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 - 喜面財神【單】

joeking1434

第九章

    前些禮拜的沖擊，像給她什麼創作靈感啟發，她埋首猛鑿了幾晚的木雕，像默書那些經文一樣——

    “你在看什麼？”她啜了一口茶，疑惑地看他一眼。
2 x0 Q8 D+ C8 D5 J4 @
    “沒什麼。”他若無其事，當她面拾起幾個小遲暮春的七彩木雕，往自己袖里藏，藏得很明顯，別扭的稜稜角角全隔著衣物凸出。
& s  X. C& Z! Z9 L" L! @0 ~
3 ^; I/ e; X1 M7 ]2 z    “遲大黑！”遲無賴，她用力看著他袖子底，看得要冒火了。“我有說能拿嗎？”

    “有說不能麼？”

    “你……”

8 o) M) O+ B: o. q. e. a3 e( A    他指端摩擦過她粉嫩的唇，眷戀了一會，才道︰“以前，國爺也叫過我大黑。”

3 a9 W! m" ^* D3 w    她腦門一空，瞬間忘了方才的惱怒。他願意與她分享過去了？願意敞開心底話了？這讓她有些歡喜。“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 M7 v. p- h& R    “很久。”
- @% o: _  A) c; }7 v% H& P
0 `. L4 X/ |" x$ Y    “我想聽。能告訴我嗎？”她想多了解他一點。
, r3 e  U$ z2 h* W5 t
    “國爺也是名龍脈師。龍脈師，能見常人所不能見，從古至今專替政商權貴改命修運，大至鑿山浚川，小至墳陵商場，能操風弄水。某次他采勘一座皇家陵寢時，恰巧踫見誤闖坑里奄奄一息的我。”

8 o% ^: z% h2 Y3 Y8 z: h0 L& L7 A    待在遲暮春這里久了，龍脈師的職業她多少有些印象，因為她也跟過他替人勘龍脈。
5 E% e* n; D0 o' }3 {; t
4 \4 o' E; V3 t9 z- c    “國爺……待我很好，供衣足食，教過我很多東西，甚至毫不留私地傳了龍脈風水學給我。”他頓了頓。“國家單脈傳承，一路世襲。我跟著他三十多年，看著他好不容易高齡得子，但天意弄人，一場車禍奪走他孩子的命。有的人重情，國爺就是。悲痛交加之際，國爺從別人那打聽來能讓兒子復活的巫術，那需要一個特別的祭品。”
3 s5 |. B6 q, {
6 |1 `1 `* C7 f0 |    一脈單傳的枷鎖，加上喪子之痛，讓國爺的執著漸漸成為毒藥，任何能再求子的方法都要一試再試。

    “所以……他問我，願不願知恩圖報？”
7 D/ q  H$ n" e6 f$ o2 \
    語畢，便沒了下文。

    許久，她手指握上他的，越捏越緊，她感覺他指掌越來越冰涼。她咬緊下唇，問︰“然後呢？”

6 I1 H; O6 G+ J6 ~    “我答應了。”他口氣淡得像喝開水，又頓了頓，末了。“也違逆了。人，他用了不該用的人，是我。”
# e$ G( ?1 L( v1 v: M
6 D! n3 Q# e3 B  S; n    他對她娓娓道來……

6 Q% }( B1 g# ]$ U2 J3 [- l    國爺找的巫咒，不過是一場騙子所放的訛言。那時他明白國爺再怎樣也無法逆天，但喪失心智的國爺聽不下他的話，他不願意國爺受騙，遂趕走那名騙子，希望國爺別再執迷。
( g2 G- I& k$ q) q) V) Y% u8 j
    國爺大怒之下，對他痛下毒手，人也因此一蹶不振，陷入瘋狂。

3 j0 a+ I6 A" f. w    “後來國爺走了，去年走的。我有去探過他，以遲暮春的身份。他病入膏肓前早已陷入瘋狂，所以認不得任何人。”他不自覺撫著手腕上的疤，淺淺一笑。“那天，他只是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像小孩子學游泳，要攀住安全感。我就讓他捉著，一直捉著。”
% L6 n* I% z& S2 Q! `: Z$ E1 h# U2 O
  K6 X9 q5 z) `- P8 @    她撫上他的手。
- z- G- W5 m# R( |2 i7 p1 y
    “說來沒人信，我從沒恨過他，甚至常想，長壽……他該活長久一點，活個百歲千歲。”他眯起眼。
6 i$ o. G- b3 K$ V$ C7 E* U
, p" ]& D# L, I) O% i! l2 G" J    疼啊……她輕觸著那一道道沭目驚心的紅痕，想起他很久以前總會懊惱地咬自己，那定是他自厭了。
  W6 h& U# T2 U- Y
) a' f) @! h6 ~8 k, ^    她的心好疼，好疼好疼！疼得像再經歷像他一樣的苦楚。他渾身冰冷冷的，她只記得一直抱著他，想替他抹去心中的痛楚。
$ |4 q) k& t& y) D1 v$ w
# d2 S0 @- O/ O  h% R    “我信你。你沒違逆國爺，你是希望他活得長長久久的，但那已不是原來的國爺了，這不是你的錯，他也沒錯。”她說。
& O" K7 d3 H2 S
    她還有好多問題想問，可是她問不出口了，除非他主動提出，否則她不想自私地掏取他的回憶，再讓他難受。

    “大黑，你是大黑，當我的大黑就好，別想那些難過的事了。大黑……”

    “好。”他答，忽然笑開了。“早在懂得恨他前，我就遇見你了。福氣，今日秋高氣爽，你想不想聽我奏些曲子？”
( k2 C" C$ B2 u( A
    不等她回復，一條優美狐形已奔入庭院竹林陰影間。

+ S$ B6 ?$ y7 {5 p/ b  ^. U    風來，院子里竹葉飄零，杯中暖茶一小片綠如孤舟的蕩漾。

. T) [. U3 O9 N. }5 z3 @# d1 `    她垂下眼簾，聽著遠處一聲聲簫，蒼涼回蕩——以前國爺也叫過他大黑麼？
8 ?) X7 [# e. M6 a# \3 t( ~
3 l+ r8 f) L, N! x+ H% Q2 U; i- n+ @    是怎麼叫的？
! H" ?/ M+ j1 G# y
; A0 }7 N1 u" F* A# i9 G9 `    前面一聲長，後面一聲短。是說人的模樣，還是說狐狸的模樣，還是怎樣……
( a# D' h8 `9 T( g. z: v2 T( k. v
* z$ J6 b# m# v" J    這首簫樂好悲呀。

    遲暮春大概從未打從心底真正安逸生活過吧？

    她慢慢蹲下，拿起桌面一尊自己雕的小木雕像，望向郁郁竹林里的頎長狐影。

) A6 B1 N( U# o1 p    忽然，她很想透口氣了，替誰透口氣都好。她垂下臉，默默任粗糙雕像邊緣刺激指頭。
8 l2 e4 R* v; V3 h
    一切，都像染了一層氤氳。

2 {* [& Q/ e7 x3 }1 Q6 J    斐悅側頭看李福氣。“你問我國爺後來怎樣了？又怎麼會有人提他出現？”
2 |# @& ]$ {- A
    “對。”她答得干脆。
6 V! B! k4 b; w$ j( O3 k
    他瞥了她一眼。“喲，你覺得我很好套話？”
. e* q$ o0 D6 p$ u+ H1 E. b5 d
4 N# S: f7 O& p( B    兩人並步走在偌大回廊，觀賞種植在育幼院花圃內的紅紅紫紫大波斯菊。

    她撓撓臉。“就你跟我最熟，我也沒別的人能問。上次三蓮會的事你也跟我講了，我不過還想多了解一些，最多算我欠你一份情。”
& E7 [  S: \7 @2 E1 _6 W
    “我要你欠的情做什麼了？”斐悅眯起眼。也罷，她都跟遲先生走近了，是有知道一些事的權利。“國爺除了是一位龍脈師，他旗下還有許多營利機構，當然也有一些非正式組織，像三蓮會、五虎堂。”
5 u8 X2 K1 p  M7 U
. L* g4 e2 x/ ?5 C    有利益的地方，自有人群聚集，能了解掌握龍脈的家系，與政商名流有所接觸，本來就能累積不少雄厚資本。
# s7 t( L* }* h0 E. G" g9 J& R
    “說來復雜。”斐悅說道︰“人心懷鬼胎，很多人另與其它組織和地方政治勾結。這件事在國爺精神走下坡時就如此，現在則更嚴重了。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所以很多人表面上還亮著國爺名號，維持最後一點和平。”

% N/ q" p" y, K8 E* L    “本該和氣生財嘛！可是又偏偏內訌亂斗，我以前就是垮台被壓了，才跑來遲先生這的，好笑吧？”兩人都熟了，他也順便解釋自己的來歷。
( C5 s* {( p" H9 U
    他忽地食指一比眼前一尊雕像。“喏，這就是國爺，這間育幼院也是他創辦的。”
+ H- a9 d) k, ]8 {" @
1 A4 ^8 X" z, N    她抬起眼，發現室內一尊半身銅像，雕著一名老老的長者，身旁放了鮮花蠟燭，銅上雕刻了好幾排字。原來，方才斐悅邊走邊聊天，還不忘多替她解一道疑惑。

1 f5 K) _% l# m    她有些訝然。“遲先生連慈善機構都搶過來了？”

5 O- }  ]1 A  J- A* \    “是呀，還奪了不止一間。不過，怪了，之前每年國爺生日，遲先生都會到這里來的，然後獻上一曲國爺最愛的醉東風。”他彎下腰檢查了一下銅像上的誕生日期，又看了幾束花圈與蠟燭。
& l& f8 a) c: b# f
" k$ i% h6 a+ ~2 N5 X3 }/ V    “今年倒是很多人來這里憑吊，除了是對遲先生表態外，也是來這里聯絡感情。畢竟國老以前健康時最重視的就是這里，這就叫精神長存吧……”
* e  i) Q& D& ?
9 |# d  L, g& C3 c    她有些訝異地看了青銅像上的日期，只是滿腦子還繚繞昨日東風般的竹簫聲。“既然國爺早不在人世，那遲先生為什麼還要繼續搶奪國爺地頭？”

1 P$ r% {4 _/ m    斐悅見怪不怪。“他上禮拜還下令要侵略如火，不只是三蓮會。他大概想將國爺底下所有機構毫不留情地翻過來曝在陽光底下，所以這禮拜不少人想來我這套關系。”他聳聳肩。“福氣，你有沒有想過，遲先生“以前”可能是因為想報仇？”
7 Q$ y2 n0 j0 B7 n6 [' C
; `* E: }! _* {; x4 D4 |    她皺起眉，想了想，沒注意他的語病。“不，沒可能。”
+ m% J4 P+ m  U& S
    “說來沒人信，我從沒恨過他，甚至常想，長壽……他該活長久一點，活個百歲千歲的。”

- h3 Y7 c, m. d$ s2 B1 N+ x* [    遲暮春昨日這麼說時，凝著遠處幽幽，帶著點懶洋洋的淡然，卻不是說謊。

. G5 r' c7 j  `2 H! B    仔細想想，遲暮春從未對她說過謊。

    她又思考了一下，才明白原來遲暮春昨日的那席話，只有對她說過，他是把她當成很重視很親密的人，才願意告訴她的。一想到此，她又更心疼他了。
& M8 C& r0 l; Z$ Z7 |% ]% O2 a( C  j
! R! E- M# V9 E8 S7 u! Y    “什麼沒可能？”斐悅疑惑道。
( \; Y" ~3 A) W3 t$ i; D
' t8 b; A8 c! ?5 \* n" P$ z    “不，沒什麼。”
9 b6 t( F" `  T% d6 u; r% t
0 k2 {* U# S/ K4 \    他聳聳肩，接著說︰“以前原因是什麼我不清楚。不過現在，我想他可能是因為你。”

: t/ \* a( d( J" }  h9 B# @    “我？”她眨眨眼。

    他也眨眨眼。“嘖嘖，我還當你跟他熟，腦子明白。想想上個禮拜你們遇三蓮會夜襲的事，就是這件事後，遲先生才開始下令對任何有威脅的人不留情面。唉，其實遇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他一直以來都處之淡然，就像被下毒的那次。妖怪嘛，韌性總是強了一點。”他看看表，也差不多該忙了。“喏，你還有什麼地方不清楚的？”

9 R4 g- O9 `- V( t! q' ]( Y1 R    “我……”她先是被斐悅念得有點窘，再想起遲暮春下黑白棋發火的那次，指甲有些緊地嵌入掌心了。“一清二楚。謝謝。”

    “哇！怎這麼客氣有禮了！那我打蛇上棍吧，這份資料幫我拿給遲先生。”用人用到底。“你也可以翻翻看呀，你不是愛嚼舌根的人，又跟遲先生親密，值得信賴。”

" u( g: V% S0 ?. H7 w    什麼親密不親密啊！她瞪了他一眼，咳了幾下嗓子，翻開資料來，原來是三蓮會人的資訊，照片、姓名巨細靡潰——她看得心底有些涼了。

    “遲先生要這些資料做什麼？”
! W5 b$ i+ u) h* C, w& x" k' O% f
: t( i% w* I/ [; J: R: M6 f    斐悅搖搖頭，“我差人送你回去吧，最近治安有點差。下次別再自己一人偷跑來，我對遲先生難交代。”
3 R  Z( c: Y' g( h$ J
    幾名黑衣人護送她離開育幼院，越過大門時，她恰巧與帶了幾束花圈的人擦身而過。她又走幾步，若有所思地回過頭，那些人其中之一也回過頭。
, Z& K. J+ b" g5 ?
, g+ E; n& e1 ]! q    啊！她有印象了。

2 q  \* w; x$ c0 A' t2 G    是三蓮會的人，她手頭上的資料有照片。
: v" [5 @& Z9 t, _
    也是前些日子，來到遲邸，在小暗房中矮個子的那一位，姓趙，叫趙強。

    他們也是來這里憑吊國爺的嗎？抑或是來表態友善的？畢竟這里算是遲暮春的地頭……

    正當思量，對方朝她走來了，有些急迫地問。

    “李小姐，我們能談一談嗎？”

    遲暮春揉捏腕處，感覺今日的庭院異常安靜，西北角的風涼颼颼灌入。
  `& p+ O1 O) Q4 L- U/ U
    當他聽見側門推開的躡足輕步，他袖口一拂，輕挪木質磨地一點刺耳，原本倚臥的軟椅已經空蕩了。

3 F" U. o) c% }) u$ \李福氣沿著小巷順著屋檐陰影，樹葉沙沙，聽見颼地一聲劃破一排綠意盎然。她感覺頸後涼颼，好似一股甘草香沁鼻，她皺皺眉，轉入宅邸時愣了一下，對面的眸子如晴空朗朗。
& n1 C3 t0 F4 M  l- F& G
2 R- X+ T0 G$ D4 Q8 _9 y0 K% ?    她愣了愣，沒料到一轉進門就遇見他，如被抓到做壞事的小孩，滿臉燒紅，正要開口，嘴里已多了顆甘草丸子。

. H; u+ @+ [0 v7 j3 r    她喜孜孜的愜意在嘴角蔓延。
" [6 @% B. M. f* ~
    “左側門樹叢修剪危險，從另一邊。”口氣像是放下心中懸宕已久的大石。他對一旁來人淡道︰“茶。李小姐今日喝茉莉香片。”
5 z7 q: d8 _! k' O* C! z
$ f8 t/ G8 T7 m7 [    “我今天不渴。”她還是不習慣指使人。

    “李小姐？若不合您的口味，我們能換。”來人倒是熱切地說。
4 _' l1 E* |( ]- u% j
# r7 X4 q8 R/ ~0 T2 l8 i  i    她摸摸鼻子。“我的意思是，我去泡就好——”
  W& l& J" J5 Z7 X
    “那就茉莉香片。”遲暮春打斷。
5 ]+ G# I7 p4 N7 u( i% i$ s* J0 r/ N4 D
5 c" B# |8 s& F4 i% ?    瞪他一眼。今日他怎麼忽地霸道？見他指間捏拿的甘草小丸，她最後自首。“我沒亂跑，是去育幼院。”
- F: ]+ y1 j- {- [; X( Z) m
    “嗯。”他捻去落在她肩上的綠葉。
* `- f% {! Z4 X: C- @1 F2 [9 h
    “是去自家的慈善之家。”不太習慣他好看的眉頭聚攏，她遂說明白。“我看到國爺的樣子了，一尊很逼真的銅像，旁邊擺了很多鮮花水果。大黑，你今年還沒去過育幼院吧？明天我們一起去吧？大黑？”

9 y% {1 W$ |; Z( U3 a0 k# ^, Q    見他沒反應，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發愣呢……她撇撇嘴，好吧，她再自首。“我是去見了斐悅，我不想老勾起你不愉快的過去，所以去問他一些事了。”

    遲暮春的表情有些淡漠，不像生氣該有的模樣。

    “大黑！你別一生氣就裝作沒聽見！”

    “你見過三蓮會的人了？”他不答反問。

    消息傳得好快呀，她縮了一下頸子。“是，遇到了。”

4 o: V5 X7 V1 z5 s, N    “這陣子，應該會有挺多人想見你。”靛藍色眼珠沉了沉。“我會多差人注意你的安危。”

6 `4 Q1 ~- t" _3 O    “你別怪斐悅，他有替我支開人，但是我要求跟他們談的。大黑，今天三蓮會的趙強告訴我，不是組織里所有人都要鬧事，而會里最近分成兩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戰，他說會再跟組織里的人談一談，希望你能緩一緩，別對他們經濟制裁、別對他們施以官政威壓，別……”

) j( F% ?8 E2 j0 x& d; `% s& @    “看起來不像，未必就不是。”他抬起眼，嘴角有些寵溺的笑。“斐悅托你給我的資料呢？”

- j- Z6 a* t1 t0 r2 p    她低下臉。“我留在那了，我們……我們明天再去拿吧。”

! B( Z! ]; s7 M" r$ a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一旁隨即有人遞上一黑冊子。

    她睜大眼，盯著那本方才本該是她拿回來的名冊。

    他翻了幾頁，遲疑了一會，最後跳過趙強，對來人淡淡交代︰“拿下三蓮會的高津建設，取走他們子公司的營造權。”

    “大黑！”

    他沒回答她。
, l; I8 z3 N# O' U2 k, o
# B$ f: N% M4 E    “你……”任性！她氣得咬咬唇。“大黑，你當初想爭下國爺所有的地頭，是不甘心某些人在國爺失去理智時趁勢仗著他名號，做出背離原則的事，對吧？因為你心底抹不去國爺，想將他本來良善的精神長存人間，對吧？”

    他抬起眼，懶洋洋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想的，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否則你為何特別在那間育幼院里擺了他老人家的雕像？今年還寬放國爺底下的人去憑吊。可是，你以前年年去那祝賀他誕辰，昨天卻沒去，我很擔心……”

    “福氣。”他閉起眼，胳臂從後懶洋洋地環住她，讓她溫軟的背貼在厚實的胸膛前。他聞著她帶有梅橘香芬的發梢，低喃︰“我有帶著你送的小遲暮春，昨天雕好的那只。你送我的心底的那塊良善還在。”

% D# Q1 S, I, a    她臉蛋一紅，捏緊了他有些不規矩的手。忽地，庭院一陣紛沓打斷她思緒，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 h- J& D5 O- l0 e/ `    鵲紗倏忽從樹影叢中出現，後方幾名自己人，還壓了幾個人。

    “遲先生，方才尾隨李小姐的這行人要怎麼處理？”

    李福氣聽了一愣。
. m' B' w3 ~+ g
    遲暮春盯凝了李福氣一會，想了半晌，修長十指繞過她玉環似的耳朵。

, y4 x4 f. q% t6 {) I1 o6 Y: B    “你、你要做什麼？”她張大眼。
7 E* w* K* T; k' H; |+ w9 `6 Q: n1 K
    “我自有分寸。”

! w" R/ Y. R: ]" e" p    一雙大手掩了她的耳朵，她所有的聲音皆聽不清楚了，她急急一嚷，雙手拍打著想掙脫，直到他對鵲紗作幾個口型後，才松開手。
" E2 R' g' M+ o' O: ]
8 s& u3 h3 \) e; \4 @0 @4 N. |$ K% ^    “是，先生仁慈了。”她只聽見鵲紗應答後，旋身離去。

  o) l0 `; I) V/ y8 ]  J    她生氣地瞪他了，像要把空氣瞪破似地。
2 y- X1 c/ j9 Y; p& ]4 @
5 X8 k& R5 o  F2 [+ v    “大黑，你願意對我敞開心胸，我很開心。但我知道你怕失去我，怕三蓮會或者那些跟你有過節的人拿我開刀，所以急得想鏟除一切。可是……你千萬別因此而胡來殘忍，你可以迷路，可是不要迷失了自己。心可以變，性子不可以變。”
& I- S9 L3 Q9 t2 p8 e# X7 F# ]
+ o. z3 k. m7 q+ |    他唇瓣輕輕掠過她的。

    未了，他只告訴她，尾隨她的是三蓮會的另一批人，他不能拿她來當賭注。
- L' @  f/ a3 v+ j. @7 j! v
    她還發愣著。

5 }2 L2 q1 C4 \/ ?    他笑了，笑著開口說︰“福氣。”

0 w" r1 v- w. m  @5 f7 o    她被他的笑容迷惑了，直等著他下一句話。
$ O7 [4 D( q* B
    “替我多雕些娃娃好麼？雕雕我，也雕雕你自己，上個五顏六色，我次次看了很歡喜，會一直帶在身上。”他淡淡看了眼夕陽，眼神中沒有平日的懶散。
2 ?/ ^. H1 ~" O! W% [7 w
    遲暮春明白自己再提不起雕刻刀。
( Y' `  B3 e$ m
    因為，他只想保護好眼前的她，所有的她，全部的她。就算弄髒手，讓自己變成惡鬼，他也在所不惜。
) p% f! R9 ^! z. o# {: L
8 _$ L1 i- D2 _    他始終沒有給予正面答案，她感覺兩人之間好像被他隔出一段遙遠的距離。

    她低下頭，細細沉思……

    李福氣與斐悅走出白鳩企業的高級會客室，後方不少人鞠躬送他們出門。

/ C, k: [: t' ^. ?, Y; T9 ?) N) D    “福氣。”斐悅趁個空檔，壓低音量，挽起袖子。“你看見我這層皮沒有？”

' `7 T  H) Q- o$ N8 |' e- z$ ?    “看見了。怎了嗎？”她也壓低音量。
! Y7 V3 H, M% Y2 ]& T
0 M, I* w: L$ g$ K# h    “我帶你來，回去定要被遲先生剝了，像剝栗子一樣。”他苦起臉。

- p3 j* E7 F& K    她歉疚地看了他一眼。“我會幫你說話的，這本來就是我的餿主意。”

    李福氣與斐悅在日升企業總經理辦公室各喝了一口咖啡。
+ g% Q; K6 F! W* s7 ~
    “作生意的都是和氣生財。”斐悅對坐在對面的人開口，順順溜溜，私底下他嘴巴油滑，但談正事時該認真他會嚴肅。

    “是啊。”李福氣幫腔。“和氣生財。”
3 x4 y9 k$ ^  R0 R; `( E; V
0 ~- g' [: P; t    他又說︰“最忌諱的是，雙方看不見互助合作的利益，而朝死胡同里走。”

- K" z5 U7 O. ?# V" w- z    “對！”她再幫腔。“死胡同。”

    坐在大漢企業股份公司的沙發上，李福氣清清嗓子。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鵲蚌相爭，漁翁得利。”她說，拿出一紙合約。“和氣生財。我們知道貴公司與三蓮會和五虎堂有深切的往來，我們想借由合作，讓雙方贏得利益。”
9 B- y' ~( D, q- b! A
    幾間公司二話不說地與他們簽下了合作契約。
: x& V1 h# y5 C( W/ {
    斐悅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忘情地鼓掌。
: L1 d- R: V# ~
    “沒想到這幾天跟我跑東跑西下來，你嘴巴也變溜了，嘖嘖嘖……人不可貌相。”

    “我才知道說話有多難，要說對話，切入核心更難。”她揉揉臉。
8 ~; o+ {4 l) G% J+ c, Q6 s
    “你干嘛又挽起袖子？”

2 |6 U8 \1 l4 q2 F7 G0 ~7 S& X    “我在看還剩幾層皮可以被剝。”

) G+ g/ w: W) |    她撇撇嘴。“你沒說，我不提，這件事秘密進行，遲先生又怎會知道？”接著她將話轉回正題。“斐悅，你不覺得這幾天，我們調查的三蓮會資金十分可疑？”

    “我這還有一筆款項資料，來源也很怪，簡直就像捏造的。”斐悅揚揚眉︰“福氣，你還記得你與遲先生遇襲那晚嗎？”
" j' H! {+ q6 x
    “那晚……”她回想了一下。“夜里太深，看不清楚來了幾個人，也看不清臉啊，我只記得混亂中對方喊“為了國爺與三蓮會”。”
1 c  E- |- B4 a" y
    “那就對了。”
5 e, }# \9 g8 R' b3 g
    “啊？”她疑問。
. `" g5 }+ A3 d, F% l
  }  \, v0 L/ Y1 i' @8 ]    “你想想啊，今天要是換你來當殺手，你會在那麼深黑的夜里失手，讓人得知你是哪路人馬派來的嘛？”

    “不會。”李福氣接著擰起了眉，深深思量。“除非是豁出去、舍命不留的組織，否則誰會如此大膽不留後路？”

( H3 p3 U5 y9 M    “喲，豆腐腦升級了？”他故作訝異。
6 Z* X, T; K* {  G
0 M% Q7 B; K$ s& T    李福氣翻了翻白眼。

, \- Y! |3 }) ], E  i# x* s    斐悅道︰“這就對了。根據調查結果顯示，三蓮會近來急于漂白從商，沒有足夠的利益動機值得與遲先生作對。”
9 f& R- H; P. b7 N6 m1 G8 K% ]
- i! B3 g! q; \  H* A    她霍然一醒。“你的意思是……栽贓？”

- i& A$ R' T. D) `3 w, O1 {    “也有可能是內斗或要分家，很復雜的。”斐悅認真地說︰“好了，總之，我的意思是，你別再插手這件事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再下去遲先生會阻止的。”
  Z8 y' o1 n7 M( m
; V+ y; R& i( ?9 c' n/ y/ t3 Y    她愣愣張嘴。“阻止？遲先生又什麼時候知情了？”
  d( U3 Q6 {* N4 L# z& Y2 i2 F( ]) M
4 k; A1 x- }& o0 `5 u) {    “否則你以為洽商哪來這麼容易，他又怎會任著我領你四處游玩？”

    他又挽起袖子看自己的皮。“天真啊，天真……”

    天真啊，天真……
  I" P3 R5 o/ e. ^1 x
, v9 r( ]) n+ z0 ~* A! {    她蹲在遲邸庭院的魚池旁，抱著一罐飼料，鼓起嘴。
1 L) K+ e# V' Q: j) v0 ]: X
    本想幫遲暮春的，沒想到他早知道她的汁劃，再來一記調虎離山。再加上斐悅的話半真半假，難怪她會被誤導得團團轉。

' t3 ^. S( s) V, R! k& _    她灑了一把飼料，昂頭看了眼遲暮春的房間。

: T2 Z1 X/ a8 X1 s5 s5 Q    今天，他又還沒回來嗎？他們已經好多天沒踫面了……

' z) v* r' O, b0 b0 q) p2 W    她不會這麼早收手的。她想調查出究竟是哪幫人在暗中作梗；是哪幫人要假三蓮會名義暗殺遲暮春。

3 k  B9 ~, {0 q2 d    在這緊繃時刻，她不會讓大黑一人獨自面對壓力，讓大黑一人因想保護她，而將心底的那塊良善泯滅，轉為不顧一切的殘忍而弄髒手。
- I/ Q9 A1 j+ w8 \" |; A2 }
3 v' i+ j9 ~; S8 x# l    她想起方才三蓮會的趙強來電邀約，說他想與她洽商，並告訴她得到一條小道消息。

  Q# @$ N* i: O) W# p: U    只是，當她搭車趕往育幼院途中，在一處小巷轉角停等紅燈時，車門霍地被打開，她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便一暗……

joeking1434

第十章

    “遲先生，近來外傳我們黑羽集團與三蓮會關系密切，那是有人平空捏造，想挑撥我們與你的友好關系。對于三蓮會近日惡貫滿盈的作風，黑羽集團是極為不齒的。”對面的人笑道，擰了擰衣領。“三蓮會綁架、撕票、以暴力手段入侵商圈，卻是用黑羽集團的名義。黑羽集團近日也會厘清真相，請遲先生不要誤會才好。”
& M" f& V# N1 }. K
    “是麼？綁架、撕票、暴力手段是空穴來風麼？”遲暮春向來慵懶的眼眸有些斂了起來。他覷了一眼以商討合作為由，肚里卻以消滅他為競爭對手的龐軍。“巧了，今日聽聞黑羽內部消息，恰與你說的相反。”
7 y6 |- b# Z+ c( ^, b
  D- t* j: Y" Y# t: B, }) A& L    龐軍的拳頭有些握緊了，被一語揭發的臉色脹紅。“遲先生今日快人快語，你說笑了。”

    海藍色眸子只是淡漠地看著他。遲暮春一直以來都知道對方的意圖，卻選擇忽略。黑羽集團表面干淨，私下卻是以不弄髒自己的手，讓他人互斗，再踐踏屍體往上爬的集團。

    他是不介意。魚逆水而游，這是天性。
1 Z6 ^6 M$ h. y3 K1 v
5 E9 n* U: D4 ~- x+ ]6 L! D$ p    十年來，很多芒刺扎在背上，他不刻意去挑掉。明明趕盡殺絕是條永絕後患的好選擇，但他始終沒有跨出對自己許下的那條原則——

) I7 f% U1 \( N/ J3 k+ L: U% t    因為她。
+ _- e) R+ T4 N2 O
    但，也因為她。

/ g; F- F( b- G$ ^! s    當他們遇襲的那夜，讓他嘗到失去她的可怕。從那天起，他的額頭就像冒出了般若面具般的犄角，侵略如潰堤的壩，一涌而出。他不可能寸步不離她身邊，也不希望她像籠中鳥般不自由。

3 H3 m# f8 c4 D. P  X( e    他不介意，但，那是以前不介意。
" {5 ?, z3 V( X
3 w% Q5 H& h; K    啪……一細微聲響陡地回進耳膜。
- U4 |: \& y; n  L+ }
    他蹙起眉，抽出袖子暗袋里扎著手腕、一分為二的七彩小雕像，一股忐忑不安涌上，他想回一趟遲邸，好確認他的福氣還在。

7 b' `( }/ @5 A% B. A    有人敲了敲門。

    “打擾了，遲先生……”來人附耳言語，陡地一句銳利鑽入他耳膜。
" B3 p$ J! Y" D- |  H- G
    “遲先生，福氣小姐下午失蹤了。”
* L" c  R; h- P4 I
    龐軍聞言，面露笑容，他看著遲暮春有些發白的眼色，成功了！正想揶揄幾句。

+ ~3 u9 z2 G& g) p+ x  p    遲暮春驀然抬起眼來，面若修羅，雙眸陰森寒意涌出，讓原本洋洋得意的龐軍看得發毛，一時竟牙關打顫。
) [7 o' D3 e) h
; \& H6 n- i: A- `3 b' V) q) A0 j    “龐軍。人，你動了我的人麼？”

8 `' p, V  r7 S5 G! \# y    咳咳……
% E$ a2 W3 d, ?0 ~( w3 z* v
9 v2 H' j) i& S* J$ f' o) a    渴，她好渴……

! E4 @* s3 N# ~+ E. M! |    她用力睜開眼，發覺四處堆滿了木箱紙箱，上頭漆了商標紅字，一疊疊的堆疊在身旁。她頓時明白自己身處在不知名的倉庫里了。

3 R5 R) l! E4 h% N% @3 U( Z    她想站起身子，卻發現手腳被麻繩束縛住。

    糟！她肯定是遇襲了。

    她翻滾了一圈，沒料到從木箱上悶悶摔到地面，膝蓋霍地一陣疼麻。

    她咬牙忍耐不發出任何聲音，就怕引來注意。

    “李……李小姐……”熟悉的聲音嘶啞的傳至耳邊。
4 p' D- ^" t% c: d' @$ \5 W) a
0 Y9 r# E" e7 u0 Y5 W    “趙叔？”她睜大眼，扭動身軀朝趙強看過去。“你怎也會在這？怎麼回事？”

/ z$ X( W7 n0 Y! W0 x' p    趙強在她面前——不過，令她吃驚的是，他也是被綁著的！

    她依稀回想起，趙強之前打電話給她時，聲音也是這般倉卒顫抖；她那時沒作多想，只盼望能與三蓮會達共識，避免遲暮春與他人有不必要的爭執與犧牲。
" [/ ~  N. C/ Z/ X: J5 B5 @. }
+ ?# m! H1 Q' P2 p5 s    “李小姐，對不起，會里談判破裂，我的家人被威脅了，所以我……連累了你……三蓮會另一派人與黑羽集團結盟，我中計了……”
$ D( F  |3 D, s& R+ s
    霍地，燈光俱亮，扎得兩人睜不開眼。
7 f: \# o- v- [; v# x
    她覺得自己像要被烤焦的飛蛾，無力展翅。
0 g: A7 p  W& {" q  e
    她看見三蓮會的熟人站在眼前，常在趙叔身旁的左右手，一反常態地變得面目猙獰，他們步至她面前，口氣涼涼的。

" i8 o. I: s+ g& o    “趙叔，我們早提醒過你了，老一輩早該退休，讓年輕人主導一切。什麼談和的條件已經過時了，三蓮會的未來有我們在，遲暮春遲早要引退啦！”

, g7 Y, A$ F; S3 U, Y0 a& ?6 b    啪、啪……兩聲，左右手忽然倒地。瘦個子中年男子從他們身旁穿過，李福氣記得這瘦個子，她在遲邸踫過，他叫韓應，就是三蓮會里的主戰派。
  X- R  h% Z- ~, s
    “老趙，你左右手的個性不如你溫吞，你該跟他們多學一學呀！”韓應各踢了一腳倒地呻吟的兩人。“就可惜太會吠了。未來與黑羽集團同盟的三蓮會不需要他們，把他們綁在一起！”他招來其他人，笑得陰冷。

& E' {* u# M% A+ ?5 z    “唉，你們兩個傻瓜。”趙強對被和自己捆綁一起的左右手嘆口氣，低聲道︰“你們曾是我的心腹，韓應他天性多疑，又怎會相信你們呢？”

    “嘰嘰喳喳說什麼話！”韓應一聲打斷他們。“等下倉庫縱火，就推說是遲暮春所為，至于你……”

# ^8 @- c' G" R) w) X    李福氣瞪著他，咬咬牙。
. [$ V& O/ {; x/ {* s0 c4 ]4 n
, W% @1 T5 E  W; s8 b6 e    冷靜，她得冷靜。她不是傻瓜，眼下處于劣勢，雖然心底憋不下這口氣，她也不會用言語刺激對方。
5 D2 G2 P% }; R8 L, x% [
0 G3 F$ K  m! Z* X    “聽說她與遲暮春關系匪淺，把她綁到後車箱。與其妄想跟遲暮春攀關系，不如掌握他的把柄，讓他乖乖順從我們。”韓應冷冷一笑。
+ X& p8 O( P2 B- }( t$ X
    她頓時明白，對方還沒要她的性命，甚至要拿她當籌碼，只要她多拖延一分時間，趙叔就多一分安全，他們也多一分希望。

$ G1 _# ~3 {  A    她得想想法子。

" ?# }% ]- z- N0 B% b! [+ o  `* y    “笑、笑死了。”她話說得打顫，所以故意用笑聲掩蓋。“遲暮春才沒將你們放在眼底，因為黑羽集團早跟他結為同盟了。”她胡說八道，把方才聽到的幾個關鍵字湊在一起。
' D/ k. b- l9 c/ {8 N
1 E7 Y8 ~4 i2 x* g. o( S$ L6 Y" j1 U    “你說什麼？”她的話成功地吸引了韓應的注意。

0 d2 L% F3 J, @* ^    “但他想……要不留痕跡地除去你們這塊心腹大患，又要留下好名聲，于是設計讓你們狗咬狗。黑羽集團是……站在他那邊的。他們騙了你，好毀了三蓮會。”她繼續努力擠出謊言。
$ w2 j; C  j4 g2 n! o* I
: H2 m4 N5 G9 D. }; D* p+ }; I    依照黑羽集團以往的行事作風，這也不是沒可能。不過韓應怎可能因為她的三言兩語就動搖。“說謊不打草稿，你是怕得語無倫次，想騙我好放你走？”
% t* N5 Z0 [, S& o* J$ z- y$ R
- ^  i# [% m& c8 O    他一比手勢，來人潑油。

    嘩啦啦，濃濃的汽油味四溢。刷——有人替他點起了一根煙。
6 b" D0 l7 p. _) E) ~. \4 E
$ p) {+ J6 p3 I    她焦急了！“我不是說謊！韓應！你要是害了自己人肯定會後悔的！就像剛才趙叔的左右手一樣，你會後侮的！”

    “好吧，就讓你知道你的愚蠢好了。就是我與黑羽集團接談的，黑羽集團與遲暮春利益互抵，又怎會合作？你說的謊不攻自破。”

    “我、我是遲暮春身旁的人，怎會不知最新情報！我雖掌握遲暮春的情報，但我也想自己獨闖一片天啊！否則若不是我刻意跑出來與三蓮會接洽，哪有機會給趙叔送情報。”她找尋最後一絲機會，想扭轉局勢。

: D% c( r& z5 \6 V  d3 ?5 d$ ?5 b9 w    “那你說說，遲暮春與黑羽集團的誰合作了？說名報姓。”
6 C7 x4 F* g% V5 X6 Y0 w8 {% K* `
" g7 H1 j- I' O0 h' t* i5 _    她一愣，頓時編不出人名。
3 q3 f; ?" A# U1 P& [8 o6 a! ?
, h. ?# P$ j7 N& L/ I( y" l    “哈哈！小女孩你扯的謊話真有趣！不過，太吵了，捂住她的嘴！我要聯絡黑羽的龐軍，告訴他，人抓到手了！”
- J0 @5 H( O3 y! ^- k
: _5 x1 A% r: K! R    她嘴巴被人用膠帶封住了，只能唔唔反抗。

+ d* j" |2 g- s. S' n  ~9 X3 m    韓應瘋狂地指示手下撥了手機號碼，咧開嘴。“哼哼，接下來就換我主事三蓮會了。”那猖狂的態度，與刺鼻的汽油味相輔相成。
. o, i! Y* g! J/ p1 o
    空蕩蕩的倉庫，響亮的鈴聲回蕩四周。
% I1 a* q! P  Y+ ?: @# k2 A
- ^( X  p$ J" ]; E) X  g    “誰的手機？我現在正要打重要電話！”韓應不悅地掛斷手機，然而那陣詭異鈴聲也同時戛然而止。
8 i, m$ A: J6 I8 }
    眾人面面相覷。那鈴聲都不是他們的，而被綁起來的趙強與李福氣。

% H( G* s' U2 w1 ^4 A    手機也擱在一旁，為免他人追蹤，早關機了。

    “通通給我關機！”韓應怒斥，再度撥號，鈴聲又響起。這回他暴怒了！“到底是誰的電話？我不是說過，關機！給我關機！”
& V0 U) ]; m' F6 S8 Y7 E
    忽地，空中一急速小黑塊掉落。啪！他身旁手下啊了一聲捂面倒地，小黑塊從他臉上滑落，眾人才看清楚那東西了——是支手機——破破的鈴聲響沒幾下，便散骨了。

    而韓應撥打的電話瞬間轉入語音，他毛骨悚然。
6 e, ^  m+ q: h3 j' w$ y
( O: n5 T/ N3 S3 S. r% H2 H    “韓……爺，那好像是黑羽集團龐先生的手機。”有人有印象。
! [& g: Z# F) w: `( E  E9 _
    “別亂說話！誰？是誰在裝神弄鬼？誰……”

+ U5 Y/ b8 H/ }7 U9 ?    啪、啪啪！韓應身旁的人一個接一個倒地，他慌亂地左顧右盼！不到幾秒，倉庫陡然安靜，灼亮燈光探照屋粱上的陰影交界處，斜斜站了一道頎長人影，詭異的風，將他的一頭長發刮得紊亂！

# u- n2 B& \# W1 J) e0 {    韓應嚇得一跌在地，嘴里的煙蒂滾落。
1 Q% o7 p4 H* y% K6 y
$ |+ J+ I2 i( B0 L; x( x    “遲暮春……你、你你、妖、妖怪啊！”火紅的煙蒂，滾呀滾，滾呀滾……
9 j: r) s6 E( F: g
* g, K' K4 j; F  \" p; S7 X    那根煙蒂在福氣眼里像滾火球似的，她不由自主地打顫了，火……她好怕火的！染火的煙蒂……朝地上漉漉的油光滾去，要沾到油了！

    濃濃的汽油揮發味。“火、我要著火……不、要著火了！別燒我！別別別燒我！我把所有能猜到的號碼都給你們！別燒、別燒啊——”惡夢中的小屋子又再度燃燒起來，縱火的黑影張牙舞爪地圍繞她四周。
6 s1 V$ w: W7 {6 b( ^
, p6 w; Z8 H/ ^; m) a$ j$ ^; P    她縮緊身子，無助地緊閉雙眼。
( _+ w1 c& ?# U/ H6 O& q' V8 k
    啪嗤……
. P+ t& y, E' T7 y9 V
    她聽見有人松了一口氣，還有從遠而來，是斐悅有點吵鬧的指使聲。
9 T1 `) |5 R4 O
0 t$ N" J; e9 ?6 f6 N& H    她感覺腰間一暖，有人緊緊環著她的臂膀。她張開眼，沒有火，煙蒂熄滅了，在他指掌間熄滅，映入眼簾的，只有屬于遲暮春暖暖的藍，如一碗清酒溫潤的包裹著她。
  m$ M: ~2 q) @0 Z6 f+ f. V. y
    “福氣。”她瞧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出他的聲音干澀、不安，她心底一緊。
+ }$ X' j9 U; N/ Q
    “大黑大黑，對不起對不起，我胡來了！我剛剛對韓應說你的壞話！那都是撒謊！我只想拖延時間，你千萬干萬別當真別當真！我好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 d9 F7 ?8 f, ^) @' B
, }( n4 _  s. g1 k2 i( g    嗚……

    “我知道，也明白……你沒事，沒事那就太好了。”他只是邊深呼吸邊這麼說著，將她越摟越緊，久久不願放開她。

    一尊裂掉的彩色木雕從他緊握的掌心滾出。
8 P# e0 X0 a/ K" J, Z
電視新聞小聲播放著前日碼頭倉庫險些氣爆的新聞，警方已逮捕幕後主使——三蓮會的韓應，此事件與黑羽集團爆發的黑金案件又相關連，大新聞炒得沸沸揚揚，遲邸卻十分清幽……

    李福氣剝著橘子，雙腳埋藏在日式暖被里，一只長手探來，她好氣又好笑地避開。“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膝蓋。”他要檢查她圓圓滑滑的膝蓋，他不希望她留下任何疤痕。

# j1 _0 p$ @' L* A4 X    她不情願地抽出腿，唔……好冷！冷得她起了玩心，將他不愛吃的橘子瓣湊到他嘴邊——他將臉避開了。

    她繼續努力，將橘子瓣湊得更近些。
; E& \/ p) _% u' l7 v
9 A* R5 [3 ~# d4 d1 f3 O& y    他優雅的下頷再度避開，目光仍鎖定在她膝蓋頭結痂的傷上。

    她沒懈怠，橘子瓣跟隨著他薄薄的唇畔。

. r1 Z9 ]  Z  _9 B    懶洋洋地瞟了她一眼，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忽然咬上她軟軟的手心，咬得有點用力，嵌出紅紅的牙印。

    “大黑！大黑……”她被他壓在榻榻米上，雙手被箝在一旁，還想嚷嚷時，唇瓣忽被堵住了，濃濃的橘子香味蔓延，許久許久——

* A. o; g0 l1 F    “李福氣，下次不準再胡來。”他瞪著她，喘得粗魯又不滿。

9 r6 M- n8 K' T3 r9 L    望進他眼底的認真嚴肅，她先是一愣，後才松口氣。因為事隔三日，他現在終于肯爆發了。
! N* T4 l; f: a9 s0 d
    這三天里他沒有對她大吼大叫，也沒有對她淡漠冷戰，只是定定地凝著她，不讓她離開視線，像是怕她下一秒會融化掉。
* t* ^* a; o9 x3 o" e" ]/ U& `9 J/ Z
* a  f- ~4 n/ S/ v: |; _    他總算是發泄出來了，她寬心了，手輕輕拍撫他的背部安哄，像安哄一只鬧脾氣的小狐狸。

    “對不起。”她垂下眼簾，埋在他肩窩里。三日累積下來的抱歉，終于能傳達至他心底了。“真的很對不起，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讓你擔心，很對不起……”

4 V9 n, n- Y* z7 G. g/ ~9 c& f$ D    他慢慢抱緊她，在她耳旁深深吐納，才緩緩道來︰“前天……我聽見你被人挾持時，心底像挨了一槍。”

    她靜靜聽著。

    “而我聽到的第二則消息，是策劃挾持你的主謀，就坐在我對面。”
) i4 Z+ r2 ]2 O0 g
, i- V9 W/ l+ U1 f& h" E    他凝注著她，聲音有些干啞，指掌緊握。“我當時差點直接了結他的性命。”

; d! f1 F8 |' \; Y; p    她摸上他的手。“大黑……”

8 Y* i- b. p' J! ]6 P    “幸好，沒有，我沒有失去理智。你送我的雕像裂了，雕像碎片把我刺醒了，我沒有失去理智，才能從他口中問出你在哪。”

2 s. h6 r' z, U    若再另外差人尋找，恐怕他會晚一步，那就遲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地點，深怕打草驚蛇，只身潛入碼頭，就怕對方傷到她……

" x% P: O' Z; _' ~+ Y    懂，她懂。

& R! S9 {3 M) K) x    狐，最是痴情，但只對自己在乎的情感泛濫，只對自己在乎的情感靦腆。

    遲暮春就是外冷內熱、近情情怯的矛盾綜合體。
2 z( U* q/ c; y
    她端詳著他，指頭劃過他的輪廓，從細致的眉毛、直挺的鼻粱到薄薄的嘴唇。“噓……沒事了，我沒事了。”此刻的他，像個需要寵溺的孩子，她撫上他的長發，挑著他的絲絲銀毫。“雕像我會再雕給你，一只兩只、十只二十只…_我都會雕給你，只要不迷失自己，怎樣都可以。”

    “我不會迷失，也不會失控。”他有些任性地重復，眼神淡淡然，卻不是冷靜，而是隱藏著激動。“以後也不會。因為我要不計後果地為你付出，所以我不會。”他停了一會，又道︰“而我心中的那塊良善，是屬于我們過去的傳承，也將會是未來的一部分。我會珍藏，絕不泯滅。”

    她飽滿的額頭踫上他的，輕推，很是認真。“對不起，我以後也會小心，不會再讓你因為我，得對不值得的人付出珍藏的良善。”

9 g0 V( ~+ ]1 |& M: A+ J8 D$ d    他的額頭也輕推回去，兩人耳鬢廝磨，確定彼此的存在，直到天色微暗……

* y6 \/ k8 I- Q2 x    他才恢復原本的懶洋洋。“明天，能陪我出門一趟麼？我想替國爺掃墓，看看陰宅風水。”

' y. Q- ?* e- k4 I    她點點頭，以淺淺笑容答應。
- q2 T* x$ c& Q
    她不知道緊鄰都市的山區，還有這麼一處風景靈秀的地點。
9 w, k4 g, Q; O2 l6 [
) I) C. z% X" H    先是步過聳立的朱紅色日式鳥居，再來一排排石燈籠，沿著砌好的階梯錯落山坡。

) F: l' l! V: U/ x    爬到頂端，有兩只台式的瑞獸石獅，她見到了一莊嚴大堂，寫著“國衛家之陵”，里頭安息著歷代國爺家的人。
4 N, ^  o& [  q5 d/ T- s+ g
2 Y+ _! o+ a' K, o' d- h    初秋的天氣清爽，遲暮春從汲水亭旁拿木勺舀起一池清水，淋在墓石上，粗糙的石色頓時深了一半灰黑。
4 `1 \% G( M4 w4 D* D5 T/ u: ^' Q
    她也學著他，淋完水，雙手合十。
. {  {9 w1 Y* C( V: |
6 i- p* T9 U# f8 R" S    “爺，我是大黑。我來給您掃墓了。”遲暮春說，轉過身要拿花時，李福氣已將一束白皇菊整理好了。
0 Z2 B$ g) @: Y/ m9 p3 [1 m( d
; T$ u, S6 i- y, I1 i( `    他蹲跪，將花朵插好；她也跟著蹲下，將幾罐清酒擺好。“國爺，我是李福氣，以前沒機緣見您，現在來給您敬酒。”
* d6 |  m+ [8 U' ?8 o
    遲暮春拿了杯子，她斟滿酒，恰巧風來，細長清秀的白菊花瓣落在瓷杯里飄搖。他們一人一杯，敬了國爺，仰頭喝下清酒，連同菊花瓣也含入嘴里。

5 ^" f6 o) t, v4 i: h  s, Y    “爺，依風水相來看，此處正謂鳳毛鱗角，山靈水秀，您還能日日與您的高祖兒子相聚，大黑先恭喜您。”遲暮春慵懶地又敬了一杯，李福氣也跟進。
' X& X. f' X! i0 l" {, d6 c. N' i
    “爺，您終于脫離悲歡離合，去除了顛念妄想，大黑再恭喜您。”他淡淡然再敬一杯，李福氣再跟進。
0 a, L2 @0 C8 q5 |) O$ n% `
    “爺……”

" F6 K. \& \7 L! T% [: u! {- K: F) J! m' m    不等他再開口，她先斟滿酒。“國爺，大黑是條好漢，他痴情得很可愛，有恩必報，只記得別人對他的好，哪怕是別人無意施的恩情，他也一直惦記在心里。像我以前救了他，他就改名叫遲暮春。像我以前救了他，他就替我雕了十多年的小人偶。”
3 p1 A# e% ?7 c8 y  }. @3 K
    他怔愣地凝著她，任她繼續。

$ M/ Z2 n# E' U    “大黑他很在乎您，從離開您的那天起，就對您念念不忘。他年年到您創辦的育幼院奏醉東風替您慶生；他將您教的風水發揚光大，爬到頂頭後，他還是記得您；他假裝壞人，將您手下內訌的組織資產佔下後，偷偷保留您以德服人的方式營運。”她雙手合十。“國爺，福氣要恭喜您，您終于能放下執著，回歸清淨。那能不能也請您祝福大黑，讓福氣帶給他福氣呢？”
8 _6 u0 j/ b& Q  L& J! R9 s1 U5 H- D- A
    她是看著遲暮春這麼說的。她是說給國爺聽，最終也是說給遲暮春聽的。
- S8 {( `2 {% ]" K! |
    她替他說出了，他說不出口的心底話。

    她替他說出了，壓抑在心中多年，以簫曲代替言語的心底話。
5 Q0 b* D, l! D7 x0 M4 r" P
    半晌……
3 \4 I7 r5 [8 E; _
    如秋空藍的眼珠從她身上慢慢移到石墓上，再移回她身上，他牽起她的雙手，站起身，任憑晚風吹拂彼此的頭發。

# M+ _5 w' {% e; [    “福氣，狐以百歲，能渡人長生五十年。但國爺臨終前，我卻選擇不出手替他延命。我很自私，也很卑鄙，因為我不願看著他空有軀殼，靈魂卻受盡折磨。現在我更自私更卑鄙了，我希望你能陪我左右，我很想對你延命長生了。”他頓了頓。“福氣，就算是如此，你也願意給我福氣麼？”他問。
  q3 E+ y  d6 z& v+ v
    她不會矯情的推拒。她昂起臉，眼眸亮滿神采。
5 P! B  }6 Y) v' M5 X4 I
2 v, o) Z& T) p    “大黑，你該卸下心頭多年的結了。你對國爺不是自私與卑鄙，是仁慈。”她說。“生命長短，不等同于生命的濃淡。短暫未必燦爛，長久未必就平淡。重要的是，人，跟對的人。”她偷學他說話。“我很高興能帶給你福氣。”

  I9 U9 f$ U! @% Q9 p3 B! A    他眼底隱藏不住激動，緊緊拉住她的手，久久不放。
. X8 |9 s0 E5 F( m8 L  M
$ B* z. @2 r$ }, C    直到他們緩步走出莊嚴的墓園，路過朱紅的鳥居底時，他再回頭，萬里晴空中有一群雀鳥飛越，他對國爺郁積多年的沉重，因她而如釋重負了……
7 Y, S  \* k# {0 m( w1 w& T

joeking1434

尾聲

% T; E" E  ?  q7 k    神秘女子李福氣——以勘風水與調停三蓮會爭端，頓時聲名大噪，道上人將她歸為遲暮春的得力左右手。
7 y3 s; n: t" H( @7 S
4 l* r$ k6 @& D    不過……

. C. A  c' a5 k    “李小姐，請您幫我們作主，遲先生實在太過分！不但不給我們西夏街實權，還硬逼我們各地角頭每月限定義工服務——我們只有您可以倚靠了。”年輕人甲說。

    “李小姐，請您替我們疏通，遲先生將事情交由斐悅先生接手後，斐先生竟沒按照國爺以前訂的規矩，擅自新訂了國爺地頭定下的長幼有序之分！年輕人不懂得敬老尊賢，那像話嘛！”年輕人乙激動道。
+ i+ l/ O  \! W( ]
) \: @' J3 {) g7 O& B    “李小姐……”年輕人丙……

    呃……李小姐好像元神出竅了。

    她像老伯乘涼，拿著茶杯抖啊抖地思想起，斟了一杯茶。這是碼頭倉庫事件後，她聲名大噪後的第五天。

    唉……頭疼、頭疼，沒個安寧。

    那些人還在她面前大聲地低頭私語，大聲到她聽得清清楚楚——聽人說只有李小姐好說話，換遲先生就……
2 o* a* z8 G+ n' M
    李福氣手中的茶杯端到嘴前，聽見外頭熟悉的淺淺腳步聲，她的救星來了！

& E1 L' b2 `, k% |6 G1 `7 `    “李小姐有客人麼？”一聲意味深長由門廊外傳來，遲暮春從外一步入內，步伐看似緩慢高雅，速度卻迅捷異常，接手她的茶杯啜了口，懶洋洋饒富興味地瞅著那一班人。李福氣想要痛哭流涕了。
4 Y1 v2 _% ?9 K
. a$ h! S' E' V) r9 J5 F' U( t& q/ i5 m    那些人僵直了背脊。
0 @0 Y' h. Q  _
# {* x4 k5 ?2 i! Q6 O- W: N5 O    懶洋洋開了嗓子，聲音不溫不慍︰“三蓮會的人，竟踏到我地頭了。是想找李小姐拿些好處了？”

# u& }' u% n2 h1 t3 b) r    “是……”

    “斐悅教你們這樣來打擾的？”

$ A' U7 s% y( y0 N    “對對對！斐先生他太過分……”
1 u# k- q$ p/ Z
0 s. J+ W  |5 B    “那麼在斐悅下一分鐘還沒進來前，我就當沒見過你們，快走吧。”
  h+ T5 q4 U8 B+ l8 h: c
    “是是！不是！是！都是我們說的！都是我們過分！”垂死夢中驚坐起，留取丹心照汗青！那群人慌慌張張逃的逃跑的跑，李福氣聽得回神。
! X' C) k* h/ C: i
' N3 {; e7 u. c- r+ m1 v    “斐悅要來？最近你把他折磨得流言蜚語可多了！”

# M2 F; |  f2 N* }3 ?2 H1 m! a+ z5 u4 @& i    “是多了。”他笑了笑，只聽外頭就傳來一聲︰“唉，我這次當沒看見你們幾個叛徒！”轉身入廳。“遲先生，我來叨擾啦！”

# k: ?+ K( b- P. K2 u5 L    她看了斐悅一眼，神清氣爽，一點也不像被折磨……唉，算了，她起身從一旁離花抽屜櫃里尋出一副黑白棋子，在渾然天成的漂流木桌上鋪好，擺了走棋陣。
- O. M' l) ]5 x
+ t* e  p% W% ]8 \    修長指頭在井字阡陌移動，挪著如墨的一點黑。遲暮春對斐悅道︰“看來你那頭管得愜意了。”啊！黑子。
; X& L& t) U: x
    斐悅食指點著白，如劃小舟。“太小的愜意，在他人面前老得裝樣子。江湖不分黑白呀，您說過的啊……”啊！白子。
( J" ^" d8 P% c6 L0 p0 ^" p
' C+ A" P$ ~+ @, M& v7 w    “人多是非多，得靠什麼強硬的方法，鎮壓底下焰氣了？”笑，黑子繞路。

! G& e7 \7 U; e# z5 q6 z' l    “有些人天生得靠約束唄，總不能讓勸不聽不懂事的一直去砍砍殺殺，那顏面蕩然，多傷和諧啊，又不是宋元明清。”啊！白子吃黑棋。
3 v' s+ Q$ {$ k) M8 D% O
* |, z& t$ x  h4 y    “把三蓮會大老通通拉下台，當空殼顧問，轉行正當商場，”遲暮春笑開，再繞路。“你在學人漂白了？”

    “噯，您教的啊。”啊，再吃棋子。“哦！遲先生，您要輸了。”直看是斷局，橫看是滯棋。

0 a, g" X1 {8 Q. @) u    “嗯？輸麼……”忽轉頭看李福氣。“你怎麼看輸贏呢？”
7 p! D( I& s$ O$ Z
: l- z# g8 g. I0 ~    左瞄右看，又不是她下棋，他自己下棋下得漫不經心，怎問她來著？
& t- o( j, n+ B$ t$ s/ F1 b3 }
1 x/ j& F3 z& |' w7 _) n    但熱燙燙黑棋子轉眼在她掌心，這只大黑……算了算了，她她她……隨意一擱只圖清爽，啊！呃，她才想起自己特殊的體質——啊！這只遲無賴。

6 u) t; o" K$ i0 m    他笑意滿盈地凝著她，就像狐狸打劫一簍雞蛋般優雅。
# i1 u: i$ N- ?0 \5 [
    咳……

    “甘拜下風。”斐悅眯了眼。
& \" E8 {' R5 X6 S/ v! Z
+ K. [% ~& H2 S) V    “很承讓，下次換遲某去打擾？”牽起李福氣軟軟的掌心，將她拉近。

5 `& Y) y* p& Y/ u, r! u4 m" C: `    “帶財神打劫就免了……”斐悅嘀咕，眯起的胡桃眼更眯了。
) S4 r5 K3 m( {. f; p! P% z7 V2 m
- s& t- A* i& r" M5 l6 k    李福氣無奈。遲暮春一開始就只想耍賴打發對方……看著斐悅揉著腦袋瓜遠去的背影，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大黑，你說有個東西想送我，那是什麼呀？”
! ?) C, z# {4 z
* r0 k. A  I8 w- o, _8 ~    微揚的藍眼珠眯起——
; C) |) [3 T, P' x: c5 ^
+ G( v2 r2 h% k6 T+ n" D    覬覦……覬覦兩字是用在這時候嗎？
+ y0 I; T' i, y4 q2 |( m
    遲大黑好像懶得回答她的問題呀……因為、因為……她臉色潮紅，身體一輕，唔……她眼楮睜圓，原來被人打劫回房，心跳會很快啊！

: T9 U3 V0 a; o( t0 U8 t) X% H$ `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一連串的鞭炮響滾滾！

0 y5 O  T6 x8 z2 F0 O( i' r5 [    隨著新年迎財神音樂的熱鬧，兩只華麗的舞獅與大紅綢緞在三合院內翩然。幾個工作人員在院里忙進忙出，搭建臨時台墩，其中兩名抽閑坐在倉庫偷聊。
4 C0 R3 ]+ S: V- z6 v9 ~
    “遲先生為什麼選窮鄉僻壤這塊地作慈善落成？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隔壁也才一間小雜貨鋪，還是一個老奶奶顧店。”著汗衫青年一號拿扇子掮涼。

    “你小子不懂。我跟著遲先生十幾年，他會年年來此處視察，這塊地，一定是風、水、寶、地。”汗衫青年二號跟著吃棒冰。

( s4 Z( o: j; _' D( z    “笑話你！你也才二十幾歲出頭，最好十歲就跟著遲先生！”
' O# C! b) w' V+ t
    “我……”對方一蹬起身想反嘴，唉呀，撞到棚架鏗鏘鏗鏘！
! Z3 u2 h: Q6 u* _& g( s- y
    工頭一陣怒叱︰“你們兩個還不趕快幫忙！在這里偷懶！”

& X4 [+ M0 G9 z' N1 R    他們連滾帶爬——忙忙忙，忙出兩條狗尾巴。
4 @5 \$ w  W, u( ?7 Y5 H
  D8 E8 G% e1 t, f0 S    三合院最里間小房有一對與人齊高的高矮財神大偶。矮財神看上去好像有點腿酸，歪歪斜斜走到椅子邊緣，才發現不方便坐下，相比之下高財神就像尊雕像了。

    矮財神捧起朱紅球花努力翻折——李福氣視線透過眼前幾公分的兩圓洞窺探，看著鏡子里穿迎財神玩偶裝的自己。

    很久以前，這塊她再熟悉不過的土地上，印象中三合院子是大的，絲瓜棚也是高的，就連焚毀那日也是如天頂坍塌。如今牆壁另外砌得整齊漂亮，門里門外也另外裝潢得古色古香——
  _  f3 R; G' x$ {: ]+ ^$ l3 L
# ~0 p4 n6 p# n$ h& J3 v0 k    連她小時候最愛倚靠的那扇木窗也已重新刨制好。

    她的房間，也恢復以往原貌了。
1 n7 J( ]* p# u
& U5 E0 ?! }) b    房內，她走到一尊高財神偶面前，揮了揮手。“你這幾天夜里都跑哪去了？”

    高財神里的遲暮春沒反應。
2 `5 j1 [3 W' Q4 J* Z0 }
7 |' S- W. N1 d4 e' l. E0 h2 @( b    她鼓起嘴。她睡覺不習慣沒有他的溫度，與摟著的舒服呀……

+ W7 l' W! H7 v9 y6 o    她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咦！你的指頭怎麼蹦出新繭了？”
( J' A- N' ~' ]3 }
1 @& y4 \5 N  R4 d6 R$ R    他指頭繃緊了一點。

    罷了，他真有什麼要藏著不說，她現在也問不出——算了算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喜氣洋洋！

    她名下的慈善機構要落成了，落成在她童年的舊家！
1 T( {& r3 `' f
0 ?+ Z; m# j2 i    不知是財神體質因素，還是遲暮春的名號太過響亮，慈善機構剛要落成，便吸引了多方的捐款，就連三蓮會新會長——斐悅，也以此次募捐形式對外表態雙方友好關系。

    她第十次興奮地順好手中那顆朱紅彩帶球花瓣。“大黑大黑，今天真是吉星高照！我很久沒這樣熱鬧過年了。大黑，我有跟你說過我其實很喜歡大紅大喜！我以前好害怕紅色的呀，但是現在能這樣把自己包成大紅包是很難能可貴的，就像外面籬笆上艷紅的牡丹，很漂亮！”
; ?1 `6 I8 j5 e: I1 I
    只是，說了半天，呃，這些墊檔的話對方全沒反應。大黑怎能站得像尊漂亮財神，卻同時帶著銀狐的任性呢——好吧，是她半小時前臨時拖他作財神打扮的，但那也是因為他沒告訴她這份禮物，她才想鬧鬧他的嘛！
8 K0 P5 B% w7 H" o# I
    不過等會就要剪彩了，狐狸的任性情緒留著晚點說吧。

    “大黑大黑，等下出場剪彩，這彩帶是我們一人捧一邊，然後然後你左我右會有一把金剪刀，音樂下來的時候你走慢一點，你到時別走太快，我會跟不上……”

    呃，還是沒反應，是真生氣了？她十指絞如白玉小結，連同手中朱紅。

2 n* G. L4 C2 W4 S( E4 A4 q3 J! R# i2 R    彩球也扯皺，不好不好——她鼓起臉頰。

: o) M  W% [( \    半晌。
* G( u+ h& P% i2 s. T5 }2 f4 ?6 b
: q8 X8 F6 I# L2 A4 [+ f& K3 e/ Y* ^    “福氣，我有東西給你。”他手有些僵硬地在袖子里摸索。
1 x/ e4 p1 |/ I% N8 U
  l% @# q0 q& A1 V$ T1 ?    她歪了頭，好奇地窺看，沒一會手里被塞了一小物，木頭的、七彩的，她睜圓眼。
2 `: y0 ?! q2 M3 @% {" @' h
" b! F/ S4 K! W6 q- \    是雕成她模樣的小木雕。
8 j, i& w' P. _
! R, x$ n' y' S$ d    他說︰“我雕的，還上五顏六色的。”
9 C% b! i$ D" b3 F) n: @
! y5 a" d# ]5 B* N    她捂住了嘴巴，欣喜涌上眼眶。

& Y1 H8 @$ `3 @9 \! q- f/ I# [    “你不喜歡麼？”他有些擔心了。

* O, G4 q& Q; g2 q7 U2 D    “不，我喜歡、很喜歡呀！你把我雕得太漂亮了！”原來這幾天晚上他都在忙這些。她開心得想擁著他，忘了身上穿著玩偶裝，踫地撞歪了，他趕緊扶好她。

3 `" _, Y' w" q. \9 x& t    “福氣，還有一件事，那就是……”

0 Z+ x% ^3 p2 ?$ n    “……什麼？”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恰巧外頭又是一串鞭炮聲熱鬧。她抬起臉，包在外頭的矮財神玩偶腦袋跟著歪斜。她昨晚有點著涼，現在好似耳鳴。“你剛才說什麼？”
2 _4 ?/ f8 ]  y3 r) R2 e) L
8 M$ r8 F" \% j, m) e1 W! W4 D    他剛剛是說“你喜歡紅色麼”還是說“新年快樂”？

) s: n" Q, f9 u3 U# a    只見高財神玩偶撇開臉，這動作與笑呵呵的表情完全不搭。
7 z( q. K4 N" g* s) J" |! t
    她有點惱了，有什麼事好任性不說呀……這只大黑真別扭了！

( ~. R' t$ x# I. n    她掀開他的大玩偶頭確認，眼楮頓時睜大，遲暮春這號表情她從沒看過呀！

    他是撇開臉的，但臉頰上飄著兩朵薄薄彤雲，是害羞，懶洋洋狐狸特有的害羞。
) j+ P' M) X: i- T6 G  `
7 \9 X) ~+ e' Q( s( u1 b' s, w4 x    她透過玩偶的縫隙在在確認——她沒看走眼，他的臉頰還是紅紅的，溫度像剛蒸好的饅頭。

+ Z( t3 O7 A* I' w6 r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若你不嫌膩我，還歡喜與我相處，那麼……”他才緩緩回過頭，藍眼珠中沒有懶散，是有些熱切地注視著她。
( ~; }) c1 ~8 n, |8 m) f
2 r  J1 J7 R8 k6 `; S- J    “你願意跟我遠走高飛、雲淡風輕過日麼？”

6 ^, ]" h# o- v6 J) z/ U    李福氣感覺自己好像晾在枝頭隨風搖晃，一切都飄飄然，直到外頭有人敲門提醒剪彩時間差不多——

    “好！”

    她想也沒想便揚聲回答，才發覺應答時機引人誤會。
  k: ?: d8 {7 F( j" J
$ T! `+ w9 j3 u) F8 f    啊……頂上沉重的玩偶頭迅速被他揭起！
/ b2 l& `0 I$ B0 {9 Y, y+ |
( p1 V) |4 h! i' p* @! [5 @6 e    她發誓這輩子從沒這麼清楚見過遲暮春又粉紅又緊張的表情，這一回是看得扎扎實實了。

# x# i% n; m0 V! q+ P! n+ Z% }' ?" c    他以為她是回答別人，急問︰“你是在應答我麼？”

    “我是答應你。”
: m8 V( x  M( b* }; ]
: G( X( ~' ?9 G' B. I    十個十年，二十個二十年，三十年四十……永遠永遠，她都樂意。

! @+ X0 ]8 O6 S! S' A. \    她暈陶陶點頭點頭，然後感覺對方抱得緊緊。今天的氣溫，好像有點高啊……
# g3 B" v* A8 M- q, k; }, W' [
    還好還好，從頭到腳紅通通也好沾喜氣，就充當人形紅包，兩顆柿子擠在一起也很甜蜜吧！
- s- P- |" I4 \; y' Z/ n
. H( E  n( d8 U# r# L4 O    滴答！又一滴懸在花瓣的水珠滴落，濺得花草叢內小水窪上波波漣漪。

    東方剛泛白，天光隨著薄霧冷冷如膜籠罩大地，冰露懸在竹葉梢緩緩溶化，隨著一陣嚴寒刮過搖晃抖落，刷——

' u0 B! k; v2 r    縮在暖暖被窩，李福氣埋在遲暮春懷里，半睡半醒。“遲黑黑……”
3 |7 A- y% ?4 l* d9 Q3 L5 _
    “嗯？”他睜開眼。

    “我把好多你的臉涂粉紅了。”她夢里好多只小遲暮春木雕。
7 ]; }' x; @0 S
/ p' N3 {. w1 _: S; T5 f! u1 I    “好。”
; q) V' _5 m$ M  n
, V9 ?; n$ o. k& [    “我還想雕很多你。”

    “行。”

. k& Z+ B; e9 T  }/ G1 v5 Z$ H    “那別人會不會傳遲暮春著魔？”她睜開眼，櫃子上一排小小木雕像，各種表情豐富，還五顏六色。
0 _. G. a" e8 B" E
) C- z: ?+ A2 Q* p% ^    他一愣，漂亮細長的藍眸子再度眯起。“別人說什無所謂，天壓下來我頂。”

7 W5 j0 x; U; z0 Y+ j. i4 x    “唔喝……”李福氣努力睜開惺忪睡眼……咦！他這號表情她還沒雕過呢，氣氛有點曖昧，有點旖旎，她額頭被他暖暖的唇啄了一卞。

    也對！別人說什麼都無所謂，自己快樂就行，就算天壓下來，她也很願意頂的。

, ^+ M& ]) _" i# C" c; ^9 Q    滴答……她緩緩墜入春色夢香，甜甜蜜蜜，遲大黑好吃好吃。

. s! T/ y+ ]3 I* Y  H- j7 P& P- I    滴答！一陣風，刷……一連串水珠如玉拍打竹葉，清脆悅耳，迎來晨春的鳥語花香。
) h' z, w) f5 x5 k2 A
! X- ]/ w- S0 N5 t. W4 `+ i5 G& v    【全書完】
4 K# u' l9 T$ k; ~- E2 d1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