼辦？
2 h* I+ Y. z0 n. }* H! x
# P7 e% j1 l! X6 h　　冬園裡非常安靜，遠處的數萬株耐寒曲柳，在寒風中極有耐心地等待著春天的到來。
3 p+ O% J% N+ ?" K
　　胖老人也很有耐心，只是平靜地看著朱洛。
! j+ b* l/ f, L2 u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朱洛終於做出了決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 J. D4 M; p) {6 B5 L8 t# {, S　　冬園裡狂風驟起，數萬株曲柳迎風搖擺，似在歡呼，又似在畏懼地擺手。

　　朱洛的臉上再看不到半分猶豫的神情，只能看到漠然與冷傲。
- x5 U; q) _/ H$ o
　　曾經單劍闖雪原的人類最強者，哪怕舊傷在身，又豈能被一封信嚇住？

% p' q8 g7 v/ M# M! S+ \  Z　　他的手落在那封信上，很穩定，然後撕開。
- j# Z" C$ H0 s* ]+ X# w
& a& Y; p' h* ~/ Z, l* [　　一道劍光從信封的破口處迸射而出，把他的臉照耀的很是蒼白。
; m9 s* z4 @3 }) z
* a0 L+ x' O5 N2 ]' A. _' O0 H" F　　那道劍光是如此的明亮，以至於冬園上方的那輪冬日都變得黯淡起來，重柳生煙，明明白晝，四野卻如黃昏降臨。
* P& c" T7 z+ [8 c* p" S6 K
　　朱洛的眼瞳裡生出一道劍光，這道劍光並非來自信封，而是來自於他的世界。
3 A+ e. s1 o' ~, j
　　嗆啷一聲清鳴，月華劍離鞘而出，向著信封暴出的那道劍意斬去。

+ F) X0 V2 c* ]1 @( g: U( h　　只聽得無數聲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響起，萬柳園裡狂風大作，數萬株寒柳搖擺不定。
8 O% O( m- a( W. D3 K9 L9 x$ e
　　一輪明月自北方而來，懸於冬園的天空，便要將未至的黑夜逐走。
" N+ \/ c. a2 u. P9 ^! E0 l
　　那道來自信封裡的劍意，對此渾然不理，瞬間大放光明，所接觸到一切事物，無論真實還是虛像都燃燒起來！
0 q! ?' n9 d/ \, W$ A7 z- W
+ x9 l* J# W5 Z% h; V. l7 g7 A　　寒柳驟燃，冰潭粉碎，無數火焰沖天而起，彷彿火鳥。

4 s" _& S1 w: e: ^/ \　　金烏出離山！

　　明月驟然暗淡！

. e: }% p& ?- t0 e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三十三章 柳殘陽     
. }1 Z5 M* w6 b6 d$ M
    當朱洛拆開蘇離的那封信時，胖老人微笑著坐在一旁，並不怎麼擔心。他當然知道蘇離很強，蘇離的劍很可怕？但這畢竟只是一封信，就算凝著蘇離的劍意神魄，介質有限，又如何能夠真正傷到朱洛？

" _& l- ]8 x- ?; M1 q    胖老人對朱洛的猶豫甚至有些不屑，心想或者京都的事情需要另作安排。

    然而當那道劍意破信而出，將整個萬柳園變成黑夜之後，胖老人才知道自己錯了。
7 j# @! |" V! q8 J
0 f7 I) H! C7 V/ j( l+ `    蘇離的劍，要比他想像中更加強大可怕。

    只憑信紙上的一道劍意，居然就能夠壓制住一位八方風雨級別的超級強者？

* H' a: C; x" M$ }& P# v) Q) }    雖說朱洛有傷在身，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0 I8 c) ~& \- j1 t- a/ w    那道劍意裡的境界，甚至隱隱然已經超過了朱洛一個層級！

; c/ m: J7 }* s* e5 y    就算是聖人的意志，只怕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1 ?2 v% g7 r' A" \0 G4 y# Q/ p
    除了當年周獨夫、陳玄霸、太宗皇帝或王之策這等級數的傳奇強者，誰能做到？

; F/ K' i( F) x; \6 r2 d    蘇離不是聖人，劍道卻已近神！

% J  Q' O* m+ b" H( D! a    看著在冬園裡噴薄而出的那些金烏，夜空裡的那輪明月驟然暗淡，胖老人面露驚容，不及細想，便飄了過去。

    朱洛已入險境，他再不出手便來不及了。

* E  k. u0 ~9 n+ B* b( H1 i( B    一聲厲嘯，胖老人的雙掌撕破身前的空氣，便向那些金烏般的熾熱劍意拍去！
4 r7 h  S8 W  Z3 N$ `
    他看著就像一座肉山，飄掠之勢卻很輕柔，雙掌落下同樣輕柔，緩緩地撲扇著，就像是真正的鳥。

4 B) p4 ]; o9 X) g# S# [    金烏劍乃是離山秘劍，出自蘇離，劍意無比熾熱，劍起後，會向著外界源源不絕噴吐光與熱，勢不可擋。

    當初在大朝試和周園裡，陳長生幾番動用金烏劍，比他要強上一截的對手，都要暫避其鋒。

  p+ b' I3 r1 w" T' D3 k    今日的這些金烏劍意，出自蘇離之手，威力更是難以想像。

$ ^* \4 ~, o  \    如果是普通的修道者，只怕尚未觸著那些劍意，便會被直接燒蝕成青煙。
# w. ~: o- h' X: }+ B
! l) x! K8 N4 F  ?/ p8 d    就算是境界極高深的強者，也只能像朱洛這樣，憑藉月華劍意與之相爭，而不敢直接接觸。
. ^' r" L  |, d" e+ b% i
- V# E2 k! F* Y    不知為何，那位胖老人雖然面有警懼之色，卻依然向那些金烏劍意拍了下去。
" e; c: x$ i) x4 P2 l; q# [8 |6 u
% u1 R* d8 N. Y7 e    一道難以形容的氣息，出現在萬柳園已然變成廢墟的院落裡。

* w4 ]3 ]$ x3 }! E4 ~: {    那道氣息很強大，但其實還不及朱洛的月華劍意，可是那道氣息給人一種很古老的感覺。

* o( l) W0 I/ [. b* W0 B/ \3 R% s    一輪彷彿真實的太陽，出現在胖老人的手掌之間，無比明亮刺眼！
8 A' N% C% k' e: K
    在那些光線的映照下，胖老人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喜慶的意味，慈眉善目變得無比威嚴，身後呈現龍虎之像。

& x/ c- ^6 O2 a; ^* u    這時候的他，哪裡還是鄉間常見的富家翁，這明明就是一位帝王！

    ……

    ……
+ d: ?1 {: p8 j( X& |
    三道強大的氣息在萬柳園裡相遇。

5 B5 t: R* s% z/ Z* ^+ M    月華在天空裡艱難地灑著銀暉。

  d& U1 Q% ?, ~! c    烈日不停地撐著夜幕的落下。

    無數劍意像火鳥般，在天空和太陽之間穿行。
" u) o/ {) F8 \, a3 Z* m- N3 {5 r
    數萬株耐寒的曲柳開始燃燒。

7 _/ Q# X  M7 A0 B7 J* \% ~    這不是暮色帶來的火焰，而是真實的燃燒。
1 T# P/ F& M. m8 J3 Q2 }4 H
    寒冷的冬園彷彿瞬間墜落到炙熱的地獄深淵裡。
, b0 c1 {: X4 p) z: B( D
1 b- }9 @4 i/ c    轟的一聲巨響，火苗亂飛，焦柳傾倒，井斷牆垮。
5 k: B' O' M; m* F1 A
2 q& j3 }( X$ E) j# k" i- ^)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些狂暴的氣息終於漸漸停息。
  d" i1 K) Y( X  T* r
    宅院已成廢墟，寒潭早已不能照人。
! g: J2 {4 C7 t( _
    朱洛靠著潭畔的一株殘柳，臉色蒼白，胸前滿是斑斑血漬，更嚴重的是，他的左手已經齊腕而斷。
) r6 K" t% L0 _! i, ~6 r4 b# ~' v
    胖老人站在一張破爛的桌子裡，肥胖的身軀將桌子僅剩的邊緣繃的極緊，似乎隨時可能破掉，滿是肥肉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喜慶的意味，也沒有帝王的威嚴，只剩下疲憊與難看。

    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已經看到了神聖領域的那道門檻，如果不是忌憚京都那位的反應，或者他早就已經邁了過去，而在先前這場戰鬥裡，他甚至已經發揮出了不遜於神聖領域的實力。

    可他和朱洛還是敗了，並且敗的這般慘。如果不是那道劍意的目標是朱洛，如果不是他的家傳功法與金烏劍的道源相近，不然他肯定會身受重傷，而且就算有他相助，朱洛或者這時候也已經死了。

8 K: g1 Q# V" v9 M& Y    而他們的對手，只是蘇離的一封信。
' F) `) D  o2 r, R0 V0 d
2 H# V& W% e$ i0 q5 g( G& P    朱洛緩緩站起身來，望向四周的原野。
. _$ L1 e' m. ?9 S) j7 k
& m: s/ `; p) v" H- d1 g! R: {    往日裡無限美麗的萬柳園，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遠處有些柳樹還在燃燒。

  \9 N3 p) u* x! f& }- c    萬柳園還存在，只是已經不復其名。

    就像現在的他。
, I% J; w. p0 ?/ \
    他很清楚，這是蘇離的復仇。
4 K& D3 C4 f$ Y1 a& O# }
    對此，他無話可說。

5 _. i6 P1 [! \5 ?# `4 Q' u    「京都之事，恕我無法參加了。」

" D+ R8 A/ e. u; N    朱洛對那位胖老人說道，沒有轉身，神情有些寂寥。

$ U& ?! C/ k8 D    胖老人知道這是必然之事，不要說朱洛可能再也無法回復全盛時期的境界實力，甚至極有可能離開八方風雨的行列。
- V  w" H3 V$ E, F7 U
: p0 J6 L( {* b3 v3 T! l% L/ @    對朱洛來說，現在怎樣安排家族與絕情宗的將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為那才是他真正的後事。
% }3 @: |! ^4 m
    胖老人搖晃著如山般的身軀，向萬柳園外走去。
9 K; A2 K* b9 e) u5 Z
    在漢秋城外，他在下屬們的幫助下，有些艱難地爬上一座巨大的車輦。

    一位臉上敷著粉、聲音有些尖鋭的中年人，低聲說道：「王爺，發生了什麼事？」

    「你知道嗎？我原本想著，大事若成，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梁王府的那座大輦奪過來。」

    胖老人眯著眼睛，望向潯陽城的方向，難過說道：「現在卻不知道，我這輩子究竟有沒有機會坐上去。」
0 Z2 j; a0 X" I8 O
    他望向的是潯陽城，實際上望的是京都。
- \* s8 w5 K# _2 W# ?: b
    他說的是梁王府的大輦，實際上指的是京都皇宮那把座椅。
3 F( K3 n1 x/ Z, P5 r" ]6 L
7 U/ |: c, ~8 G' Y    那位中年人先前已經被萬柳園處發生的異變驚的極為不安，此時聽到王爺的感慨，更是不安到了極點。
  g$ s* ~3 l# N: b
    他和那些軍士文臣都是王府的屬官，卻只能聽京都的命令。這些年，他和那些下屬們冒著極大的風險，幫助王爺四處奔波呼喊，如果王爺大事不成，他們哪裡還會有活路？

    「無窮碧進京都了。」
* R6 I( P4 I7 d1 R
    中年人想讓王爺重振一下信心，趕緊把剛剛收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3 C2 I& P) `0 A4 I    胖老人有些意外，無窮碧雖然也是八方風雨，但從來不在他的招攬目標之中，因為那也是個女人。
$ J+ h# E& h/ v% L6 r% d
    那個老道姑去京都做什麼？會不會有什麼變數？

3 c# _: D, Q6 i1 I4 B

1月23

第四卷：東方欲曉　第三十四章　來到長生宗的另一封信

　　蘇離送了一封信到漢秋城，於是萬柳園變成了焦土，朱洛風雨不再。

7 v3 ~( ?0 }% m+ Z6 k　　這件事情，暫時還沒有在大陸傳開。
' f$ |4 c- v9 e: X
5 T/ x7 D6 ^8 r* @　　此時的大陸，更多是在討論蘇離與聖女相伴離開之後，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

　　最高興的當然是長生宗。

　　長生宗號稱諸山之源，與聖女峰並列，同為南人心中的聖地，而且與大周皇族以及梁王府的關係都極為密切，與天南諸世家之間更是有無數難以切斷的聯繫，強大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

; ^9 N# G& J( I4 S4 w1 `+ b　　直到十數年前那場驚變，長生宗將那位魔族公主幽禁於寒潭裡，意圖威逼蘇離北上京都行刺天海聖后，蘇離單劍闖山，待發現妻子寒毒深種，無力回天後，一怒之下，將長生宗的十餘位長老斬殺乾淨，緊接著血洗長生宗，待身受的重傷恢復後，又北上潯陽城，將梁王府裡的一干人等殺了個乾乾淨淨，蘇離的絕世凶名，至少有一半便是從此而來。
7 r) w, J/ k+ L5 z8 ?
2 A: A5 S  I# P9 G/ h　　至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隨意招惹蘇離，同時，長生宗再也不復當年的聲勢，諸多山門宗派與本宗漸漸離心背德，像離山劍宗這樣的地方，更是只剩下表面上的尊重，實際上早已自行其事。

　　在長生宗看來，蘇離當然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1 _4 z2 K: ?( r7 q( J" i+ S　　如果能夠殺死蘇離，他們早就做了。

! i. ?* y) z! |) x% d! O　　雖然他們做不到，但好在現在蘇離自己走了。

' H2 {& S4 d5 E! }　　最近這些天的長生宗，雖然沒有綵燈高懸，氣氛已經變得極好，弟子們的腳步彷彿都變得鬆快了很多，至於那些苟延殘喘至今的數位長老，更是開始提前慶祝並且嚮往將來的美好生活。

　　「離山劍宗乃是我長生宗之劍，當然要由我們握在手裡。」
. l& P/ }5 r  Z- u9 @  L% y
　　離山內亂時，秋山家主忽然反目，被他請過去的長生宗梁長老受了傷，現在還在養傷，於是他所在的洞府，便成為了長生宗長老們議事的地方，其中一位瘦高的長老神情漠然而無比堅定地說了一句話。
/ U: z/ W( q! w) {1 I4 j  A
6 b. P9 `2 S; ?' P- Z  ]　　梁長老想著當初離山上的那萬道劍光，微微皺眉說道：「想要重複往年時光，何其困難。」
! ~7 {# y4 Z3 R1 n, C
7 F6 _4 S2 i: [$ @) Z　　聽著這話，洞府裡一片安靜。若在當年，只要長生宗一道令諭，整個天南除了聖女峰之外，哪個山門宗派膽敢不聽？這些年呢？不要說離山劍宗，沒看連秋山家都敢對長生宗暗下毒手？

2 }1 }5 D  V) ]# O　　「本宗氣血耗損，離山又能好到哪裡去？小松宮長老之事後，離山已然元氣大傷，和我們同輩或者晚一輩的那些傢伙，尤其是劍堂裡的那些人，受到陣法反噬，受傷都不輕，短時間內應該無法出來視事。」
$ u4 ]/ K5 f; |
: Q6 ~# h1 j5 H　　「你不要忘記，現在主持離山事務的……是秋山。」
8 E( C3 H3 t5 m4 }8 z( a0 |, Q
  F! N  L3 F0 m( b  j6 K　　「秋山……青年英才，確實不凡，但畢竟還年輕不是？」
5 q- d$ G. S. `6 f  ^- c  v
　　那位瘦高長老神情漠然說道：「不止離山，還有南溪齋，當代聖女也很年輕……聲望固然是夠了，但不過十六歲，聚星境都不到，我們這些同宗長老，幫著處理一下事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對後輩的關心嘛。」

6 R, K# u1 f* u; y! a4 h; D0 H' c7 T$ R" V　　聽著這話，梁長老沉默不語，另一位長老則是面露喜色。
( r% B  w* z: C: B% K% ?
, Q# n, Q( m0 o9 b2 k3 V' x　　梁長老嘆了口氣，說道：「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蘇離回來了怎麼辦？」

　　洞府裡安靜片刻，那位瘦高長老冷笑說道：「以蘇離的傲氣，既然對整個世界宣告遠離，難道還會去別的地方？就如我們前些天猜測的那樣，他與聖女應該是準備去傳說中的星海彼岸，那他還怎麼回來？」
% a2 A9 V3 t/ G( O4 h' u, _
　　梁長老看著他語重心長說道：「可如果傳說是真的怎麼辦？他真找到了聖光大陸，那就還有再回來的一天。」
2 x6 G7 N- H+ }
　　瘦高長老眼中閃過一抹悸意，卻依然強硬說道：「傳聞裡周獨夫最後破碎虛空而去，應該也是想去那邊，連他都沒能找到……至少是他沒能回來，蘇離再強，難道能強得過他？」
9 I2 B2 l- B5 J6 V9 L% Y, a
　　另一位長老也在旁勸說道：「師兄不用太過擔心，蘇離應該是回不來了。」

　　寒冬時節，南方的長生宗依然溫暖，山間沒有落雪，只有細雨不停落著，仿喜悅地送別。
, m! P1 `3 u/ S) @1 G; @' L5 M) S" x, ]
- m2 S4 z( A3 E+ A1 M　　蘇離走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回來，或者什麼時候回來，但他的信卻來了。
5 B8 E6 l  _( b* `, d+ Z$ }
3 {# a6 M/ ^' Q　　看著桌案上那封薄薄的信，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 G" q5 b6 w, y0 D3 P
, I8 l( Z4 P/ n* w+ t7 r2 g/ \　　桌旁的三人臉色異常難看，就像是看見了一隻來自深淵最底處的惡魔。
  O1 L: A) F" x8 w8 p5 H2 C
　　長生宗碩果僅存的三位長老，竟似被這一封信給嚇破了膽魄。

* I' \  u# J4 Z- c- K　　洞府裡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只有深處青藤滴落的水聲。
8 {( e3 i" p: f# m+ v& `
　　聽著滴水聲音，那位瘦高長老的臉色異常鐵青，好生心煩。

* w# L! {6 m3 b9 \5 X　　梁長老臉色一片蒼白，嘴唇微翕，卻說不出話來。

: Y( ]  H. K" L5 b$ i7 F　　信封上沒有落款，連任何筆跡都沒有，但當他們的眼光落在信封上，便能感受到那道鋒利可怕的劍意，刺痛無比。

　　這封信裡有道劍意，蘇離的劍意。
. p, b8 x; a3 o. a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洞府裡的死寂終於被打破，那位瘦高長老喝道：「他究竟想做什麼？想靠一封信就嚇死我們？」
  x$ O1 k; ~" Y7 I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胸膛不停起伏，就像被火烤後的南竹，隨時可能暴開。

　　他真的很憤怒，氣的肺都快炸了。

+ r" R4 Q- C+ y/ {3 a" x# m　　他的聲音卻有些發啞，因為緊張。

　　他不得不承認，蘇離哪怕已經離開遠行，留下一封信也足以震懾住長生宗。
, q# t  {& h# r
　　這其實才是他憤怒的真正原因。
+ W2 L& c! N, o% s( Q' W1 k
6 c* x1 X8 _$ {  `7 E: T　　另一位長老望向梁長老，不安說道：「師兄，怎麼辦？要不要拆開？」
* o5 c0 r+ D: X
( i* l" }$ f& _) ?7 I# E, y# l; V　　洞府裡忽然響起一陣乾笑。
4 z4 x, m/ |0 k5 q
　　梁長老看著那封信，蒼白的臉色上忽然多了一抹血色，望向洞府外的青山雲海與冬雨，眼神裡多了幾分癲狂，對不知身在何處的蘇離厲聲喝道：「寄封信過來，就等著我們拆開和你留下的劍意戰一場……你當我們傻啊？」

　　那位長老問他要不要拆信，對十餘年來一直生活在蘇離陰影裡的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 z+ U( O/ x) G5 s3 V8 ]' N& g+ h　　這信當然不能拆。

% q0 m: W; C7 J# w1 {* I8 j3 Z5 Y　　因為他不想死。
& X; @1 z8 T7 S
5 q' ]; w$ h% X7 h. l5 T: U( u　　「派人把這封信送到山澗底，用陣法仔細地鎮壓住！」
4 m5 r" M+ i: M( S/ s7 y  e
9 O' _8 h; j9 U9 d) Z) m　　梁長老微微眯眼，冷笑說道：「我倒要看看，蘇離這道劍意能在金光大陣下撐多長時間。」
- F% O5 a& E% i4 H- g7 I- q2 o
) `2 n* ~' R9 c$ Q: c　　那位瘦高長老聞言點頭，旋即想著另外一件重要事情，皺眉說道：「可是……不會影響到除蘇吧？」

$ Z4 k+ P+ q) s  H* ?5 i# S　　聽到除蘇這個名字，那位長老的神情也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三十五章 國教學院最大的危機，她來了！

　「有金光大陣守住道心，任何外魔都不會影響到除蘇的修行。」
1 `& z& z0 P2 u  U' N! v
9 o2 c5 V3 D8 c　　梁長老說道：「相反，我還要借大陣鎮住蘇離的這道劍意，再以萬山磨碾，送與除蘇領悟！」

! Y4 [; _+ g! Y" S" ?+ w$ {: n　　聽到這話，那兩位長老放心了下來，心想如果真能碎掉蘇離的劍意，送於除蘇，那麼或許，除蘇真的會比當初宗主臨死前推演計算的提前很多年出世，到那時，長生宗才會真正的重新興盛起來！
2 z2 U% o, O0 _7 R. ^' C, H
& q0 D1 f7 g7 H　　就在三人想像美好的將來之時，忽然有異變發生。

+ D2 D, E, L5 x( ?% W" j! O% F　　桌上的那封信劇烈地顫抖起來。
9 f: j  d; K. ?' B# l/ r( d$ g) y
. X: Q( z% y2 @  y/ E　　嗤啦聲響裡，信封綻裂，變成無數紙般的蝴蝶，四處散去。

　　蘇離的信，哪裡需要被拆開才能看見？他留下的劍意，哪裡像那些法器一般，還需要被激發？

- H& m" h: f* P' W: W( B　　他要長生宗的人看見自己的這封信，這道劍，那麼無論有沒有人拆開這封信，都一定會讓對方看見！

9 H0 C. a9 v% R; O　　一道霸道凌厲至極的劍意，橫空出世，斬落而下！
# A- g, q! }% A% y2 U  M" Q
　　洞府裡迴響著淒厲的劍鳴，以至於同樣淒厲的慘叫被湮滅無聞。

　　凌厲的劍意，斬斷遇到的一切。
+ V  [6 [+ f$ K
　　三位長老境界高深的劍。

% b+ I8 B9 w9 V2 Q0 P6 Z3 R　　長生宗萬年不毀的洞府。
& s( D; `8 |* j  ~7 O" e# \
　　洞府深處的柔軟青藤。

! L3 I! [/ e+ g3 P0 K8 Z　　青藤上淌落的透明的水。
, u/ @* G/ t  q' Y5 b
8 f& r5 C, b( Y; O0 U, r　　流動的空氣形成的無形的風。

# u8 k) ?- B6 H　　所有的一切，都被這道劍意在瞬間之內斬碎。
( S( R" a' E: `3 O+ h9 D6 j
　　空中到處飄著血霧，看著異常血腥，又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三把劍斷成十餘截。

　　梁長老身上出現了數十道劍痕，倒在滿地廢墟之間，看著那道向著洞府外掠去的劍意，蒼白的臉上流露出無限驚怖與追悔，已然將死的他，拼盡最後的氣力，尖聲喊道：「快關閉大陣！」

　　那兩位長老聽到了他的話，想到了問題所在，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情，卻無法阻止那道劍意破空而去。因為他們的雙臂已然被那道劍意斬斷，渾身是血，已經無法站起來。
, x- n& [' E) L7 l
4 E( d; @- S; |3 D7 o　　那道劍意化作一道瑰麗的流光，自崖峰疾飛而下，越過長生宗的宗門，直接破雲而入，飛進滿是霧氣的一道山澗裡。
6 g3 v) X( x1 L6 ~0 }+ U( E5 p
　　天地之間爆出極其恐怖的一聲巨響，一道清光形成的圓圈，覆蓋了方圓數百里的十餘座山峰。
8 v+ B2 }! G! c- a0 Q) ^
　　那是長生宗的護宗大陣。
# E0 z6 W* ?: l
　　緊接著，那道山澗裡響起無數令人牙酸的金屬磨擦聲，無數道金光迸射而出，雲海滾動不安。
6 E/ L1 L; o9 Q* U- k0 j
! A7 d7 k: O% k6 m0 c$ p" Z　　深澗裡響起一道稚嫩卻怨毒的聲音。
( L- k, e! G9 n8 y' I3 ?' o% Y
! ?- d: ~: x2 ]1 d1 d# D　　那聲音像人聲卻又彷彿是鳥鳴或某種機械的重複。

0 c) d" o! F& ]; o: Z, O$ \　　「除蘇！除蘇！」
7 }  N: H9 E8 Q5 d" M
　　劍嘯驟銳！

+ C* J3 w1 D4 P; J) R! x7 Q　　那道聲音漸漸斂去，再也無法聽到。

　　……

　　……
& d' L' y! s( j
7 Z/ _3 K: v1 |1 Q9 |　　夜已經深了，還有很多人沒有睡。

. |) {9 w3 R2 F: K( ]+ P　　有人是因為愛著誰，有人是因為恨著誰，有人是因為想念著誰，有人則是因為想念著美食。

　　入睡之前，軒轅破吃了半隻塘井燒鵝做夜宵，結果在床上躺了沒多會又餓了，餓了怎麼能睡得著覺？

　　他走到湖對岸的灶房裡，準備把前些天醃的醬螃蟹，取出來吃了。
: m- k& \: y1 c% ^
　　走進廚房，他發現灶底的火似是熄了，沒有在意，也沒有點燈，在夜色裡非常準確地摸到了泡菜罈子那邊。
/ v  s; [' ?% X' B2 E8 y3 P
8 C& H8 g* W  P" C# K; O　　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泡菜罈子裡，其實不是普通的醬螃蟹。
0 D8 t% w* A2 J5 d
　　他用無比名貴的藍龍蝦替換了螃蟹，所以應該是醬龍蝦。
& ~  J* V* [( f7 T. R* _1 T3 b% D
6 U, ]% r4 H# x  D2 N0 z1 F) \　　現在他是國教學院的後勤主管，和澄湖樓的那幾位大廚關係處的極好，自然不會差吃的，但吃的這般奢侈甚至顯得有些暴殄天物，若讓陳長生和唐三十六知道了，肯定生出極大的反應。
' e! g' U( V  Y- g- L3 T) U
　　所以這幾壇醬龍蝦他沒讓任何人知道，偷偷地藏了起來。
/ I; D) J  }6 r/ e5 a7 w& m
　　越偷偷藏起來的吃食，越香。
3 T/ q" i0 {- _, T* S
　　軒轅破不瞭解人類世界的很多道理和規矩，對這點則很清楚，手伸向泡菜罈子的過程裡，彷彿已經嘗到了醬龍蝦極致的鹹鮮味與內裡濃郁的甘甜還有那種在舌面上四處浸染的美妙口感……
) _% w4 C! D7 Z0 z4 s! T
; T& V6 W. }0 h' W5 V3 w　　然而，他的手摸空了。

' z1 @6 @: U9 U8 x　　本來應該在那裡的泡菜罈子不見了，全部不見了，泡菜罈子裡的醬龍蝦自然也沒有了。

3 [( z+ u& i' s( ]' \/ ?- h; Q　　軒轅破變得異常憤怒，數道細微的雷電在他的眼瞳裡生成，微卷的亂髮間隱隱傳來劈啪的聲響。
4 T/ c) _+ R% t# {! p7 j& e3 T
' Z" v+ H1 U& Q! d- [　　他眼前的世界從黑暗變成光明，把灶房裡的畫面看得清清楚楚。

　　不止泡菜罈子，鐵鍋，碗筷，柴火堆，甚至連灶台都已經變成了碎塊，就這樣堆在地上。
1 N2 |8 r5 _" C+ s! X( Q7 `
' t5 H) U1 }& l4 T" V　　滿地狼籍，一地湯汁，無比污糟。
! C, U+ f9 N% [, U- k) U
　　軒轅破更加生氣，也警惕起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在這裡施放出如此可怕的劍意？

9 C# |! d/ d3 `! V9 X9 j6 w- f　　整個房間裡到處都是被劍意切成碎屑的事物，只有山海劍還在，靜靜地躺在木屑當中。
4 l% d4 z' |' v' U$ z$ ^
+ R5 x+ O% O4 C8 T/ M1 \4 S　　軒轅破伸手拾起山海劍，循著那道劍意的細微殘留尋去，發現在灶灰裡面，隱隱夾著些別的顏色的灰。
) h* q& [# q9 K. ]5 v" e/ o" c: I& {
　　那些灰不像是木柴燒成的，更像是紙燒成的。

　　他猶豫片刻，用山海劍輕輕地拔弄了一下那團灰。

　　那團灰頓時散了。

0 _& X/ W  A9 @5 M　　一道難以想像的寒意，忽然籠罩了整個房間。
  @1 ^. F: ?. g: z/ K5 I
　　軒轅破的身體變得異常僵硬，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心裡生出難以想像的危險感覺。
8 r: V' i1 t" o. x2 R% P) P
　　那道寒意與危險的感覺與那團正在緩緩散開的灰無關，而是來自他的身後，來自院牆的後方。

8 U- P* f4 J$ c2 P6 x- k2 K6 S　　那是最深的海底，有著令人窒息的壓力與寒冷。
! b* S6 h7 T1 Q0 j
( b+ h* p- o8 r9 J　　無窮碧波，本就是死亡的海洋。
8 p. G8 j& {6 F9 s
　　軒轅破開始流汗，汗水還沒有來得及打濕衣裳，便被那道代表著死亡的寒意凝成雪霜。
* h9 j6 u* \2 ?0 S; X
　　看著夜色下的國教學院，老道姑向前走去。
! z- d& Z+ P; U4 B
; T6 }, ^- q/ N　　院牆上出現一道雪霜，然後悄然無聲地酥化，變成風沙。
- l" b+ E+ K( y/ [% Z
　　這幕畫面，就像是神話一般。

4 o6 W! j4 `7 T9 M, T　　院牆垮了，出現在她面前的，便是灶房，於是灶房也悄無聲息地垮了。

　　軒轅破提著山海劍，站在廢墟裡，身體不停地顫抖。

　　因為他很害怕。
( r+ Z  t2 ]) |0 x
! F, `$ h+ k9 W, d　　雖然他很勇敢，但還是很害怕。
/ D) c) d' k) s5 Q: q
) l8 {7 |5 |( x$ F7 ?0 U; k6 i" _　　來人強的無法想像，氣息很冷漠，給人一種要滅絕萬物的感覺。

　　冬湖對岸的小樓裡。
6 F. E. D2 d: _" I# T. }6 k. ~9 O
' r& M5 W) X+ @, b) k2 l  _　　折袖睜開了眼睛。

3 F2 O! p; W: O0 V  `　　陳長生睜開了眼睛。
! c1 g5 W3 P# c4 R/ z6 X1 x
　　他們都感受到了這種感覺，然後莫名恐懼。
  k: }& ^+ B2 O5 H# q/ Y2 X. E
3 v5 V8 ^4 s0 I8 W, v　　……

　　……
9 H+ t# K0 z% G' H
$ x: W+ s+ r3 G) L　　（章節名是瞎取的，辭窮了。也是很多年前寫朱雀記和間客的時候，偶爾無聊，會用來玩耍的句式。）

5 K6 B* T9 H$ ]/ M2 ~, Q7 g6 }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541章 以老欺小

    院牆悄無聲息的垮塌，老道姑從那個豁口裡走了進來。

1 p/ h* B# t' T/ `3 v% e    隨著她的腳步，一道無比強大、彷彿滄海般的氣息，瞬間籠罩住了整個國教學院。
; L/ O# m! x0 y" I# C' Q1 n
" ?9 |! |' f, Z9 {7 ]    宿舍樓裡的學生們還在沉睡，偏院裡的國教騎兵也沒有察覺。
* W5 d4 a, L& m7 U! N% X7 Z. b
  X& V: W  m) t; R    小樓裡的陳長生等人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因為老道姑就是要他們醒來，記得隨後發生的事情。

; W9 U5 x; Q; s5 `    他們睜開眼睛，感覺到了那道寒冷的寂滅味道，彷彿墮入寒冷的冰窖裡，睡意頓時全無。
/ i8 v- C- [, y7 ^
" C1 N- |5 i1 }    小樓上的窗戶被依次推開，露出了那幾張年輕的臉。

    他們看到了湖那邊的老道姑。

3 e* n4 y- f- v0 z    就在看到老道姑的瞬間，寂滅的味道變成了死亡的味道與無窮的恐懼。

    ——那個老道姑太強大了，強大到他們甚至很難生出抵抗的意志。

8 }$ M, e- @2 t7 C8 x    看著老道姑，唐三十六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有一次發脾氣時，整座汶水城都抖了三抖。折袖想起了小時候被趕出部落不久，曾經遠遠地看過一眼那隻巨大的倒山獠，還有坐在倒山獠頭頂的那個矮小卻又無比可怕的身影。

    蘇墨虞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因為他知道老道姑是誰。

    陳長生在這一刻，很自然地想起了潯陽城裡的風雨，才震驚地明白，原來這位老道姑竟是這等級數的強者。
3 k) N& R1 x& j6 e& o( y9 r1 h7 i
, P8 f: y5 ^7 u8 t& h. D6 e2 J) {! }    按道理來說，以陳長生現在的身份地位，無論是誰都不會在京都向他動手。但現在他沒有這種自信，因為那個老道姑不是普通人，就算教宗陛下也要給她些面子，而且她這時候給人一種很極端的滅絕感。

8 m3 a9 w2 B7 u' D    千山鳥飛絕的絕，萬徑人蹤滅的滅。

/ M% O/ o. h& {" w9 b+ o4 c    她視世間眾生為豬狗，誰不敢殺？

    便在這時，蘇墨虞的聲音響起，他看著老道姑震驚問道：「舅媽，你想做什麼？」
3 a  E" }  j8 I" a- o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等人終於印證了心中的猜想，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 p+ v/ P$ j: G: v) v, i8 U5 b
" E, _' ]; w7 ~5 O0 o/ D# ?    唐三十六神情不變，落在窗沿上的手指節卻有些發白。
4 M/ c* j9 s* G( k0 V
    折袖神情不變，右手的手指卻已經緩緩鬆開了枴杖，握住了劍柄。

    她終於來了，那位以溺愛獨子、護短、暴躁、好殺、喜怒無常著稱的絕世強者，終於來了。

0 s  q; Q& l9 ?5 U  }    無窮碧，八方風雨裡唯一的女人。
) r) G6 s8 s# V
- f5 V. f4 I; ^    她的夫君叫別樣紅，同樣位列八方風雨之中。
5 f$ h- e& \( J0 Q! Q  T2 {8 s9 L
    他們有一個獨子，叫做別天心。

) Y0 A! ?$ p6 b+ M) X: D) z    兩位風雨的獨生子，可以想像是怎樣長大的。
7 F5 P- p8 ?6 m. ?9 U4 N8 \
  E( R) Y+ N- U3 A( P+ l    別天心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直到數十天前，在國教學院的門口遇到了陳長生和唐三十六。
- G, v3 ^, G. o) p0 V
6 p+ F' f. ~4 c2 c. ]9 B" m    當時蘇墨虞就曾經提醒過他們，國教學院可能會遇到怎樣的麻煩。
) m" E0 k6 m6 d. f" s
    陳長生卻想著，國教學院並沒有對別天心做什麼過份的事情，以無窮碧的輩份地位，何至於要來為難自己。
$ r3 i4 r$ t( f; P! U8 v" b+ f
1 h# e1 y7 R! I  C9 p    直到此時此刻，看到湖對面的老道姑，他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高人都是世外高人，都有脫俗出塵的心境。
+ @6 w7 L$ Y1 A. |' h% t
    「前輩……夜入國教學院，請問有何指教。」
2 i5 g7 n, M8 Z( R
4 x$ ^; e8 V' l; I" S! g5 T    他看著老道姑，聲音穩定地問道。
# v- p$ k3 K( H& n' ?
    他是國教學院的院長，是教宗指定的繼承人，單以身份地位論，並不在對方之下，所以這番話，他說的很平靜。

    老道姑看著他神情漠然說道：「你就是陳長生？」
" F5 Z/ E  X% h9 X; [& V+ k
    自從離開西寧來到京都後，陳長生已經無數次聽過這樣的問題。
* O+ E1 C& I2 g7 a1 R  }1 |$ C
6 l1 F0 I+ R: E    有時候這很煩人，比如當初在天書陵裡遇到那位碑侍的時候，有時候是一種榮耀，比如在漢秋城外遇到朱洛的時候。
; x6 u5 p1 J7 j" Y1 |
& w( n5 t  l( g; v    此時發問的這位老道姑在大陸的地位與朱洛相仿，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榮耀，而是危險。

- j" L6 _. i7 g" K    老道姑神情漠然，生死已斷，說道：「稍後，我會殺死這個人。」
' S, ]6 e# k5 `# C
3 a! f. t5 w" i) B$ ?4 e) N9 t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看著陳長生，指著軒轅破的後背。
% C, d  b8 i, k3 B1 ^5 W
    軒轅破的身體微微顫抖，在無比恐怖的威壓之下，根本無法轉身，也無法離開。

    「我還會做一些事情，會讓你們看到。」
1 N/ }9 y% h& _# Z: b+ m3 |* Y
: Z  b. x+ z1 \0 j' l    老道姑看都沒看身前的軒轅破與那片廢墟一眼。
9 R. L1 G' @" o: U. i
    在她眼裡，軒轅破已經是個死人。
. c7 b/ B( W6 \1 a6 v1 ~2 C. d. H/ y
    今夜她已經為國教學院裡的這些年輕人們做好了安排，決定了人生。

8 V. O6 o( H; Q6 R' q3 a: U: V    大周軍方的神將很欣賞折袖，所以那個狼崽子只會受重傷，斷一隻手或者一隻腿。
5 P4 F8 y9 _, u7 g* q& N
    她不會殺陳長生和唐三十六，因為就算強大如她，也不想得罪國教和汶水唐家。
/ E4 k* X! D6 }( H1 ^
    但這不代表她會放過他們。
% g' X2 f, a) u! W. W8 [/ r
    她會在他們的眼前，把折袖打成殘廢，然後慢慢地殺死那個妖族少年。

% b2 K) {+ e6 f+ G    她要讓他們看著自己的朋友血濺當場，卻無力回天。
9 Y  g: `7 G$ x4 K# k, i+ e
6 }! b1 w& ^5 U6 ~7 T& y    她要他們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無助，真正的絕望。

- t! [: L2 U5 s9 K% u    她相信，事後他們活著，或者會比已經死去更加痛苦。

    這很好，她本來就是來教育他們的，那就要留給他們一個無法忘記的深刻記憶。

    至於國教學院的年輕人會不會反抗……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都說這些年輕人是真正的天才，但那又如何？不要說什麼青雲榜和點金榜，如果是王破和肖張這樣的晚輩，或者讓她看上兩眼，這些年輕人又算什麼？
( D7 k7 q$ e: e3 a: x
    是的，如果換成別的年輕人，在感受到如此可怕的強大氣息，尤其是猜到老道姑的身份後，或者都會放棄抵抗。因為他們不可能是對手，如果說他們是雛鷹，老道姑就是寒冷的高空，如果說他們是幼虎，老道姑就是深不見底的淵壑。
+ O/ i8 |0 I4 r' E
' H$ i8 n  J- Q# D% c" b    可是，他們不是別的年輕人，他們是國教學院的年輕人。

) O: _: s  f3 p0 H    在潯陽城裡，陳長生敢向朱洛出劍。在雪原上，折袖敢向魔族亮出獠牙。在三歲的時候，唐棠就敢尿唐老太爺一臉。在剛進京都的時候，軒轅破就敢和天海牙兒動手。
' t. b# P/ _) e6 c  s
+ I# {+ {0 g* `9 a8 `4 V$ }    反正無論如何都打不過，所以不打？這不是他們的邏輯，在他們看來，既然反正無論如何都打不過，那當然要先打過。打不過？打不過又如何？會死俅，那就往死裡求活。

1 }( I- a$ \5 ^7 s- U    年輕人開始準備戰鬥，各有各的戰鬥方式。
: ]. W# @" k% v5 u1 |
; ]* }" {$ D' M: w    枴杖躺在地面的陰影裡，折袖站在窗檐的陰影裡，臉上滿是陰影，遮住血紅的眼睛，堅硬的狼毛，鋒利的狼爪，靜靜看著那個老道姑，右手握著半殘的魔帥旗劍，平靜漠然地令人心悸。

    唐三十六雙掌微微用力，窗沿驟碎，只聽得數道異響，數道煙花向著飄雪的夜空裡飛去。原來，他在國教學院裡面一直佈置著機關。這是他的戰鬥方式，遇著這樣可怕的敵人，當然要在第一時間發出示警的煙訊，離這裡最近的是皇宮，薛醒川應該會很快趕過來，至於汶水唐家派來暗中保護他的高手，更是會最先出現，當然，就算是第二神將薛醒川和汶水唐家的供奉加在一起也不會是這個老道姑的對手，但他才不相信，這個老道姑真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們下殺手。
& ?0 f9 A. m" U! ?. g% L
    蘇墨虞臉色蒼白，看著老道姑聲音微顫說道：「舅媽，你真想兩家反目成仇嗎？」
5 r! D. v# `; L& `- h. l
    陳長生看著那名老道姑，沒準備動用鞘中的萬劍或者那些天書碑，而是握住了了一封信。他知道，就算自己這些再如何拚命，也不及老道姑的一根手指，只能希望蘇離的這封信能夠發揮作用。

    數道極輕微的湮滅聲，向夜空裡飛去的警訊煙花還來不及發出光芒，便就此消失不見。
. `! E7 B+ B( X# s- r! o! p
    唐三十六的臉色有些難看。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等級數的強者，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他熟悉的關於戰鬥與人心的計算推演，在這些人面前沒有任何意義，這些人已經超越了世俗，又怎會被世俗智慧所困？
0 F5 j2 X) N" `0 {  M" p, X  N, w2 f
    陳長生握緊了手裡的信，心情微沉。
0 W. i4 M- x  H
    便在這時，似乎被遺忘、在老道姑眼中已經是個死人的軒轅破忽然動了起來。
. ^9 q' w2 f+ J3 r9 x
    他在廢墟裡極其艱難、緩慢地轉身，然後慢慢地抬起了手裡的鐵劍。
0 m' e% K( E! ]  _0 B
5 F3 X6 v3 N: J7 F5 J# A    他距離院牆最近，離老道姑最近，感受到的滅絕氣息也更清楚，承受的壓力最大。
$ ]; e+ O. E  E2 V7 y
    當陳長生、折袖等人做好戰鬥準備的時候，他還在與那道壓力抵抗。

3 j3 n: z* ^: q/ f    最後，他終於轉過了身，舉起了劍。

% d3 {! k* e' w; n- Q3 T9 q    要面對老道姑這樣恐怖的強者，要戰勝對死亡的天然恐懼，軒轅破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 k- \3 z& F0 |9 K
4 d) ]2 Q0 J! u    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便消耗光了所有的氣力與精神。
# }# ?) @# q% g; F
8 c) S9 R! a! A    直面著老道姑，他的身體不停地擅抖，看著就像是重病初癒，他手裡的鐵劍也同樣如此，看著搖搖欲墜。
, _$ a( L* G: Y
9 Z' a0 v2 }& T* J) O0 _    他已經表現的足夠勇敢，但這樣的他還能怎麼戰鬥，還能怎麼出劍？
& n# z6 r5 _" d- H, u' N
    老道姑第一次正眼看了眼軒轅破。
4 p  q& e0 W8 F1 o+ i
) ]8 F9 u* p3 e5 v, \    她的眼神流露出無窮無盡的嘲弄與輕蔑。

    按道理來說，八方風雨這種級數的絕世強者，不會對年輕的晚輩如此羞辱。
& A$ {5 r- G- P4 }2 D# o; D
    但她今天就是來羞辱國教學院的。

    軒轅破是個熊族少年，最重勇武與榮譽，最受不得羞辱。
7 M+ {: t* m  l& u  B
    他的臉漲的通紅，有些稚嫩的眉眼間現出一抹決然，大吼一聲，雙手握著鐵劍，便向老道姑斬了過去！
9 J/ i" C2 F7 w
1 S* Q- D/ p/ X, w    小樓處響起數道極其凌厲的風聲，折袖如一道灰影，瞬間掠過深冬的冰湖，來到此間。

    陳長生的身影驟虛，動用耶識步，帶著冬林裡的點點雪屑，搶到了軒轅破的身後，雙手一緊，便準備把信封扯開。

8 c8 l7 g" d( Y: t, T0 R    蘇墨虞面露決然之意，把手伸向懷裡。
9 M( ~1 |; P3 \. y
    唐三十六人在最後，聲音先至。

    「無窮碧，我操你媽的！」
) C9 {2 d8 c0 G
    ……

- n8 c4 Q2 V) ~    ……
# Q4 J* ^4 [$ G, c, H0 A( 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