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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1月23

[異世重生] [架空歷史] 憤怒的香蕉 -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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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4-15 02:04:22 | 顯示全部樓層
還在卡文,以及對一些事情的說法。7 o! i5 u) K4 @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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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按照以前的慣例,卡文的時候不太看書評區,今天確定發不了之後跑到微博上,有人說書評區亂了,出了噴子什麼的,興沖沖地跑過來刪帖禁言,結果就殺掉了一個人,非常遺憾。- B; ]+ \* |% ?2 v1 |

7 ~" `' d& W3 P0 G  既然來了,就發個帖子告知一下,正好,也有些東西可以說的,順便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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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寫書的方法,書裡書外其實說過很多次,就我而言,想到一個情節,一時的靈感是不值得信任的,我從不像別的作者那樣紀錄靈感,我每天都想到很多點子,有很多觸動,它們或者不是一本書的不是一個題材的,我會記在心裡,幾天或者幾個月之後,再有觸動,再想一次假如說一個靈感不能在我腦海裡停留太久,它們通常就不值得信任,因為這說明它們對我的觸動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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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贅婿這本書,有很多大的靈感,是從寫書之初就在醞釀,連續醞釀了好幾年的,第七集的結尾當然就是最典型的這種感覺。但是,在一個一個大節點的中間,很多東西是不確定的,每當我寫完一個大情節,新線索開始的時候,我都需要花時間去醞釀,每天花時間去想最近的這段東西,往往在連續醞釀了一個星期或是半個月或者……更久之後,有一些情節已經經歷了好幾天的各個方面的思考,它們才可以用這是目前卡文的主因。0 P5 e! L8 K9 F# `8 P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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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來說,卡文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意味著我每天從早上醒來就要不間斷的工作,這個工作就是用腦,我的腦子得不到休息。我不止一次的說,我是起點最努力的作者,那是因為不會有幾個人的工作時間能超過我,反倒是我能寫出書來的時候,更新後的那段時間,那是屬於我的放鬆時間,我真的能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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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寫文狀態,我每次連更了,人氣上來了,都有新人過來。這當然可喜,但是每每這個時候,就會有這樣那樣的人說這樣那樣的話,別人怎麼寫的,別人怎麼怎麼樣……但不管別人怎麼怎麼樣。我就這樣寫了。+ t: q5 k! ~- W3 u; U1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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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有作者在一些地方跟我說,香蕉我喜歡你的文風,我想要模仿你的文章。我都很詫異:就好像彈琴,大師的作品比比皆是,完美的標準如此清晰,你幹嘛找一個半桶水的當標準?立意不夠,成就也是有限的。我曾經看過那些近乎完美的作品,中國的外國的,路遙的村上春樹的史鐵生的雨果的巴爾扎克的托爾斯泰的,標準就在那裡。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衡量自己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只知道無遠弗屆。當我不斷地去寫去想,嘗試各種表達,如今我能知道,我能夠鍛鍊的部分在哪裡,我需要經過幾次的擴大、壓縮、加深、提煉能夠大概地觸及那條線。別人怎麼樣都可以,但那不關我的事。: ^. C' d  n8 G4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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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書於我而言,賺的錢是不多的當然比一般的工作要多了,我如今結了婚。跟妻子新房的裝修費都還沒攢夠。我有時候跟她說,我是苦日子裡過過來的,不是不懂現實,但目前的稿費已經夠用了。如果有一天,真的不夠,我可以轉為賺錢去寫書,我保有這種可能性,心裡就不慌。好在妻子總能體諒這些。. O; t8 e, l: E! S" T+ C1 ?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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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些人總是說,文青就是文青。譬如香蕉,看起來只要加快速度隨時成大神,其實他根本加不快,加快了,質量也沒有了。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但老實說,寫書這麼些年,對於yy,對於大家想看的爽點,提起這些爽點的手法,真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如果我放棄架構和表達,只簡單重複它們,那或許真不是什麼難事頂多我換一批讀者嘛。賺目前十倍乃至百倍稿酬的可能性,對我而言,其實就在手邊,可能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加的唾手可及。我也始終放在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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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4 a2 n$ N# B4 ~6 y# |; x5 L  說這個,不是什麼炫耀,也不是什麼訴苦,只是為了說明一個簡單的事情:當我放棄了這麼些東西以後,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讓我的書為之讓步的?# Y- O" C" m# i3 b3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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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一個大概是很早以前就看我書的老書友跑來發言,香蕉從隱殺開始就整天打遊戲,不管寫書,他有訂閱的,我直接把他刪帖禁言了。老天作證,這些年來對我而言最大的困擾就是,我再也沒辦法沉浸到遊戲裡了,寫書的焦慮讓我什麼東西都沉浸不進去,我的腦子根本沒辦法得以放鬆,這樣的人,跑過來說瞭解了本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當然刪帖禁言更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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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4 i- E/ p$ S6 \  清明節回家掃墓,坐的綠皮車,晚點,在微博上發個狀態,就有人跑出來質疑,說我為了斷更找藉口。也很遺憾,我從不找藉口,直接拉黑名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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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e& z( ]9 M7 J  寫書太費腦力了,早幾年我還有興趣辯論,如今我連表現豁達的精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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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大家看到了,我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作者,在網絡上,我喜歡跟思想做朋友,我喜歡任何有思想的帖子。但是從好幾年前開始,我就不再考慮當一個在網絡上和稀泥的知心朋友,在微信公眾平臺上我唯一會表現出這種態度的大概是一些高中生說自己不想讀大學的時候,我會勸說一陣,但是在其它時候,誰在我面前表現得像個傻逼,或是不懷好意的傢伙,我會直接刪禁封、拉黑名單,我不會對這樣的人做出對等的回應這裡特指跑到書評區鬧事的傢伙,或者是在書評區表現得膚淺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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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7 O# l0 U5 M% R  這幾年開始有人說我有什麼什麼寫文的天賦,我從來就沒有天賦,在我讀書的時候,天賦最差的就是語言。但如果說這些年來有什麼是真正讓我感到驕傲的,坦白說:我真是太努力了,我在這件事上,付出的是連我自己曾經都沒法想像的努力!寫這本書,有些時候,我很快樂,更多的時候,我非常痛苦。9 @( a4 s0 B: u7 O

  R( l$ q# ~3 i# I' J  但目前來說,這本書只能這樣去寫,對於能在這樣的過程裡體諒我的讀者,我心懷內疚,對於抱怨者,我無能為力。有時候讀者說,你寫一輩子的書,我看一輩子,那也未必,可能某個時候,我過不下去了,會把底線全部放棄,換一批讀者,賺更多的錢。目前能這樣走,只是因為我還撐得住,很高興我撐得住,也很遺憾,我竟然撐得住。8 q/ H8 Z7 l$ J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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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太窄的時候,退一步,寬一點了,還得往前擠,所謂人生,畢竟也就是這樣的窄縫。% j0 M, s3 ]& t, L% t

& ^. E( Y3 r/ W  今天有半章可用的了,明天或許能更新不過我不做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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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4-17 01:48:4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〇四章 鐵火(五)  r. n/ B( p/ K/ a8 ~/ D5 p  x

4 E& S3 K$ _3 A" U3 M; I  X6 N. @  夜色下,秋天裡的原野,斑斑點點的火光在廣袤的天幕下鋪展開去。! c. |, p1 w& N# Q.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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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萬人的戰場,俯瞰下去幾乎便是一座城的規模,密密麻麻的營帳,一眼望不到頭,昏暗與光芒交替中,人群的集結,交織出的彷彿是真正的海洋。而接近萬人的衝鋒,也有著同樣暴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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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人,驅趕著六千餘潰兵,壓向七萬人的營地,就像是一杯冷水倒進了滾油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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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w' `9 o: M  ——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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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萬人防守後方,還有三萬餘人,在對著他們要攻打的城池。而隨著黑旗軍的衝鋒,延州的城門也打開了,種家的軍隊開始出現,漸漸的,越來越多,在幾次整隊後,對著這邊發起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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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T, m; P" N0 \! A+ W" i) Z8 v6 o; f  女真的千人騎隊自北面而下,在營地邊緣做出了威嚇,同時,一萬多的黑旗軍主力自東北面斜插而來,以咄咄逼人的姿態要殺入女真主力與言振國大軍之間,這一萬二千與人的腳步撼動地面時,也是驚人的一大片。) ]9 R8 r2 H$ e9 p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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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矢騰空,哪裡都是蔓延的人海,攻城用的投石器又在慢慢地運作,朝著天空拋出石塊。三顆巨大的熱氣球一面朝延州飛行,一面投下了炸藥包,夜色中那巨大的聲響與火光分外驚人9 w* A  R/ C+ B7 ~; v

3 I+ M1 X& N; ~  在抵達延州之後,為了立刻開始攻城,言振國營地的防禦工事,本身是做得馬虎的——他不可能做出一個供十萬人防禦的城寨來。由於本身軍隊的眾多,加上女真人的壓陣,軍隊全部的力氣,是放在了攻城上,真要是有人打過來,要說防禦。那也只能是陣地戰。而這一次,作為戰場上人數最多的一股力量,他的軍隊真正陷入神仙打架小鬼擋災的泥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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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u( w4 _& f* o7 Q  「華夏軍在此!倒戈衝殺者不死!餘者殺無赦——」, o4 x' W$ N0 C7 P4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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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許過來!都是自己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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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4 d1 ]0 I) I  「操她娘,給我讓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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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0 Z9 U% _% i  「再來就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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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s3 x9 I/ D! W, }' w" n( z  「反正是死,老子拖你們一起死——」% I$ U: z. u. y  K8 J6 I: O( @/ o+ g

4 [6 o" Y/ p8 g4 a" \  東南面,被五千黑旗軍脅迫著衝向部隊本陣的六七千人可能是最為煎熬的。他們當然不願意與本陣衝殺。然而後方的煞星速度極快,心狠手辣,不受降卒,哪怕丟兵棄甲跪在地上投降,對方也只會砍來當頭一刀,潰兵兩側,黑旗軍的少數騎兵奔行驅趕,這片洶湧的人潮,已經失去逃散的機會。, u# k4 a4 {  |) k7 a! w3 j

7 v! X8 X$ H, [# ]. c2 |/ s  而在前方。數萬人的防禦陣勢,也不可能打開一個口子,讓潰兵先進去。雙方都在呼喊,在將要跨入一箭之地的最後一刻,洶湧的潰兵中還是有幾支小隊站住,朝後方黑旗軍廝殺過來的,隨即便被推散在人海的血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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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6 K! T7 V& B  這奔跑的衝散的速度,已經停不下來。雙方接觸時,到處都是瘋狂的吶喊。衝在前方的潰兵已情知必死。朝著原本的自己人瘋狂砍殺,接觸的鋒線猶如巨大的絞肉碾輪,將前方衝突的人們擠成糜粉與血漿。3 V+ a7 `* k9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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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開!讓開——」* v. U/ d* w/ S8 u( m8 [' G/ ?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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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也不要命了——」  P8 W8 y9 r7 R2 a' F

4 w; `0 S4 [( O* T/ a1 s* [. \1 u  「言振國投降金狗,倒行逆施,你們反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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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4 L2 W- G- J8 R% d- M  「華夏軍來了!打不過的!華夏軍來了!打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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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聲在激烈的衝撞中沸騰,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就是他們最後哭喊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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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面,衝鋒的種家軍隊在巨石與箭矢的飛舞中倒下,種冽率領大軍,已經與這一片的人海展開了衝撞,廝殺聲鼎沸。種家軍的主力本身也是久經考驗的精兵。並不畏懼於這樣的衝殺。隨著時間的推移,偌大的戰場都在瘋狂的衝突崩解,言振國的七萬大軍,就像是煮在一片熔金蝕鐵的火焰裡。言振國試圖向女真人求救,然而得到的只有女真人嚴令死守的回應,率兵前來的督戰的女真將領撒哈林,也不敢將麾下的騎兵派入隨時可能崩塌的十萬人戰場裡。, p6 T  t; J. a' H: u7 \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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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面,發生的戰鬥沒有這般浩大瘋狂,天已經黑下來,女真人的本陣亮著火光,沒有動靜。被婁室派出來的女真將領名叫滿都遇,率領的乃是兩千女真騎隊,一直都在以散兵的形式與黑旗軍周旋騷擾。5 n8 f! n  a9 L1 i/ s% J& J. u

# v" v0 y" P7 ?% Y3 k4 l. ^  z  這些女真人騎術精湛,三五成群,有人執起火把,呼嘯而行。他們隊形不密,然而兩千餘人的隊伍便猶如一支看似鬆散但又靈活的魚群,不斷遊走在戰陣邊緣,在接近黑旗軍本陣的距離上,他們點燃火箭,斑斑點點地朝這邊拋射過來,隨後便迅速離開。黑旗軍的陣型邊緣舉著盾牌,嚴謹以待,也有弓手還以顏色,但極難射中陣型鬆散的女真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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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本陣不遠的山坡上,韓敬率領兩千騎兵,始終在盯著這支游散的女真部隊,而在騎兵偶爾的活動保護下,一隻熱氣球目前正飛在天空中,幾匹戰馬以長長的繩索拖著它變換位置。這隻氣球飛得是不高的,但作為觀察已經足夠,上方的觀察者偶爾吶喊,或是放出煙花,循著繩子放下竹筒,報告戰局變化。在黑旗軍本陣推進的過程裡,那兩千女真精騎數次騷擾,都想找到機會,衝過來這邊朝氣球放箭,每一次也都被韓敬的隊伍阻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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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_4 `- c& M" ?5 M/ B# a! A  黑旗軍本陣,邊緣的將士舉著盾牌,排列陣型,正謹慎地移動。中陣,秦紹謙看著女真大營那邊的狀況,朝著旁邊示意,木炮和鐵炮從馱馬上被卸下來,裝上了輪子向前推進著。後方,近十萬人廝殺的戰場上有偉烈的光火,但那從不是核心,那裡的敵人正在崩潰。真正決定一切的,還是眼前這過萬的女真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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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黑旗軍開始朝女真軍營推進的過程中,某一刻,火光亮起來了。那並非是一點點的亮,而是在一瞬間,在對面坡地上那原本沉默的女真大營,所有的火光都升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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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3 U4 i. p7 p5 s& S1 R, j9 ^  黑旗軍不怯戰,完顏婁室同樣也是不會怯戰的。# @+ |' o" A) f9 p- O/ {+ c% _6 W

7 p1 @  I% J9 l. \  這之後,女真人動了。4 H1 E+ Y5 S, C3 b7 Z

, S; O, x5 Q0 x- }9 r& d/ H  東南面,言振國的抵抗部隊已經進入崩潰。) v$ e" j5 \, \6 r( f$ T4 w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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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呼喊奔逃,沒頭蒼蠅一般的亂竄。有的人選擇了反正,高呼口號,開始朝自己人衝殺揮刀,蔓延的巨大營地,形勢亂得就像是沸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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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離早就出現了,更多的人,是一時間還不知道往哪裡逃,五千黑旗軍已殺將過來,所到之處掀起腥風血雨,擊潰一層層的抵抗。衝殺之中,卓永青跟隨著毛一山,沒能殺到人,抵抗者有,但投降的也真是太多了,一些人跟隨黑旗軍朝前方衝殺過去,也有大義凜然的將領,說他們瞧不起言振國降金,早有反正之意。卓永青只在混亂中砍翻了一個人,但並未殺死。$ }# l, ~  }. j1 o9 z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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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與火的氣息熏得厲害,人真是太多了,幾番衝殺之後,令人頭暈目眩。卓永青畢竟算是新兵,縱然平日裡訓練眾多,到得此時,巨大的精神緊張已經耗竭了心力,衝到一處物品堆邊時,他稍稍的停了停,扶著一隻木箱子乾嘔了幾聲,這個時候,他看見不遠處的黑暗中,有人在動。9 `) ]$ K2 I7 n, i5 E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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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名躲藏的士兵,與卓永青對望一眼,定在了那兒,下一刻,那士兵「啊——」的一聲,揮刀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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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A5 r  t" N/ V- Q  刀光撲面的一剎那,卓永青咬緊牙關,按照平日裡訓練的動作下意識的揮起了長刀,他的身體朝後方退了一點點,然後朝前方全力劈出。粘稠的鮮血嘩的撲到他的臉上,那屍體撲出去,卓永青站在那裡,喘息了許久,臉上的鮮血讓他噁心想吐,他回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體,意識到,方才的那一刀,其實是從他的面門前掠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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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Y' C* ]  不遠處人群奔突,有人在大喊:「言振國在哪裡!?我問你言振國在哪裡——帶我去!」卓永青偏了偏頭,這個聲音是羅業羅連長,平日裡都顯得文質、爽朗,但有個外號叫羅瘋子,這次上了戰場,卓永青才知道那是為什麼,後方也有自己的同伴衝過,有人看看他,但沒人理會地上的屍首。卓永青擦了擦臉上的血,朝前方班長的方向跟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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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黑旗軍由東南往西面延州城貫穿過去時,種冽率領軍隊還在西面鏖戰,但敵人已經被殺得不斷後退了。以萬餘軍隊對陣數萬人,而且不久之後,對方便要完全潰敗,種冽打得極為暢快,指揮軍隊向前,幾乎要大呼過癮。7 S* S' w0 S% S) h9 i3 u

* V# Z( k3 F8 c  然後,示警的煙火自城牆上出現,馬蹄聲自北面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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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支陡然殺來的女真騎兵放出了箭矢,準確地射向了因為衝鋒而未曾擺出防禦陣勢的種家軍側翼,千人的騎隊還在加速,種冽命令己方騎兵趕去攔截,然而慢了一步。那千人的女真騎隊在衝鋒中化作兩股,其中一隊四百人一面射箭一面衝向倉促迎來的種家騎兵,另一隊的六百騎已經衝入種家軍側後方的薄弱處,以鋼刀、箭矢撕開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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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F. F. b) z3 j6 O7 c0 N  種家軍的後側迅速收縮,那六百騎衝殺過後急旋返回,四百騎與種家騎兵則是一陣盤旋互射,掠過言振國軍隊陣前,在不遠處與六百騎合流。這一千騎合併後,又略略地射過一輪箭矢,揚長而去。
( T& Q* b2 B2 S- Q3 S% P6 ^  a
! M; D& s) {8 f9 b2 [$ N  撒哈林的這一次突襲,雖然無法挽回大局,但也使得種家軍增加了上百傷亡,一時間振奮了部分言振國麾下軍隊的士氣。而就在黑旗軍正一路貫穿殺來的此時,北面,火光已經亮起來。7 Z: x/ w5 z" G

  N1 X! k8 Z3 c, f8 o/ ^  女真騎兵如潮水般的衝出了大營,他們帶著點點的光火,夜色中看來,就如同兩條長龍,正浩浩湯湯的,朝著黑旗軍的本陣環抱過來。不久之後,箭矢便從各個方向,如雨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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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軍士兵手持盾牌,死死防守,叮叮噹噹的聲音不斷在響。另一側,滿都遇率領的兩千騎也在如毒蛇般的繞行過來,此時,黑旗軍聚集,女真人分散,對於他們的箭矢還擊,意義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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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陣之中,秦紹謙看著在黑暗裡已經快形成巨大半圓的女真騎隊,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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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1 L# R$ n5 n  戰爭,於焉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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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4-21 23:40:0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〇五章 鐵火(六)5 f. w8 b% f6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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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朔二年八月二十五,夜晚戌時二刻左右,黑旗軍與女真西路軍的第一次對撞,在延州城東北面的丘陵間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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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初次交手的雙方,作戰的章法並沒有太多的花俏。隨著女真大營陡然間的火光通明,女真精騎如水流般洶湧環抱而來,其氣勢確實在瞬間便到達了巔峰,然而面對著這樣的一幕,華夏軍的眾人也只是在瞬間繃緊了心弦,當箭矢如雨點般拋飛、落下,週邊的士兵也早已舉起盾牌,照著早已訓練無數遍的姿勢,讓空中落下的箭矢劈劈啪啪的在盾牌上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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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q% b) i1 i- h5 L  此時,戰鼓已經擂起來了。軍隊的陣型朝著前方推進、舒展,步伐並未加快太多,但堅定而森然。何志成率領的一團在前,孫業的四團在左翼和後側,呂梁山的兩千餘步兵在右,間中混雜著特種團的裝備隊伍。戰場東南,韓敬率領的兩千騎兵已經策動步子,迎向滿都遇率領的騎兵。" G( j/ F5 G6 P5 R# a: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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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面,言振國的大軍已近全線崩潰,巨大的戰場上只是混亂。北面的戰鼓驚動了夜色,許多人的注意力和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天空中的三隻熱氣球已經在飛過延州城的城牆,氣球上的士兵遠遠地望向戰場。如果說女真人騎兵射出的箭矢就像是撲上來的海潮,此時的黑旗軍就像是一艘對抗潮水的巨輪,它破開波浪,朝著小山坡上女真人的營地堅定地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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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飛箭矢的騎兵陣還在蔓延擴大。東南面,韓敬的騎兵與滿都遇的騎兵互相開始了拋射,南面,馬隊拖著的熱氣球朝著華夏軍後陣靠攏過去。從大營中出來的數千女真精騎已經奔行至兩翼,而華夏軍的軍陣猶如龐大的活體,也在不斷變形,盾陣嚴密,箭矢也自陣列中不斷射向遠處的女真騎隊,予以還擊,但整個隊伍,還是在一刻不停地推向女真大營。* K. @) |4 Z$ J4 e
  
8 B" c" j& w4 n' _5 `' E/ o/ i  以步兵對抗騎兵,戰法上來說,沒有多少可供選擇的東西。騎兵行動迅速且陣型分散,人數差不多的情況下。步兵射箭的準確率太低,但騎兵沒有甲冑和盾牌。遠射雖能給人壓力,對上嚴謹的陣型,能夠依靠的就只是主動權而已。* y$ i7 E% ^6 p/ ]. D0 V.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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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女真騎兵對陣武朝部隊的常態,武朝部隊每每以龜縮戰術逼退對方,然後往上頭報勝率,最後勝率竟堆積到百分之八十之多,然而一旦女真騎兵真的看準時機決定衝鋒。武朝部隊即便是陣型完整,在搏命的廝殺中也總是一敗塗地。這與戰法無關,純粹是沒有決死之心的軍隊上了戰場。導致的結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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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華夏軍並不一樣……  % h5 C& ~4 q; b: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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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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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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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聲的鼓點伴隨著前推的腳步聲,震動夜空。周圍是如雨點般的箭矢,帶著火焰的光點從兩側飛舞掉落。人就像是置身於箭雨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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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S" }$ c$ o! q1 V3 F) r  \7 j  傳令的聲音。軍官嘶喊的聲音一陣緊接著一陣的響,有時候,甚至會非常荒謬地聽到人的笑聲。' l5 e% r! T1 q7 ?. F
  
: O6 [$ s( e$ F! H2 x) |  黑旗獵獵招展,秦紹謙騎在馬上,不時扭頭觀望四周的情況。漫山遍野的黑旗軍士兵以連為單位,都在推進。遠處是浩浩蕩蕩的女真騎隊。拖著熱氣球的馬隊已經從後頭上來了。' _. p7 a" o5 j# X+ h- }& F0 z3 v
  
3 e  y/ ?( \* E& Q- E  沒有了一隻眼睛,有時候很不方便。" U& G7 }( D6 Y8 n6 l- H
  
1 h5 h3 x% c! H- r  他皺著眉頭。沒有人知道,在他浮著緊張情緒的心裡。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w0 l! w$ g; P6 N3 e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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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緊張的時候,有時候會閃過一些不合時宜的情緒。女真……他不是第一次面對女真人了。曾經的幾次戰鬥,那慘烈的……不能說是慘烈的戰鬥,只能說是慘烈的潰敗和屠殺,汴梁城外無數的慘叫似乎還在他的腦海中盤旋,那絕望的抗爭。每到這個時候,父親的臉,那斑斑白髮的樣子會在他的眼前閃過去,還有兄長的面孔……  ) N: a" d( @  }+ b# G
    
4 r+ P* F# t3 n3 g# ]1 Y! O  他在家中,算不得是頂樑柱一類的存在,兄長才是繼承父親衣缽和學識的人,自己受母親溺愛,少年時性情便張揚出格。好在有父兄教導,倒也不至於太不懂事。家中文脈的路父兄要走到盡頭了,自己便去參軍,一是叛逆,二來也是因為胸中的傲氣,既然自知不可能在文人的路上超過兄長,自己也不能太過遜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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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一個男人總是望著另一個男人的背影前進,他當初存在心底的想法,或許也是希望有一天,在另一個方向上,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只可惜,軍隊的糜爛,同僚的蠅營狗苟,很快讓他心底的想法被掩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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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c! X4 D; t1 F, ~6 K+ B/ W  那繁華的武朝,歌舞昇平,軍隊有問題又如何呢?匪患還是被鎮壓下去了。他在軍隊中的陞遷不是沒有父兄關係的幫忙,但那又如何,真要是天下太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但天下畢竟不太平了。. q( A5 E% d%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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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的南下,將重量壓了下來。他帶著身邊值得相信的同伴絕望地衝鋒,看到的還是同伴的慘死,女真人摧枯拉朽,好在後來有立恆這樣的雄才,有父兄的掙扎,以及更多人的犧牲,打退了女真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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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自己以為會有希望……  9 D7 B& ~9 y. h. G2 w- m
    
6 A# S1 M: @7 d, s( Z: B$ y  而這一次,自己帶著這支不一樣的隊伍再度殺到女真人陣前了。這一次沒有武朝,沒有父兄,沒有了背後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沒有大義的名分,什麼都沒有。7 f. y$ @" G9 u7 u; l+ y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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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兄若是活著,或許不會太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態,對於立恆或許也喜歡不起來了。但他們終究是沒有了。. O: y; e/ b6 q# J
  
. v9 m0 ]2 Q$ N5 U+ Y2 z* D' t# A  眼睛沒有了一隻,天地都不一樣了……  & z' r' j# r' b" B
    
4 o/ B, ^( ]7 K. }  軍隊的前陣悍然推至女真人的大營正面,盾陣前行,女真大營裡,有火光亮起,下一刻,帶著火焰的箭雨升上天空。+ ^% c; z9 Z+ \.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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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的雨點嘩啦啦的落下來,那緊密的盾陣巋然不動,這是秋末了,箭雨斑斑點點地引燃了地上的枯草。% ^6 D5 I* w- t# b- c# q2 o
  
; _/ L: B3 k- j: v3 P% z  劉承宗揮手,炮陣推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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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在這片刻的交手間,女真人表現的是疾如風與掠如火,華夏軍表現出的便是徐如林與不動如山。迎著箭雨和騷擾直推對方必救之處,直接轟開你的大門,騎兵儘管玩就是!4 O( A5 l  V2 P6 f5 t
  
' H0 @  g( Z: y9 l: T: R+ z& R/ v  此時。女真大營的營牆一角上,完顏婁室正目光肅靜地望著這一幕。對方的火器和那大孔明燈,他都有興趣,眼見著對方已殺到近處,他對身旁的親衛說了一句:「這確實是我見過最有侵略性的武朝軍隊。」6 S7 |' X4 G7 {# y) j. M
  
# }% _0 t+ i6 c. @" H4 @* x$ J, O  華夏軍的軍陣中,秦紹謙仰著頭,微微蹙起了眉:「等等……」他說。7 @  Y" ^* G9 l! ]3 M( \
  
8 f. w; j/ ?' E) M0 C1 D  軍陣後方的天空中,陡然傳來異變,一隻在夜色中飛來的海東青避開了箭矢。在空中熱氣球的外壁上抓出了一道口子,由於飛得不高,熱氣球正徐徐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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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k9 N# \4 T& `  陣型前方,看到這一幕的士兵點燃了導火索,火炮的齊射驟然撕裂了夜空,在片刻間,無數的爆炸火光升騰而起。地動山搖!站在木牆一側的完顏婁室第一次目睹了火炮的威力,他用拳頭砸了砸身前的木牆,陡然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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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D2 z$ k2 L: i  火光隨著爆炸而升騰,站在佇列前方。陳立波彷彿都能感受到那木製營門所受到的搖撼。他是何志成麾下第一團一營三連的連長,在盾陣之中站在第二排,身邊密密麻麻的同伴都已經握緊了刀。眼看著爆炸的一幕,身邊的同伴偏了偏頭,陳立波明顯地看見了對方咬牙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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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兵厲害又怎麼樣,攻敵必守,女真人騎兵再多也不至於沒有輜重,看他完顏婁室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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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1 u7 [) G6 S0 `7 E& G  「最難的在後頭,不要掉以輕心。若是按照課上講的那樣……呃……」陳立波微微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麼。隨即搖頭,不至於的……  9 i- ^/ D3 o' ?2 ]8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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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火炮齊射已畢,前方女真大營半邊營門都被打塌了。剩下的正在燃燒著火光,搖搖欲垮。周圍的士兵都已經在暗自吸氣,做好了衝鋒準備。下一刻,命令陡然傳來,那是大嗓門傳令兵的吶喊:「傳令各部,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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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立波抬起頭,目光望向不遠處木牆的上方:「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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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有女真士兵將一隻木桶扔了下來,然後便見到那延綿的營牆上,一隻隻木桶都被推下,有的朝著坡下滾落,有的直接砸碎在了地上,黑色的液體摔落一地,刺鼻的氣息在片刻後傳了過來。這山坡不算陡,那黑色的液體倒不至於蔓延至華夏軍所在的一箭之地外,但片刻之後,火焰熊熊地燃燒起來,蔓延在黑旗軍眼前的,已是一片巨大的火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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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8 g; p, w* d3 }: {4 g  那是火油。1 T& `6 |; J, X- ?
  
3 [5 U+ l7 `1 I" Q' p$ d$ k, Y  女真大營裡,完顏婁室已經提槍上馬,扔掉了火油的女真士兵奔向自己的戰馬,號角聲響起來了,那號聲高亢嘹喨,是女真人開始圍獵攻殺的訊號。南面,一共七千的女真騎兵已經聽到了訊號,開始逆衝合流,匯成巨大的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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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 Z% t9 z" e) I  華夏軍的後陣兩千餘人,陡然開始收縮陣型,前方的盾牌狠狠地紮在了地上,後方以鐵棒支撐,人們擁擠在一起,架起了如林的槍陣,壓住槍桿,一直到擁擠得無法再動彈。9 u1 W8 @: ^# Q& U$ x' `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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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隊的中陣、側翼已經開始往回撲來,特種團的士兵推著大砲瘋狂回趕。而七千女真騎兵已經匯成了海潮,箭雨滔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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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穩住——」9 Y6 L% k# B'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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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歇斯底里的吶喊——  ( t% q9 G0 m; C: g# z+ g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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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倒回去片刻,開炮之前。秦紹謙抬頭望著那天空,望向遠處斑斑點點的火光,微微蹙起了眉頭:「等等……」他說。- l# d4 _$ X" G1 K
  
6 [9 a3 Y  X  z+ T$ M. O  「箭的數量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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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B: _  U/ W0 F  這是黑旗軍與女真人的第一次對抗,一切的戰略考量,是以女真人幾近天下無敵的超強戰力為前提的,他們有自己的自信和驕傲,而完顏婁室,更是有著幾乎是全天下最為亮眼的戰績。但黑旗軍也沒有退縮的理由——因為根本無法退縮,在擁有火炮的情況下,黑旗軍一方也毅然選擇了最為剛硬的打法,大家推算了很多種可能遇上的情況,但總有些事情,是不好推想的。# v/ r0 Q6 o" z
  
) p$ e% `5 X; z- f. @1 T6 ]  完顏婁室真正將黑旗軍作為了對手來考慮,甚至以超乎想像的重視程度,預防了火炮與熱氣球,在第一次的交手前,便撤離了整個營地的輜重和步兵……攻敵必守,若反過來想,他不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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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陣右側,馬蹄聲已經傳過來了,不止是在山坡下,還有那正在燃燒的女真大營一側,一支騎兵正從側面繞行而出,這一次,女真人傾巢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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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6 I" f  Y( Q, A1 e, `" i  陳立波陡然間笑了起來,他對周圍的屬下道:「果然沒這麼簡單。」旁邊的人還在錯愕,隨後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a) k6 u7 ~1 a  c5 F5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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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陣——」7 r2 U3 t9 |7 Q) Z- ^2 ~3 i- |
  
: q) J. ~) L0 Y: m0 I# T: W, A  密集的盾陣開始改變了方向,槍林被壓下來,簡易的鐵製拒馬被推出在陣前!有人吶喊:「我們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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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人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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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b( ^3 e+ N+ a  「華!夏——」; d3 |4 U  I$ t6 `  ~7 M, S* b
  
! |+ r; A, j$ L- ?9 M$ t4 H+ m' j  此時,山坡上是蔓延開來,熊熊燃燒的火牆,山坡下的不遠處,七千女真騎兵已經形成衝勢,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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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立波呼出胸中的口氣,笑得猙獰起來:「蠢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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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  q4 n9 I# Z% G; u
  
/ G2 s- U- v; r& a5 ^) v0 ]0 Q  前方,女真的騎隊衝勢,已越來越清晰——  * R3 Y  B. G* R  V% ^# k2 S* G2 Y
    / M# G; H  R) F! q; U
  ……  , V+ O6 i- e: ~2 [, Y5 D0 B
    
+ q% z1 \3 w# j- }  形成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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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4-23 01:31: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〇六章 鐵火(七)) l$ ]7 J; e4 o/ g

" {) g4 W, [- u  秋風肅殺,戰鼓轟鳴如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夜裡的空氣都已短暫地接近凝固。女真人的馬蹄聲震動著地面,怒潮般向前,碾壓過來。氣息砭人肌膚,視野都像是開始微微扭曲。  O* |8 W  c8 X4 z% ~+ {0 A

1 L+ o& \4 o! U8 p  在接觸之前,像是有著安靜短暫停留的真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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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Y: T# E0 O* [" {  黑旗軍後陣,鮑阿石壓住槍桿,張大了嘴,正下意識地呼出氣體。他有些頭皮發麻,眼皮也在拚命地抖動,耳朵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前方,女真的野獸來了。% {' Z/ E/ O8 V% O/ ~  }. y9 S+ D0 u

) m' N$ K  D1 E/ j& Y' g. f. Z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女真人,在加入黑旗軍之前,他並非是西北的原住民。鮑阿石曾是太原人,秦紹和守太原時,鮑阿石一家人便都在太原,他曾上城參戰,太原城破時,他帶著家人逃跑,妻兒僥倖得存,老母親死於路上的兵禍。他曾見過女真屠城時的情景,也因此,愈發明白女真人的強悍和兇殘。8 h. Y0 o6 x; G8 f$ ?$ ?

5 J9 ?  i. K( z: s/ ]& H5 [  女真人以騎兵作戰為主,往往騷擾不成,便即退去。然而,一旦女真人的騎兵展開衝鋒,那邊是不死不休的情景,在必要的時刻,他們並不畏懼於死亡。此時鮑阿石已經成為軍人,也是因此,他能夠明白這樣的一支軍隊有多可怕。0 s4 [- F0 I) R$ |9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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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發還是三發的鐵桶炮從後方飛出,落入衝來的馬隊當中,爆炸升騰了一瞬,但七千騎兵的衝勢,真是太龐大了,就像是石子在巨浪中驚起的些許水花,那龐大的一切,未曾改變。6 t; S: F7 n- U( m8 S) L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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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鮑阿石的心中,是有著恐懼的。在這即將面對的衝擊中,他害怕死亡,然而身邊一個人接一個人,他們沒有動。「不退……」他下意識地在心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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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已越來越近,聲音回來了。「不退、不退……」他下意識地在說,然後,身邊的震動逐漸變成吶喊,一個人的、一群人的,兩千人組成的陣列變成一片鋼鐵般的帶刺巨牆。鮑阿石感覺到了雙眼的赤紅,張嘴吶喊。3 i9 ~$ F& H. R(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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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h# D+ _  |  o3 I1 V. M1 m6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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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斯底里的聲音,貫穿了一切。' N) r' q; L9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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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盾後方,年永長也在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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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武瑞營的老兵了。跟隨著秦紹謙阻擊過曾經的女真南下,吃過敗仗,打過怨軍,沒命地逃亡過,他是賣命吃餉的漢子。沒有家人,也沒有太多的主見,曾經渾渾噩噩地過,等到女真人殺來,身邊就真的開始大片大片的死人了。; m- t) x3 j8 ?1 l, u  x

: I6 V0 H8 W6 P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亡,身邊同伴的死,被女真人屠殺、追逐,也曾見過許多平民的死,有一些讓他覺得傷心,但也沒有辦法。直到打退了西夏人之後。寧先生在延州等地組織了幾次相親,在寧先生這些人的說和下,有一戶苦哈哈的人家看中他的力氣和老實,竟將女兒嫁給了他。成婚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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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z7 S% J, A, e3 B( n& Y! Y  作為賣命的軍漢,他以前不是沒有碰過女人,往日裡的軍應邊,有很多黑窯子,對於得過且過的人來說。發了餉,不是花在吃喝上,便往往花在女人上,在這方面。年永長去得不多,但也不是雛兒了。然而,他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有一個家。
, F+ ~1 r; i/ d6 z9 _9 s; J
! a' ~; K/ e) v" m( ~! J* f7 I  成親的這一年,他三十了。女人十八,家裡雖然窮,卻是正經老實的人家,長得雖然不是極漂亮的,但結實、勤快,不光能幹家裡的活,即便地裡的事情,也全都會做。最重要的是,女人依賴他。' p: L; B% Y. ~( ?& i9 d" v$ N

: d# }  H# P. K: N" m  年永長最喜歡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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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0 S+ i- \8 Q" ?' b: |+ ?- d  這一次出門前,女人已經有了身孕。出征前,女人在哭,他坐在房間裡,沒有任何辦法——沒有更多要交代的了。他曾經想過要跟妻子說他當兵時的見聞,他見過的死亡,在女真屠殺時被劃開肚腸的女人,母親死去後被活生生餓死的嬰兒,他曾經也感到傷心,但那種傷心與這一刻想起來的感覺,截然不同。+ h3 ?3 }& N* J1 n6 d

: M6 J6 N- B& N% j% J& W! }- \3 m  但他最終沒有說。- E9 j, }/ R* W, p" y4 \' B- b

* f. v' e( w* Q7 {0 }' [; I0 G8 C( G% B  他是老兵了,見過太多死亡,也經歷過太多的戰陣,對於生死衝殺的這一刻,從不曾覺得奇怪。他的吶喊,只是為了在最危急的時候保持興奮感,只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想起的是妻子的笑容。+ _0 L  a. V#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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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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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P3 l3 r6 D/ H1 M  想回去。
2 Y: Q$ D, p$ q5 u; ~: W
, j1 |: v. s) P7 `  鐵騎如潮水衝來——* M5 w0 w  @1 {# F. @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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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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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S! |. Y  ?7 N  南面,延州城戰場。3 w, n7 S! U( T3 Z7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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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業用力一刀,砍到了最後的還在抵抗的敵人,周圍處處都是鮮血與烽煙,他看了看前方的種家軍身影和大片大片投降的軍隊,將目光望向了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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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a7 l: f) R! L! o- y  攻打言振國,自己這邊接下來的是最輕鬆的工作,視野那頭,與女真人的碰撞,該要開始了……( ^4 i* V1 _. \$ _8 ^7 ]3 h

- G& f  X# Q2 i! A8 T1 S  ……$ v6 l1 \! Z4 [+ i

8 A( j1 `, O  W4 z3 t) n3 ?  怒濤正在碰撞蔓延。4 U% ?3 E$ w* U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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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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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速衝鋒的騎兵撞上盾牌、槍林的聲音,在近處聽起來,恐怖而詭異,像是巨大的山丘崩塌,不斷地朝人的身上砸來。個人的吶喊在沸騰的聲浪中戛然而止,然後形成驚人的衝勢和碾壓,有的血肉化成了糜粉,戰馬在碰撞中骨骼迸裂,人的身體飛起在空中,盾牌扭曲、破裂,撐在地上的鐵棒推起了石塊和泥土,開始滑動。4 V6 {; ]& @) p1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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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人的陣列與七千騎兵的衝撞,在這一瞬間,是驚人可怖的一幕,前排的戰馬硬生生的撞死了,後排還在不斷衝上來,吶喊終於爆發成一片。有些地方被推開了口子。在這樣的衝勢下,新兵姜火是首當其衝的一員,在歇斯底里的吶喊中,排山倒海般的壓力從前方撞過來了,他的身體被破碎的盾牌拍過來,不由自主地往後飛出去,然後是戰馬沉重的身體擠在了他的身上,轟的一聲,他被壓在了戰馬的下方,這一刻,他已經無法思考、無法動彈,巨大的力量繼續從上方碾壓過來,在重壓的最下方,他的身體扭曲了,四肢折斷、五臟破裂。腦中閃過的,是在小蒼河中的,母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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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0 L* ]5 V& A" {/ a  戰馬和人的屍體在幾個破口的衝撞中幾乎堆積起來,粘稠的血液四溢,戰馬在悲鳴亂踢,有的女真騎士掉落人堆,爬起來想要劈砍,然而隨後便被長槍刺成了刺蝟,女真人不斷衝來,而後方的黑旗士兵。用力地往前方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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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或者漫長,或者短暫。更北面的山坡上,完顏婁室率領著兩千騎兵,衝向黑旗軍的前陣陣列。許許多多本該漫長的生命。在這短暫的一瞬間,抵達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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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h2 B6 m# v4 D0 {2 M  無數的線斷了。% p6 @  P1 G4 F$ |" Y* g

0 J) I3 ~3 k* J- p6 M0 h  完顏婁室衝在了第一線,他與身邊的親衛在黑旗軍軍陣中破開了一道口子,奮勇砍殺。他不光用兵厲害,也是金人軍中最為悍勇的將領之一。早些年金人軍隊不多時,便常常衝殺在第一線,兩年前他率領軍隊攻蒲州城時,武朝軍隊固守,他便曾籍著有防禦措施的雲梯登城,與三名親衛在城頭悍勇廝殺,最終在城頭站穩腳跟攻破蒲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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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3 a9 l9 z( d  |  親自率兵衝殺,代表了他對這一戰的重視。, |( X2 ~! O2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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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烈的衝撞還在繼續,有的地方被衝開了,然而後方黑旗士兵的擁擠猶如堅硬的礁石。槍兵、重鎚兵前推,人們在吶喊中廝殺。人群中,陳立波昏昏沉沉地站起來,他的口鼻裡有血,左手往右手刀柄上握過來,竟然沒有力量,扭頭看看,小臂上隆起好大一截,這是骨頭斷了。他搖了搖頭,身邊人還在抵抗。於是他吸了一口氣,舉起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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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 t3 F8 |0 l  「盾牌在前!朝我靠攏——」2 X5 w) c2 ?. Y0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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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隊的人靠過來,組成新的陣列。戰場上,女真人還在衝撞。陣列小,猶如一片片的礁石,騎陣大,猶如海潮,在正面的衝撞間,側翼已經蔓延過去。開始往中央延伸,不久之後,他們就要覆蓋整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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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 E4 v' I+ R  他們在等待著這支軍隊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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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生命與生命毫無花俏的對撞,退後者,就將獲得全部的死亡。* g5 n: A' v7 E. c6 i- E- ~

8 t# j8 o+ N. h8 a  在過往的無數次戰鬥中,沒有多少人能在這種平等的對撞裡堅持下來,遼人不行,武朝人也不行,所謂精兵,可以堅持得久一點點。這一次,或也不會有太多的例外。' T5 x% I* i8 l! [2 ]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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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延過來的騎兵已經以飛快的速度衝向中陣了,山坡震動,他們要那孔明燈,要這眼前的一切。秦紹謙拔出了長劍:「隨我衝鋒——」* ^  f' Q; Y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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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側翼,韓敬帶著騎兵衝殺過來,兩千騎兵的怒潮與另一支騎兵的怒潮開始碰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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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b$ g" d; f! ]  廝殺延伸往眼前的一切,但至少在這一刻,在這潮水中抵抗的黑旗軍,猶自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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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m2 d! p  d/ x- J8 u" W% i  「擋住——」2 \- \3 w: m" e% G7 q) F. a

" `: b: _4 A/ j  「來啊,女真雜碎——」" ?- R6 j9 {1 {; m) X% I

" F9 l' y5 K8 k  「不退!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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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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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吶喊或堅決或憤怒或悲愴,燃燒成一片,重鎚砸上了鐵氈,重鎚不斷地砸上鐵氈,在夜空下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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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州城側翼,正準備收攏軍隊的種冽陡然間回過了頭,那一邊,緊急的煙火升上天空,示警聲忽然響起來。7 w/ C2 T& J- [4 \

( E3 J( }1 t: p  W  「女真攻城——」$ W8 t3 z+ G) X7 |! E( y

6 X5 O: H+ h8 R5 I5 U& t" H  在對著黑旗軍發動最強攻勢的一刻,完顏婁室這位女真戰神,同樣對延州城落子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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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蒼河谷地,星空澄淨若長河,寧毅坐在院子裡樹樁上,看這星空下的景象,雲竹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她能看得出來,他心中的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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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竹握住了他的手。! {' S; F1 X7 h: H$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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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仗了。」寧毅輕聲說道。4 ^% b' F" d# K* U1 R+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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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雲竹輕輕地點頭。  W8 |/ \8 g& O3 {# p' O7 f/ E

5 Z9 E4 M8 S( j/ @3 S9 K$ h  ……+ G4 A: s8 v' r8 ~

- z1 c" H( Q3 S* p. }1 V  同一時刻,距離延州戰場數里外的山嶺間,一支軍隊還在以急行軍的速度飛快地向前延伸。這支軍隊約有五千人,同樣的黑色旗幟幾乎溶入了黑夜,領軍之人乃是女子,身著黑色斗篷,面戴獠牙銅面,望之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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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0 B) q1 J( |2 ~  青木寨能夠動用的最後有生力量,在陸紅提的帶領下,切向女真大軍的後路。途中遇上了無數從延州潰敗下來的軍隊,其中一支還呈建制的隊伍幾乎是與他們迎面遇上,然後像野狗一般的落荒而逃了。$ C- G3 E2 Y8 F- Q! l

; R: y5 {6 @' c( b# d2 N1 J" u  逃跑之中,言振國從馬上摔落下來,沒等親衛過來扶他,他已經從路上連滾帶爬地起身,一面往後走,一面回望著那軍隊消失的方向:「黑旗軍、又是黑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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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僚匆匆靠近:「他們也是往延州去的,遇上完顏婁室,難有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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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L. f4 ^" B. g0 p  「……沒錯,沒錯。」言振國愣了愣,下意識地點頭。這個晚上,黑旗軍發瘋了,在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恍然有黑旗軍想要吞下女真西路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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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4-28 17:08:1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〇七章 凜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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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f: q0 F7 T+ I. c3 r  八月底了,秋日的末尾,天氣已漸漸的轉涼,落葉的樹大片大片的黃了葉子,在漫漫漠漠的秋風裡,讓山河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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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b1 K' P$ X" w# J# l  武朝的河山,也確實在變著顏色。; ^- k; H  k# v# c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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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英雄豪傑輩出的年月,黃河兩岸,無數的朝廷軍隊、武朝義軍前仆後繼地參與了對抗女真侵略的戰鬥,宗澤、紅巾軍、八字軍、五馬山義軍、大光明教……一個個的人、一股股的力量、英雄與俠士,在這混亂的大潮中做出了自己的抗爭與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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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6 V+ d6 O! H  在宗輔、宗弼大軍攻破應天後,這座古城已慘遭屠戮猶如鬼城,宗澤去世後不久,汴梁也再度破了,黃河南北的義軍失去統制,以各自的方式選擇著抗爭。中原各地,雖然反抗者不斷的湧現,但女真人統治的區域仍然不斷地擴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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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7 Q* Q0 d  更多的平民選擇了南逃,在由北往南的主要路途上,每一座大城都漸漸的開始變得人滿為患。這樣的逃難潮與偶爾冬季爆發的饑荒不是一回事情,人數之多、規模之大,難以言喻。一兩個城市消化不下,人們便繼續往南而行,承平已久的江南等地,也終於清晰地感受到了戰爭來襲的陰影與天地動盪的戰慄。! w! W4 j+ L; i: n  N# N/ e

7 A0 ~- z" I& n. c# X; B  揚州城,此時是建朔帝周雍的臨時行在。俗話說,煙花三月下揚州,此時的揚州城,乃是江南之地首屈一指的繁華所在,名門匯聚、富商雲集,青樓楚館,比比皆是。唯一遺憾的是,揚州是文化之江南,而非地域之江南,它實際上,還位於長江北岸。0 l# p$ e3 Q# W7 L& u* K1 A

/ A$ F, }& c' h  周雍離開應天時。原本想要渡江回江寧,然而身邊的人力阻,道皇帝離了應天也就罷了。若是再渡長江,勢必士氣盡失。周雍雖嗤之以鼻,但最終拗不過這些阻攔,選了正位於長江北岸的揚州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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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s+ n) o0 E+ M. C  這地方雖然不是早已熟悉的江寧,但對於周雍來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在江寧便是個閒散胡來的王爺,待到登基去了應天,皇帝的位子令他枯燥得要死,每日在後宮玩弄一下新的妃子。還得被城中人抗議,他下令殺了煽動民意的陳東與歐陽澈,來到揚州後,便再無人敢多說話,他也就能每日裡盡情體會這座城市的青樓繁華了。! U5 p6 G8 U1 p8 ?

( i0 R, O6 J) n& @( x& I* }  a6 ?& d  及至八月底,被推舉上位的周雍每日裡在行宮尋歡,又讓宮外的小官進貢些民間女子,玩得不亦樂乎。對於政事,則大多交給了朝中有擁立之功的黃潛善、汪伯彥、秦檜等人,美其名曰無為而治。這天君武跑到宮中來鬧。急吼吼地要回江寧,他紅著眼睛趕跑了周雍身邊的一眾女子,周雍也頗為無奈。摒退左右,將兒子拉到一邊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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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回江寧,朕當然知道,為父何嘗不想回江寧。你如今是太子,朕是皇帝,當初過了江,如今要回去,談何容易。這樣,你幫為父想個主意。如何說服那些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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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您只想回去避戰!」君武紅了眼睛,瞪著面前身著黃袍的父親。「我要回去繼續格物研究!應天沒守住,我的東西都在江寧!那熱氣球我就要研究出來了。如今天下危亡,我沒有時間可以等!而父皇你、你……你每日只知飲酒作樂,你可知外頭已經成什麼樣子了?」: N% |- w9 Z9 t0 f) `6 h8 i4 u

: E; k0 z5 H2 z7 o) H( F* u- Q9 F* B, H  「朕哪有不知?朕想要御駕親征,君武你覺得如何啊?」周雍的目光嚴肅起來,他胖墩墩的身子,穿一身龍袍,瞇起眼睛來,竟隱約間頗有些威嚴之氣,但下一刻,那威嚴就崩了,「但實際上打不過啊,君武你說朕只知避戰,朕不避戰,帶人出去,立馬被抓走!那些兵油子什麼樣,那些大臣怎麼樣,你以為為父不知道?可比起他們來,為父就懂打仗了?懂跟他們玩那些彎彎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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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Z8 B. X, q0 g. D

( ^) w8 E7 S0 q  「你爹我!在江寧的時候是拿錘子砸過人的腦袋,砸爛以後很嚇人的,朕都不想再砸第二次。朝堂的事情,朕不懂,朕不插手,是為了有一天事情亂了,還可以拿起錘子砸爛他們的頭!君武你自小聰明,你玩得過他們,你就去做嘛,為父幫你撐腰,你皇姐也幫你,你……你就懂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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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n  W- V$ I3 W" L) y  君武紅著眼睛不說話,周雍拍拍他的肩膀,拉他到花園一側的湖邊坐下,皇帝胖墩墩的,坐下了像是一隻熊,耷拉著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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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j; X* i( u7 x1 \/ n$ |  「你爹從小,就是當個閒散的王爺,學堂的師父教,家裡人指望,也就是個會吃喝玩樂的王爺。忽然有一天,說要當皇帝,這就當得好?我……朕不願意插手什麼事情,讓他們去做,讓君武你去做,不然還有什麼辦法呢?」+ H4 B/ g( N(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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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攤了攤手:「天下是什麼樣子,朕知道啊,女真人這麼厲害,誰都擋不住,擋不住,武朝就要完了。君武,他們這樣打過來,為父……也是很怕的。你要為父往前面去,為父又不懂領兵,萬一兩軍交戰,這幫大臣都跑了,朕都不知道該什麼時候跑。為父想啊,反正擋不住,我只能往後跑,他們追過來,為父就往南。我武朝現在是弱,可畢竟兩百年底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真有英雄出來……總該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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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武低下頭:「外面已經人滿為患了,我每日裡賑災放糧,看見他們,心裡不舒服。女真人已經佔了黃河一線,打不敗他們,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打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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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8 ^- ]/ W6 M" c  「嗯。」周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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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q* }# l2 Q8 N6 c  「我心裡急,我現在知道,當初秦爺爺他們在汴梁時,是個什麼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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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周雍又點了點頭,「你那個師父,為了這個事情,連周哲都殺了……」' a* ]+ Y% E" C( p. g  P!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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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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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4 N0 z7 i. S  「唉,為父只是想啊,為父也未必當得好這個皇帝,會不會就有一天,有個那樣的人來,把為父也殺了。」周雍又拍拍兒子的肩膀,「君武啊,你若見到那樣的人,你就先拉攏重用他。你從小聰明。你姐也是,我原本想,你們聰明又有何用呢。將來不也是個閒散王爺的命,本想叫你蠢一些。可後來想想,也就放任你們姐弟倆去了。這些年,為父未有管你,可是將來,你也許能當個好皇帝。朕登位之時,也就是這樣想的。」) W/ r; |/ u1 b0 e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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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倆一直以來交流不多,此時聽周雍說了這掏心掏肺的一番話,君武的怒氣卻是上不來了。過得片刻。周雍問道:「含微的病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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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x& |6 W' D" P  U6 V  君武搖了搖頭:「尚不見好。」他迎娶的正室名叫李含微,江寧的望族之女,長得漂亮,人也知書達理,兩人成親之後,還算得上相敬如賓。只是隨著君武一路上京,又匆匆回來揚州,這樣的旅程令得女人就此病倒,到如今也不見好,君武的煩心。也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此。) k. ~" P  |& y; m

* w+ S8 f, k( u  「女人如衣服,你不必太過傷心了。」2 ?& U& L) `( J, {# M: E  Z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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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揮了揮手,說出句安慰的話來。卻是分外混賬。2 ?% a) k. d4 X: X; |

6 h- p& R3 K8 [( z* ^4 F" k  有了這幾番對話,君武已經沒法在父親這邊說什麼了。他一路出宮,回到府中時,一幫和尚、巫醫等人正在府裡咪咪哞哞地燒香點燭群魔亂舞,想起瘦得皮包骨頭的妻子,君武便又愈發心煩,他便吩咐車駕再次出去,穿過了依舊顯得繁華精緻的揚州街道,秋風颯颯。路人匆匆,如此去到城牆邊時。便開始能看到難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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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O. V2 ]6 V. s: V  登上城樓,城外密密麻麻的便都是難民。夕陽西下。城池與河山都顯得壯麗,君武心中卻是愈發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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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些時日以來,見到的事情已越來越多,如果說父親接皇位時他還曾意氣風發,如今許多的想法便都已被打破。一如父皇所說,那些大臣、軍隊是個什麼樣子,他都清楚。然而,即便自己來,也不見得比這些人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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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Y" \& z% y# ~  自己畢竟只是個才剛剛見到這片天地的年輕人,如果傻一點,或許可以意氣風發地瞎指揮,正是因為多少看得懂,才知道真正把事情接到手上,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有多麼的複雜。他可以支持岳飛等將領去練兵,然而若再進一步,就要觸及整個龐大的體系,做一件事,或許就要搞砸三四件。自己即便是太子,也不敢亂來。/ @3 O1 H. V: _6 {

1 i7 `3 D1 e! ^( Q  幾年前秦爺爺與老師他們在汴梁,遇上的或許就是這樣的事情。這看似平安的城池,實已搖搖欲墜。天要傾地要崩了,這片大地,就像是躺在床上皮包骨頭的妻子,欲挽天傾而無力,眼看著厄運的到來。他站在這城頭,陡然間掉下了眼淚。* ^9 L- Z0 A$ e  N: h

3 A+ P5 O$ m+ S3 g  不久之後,女真人便攻破了徐州這道通往揚州的最後防線,朝揚州方向碾殺過來。9 u6 `4 V; J; l8 ?3 c7 f

# B" I" v; Q6 B0 N$ _" c  而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西北方向,華夏軍與女真西路軍的對陣,還在激烈地進行。4 ~4 i* ]4 m! r: ~1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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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弘濟騎著馬,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雖然風塵僕僕,但身上的使臣官服,還未有太過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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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華夏軍與女真人開戰以後,這是他最後一次代表金國出使小蒼河。1 {6 u0 L( m/ u% |1 F; V9 s

0 W# `0 D& i+ Z- X  雖然戰爭已經打響,但強者的謙卑,並不丟人。當然,另一方面,也意味著華夏軍的出手,確實表現出了令人驚訝的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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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八月二十五這天的晚上,華夏黑旗軍與完顏婁室親率的女真精騎展開了對陣,在上萬女真騎兵的正面衝擊下,同樣數目的黑旗步兵被淹沒下去,然而,他們未曾被正面推垮。大量的軍陣在強烈的對沖中依然保持了陣型,一部分的防禦陣型被推開了,然而在片刻之後,黑旗軍的士兵在吶喊與廝殺中開始往旁邊的同伴靠攏,以營、連為建制,再度組成堅固的防禦陣。  O0 z8 I2 E% F& |

' K7 P8 h/ b9 a' g% S# I7 I) ]  當炮聲開始陸續響起時,防禦的陣型甚至開始推進,主動的切割和擠壓女真騎兵的前進路線。而女真人——或者說是完顏婁室——對戰場的敏銳在此時展露了出來,三支騎兵分隊幾乎是貼著黑旗軍的軍列,將他們作為背景,直衝擁有大炮的黑旗中陣,中陣在秦紹謙的指揮下結陣做出了頑強的抵抗,薄弱之處一度被女真騎兵鑿開,但終於還是被補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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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擊未能得手的女真騎兵開始迅速地沖鑿,脫離戰場,在完顏婁室的指揮下,戰場東側一度出現激烈到極點的廝殺,猶如兩個巨大石碾的碰撞,然而在炮兵推進至此前,完顏婁室也已將衝陣的女真騎兵盡量擰成一股,在保持巨大箭矢威懾力的情況下脫離戰場,隨後環繞戰場拋灑箭雨,逼退韓敬後,朝著延州城的北面衝殺過去。, C0 u/ Z# M5 K, l* S" }( @0 _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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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僅僅是一輪的廝殺,其對沖之凶險激烈、戰鬥的強度,大到令人咋舌。在短短的時間裡,黑旗軍表現出來的,是巔峰水準的陣型協作能力,而女真一方則是表現出了完顏婁室對戰場的高度敏銳以及對騎兵的駕馭能力,在即將陷入泥潭之時,迅速地收攏大隊,一面壓制黑旗軍,一面命令全軍在衝殺中撤出黏著區。黑旗軍的炮陣在對付這些看似鬆散實則目標一致的騎兵時,甚至沒有能造成大規模的傷亡——至少,那傷亡比之對沖廝殺時的死人是要少得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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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對女真騎兵造成影響的,首先自然是正面的衝突,其次則是軍隊中在流水線支持下大規模裝備的強弩,當黑旗軍開始守住陣型,近距離以弩弓對騎兵發動射擊,其戰果絕對是令完顏婁室感到肉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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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這持續時間不久的、激烈的碰撞之後,原本擺出了一戰便要覆滅黑旗軍姿態的女真騎兵未有絲毫戀戰,逕直衝向延州城。此時,在延州城西北面,完顏婁室安排的早已撤離的步兵、輜重兵所組成的軍陣,已經開始趁亂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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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紅提率領的軍隊也到了,五千人投入戰場,截殺女真步兵後路。完顏婁室的騎兵趕到後,與紅提的軍隊展開廝殺,掩護步兵逃離,韓敬率領的騎兵銜尾追殺,不多久,華夏軍大隊也追逐過來,與紅提軍隊匯合。4 E% b5 M( {2 Y5 ~: I.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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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匯合了步兵的女真精騎無法快速撤離,華夏軍的追趕則一步不慢,這個夜裡,持續大半晚的追逐和撕咬就此展開了。在長達三十餘里的崎嶇路程上,雙方以強行軍的形式不斷追逃,女真人的騎隊不斷散出,籍著速度對華夏軍進行騷擾,而華夏軍的列陣效率令人咋舌,騎兵突出,試圖以任何形式將女真人的騎兵或步兵拉入鏖戰的泥沼。! t) b% i6 |) z! B$ U3 z. Q

- g( b  s  [8 d7 p  在這樣的黑夜中行軍、作戰,雙方皆有意外發生。完顏婁室的用兵天馬行空,偶爾會以數支騎兵遠距離撕扯黑旗軍的隊伍,對這邊一點點的造成傷亡,但黑旗軍的咄咄逼人與步騎的配合同樣會令得女真一方出現左支右拙的情況,幾次小規模的對殺,皆令女真人留下十數乃是數十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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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E1 z4 ?. e, k4 j+ V9 ^6 K  如此追逐大半晚,雙方疲憊不堪,在延州西北一處黃果嶺間相距兩三里的地方紮下工事休息。到得第二天上午,還未睡好,便見黑旗軍又將炮陣推向前方,女真人列陣起來時,黑旗軍的隊伍,已再度推過來了。完顏婁室指揮大軍繞行,隨後又以大規模的騎兵與對方打過了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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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兩日,彼此之間轉進摩擦,衝突不斷,一個擁有的是驚人的紀律和協作能力,另一個則擁有對戰場的敏銳掌控與幾臻化境的用兵指揮能力。兩支部隊便在這片土地上瘋狂地碰撞著,猶如重錘與鐵氈,彼此都凶殘地想要將對方一口吞下。! y" K8 I0 S/ r) N' }

( U- a; r5 E9 `/ H9 {6 }+ @  面對著幾乎是天下第一的軍隊,天下第一的將領,黑旗軍的應對凶悍至此。這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過的事情。# y0 l/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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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幾次出使小蒼河的經歷,范弘濟也從不曾想到過這一點,畢竟,那是完顏婁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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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Z! d9 f/ a1 Z# R0 e( _  快要到達小蒼河的時候,天空之中,便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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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5-1 05:5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〇八章 凜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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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x  R# O% |- @  秋雨嘩啦啦的下,拍落山間的黃葉枯草,捲入溪流河水當中,彙成冬日到來前最後的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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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4 b- ^* ~4 ~2 b  從半山腰上朝下方望去,小蒼河在這片秋雨裏顯得平靜,零次櫛比但多少顯得有些單調的房屋,筆直與整齊的街道,行走在街道間的路人,空蕩無人的練兵場。山水注入河中,大雨在水庫的水面上泛起漣漪。范弘濟看著這一切,想起在進山的口子那大壩一側轟鳴如雷響的放水聲,熱鬧而又單調。% W/ K- y' {9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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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出使,難有什麼好結果。! ^4 e% i! ^5 T! d%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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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進山的時候,他便已知道,原本被安排在小蒼河附近的女真細作,已經被小蒼河的人一個不留的悉數清理了。這些女真細作在事先雖可能未料到這點,但能夠一個不留地將所有細作清理掉,足以證明小蒼河為此事所做的諸多準備。  s7 D/ Y& @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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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弘濟在小蒼河士兵安排的房間裏洗漱完畢、整理好衣冠,隨後在士兵的引導下撐了傘,沿山路上行而去。天空昏暗,大雨之中時有風來,臨近半山腰時,亮著暖黃燈火的小院已經能看到了。名叫寧毅的書生在屋簷下與妻兒說話,看見范弘濟,他站了起來,那妻子笑笑地說了些什麼,拉著孩子轉身回房。寧毅看著他,攤了攤手:「范使者,請進。」" f, t  h' G' ^, V0 E,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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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的見面,與先前的哪一次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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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b2 n  K; X; I3 o! y/ G  雖然寧毅還是帶著微笑,但范弘濟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正在下雨的空氣中氣氛的變化,對面的笑容裏,少了很多東西,變得更為深邃複雜。在先前數次的來往和談判中,范弘濟都能在對方看似平靜從容的態度中感受到的那些企圖和目的、隱約的迫切,到這一刻。已經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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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t& S8 B8 J' W! ^! C1 y1 x  范弘濟不是談判場上的生手,正是因為對方態度中那些隱隱約約蘊含的東西,讓他感覺這場談判仍舊存在著突破口,他也深信自己能夠將這突破口找到,但直到此刻,他心底才有「果然如此」的心境陡然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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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 w. Z" q# l- L' `  H  他站在雨裏。不再進去,只是抱拳行禮:「若是可能,還希望寧先生可以將原本安排在谷外的女真弟兄還回來,如此一來,事情或還有轉圜。」3 z: d- `1 U6 ]4 J) r" P

+ X* l, C" ?+ D% h% ]8 v  }; b8 }  寧毅站在屋簷下看著他,背負雙手,然後搖了搖頭:「范使者想多了,這一次,我們沒有特地留下人頭。」
" v  a) u9 P9 |( w- O/ U5 W
5 M& o- P! R+ [% I- C  目光朝遠處轉了轉。寧毅直接轉身往房間裏走去,范弘濟微微愣了愣,片刻後,也只能跟隨著過去。還是那個書房,范弘濟環顧了幾眼:「往日裏我每次過來,寧先生都很忙,如今看來倒是清閑了些。只是,我估計您也清閑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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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坐。偷得浮生半日閑。人生本就該忙忙碌碌,何必計較那麼多。」寧毅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字。「既然范使者你來了,我趁著清閑,寫副字給你。」# y1 g) T; `' `! l9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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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先生打敗西夏,據說寫了副字給西夏王,叫『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西夏王深以為恥,據說每日掛在書房,以為激勵。寧先生莫非也要寫副氣人的字,讓范某帶回去?氣一氣我金國朝堂的諸位大人?」8 u4 }- f1 X* W. V% w8 P/ Z5 v$ z

4 `: o2 N7 }" h6 |8 v' r3 \4 B  「絕非如此,范使者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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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了笑。范弘濟坐在椅子上,看著寫字的寧毅:「普天之下,難有能以對等兵力將婁室大帥正面逼退之人。延州一戰,你們打得很好。」' ]! ^' C: v4 f, }3 O* n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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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夏軍的陣型配合,將士軍心,表現得還不錯。」寧毅理了理毛筆,「完顏大帥的用兵能力出神入化,也令人佩服。接下來,就看誰會死在這片古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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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w- W1 B; i# Y  「華夏軍非得做到這等程度?」范弘濟蹙了蹙眉,盯著寧毅,「范某一直以來,自認對寧先生,對小蒼河的諸位還不錯。幾次為小蒼河奔走,谷神大人、時院主等人也已改變了主意,不是不能與小蒼河諸位共享這天下。寧先生該知道,這是一條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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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多半如此。」寧毅點了點頭。/ e% K' a+ ^2 x2 J2 X9 w

5 p! ?4 [/ h8 W" n" q/ F  e5 ^  「那是為何?」范弘濟看著他,「既然寧先生已不打算再與范某繞圈子、裝糊塗,那不管寧先生是否要殺了范某,在此之前,何不跟范某說個清楚,范某就是死,也好死個明白。」+ @1 y# Q. E4 `+ i: G- x

# i' V) [; _& ~; z- i5 s* u  寧毅沈默了片刻:「因為啊,你們不打算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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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 m7 T' H/ U# P0 O2 U  「豈非一直在談?」( c% ^8 A: \+ {7 }7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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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夏之人,不投外邦,這個談不攏,怎麼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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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弘濟笑了起來,霍然起身:「天下大勢,便是如此,寧先生可以派人出去看看!黃河以北,我金國已佔大勢。此次南下,這大片江山我金國都是要的。據范某所知,寧先生也曾說過,三年之內,我金國將占長江以北!寧先生並非不智之人,莫非想要與這大勢作對?」/ D. N* X% C9 I(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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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然則,寧先生也該知道,此占非彼占,對這天下,我金國自然難以一口吞下,適逢亂世,梟雄並起乃理所當然之事。我方在這天下已佔大勢,所要者,首先不過是堂堂名分,如田虎、折家眾人歸順我方,只要口頭上願意服軟,我方並未有絲毫為難!寧先生,范某斗膽,請您想想,若然長江以北不,哪怕黃河以北全都歸順我大金,您是大金上頭的人,小蒼河再厲害,您連個軟都不服,我大金真的有絲毫可能讓您留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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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丈夫能屈能伸,真要成大事,有時候便不得不承認,形勢比人強。寧先生,出使之初,范某對小蒼河多有不瞭解的地方,但這次,卻是真心誠意想要促成此事,此乃北地山河,如今宗輔王子已下應天,正攻徐州,宗翰元帥破汴梁,黃河以北,誰也撐不住的!您只要點頭,表示願意歸順,其餘的,都好商量,幾年之內,我金國不會管束於你,幾年之後,未必我倆不會成為朋友。給您自己一條路,也給這山谷中的眾人。谷外的英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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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弘濟語氣誠懇,此時再頓了頓:「寧先生可能不曾瞭解,婁室元帥最敬英雄,華夏軍在延州城外能將他逼退,打個平手,他對華夏軍。也必然只有看重,絕不會嫉恨。這一戰之後,這個天下除我金國外,您是最強的,黃河以北,您最有可能起來。寧先生,給我一個台階,給谷神大人、時院主一個台階,給宗翰元帥一個台階。再往前走。真的沒有路了。范某肺腑之言,都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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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一隻手,偏頭看著寧毅,確實誠懇已極。寧毅望著他,擱下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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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9 N: e' [( Y) I% ]& L/ O  「……說有一個人,叫做劉諶,三國時劉禪的兒子。」范弘濟誠懇的目光中,寧毅緩緩開口。「他留下的事情不多,景耀六年。鄧艾率兵打到成都,劉禪決定投降,劉諶力阻。劉禪投降之後,劉諶來到昭烈廟裏痛哭後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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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Z7 }2 y; x8 c. h  他語氣平淡,也沒有多少抑揚頓挫,微笑著說完這番話後。房間裏沈默了下來。過得片刻,范弘濟瞇起了眼睛:「寧先生說這個,莫非就真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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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b5 l  c" J. T4 Q4 @( O8 z  「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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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4 X7 Y7 H  「我以為寧先生是個聰明人……您可以為其它原因,至少,不會為了這個……」/ O0 x% l/ e* }, J4 p9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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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聰明人……」寧毅笑著。喃喃念了一遍,「聰明人又如何呢?女真南下,黃河以北確實都淪陷了,然而視死如歸者,范使者莫非就真的沒有見過?一個兩個,哪一天都有。這世上,很多東西都可以商量,但總有些是底線,范使者來的第一天,我便已經說過了,華夏之人,不投外邦。你們金國確實厲害,一路殺下去,難有能阻擋的,但底線就是底線,即便長江以北全都給你們佔了,所有人都歸附了,小蒼河不歸附,也仍是底線。范使者,我也很想跟你們做朋友,但您看,做不成了,我也只好送給你們谷神大人一幅字,聽說他很喜歡漢學。可惜,墨還未乾。」4 j# T( i5 ^7 \$ s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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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弘濟沒有看字,只是看著他,過得片刻,又偏了偏頭。他目光望向窗外的陰雨,又斟酌了許久,才終於,極為艱難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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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他有些乾澀地說了一句,「我在外頭打聽過寧先生的名號,武朝這邊,稱你為心魔,我原以為你就是機智百出之輩,然而看著華夏軍在戰場上的風格,根本不是。我原有疑惑,如今才知道,乃是世人繆傳,寧先生,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也該是如此,否則,你也不至於殺了武朝國君,弄到這副田地了。」2 Z( i. ]: n, ~. H0 q$ p5 I- h( g

, t5 r" l7 `" E( s6 Q  寧毅笑了笑:「范使者又誤會了,戰場嘛,正面打得過,陰謀詭計才有用的餘地,若是正面連打的可能性都沒有,用陰謀詭計,也是徒惹人笑罷了。武朝軍隊,用陰謀詭計者太多,我怕這病未斷根,反倒不太敢用。」; o& \1 A7 e  g* N$ r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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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便又沈默下來,范弘濟目光隨意地掃過了桌上的字,看到某處時,目光陡然凝了凝,片刻後抬起頭來,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寧先生,小蒼河裏,不會再有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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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2 j& }3 s6 s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你在這裏的家人,都不可能活下去了,無論是婁室元帥還是其他人來,這裏的人都會死,你的這個小地方,會變成一個萬人坑,我……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2 o7 O+ ~6 E.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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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弘濟大步走出院落時,整個山谷之中秋雨不歇,延延綿綿地落向天際。他走回暫居的客房,將寧毅寫的字攤開,又看了一遍,拳頭砸在了桌子上,腦中響起的,是寧毅最後的說話。- Q% V' h" S2 W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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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范使者,我們可以打賭,這裏一定不會變成萬人坑。這裏會是十萬人坑,百萬人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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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P6 G% M  詩拿去,人來吧。: @1 @) y+ G- G; a

! z" Q4 M; J* x$ V) g( M( e% p" _  紙上,墨跡未乾。; `+ ~( ^3 K;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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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C, G# R% z9 r$ n2 Y9 Q  君臣甘屈膝,一子獨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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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i& X) a; A. c  去矣西川事,雄哉北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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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捐身酬烈祖,搔首泣穹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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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z" [- w+ J- f  凜凜人如在,誰云漢已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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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R# t( \5 ^# e  P4 `  小小的谷地裏,范弘濟只覺得兵戈與生死的氣息衝天而起。此時他也不知道這姓寧的算是個聰明人還是傻子,他只知道,這裏已經變成了不死不休的地方。他不再有談判的餘地,只想要早早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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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L/ J# `. ]# G7 C( w  歷史,往往不會因普通人的參與而出現變化,但歷史的變化。又往往是因為一個個普通人的參與而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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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y2 O6 R  卓永青踩著泥濘的步子爬上山坡的道路時,胸口還在痛,前後左右的,連隊裏的同伴還在不斷地爬上來,班長毛一山站在雨裏抹了抹已沾了不少泥濘的臉頰,然後吐了一口口水:「這鬼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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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0 D$ V6 W  不遠處。一連的連長,外號羅瘋子的羅業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此時渾身泥人一般,更是狼狽。有人在雨裏喊:「現在往哪裏走?」- [7 R7 O5 l1 q8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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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眾人的疑問,羅業扶著腿喘息了片刻,指向前方:「往前!追上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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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前哪裏啊,羅瘋子。」1 p% z% V9 ?! C-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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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先往前!」: i* M0 a1 i$ y+ j  J/ N"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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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冷的大雨漫天,浸得人渾身發冷。這裏已是慶州地界,華夏軍與女真西路軍的大戰。還在一刻不停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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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大戰的最初兩天,還算得上是完整的追逃對峙,華夏軍依靠頑強的陣型和高昂的戰意,試圖將帶了步兵累贅的女真大軍拉入正面作戰的泥沼,完顏婁室則以騎兵騷擾,且戰且退。這樣的情況到得第三天,各種激烈的摩擦,小規模的戰爭就出現了。/ w8 Y& ^; h$ H' R$ v; d# u

) d4 {; m7 A7 D) [1 h  K  完顏婁室以最小規模的騎兵在各個方向上開始幾乎全天不停地對華夏軍進行騷擾。華夏軍則在騎兵護航的同時,死咬對方步兵陣。半夜時分,也是輪番地將炮兵陣往對方的營地推。這樣的戰法,熬不死對方的騎兵,卻能夠始終讓女真的步兵處於高度緊張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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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t) r& a# _& q# K  威懾不僅僅是威懾,好幾次的摩擦交火,高強度的對陣幾乎就變成了大規模的衝鋒。但最終都被完顏婁室虛晃一槍脫離。這樣的戰況,到得第三天,便開始有意志力的煎熬在內了。華夏軍每天以輪番休息的形式保存體力,女真人也是騷擾得極為艱難,對面不是沒有騎兵。而且陣型如龜殼,一旦開始衝鋒,以強弩射擊,己方騎兵也很難保證無損。這樣的戰鬥到得第四第五天,整個西北的形式,都在悄然出現變化。: `! {8 M5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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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家的軍隊攜帶輜重糧草追上來了,延州等各地,開始大規模地煽動抗金作戰。華夏軍對女真軍隊每一天的威逼,都能讓這把火焰燃得更旺。而完顏婁室也開始派人召集各地歸附者往這邊靠攏,包括在觀望的折家,使者也已經派出,就等著對方的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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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紛紛而動的時候,中央戰場每邊兩萬餘人的摩擦,才是最為激烈的。完顏婁室在不斷的轉移中已經開始派兵試圖打擊黑旗軍後方、要從延州城過來的輜重糧草部隊,而華夏軍也已經將人手派了出去,以千人左右的軍陣在各處截殺女真騎隊,試圖在山地上將女真人的觸手截斷、打散。; C4 ?; U% X' {4 B7 {

) T# P+ S5 y! ^4 t3 |  幾天以來,每一次的戰鬥,無論規模大小,都緊張得令人咋舌。昨天開始下雨,入夜後陡然遭遇的戰鬥尤其激烈,羅業、渠慶等人率領隊伍追殺女真騎隊,最後變成了延綿的亂戰,不少人都脫離了隊伍,卓永青在戰鬥中被女真人的戰馬撞得滾下了山坡,過了許久才找到同伴。此時還是上午,偶爾還能遇上散碎在附近的女真傷者,便衝過去殺了。9 v- D# ]$ w4 h7 D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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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慢慢地彙集起來,又費了不少力氣在周圍尋找,最終聚集起來的華夏軍軍人竟有四五十之數,可見昨晚情況之混亂。而爬上了這片山坡,這才發現,他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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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夏軍的前進,主要還是以女真部隊為目標,盯住他們一天,西北反女真的氣勢就會越強。但完顏婁室用兵飄忽,昨夜的一場大戰,自己這些人落在戰場的邊緣,女真人到底會往哪邊轉進,華夏軍會往哪裏追趕,他們也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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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5 D' u' [- R. J9 t  略作停留,眾人決定,還是按照之前的大方向,先向前。總之,出了這片泥濘的地方,把身上弄乾再說。0 W8 J. i% K# _7 T! T: U

# Y6 C& ^$ ~# y5 z7 m2 S; f  於是,大雨延綿,一群泥黃色的人,便在這片山道上,往前方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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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5-2 00:56: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〇九章 凜鋒(三)4 ?; S, R8 x9 L, u- ^" J4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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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三十,西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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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 e) Y4 @' Y7 b3 {  秋末時節的雨下起來,綿綿陌陌的便沒有要停下的跡象,大雨下是荒山,矮樹衰草,流水淙淙,偶爾的,能見到倒伏在地上的屍體。人或者戰馬,在淤泥或草叢中,永遠地停下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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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混亂的戰場,廝殺的軌跡由北往南延伸了十數里的距離,實際上則不過是兩三千人遭遇後的衝突。一路不依不饒地殺下來,如今在這戰場偏處的屍首,都還無人打理。% u! u* |" R5 `- @% R9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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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四十三人,由南往北過來。路上撿了四匹傷馬,馱了當中的四名傷員,途中見到屍體時,便也分出人收取搜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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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E. ]" e2 Z; j  肆流的雨水早已將全身浸得濕透,空氣陰冷,腳上的靴子嵌進道路的泥濘裡,拔出時費盡了力氣。卓永青早將那鞋掛在了脖子上,感受著胸口隱隱的疼痛,將一小塊的行軍乾糧塞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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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你說,我們現在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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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g) k1 w1 ?+ u% _0 K5 G  落下的大雨最是煩人,一面前行一面抹去臉上的水漬,但不片刻又被迷了眼睛。走在旁邊的是戰友陳四德,正在擺弄身上的弩弓,許是壞了。0 H, a6 \* t  v% y6 S6 e# n

) `6 N" h2 _# T! ~  「昨晚是從什麼地方殺過來的,便回什麼地方吧。」陳四德看了看前方,「照理說,應該還有人在那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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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狗會不會也派了人在那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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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說。」陳四德猶豫了一下,手中的弩弓用力一拉,只聽「啪」的一聲,散碎掉了。卓永青道:「去拿把好的吧。」便蹲下來與他一道撿泥濘裡的鐵片、插銷等物。弩弓中的這些東西,拿回去畢竟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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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餘人等從旁邊走過去,輕一腳重一腳,亦有與傷員攙扶著前行的。後頭陡然傳來大的響動,一道人影從馬背上掉落下來,啪的濺起了泥水。牽馬的人停下來,後頭也有人跑過去,卓永青抹了抹眼睛上的水滴:「是陸石頭……」0 C- U( R1 s) s! O

; l% r4 ~* x0 c* n* \8 u! G! w9 g  此時,前前後後的眾人都已經停了下來,看著那正扶起泥水中人影的戰友,那戰友身體定了片刻,回頭望了半圈:「死了……陸石頭……」# M3 F1 F9 m# Y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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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動了動,隊伍前段,渠慶走出來:「……拿上他的東西。把他放在路邊吧。」7 G* ^& m8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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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埋了他?」有人小聲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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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時間。」渠慶說完這句,頓了頓,伸手往後面三匹馬一指,「先找地方療傷,追上大隊,這邊有我們,也有女真人,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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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照做了。他們拿走了陸石頭的刀和盾牌、弓弩,將另一名傷勢較重者扶上馬背。蓋上蓑衣,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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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1 F& L4 k$ X  依舊是灰濛蒙陰沉沉的秋雨,四十餘人沿泥濘前行,便要轉過前方崎嶇的山道。就在這銀灰的天幕下,山道那邊,二十餘名身著女真軍服的北地漢子也正沿著山道下來。由於土石遮擋。雙方還未有看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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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夜裡,大隊應該尚未走散。我們殺得太急……我記得盧力夫死了。」/ I. p6 z) @  M* n!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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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力夫……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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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5 [0 c$ A/ m# o, V1 A  「不記得了,來的路上,金狗的戰馬……把他撞飛了。替我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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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d* e' V6 ~! {2 A  一面說話,陳四德一面還在擺弄手上的另一把弩弓。喝了一口水後,將他隨身的藤編水壺遞給了卓永青,卓永青接過水壺,下意識地按了按胸口。5 T4 R+ U. o  I

( ?4 j( t8 C( S* [! {9 V  「撞飛了,不見得就死啊,我骨頭可能被撞壞了,也沒死。所以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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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K, j' |; e7 {  話還在說,山坡上方陡然傳來動靜,那是人影的交手,弩弓響了。兩道人影陡然從山上廝打著翻滾而下,其中一人是黑旗軍這邊的三名斥候之一,另一人則顯然是女真探子。隊列前方的道路轉角處,有人陡然喊:「接戰!」有箭矢飛過,走在最前方的人已經翻起了盾牌。' T3 K8 P1 f) k; D

8 g( {1 T* [; r9 h) V; r1 M4 h  這一瞬間,卓永青愣了愣,顫慄感從腦後陡然升起來、炸開。他只遲疑了這一瞬,隨後,猛地往前方衝去。他扔掉了手中的水壺,解下弩弓,將弩矢上弦拉好,身邊已經有人更快地衝過去了。7 t+ n  N. J6 R1 C3 M

$ w1 _/ s/ d  x& ?: H* \  簡單的幾面盾在轉眼間架起鬆散的陣列,對面弓箭飛來打在盾牌上,羅業提著刀在喊:「多少——」8 G3 I# g  e2 p, {

) V& J* J% r8 \) n' k" D$ D  「二十——」4 Q, S2 g, M' N9 v1 }. J

* W* C$ x( z& Q9 J/ n4 C  「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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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的轉角那頭,有戰馬陡然衝了過來,直衝前方倉促形成的盾牆。一名華夏士兵被戰馬撞開,那女真人撲入泥濘當中,揮舞長刀劈斬,另一匹戰馬也已經衝了進來。那邊的女真人衝過來,這邊的人也已經迎了上去。) ^% }6 R: I' P& I

4 L3 `& \$ g! [4 Z% p$ _& \& M+ c  羅業單手持刀在泥裡走,眼看著衝過來的女真騎兵朝他奔來,腳下步伐未慢,握刀的單手轉成雙手,待到戰馬近身交錯,步伐才突兀地停住,身體橫移,大喝著斬出了一刀。) M9 u- \6 f1 m1 ~" y$ f

+ m: w. f2 t, h) q( E7 _5 f  「囂張你娘——」! Y7 q3 K$ _* a: J

- u# p- Z$ R4 k5 z" A. ^  那戰馬飆著鮮血飛滾出去,馬上的女真人還未爬起,便被後方衝來的人以長矛刺死在地上。此時交戰的衝突已經開始,人們在泥濘的道路與凶險的山坡上對衝拚殺,卓永青衝了上去,附近是拔刀朝著女真人揮斬的排長毛一山,泥水在奔跑中掀起來,那女真人躲過了揮斬,也是一刀殺來,卓永青揮起盾牌將那一刀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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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一山越過盾牌又是一刀,那女真人一個翻滾再度躲過,卓永青便跟著逼上前去,正要舉刀劈砍,那女真人騰挪之中砰的倒在了泥水裡,再無動彈,卻是臉上中了一根弩矢。卓永青回頭一看,也不知道是誰射來的。此時,毛一山已經大喊起來:「抱團——」
1 Q4 i7 _" K" d8 |' T. w" M
- D) n1 g0 p* y2 z8 {! [  秋雨之中,凶險的廝殺轉眼間變成了這片山道上的主題,卓永青與毛一山等人已經抱團起來,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已經沾了粘稠的鮮血。不遠處,羅業帶著幾個人是一個小團體。侵略性最強,侯五、渠慶等人又是一個團體,人數最多。這驟然的相遇,女真人兇狠已極,然而當華夏軍的戰士聚集起來,他們兇狠的獵殺也已占不到上風。片刻間便有數人倒下,鮮血在山坡上重又流淌起來。" c# x- ~. Y7 M( K

6 d% x" c1 X6 v3 R/ e) r  名叫潘小茂的傷兵躲在後方馱重傷者的戰馬邊,守著七八把弩弓不時射箭偷襲,有時候射中馬,有時候射中人。一名女真士兵被射傷了小腿,一瘸一拐地往山坡的下方跑,這下方不遠的地方,便已是山澗的懸崖,名叫王遠的戰士舉刀一路追殺過去。追到懸崖邊時,羅業大喊:「回來!」然而已經晚了,山坡上土石滑動,他隨著那女真人一同掉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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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也不知持續了多久,有兩名女真人騎馬逃離,待到附近在沒有能動的女真士兵時,卓永青喘著氣陡然坐了下來,毛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殺得好!」然而卓永青這次並未殺到人。他體力耗得多,主要也是因為胸口的傷勢加大了體能的消耗。' t+ S" g5 O$ b& e! _

" ?; v) r6 u$ J; l$ Z) Z: I  「檢查人數!先救傷員!」渠慶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句。眾人便都朝周圍的傷者趕過去,羅業則一路跑到那懸崖邊上,俯身往下看,當是想要找到一分僥倖的可能。卓永青吸了幾口氣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要去查看傷者。他往後頭走過去時。發現陳四德已經倒在一片血泊中了,他的喉嚨上中了一箭,直直地穿了過去。5 L+ r7 V3 |' U/ l: w3 O3 z& T9 @

% I: {- e. @( \; r( Q  卓永青的腦子裡嗡的響了響。這當然是他第一次上戰場,但連日以來,陳四德並非是他第一個眼看著死去的同伴和朋友了。目睹這樣的死亡。堵在心中的其實不是傷心,更多的是重量。那是活生生的人,往日裡的來往、說話……陳四德擅長手工,往日裡便能將弩弓拆來拆去,壞了的往往也能親手修好,泥水中那個藤編的水壺,內裡是皮袋,極為精美,據說是陳四德參加華夏軍時他娘給他編的。很多的東西,戛然而止後,似乎會陡然壓在這一瞬間,這樣的重量,讓人很難直接往肚子裡嚥下去。, w3 t4 _* U  ]6 E9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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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無論是誰,對這一切又必須要嚥下去。死人很重,在這一刻又都是輕的,戰場上無時無刻不在死人,在戰場上沉湎於死人,會耽誤的是更大的事。這極輕與極重的矛盾就這樣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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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永青的眼睛裡酸楚翻滾,有東西在往外湧,他扭頭看周圍的人,羅瘋子在懸崖邊站了一陣,扭頭往回走,有人在地上救人,不斷往人的胸口上按,看起來冷靜的動作裡夾雜著一絲瘋狂,有的人在死者旁邊檢查了片刻,也是怔了怔後,默默往旁邊走,侯五扶起了一名傷者,朝周圍大喊:「他還好!繃帶拿來——藥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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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永青撿起地上那只藤編水壺,掛在了身上,往一旁去幫助其他人。一番折騰之後點清了人數,生著尚餘三十四名,其中十名都是傷者——卓永青這種不是刀傷影響戰鬥的便沒有被算進去。眾人準備往前走時,卓永青也下意識地說了一句:「要不要……埋了他們……」2 y+ N1 o1 X' K. H* ?1 ?8 W7 J! C- P" v

8 s! K) z2 {8 M0 s5 w; X: K  他看著被擺在路邊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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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1 ~8 ~2 Z* m9 T0 G$ j. t  「……沒有時間。」羅業這樣說了一句,隨後他頓了頓,忽然伸手指向下面,「要不,把他們扔到下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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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渠慶點了點頭,首先往屍體走了過去,「大家快一點。」! x1 ?4 V%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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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將路邊的八具屍體扔進了深澗裡,然後繼續前行。他們原本是打算沿著昨晚的原路返回,然而考慮到傷者的情況,這一路上不光會有自己人,也會有女真人的情況,便乾脆找了一處岔路下去,走出幾里後,將輕重傷者暫時留在了一處懸崖下相對隱蔽的山坳裡,安排了兩人看顧。" n5 l' u1 V) M1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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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不能再走了。」渠慶跟這些人道,「就算過去了,也很難再跟女真人對陣,現在要麼是我們找到大隊,然後通知種家的人來接你們,要麼我們找不到,晚上再轉回來。」  F7 r! A# x, m4 Z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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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這十二人後,卓永青等二十二人往昨晚接戰時的地點趕過去,路上又遇上了一支五人的女真小隊,殺了他們,折了一人,途中又匯合了五人。到得昨夜倉促接戰的山頭小樹林邊。只見大戰的痕跡還在,華夏軍的大隊,卻顯然已經咬著女真人轉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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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L, \/ b6 R  P" S3 w  二十六人冒著危險往樹林裡探了一程,接敵後匆忙撤退。此時女真的散兵顯然也在光顧這裡,華夏軍強於陣型、配合,這些白山黑水裡殺出來的女真人則更強於野外、林間的單兵作戰。固守在這裡等待同伴或許算是一個選擇,但實在太過被動,渠慶等人合計一番,決定還是先回去安頓好傷員,然後再估算一下女真人可能去的位置,追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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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來一回,又是泥濘的雨天,到接近那處山坳時,只見一具屍體倒在了路邊。身上幾乎插了十幾根箭矢。這是他們留下照顧傷員的戰士,名叫張貴。眾人陡然間緊張起來,提起警惕趕往那處山坳。$ e# K: n; J5 z+ j4 m7 S

, H" J/ x% V0 z  已然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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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坳裡到處都是血腥氣,屍體密佈一地,一共是十一具華夏軍人的屍體,各人的身上都有箭矢。很顯然,女真人來時,傷員們擺開盾牌以弩弓射擊做出了抵抗。但最終還是被女真人射殺了,山坳最裡處。四名不易動彈的重傷員是被華夏軍人自己殺死的,那名輕傷者殺死他們之後,將長刀插進了自己的心窩,如今那屍身便坐在旁邊,但沒有頭顱——女真人將它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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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已經黯淡下來,雨還在下。眾人小心地檢查完了這一切,有人想起死在遠處路邊的張貴,輕聲說了一句:「張貴是想要把女真人引開……」羅業與幾個人提著刀沉默地出去了,顯然是想要找女真人的痕跡,過得片刻。只聽昏暗的山間傳來羅業的吼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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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得片刻,又是一聲:「來啊——」但沒有回聲。不久之後,羅業回來了,另一邊,也有人將張貴的屍體搬回來了。. g& o, S# F8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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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有點時間了。」侯五道,「我們把他們埋了吧。」, x+ t0 t9 d  ?1 M+ G' \4 C: y7 H

+ s4 S) z; n5 I6 i8 g" i  羅業點頭:「生火做飯,我們歇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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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可能還在周圍。」5 _2 y3 v9 t: R0 T& r* v%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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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們來啊!」羅業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過得片刻,渠慶在那邊道:「還是生火,衣服要烘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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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2 J2 m' n6 G! a% U6 [" }0 l  眾人挖了坑,將十二具屍體埋了下去,這天晚上,便在這處地方靠了墳堆休息。戰士們吃了些煮熱的軍糧,身上有傷如卓永青的,便再好好包紮一番。這一天的輾轉,大雨、淤泥、戰鬥、傷勢,眾人都累的狠了,將衣服弄乾後,他們熄滅了火堆,卓永青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耳中迷迷糊糊地聽著眾人商議明天的去處。* K1 t2 n- [# C! m: D' s

8 B! a! A9 D) o  「……完顏婁室這些天一直在延州、慶州幾個地方繞圈子,我看是在等援兵過來……種家的軍隊已經圍過來了,但說不定折家的也會來,晉寧軍這些會不會來湊熱鬧也不好說,再過幾天,周圍要亂成一鍋粥。我估計,完顏婁室如果要走,今天很可能會選宣家坳的方向……」6 q" U# z' m4 ~* ^, s$ m: f% P

& T/ J& J" z7 {( y0 u2 F  「……完顏婁室不畏戰,他只是謹慎,打仗有章法,他不跟我們正面接戰,怕的是我們的火炮、氣球……」, ?% K. C6 h  v1 {2 C9 B

+ S8 O. H/ n9 _8 u  「如果這樣推,說不定趁著雨就要大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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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U5 C- W, _  「說不定就是今晚……」. z# f, f7 ~! g" Z0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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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H6 I6 E$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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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樣,明天我們往宣家坳方向趕?」! p# x/ n' D% r; }& {

" u4 R: R! J- G- x+ j/ X  卓永青靠著墳頭,聽羅業等人嗡嗡嗡嗡地議論了一陣,也不知什麼時候,他聽得渠慶在說:「把傷員留在這裡的事情,這是我的錯……」9 y, o: d2 f" A2 n0 U

% t! ^& h3 Z& p4 U6 X  「你有什麼錯,少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去!」羅業的聲音大了起來,「受傷的走不了,我們又要往戰場趕,誰都只能這麼做!該殺的是女真人,該做的是從女真人身上討回來!」" r; o# C1 `$ ?2 J. m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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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可以讓少數人去找大隊,我們在這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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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A$ Q# F& C  「沒有這個選擇!」羅業斬釘截鐵,「我們現在是在跟誰打仗?完顏婁室!女真第一!現在看起來我們跟他勢均力敵,誰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有破綻,就讓他們吃掉我們!正面既然要打,就豁出所有豁得出的!我們是只有二十多個人,但誰知道會不會就因為少了我們,正面就會差一點?派人找大隊,大隊再分點人回來找我們?渠慶,打仗!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寧先生說的,把命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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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Z5 e  ~5 ]3 s5 Q  羅業頓了頓:「我們的命,他們的命……我自己兄弟,他們死了,我傷心,我可以替他們死,但打仗不能輸!打仗!就是拚命!寧先生說過,無所不用其極的拼自己的命,拼別人的命!拼到極點!拚死自己,別人跟不上,就拚死別人!你少想那些有的沒的,不是你的錯,是女真人該死!」9 O7 G* Y( u.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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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了,羅瘋子。」渠慶說道,「放心,我心裡的火不比你少,我知道能拿來幹什麼。」" J$ ^' S/ K9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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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今天這裡,我倒沒看到誰心裡的火少了的……」6 B. S# z  x, }0 c7 l0 C, D5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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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意退去,熱浪又來了,卓永青靠著那墳頭,咬著牙齒,捏了捏拳頭,不久之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雨延延綿綿的還不曾停,眾人稍稍吃了些東西,告別那墳墓,便又啟程往宣家坳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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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大雨和崎嶇的路,然而在戰場上,只要一息尚存,便沒有抱怨和訴苦的容身之所……/ O8 q  o8 M6 w1 j4 Q; d1 g2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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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前行,再無他途。) Y, _9 Z6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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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5-25 22:04:2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一〇章 凜鋒(四), N7 O& ~7 R8 J& g: f. v

- [5 y8 k, t' p  宣家坳是位於慶州北面,與保安軍交界的一個莊子,如今已近廢棄了。/ C8 i" K: ^. m: j5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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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業等人抵達時,時間已近黃昏,秋雨未歇。灰黑色天幕下的廢棄村莊看來儼如無人的鬼蜮。事實上,這一路過來未曾再與女真軍隊撞上,他們心中便有些準備了。失散的黑旗軍大部隊不曾往這邊來,很可能是往西南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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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_0 `/ E# J7 H: I6 ^  他們撲了個空。* ?7 n- p, N( z4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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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的雨淋下來,眾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幾匹俘獲的女真戰馬看來更是懨懨的,開始拉稀,已經無力奔走。接下來便只能在附近找地方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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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於謹慎考慮,一行人隱匿了行跡,先派出斥候往前方宣家坳的廢村裡過去探查情況,隨後發現,此時的宣家坳,還是有幾戶人家居住的。3 \8 D4 w, ?" R, X" C

1 Q: L# d3 v" p* G4 T  在那看起來經過了不少混亂局勢而荒廢的村莊裡,此時居住的是六七戶人家,十幾口人,皆是老邁貧弱之輩。黑旗軍的二十餘人在村口出現時,首先看見他們的一位老人還轉身想跑,但顫巍巍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目光驚恐而迷惑地望著他們。羅業首先上前:「老丈不要怕,我們是華夏軍的人,華夏軍,竹記知不知道,應該有那種大車子過來,賣東西的。沒有人通知你們女真人來了的事情嗎?我們為抵抗女真人而來,是來保護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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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過之後,又讓本地的士兵過去複述,破爛的村莊裡又有人出來,看見他們,引起了小小的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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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小騷亂不久之後總算還是平息了,村莊中的十幾名老弱之人在這裡過的是極難的生活,看來家中已無後人。也沒有能力再遷去其它地方,因此待在這裡艱難度日,說是苟延殘喘也不為過。見到羅業等人的第一反應他們本是想要逃跑,但這樣的距離下,逃跑也已無用,他們這才選出一名看來見過些許世面的乾瘦老人前來交涉。; @( x8 |  ~8 R3 B

7 o8 Q/ o" X; d+ W+ @  o  羅業表達了善意。大致說明狀況之後,二十餘人找了幾間還能遮雨的房子,在其中點起火來。他們在屋外殺了兩匹戰馬,又將另外兩匹已經不好行動的戰馬分給村中人,再搭了些許乾糧。村中的老人誠惶誠恐地收下,其後倒也變得友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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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k1 i  r( K- r% l. G& O  乾瘦的老人對他們說清了這裡的情況,其實他就算不說,羅業、渠慶等人多少也能猜出來。, Q6 C+ {& U; }6 g1 C

. |6 W) L0 q9 B! {  自去年年初開始,南侵的西夏人對這片地方展開了大肆的屠殺。先是大規模的,後來變成小股小股的殺戮和摩擦,以十萬計的人在這段時間裡死去了。自黑旗軍打敗西夏大軍之後,非聚居區域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混亂,逃亡的西夏潰兵帶來了第一波的兵禍,然後是匪患,接著是饑荒,饑荒之中。又是更加激烈的匪患。這樣的一年時間過去,種家軍統治時在這片土地上維持了數十年的生機和秩序。已經完全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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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P- d+ {9 X! O4 o( S8 y  宣家坳距離城市太遠,原本聚居於此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這片地方已經不太適合居住了。十餘人因為年紀老邁,僥倖倖存後也很難選擇離開,他們在附近原本還種了些田地、麥子。前不久秋收,卻又有山匪幾次三番的過來,將糧食搶得差不多了,如果沒有糧,這個冬天。他們只能以野菜樹皮為實,又或者活生生地被凍餓而死。" ]8 x9 T3 L3 F* p

- d/ L8 k- R" j4 @& A  羅業等人分給他們的戰馬和乾糧,多少能令他們填飽一段時間的肚子。3 H# q( T% F$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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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人面黃肌瘦,口齒不清地說到最後,只是千恩萬謝。羅業等人聽得辛酸,問起他們日後的打算,隨後跟他們說起女真人來了的事情,又說起小蒼河,說起延州、慶州等地或有粥飯可領,老人卻又是一片茫然——他們在這片地方太久了,畏懼於外面的世界,也並不知道換個地方還能如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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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k3 }+ Q, R  這番交涉之後,那老人回去,隨後又帶了一人過來,給羅業等人送來些乾柴、可以煮熱水的一隻鍋,一些野菜。隨老人過來的乃是一名女子,乾乾瘦瘦的,長得並不好看,是啞巴沒法說話,腳也有些跛。這是老人的女兒,名叫宣滿娘,是這村中唯一的年輕人了。7 Y! H7 l8 d( W" f$ V. I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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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讓這啞女替眾人做些粗活,目光望向眾人時,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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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殺了馬,將肉煮熟,吃過以後,二十餘人在這裡歇了一晚。卓永青已淋了兩三天的雨,他在小蒼河受過高強度的訓練,平日裡或許沒什麼,此時由於胸口傷勢,第二天起來時終於覺得有些頭暈。他強撐著起來,聽渠慶等人商量著再要往東南方向再追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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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窗外的雨終於停了。眾人才要啟程,陡然聽得有慘叫聲從村子的那頭傳來,仔細一聽,便知有人來了,而且已經進了村子。& Q7 B+ E! q8 a& Q; J4 X# ~7 P- V

2 Q/ S/ V6 m+ L8 F7 w  門外的渠慶、羅業、侯五等人各自打了幾個手勢,二十餘人無聲地拿起兵器。卓永青咬緊牙關,扳開弩弓上弦出門,那啞巴跛女從前方跑過來了,指手畫腳地對眾人示意著什麼,羅業朝對方豎起一根手指,隨後擺了擺手,叫上一隊人往前方過去,渠慶也揮了揮手,帶上卓永青等人沿著房屋的牆角往另一邊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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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村落間聲音還顯得混亂,有人砸開了房門,有老人的慘叫,求情,有人大喊:「不認得我們了?我們乃是羅豐山的義士,此次出山抗金,快將吃食拿出來!」1 m  Q' q* ?. z6 M: g5 |

$ V, }% U# q2 b7 x  又有人喊:「糧在哪!都出來,你們將糧藏在哪裡了?」' e2 u! F8 a. k$ \0 l

' c4 U) @3 q7 P. [  「砸爛他們的窩,人都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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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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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x( b6 p0 p5 B1 g  山匪們自北面而來,羅業等人順著牆角一路前行,與渠慶、侯五等人在那些破舊土房的空隙間打了些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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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S* D: w% e  ——大概六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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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馬。4 q$ ^/ z. S* e0 \2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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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喊聲還在繼續:「都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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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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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兩匹馬,你們怎會有馬……」# |0 m- t" i0 B) X9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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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手,殺了他們。$ }4 I+ z# w" b" S3 W

6 N6 t( ]- D9 {4 f  牆後的黑旗士兵擡起弩弓,卓永青擦了擦鼻子,毛一山抖了抖手腳,有人扣動機簧。5 z; }* ~+ {! ?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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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刷幾下。村莊的不同地方,有人倒下來,羅業持刀舉盾,陡然衝出,吶喊聲起,慘叫聲、碰撞聲更為劇烈。村莊的不同地方都有人衝出來,三五人的陣勢,凶悍地殺入了山匪的陣型當中。% R4 N, A, n4 V) s2 l" p$ W7 _. M

, J( k3 h' q. K7 S, Q2 {  「有人——」$ n9 ?" W/ f: ]1 m* Z7 p2 N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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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 Q; ?& x- G&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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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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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死——」2 F" i. J1 X/ M0 {7 \4 Z1 `

4 b$ ^' ^) C$ D: b) z5 u& P( T  羅業的盾牌將人撞得飛了出去,戰刀揮起、劈下,將披著木甲的山匪胸口一刀劈開,無數甲片飛散,後方長矛推上來,將幾名山匪刺得後退,長矛拔出時。在他們的胸口上帶出鮮血,然後又猛地刺進去、抽出來。, B2 N& Q; m6 F( Y5 h

, u8 T; b  F6 U3 W  |  「你們是什麼人,我乃羅豐山義士,你們——」* P  c, b4 M9 Z+ l*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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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永青奮起全力,將一名高聲呼喊的看來還有些武藝的山匪頭目以長刀劈得連連後退。那頭目只是抵擋了卓永青的劈砍片刻,旁邊毛一山已經料理了幾名山匪,持著染血的長刀一步步走過去,那頭目目光中狠勁一發:「你莫以為老子怕你們——」刀勢一轉。長刀揮舞如潑風,毛一山盾牌擡起。行走間只聽砰砰砰的被那頭目砍了好幾刀,毛一山卻是越走越快,逼近間一刀捅進對方的肚子裡,盾牌格開對方一刀後又是一刀捅過去,一連捅了三刀,將那人撞飛在血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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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戰鬥很快便結束了。進村的山匪在倉皇中逃掉了二十餘人。其餘的大多被黑旗軍人砍翻在血泊之中,一部分還未死去,村中被對方砍殺了一名老者,黑旗軍一方則基本沒有傷亡,唯有卓永青。羅業、渠慶開始吩咐打掃戰場的時候,他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乾嘔起來,片刻之後,他暈厥過去了。" p! M; J- Q$ z1 E' F: C8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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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永青並未在這場戰鬥中受傷,只是胸口的骨傷撐了兩天,加上風寒的影響,在戰鬥後脫力的此時,身上的傷勢終於爆發出來。; g1 B2 `9 `1 r; H. ]: R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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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殘留的意識當中,班長毛一山跟他說了一些話,大抵是前方還在戰鬥,眾人無法再帶上他了,希望他在這邊好好養傷。意識再清醒過來時,那樣貌難看的跛腿啞女正在床邊餵他喝草藥,草藥極苦,但喝完之後,胸口中微微的暖起來,時間已是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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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3 l) G) o! f: C  卓永青的精神稍稍的放鬆下來,雖然作為延州本地人,也曾知道什麼叫做民風彪悍,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的上戰場。隨著同伴的連番輾轉廝殺,看見那樣多的人的死,對於他的衝擊還是極大的,只是無人對此表現異常,他也只能將複雜的情緒在心底壓下來。/ l( k$ r0 L7 q) z* C

+ I/ D1 ~. @0 j' V0 n0 F1 \6 b  反倒是此時放鬆了,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血淋淋的情景,有許多與他一同訓練了一年多的同伴,在第一個照面裡,死在了敵人的刀下。這些同伴、朋友此後數十年的可能性,凝在了一瞬間,陡然結束了。他心中隱隱的竟害怕起來,自己這一生可能還要經過很多事情,但在戰場上,這些事情,也隨時會在一瞬間消失掉了。9 T6 h& Q/ w& `' J) k9 H% P% T  v; q8 Y: d

4 ^6 d" C) N7 T' H+ w) q2 h% E5 r  這種情緒伴隨著他。房間裡,那跛腿的啞女也坐在門邊陪著他,到了傍晚時分,又去熬了藥過來餵他喝,然後又餵他喝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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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4 }$ s9 j9 M5 ~  天光將盡時,啞女的父親,那乾瘦的老人也來了,過來問候了幾句。他比先前總算從容了些,但言語吞吞吐吐的,也總有些話似乎不太好說。卓永青心中隱隱知道對方的想法,並不說破。在這樣的地方,這些老人可能已經沒有希望了,他的女兒是啞巴,跛了腿又不好看,也沒辦法離開,老人可能是希望卓永青能帶著女兒離開——這在許多貧苦的地方都並不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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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沒開口,卓永青當然也並不接話,他雖然只是延州平民,但家中生活尚可,尤其入了華夏軍之後,小蒼河河谷裡吃穿不愁,若要娶親,此時足可以配得上西北一些大戶人家的女兒。卓永青的家中已經在張羅這些,他對於未來的妻子雖然並無太多幻想,但對眼前的跛腿啞女,自然也不會產生多少的喜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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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體素質是不錯的,但骨傷伴隨風寒,第二日也還只能躺在那床上靜養。第三天。他的身上還是沒有多少力氣,但感覺上,傷勢還是快要好了。大概中午時分,他在床上陡然聽得外頭傳來呼聲,隨後慘叫聲便越來越多,卓永青從床上下來。努力站起來想要拿刀時,身上還是無力。! t  K# V8 q/ N) q4 v

8 }) ?1 D- c' P  p  那啞女從門外衝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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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打手勢,口中「阿巴阿巴」地說了幾聲,便過來扶著卓永青要走,卓永青掙扎著要拿自己的刀盾衣甲,那啞女拚命搖頭,但終於過去將這些東西抱起來,又來扶卓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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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卓永青全身無力,半個身子也壓在了對方身上。好在那啞女雖然身材瘦小,但極為堅韌,竟能扛得住他。兩人跌跌撞撞地出了門,卓永青心中一沉,不遠處傳來的喊殺聲中,隱約有女真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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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 k1 `" q, r  兩人穿過幾間破屋,往不遠處的村子的破舊祠堂方向過去,跌跌撞撞地進了祠堂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啞女放開他,努力推開牆角的一塊石頭。卻見下方竟是一個黑黑的洞窖。啞女才要過來扶他,一道身影遮蔽了房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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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5 q, Z8 g+ R  卓永青下意識的要抓刀,他還沒能抓得起來,有人將他一腳踢飛。他此時穿著一身單衣,未著甲冑,因此對方才未有在第一時間殺死他。卓永青的腦袋砰的牆角撞了一下。嗡嗡作響,他努力翻過身子,啞女也已經被打翻在地,門口的女真士兵已經大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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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其它的女真士兵也過來了,有人看到了他的兵器和甲冑。卓永青胸口又被踢了一腳,他被抓起來,再被打翻在地,然後有人抓住了他的頭髮,將他一路拖著出去,卓永青試圖反抗,然後是更多的毆打。" ^# e1 [0 K! I1 D. G1 H5 g

. Z3 S2 B7 K3 `  村子中央,老人被一個個抓了出來,卓永青被一路踢打到這邊的時候,臉上已經打扮全是鮮血了。這是大約十餘人組成的女真小隊,可能也是與大隊走散了的,他們大聲地說話,有人將黑旗軍留在這裡的女真戰馬牽了出來,女真人大怒,將一名老人砍殺在地,有人有過來,一拳打在勉強站住的卓永青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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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  j) n/ O2 P! }2 ?  他砰的摔倒在地,牙齒掉了。但些許的痛楚對卓永青來說已經不算什麼,說也奇怪,他先前想起戰場,還是恐懼的,但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反倒不那麼恐懼了。卓永青掙扎著爬向被女真人放在一邊的兵器,女真人看了,又踢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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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g; |6 P1 q# w& ?  卓永青繼續爬,附近,那啞女「阿巴阿巴」地竟在掙扎,似乎是想要給卓永青求情。卓永青只是眼角的餘光看著這些,他仍舊在往兵器那邊伸手,一名女真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從身上拔出一把細長的刀來,猛地往地上紮了下去,卓永青痛呼起來,那把刀從他的左手手背扎進去,扎進地裡,將卓永青的左手釘在那兒。: |. `: y' J6 N  v/ v/ A' }3 B

! j# t4 T4 N+ C' w  卓永青的叫喊中,周圍的女真人笑了起來。此時卓永青的身上無力,他伸出右手去搆那刀柄,然而根本無力拔出,一眾女真人看著他,有人揮起鞭子,往他背後抽了一鞭。那啞女也被打翻在地,女真人踩住啞女,朝著卓永青說了一些什麼,似乎認為這啞女是卓永青的什麼人,有人嘩的撕開了啞女的衣服。( O. R. B1 }1 b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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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方老人之中,啞女的父親衝了出來,跑出兩步,跪在了地上,才要求情,一名女真人一刀劈了過去,那老人倒在了地上。卓永青「啊——」的喊了一聲,附近的女真人將那啞女的上衣撕掉了,露出的是乾巴巴的瘦骨嶙峋的上身,女真人議論了幾句,頗為嫌棄,他們將啞女拖到卓永青身前,踩住啞女的女真人雙手握住長刀,朝著啞女的背心刺了下去。1 f: Z- J8 f2 \# B  `6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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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巴……阿巴……」% w7 q7 e+ W0 m/ u

( M. _1 M% C" s) R. @1 x* {  卓永青看著鮮血從那啞女的口中湧出來,她眼中的細微光芒慢慢的也消失了。卓永青用力地想要將釘住左手的刀拔出來,但還是沒有力量。女真人笑著,開始殺其他的人,有人又往卓永青的身上踢了一腳,然後他又挨了一鞭,血腥的氣息瀰漫著,卓永青聽到奇異的「撲」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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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女真人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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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7 {5 ]6 z& Y  然後是混亂的聲音,有人衝過來了,兵刃陡然交擊。卓永青只是執著地拔刀,不知什麼時候,有人衝了過來。刷的將那柄刀拔起來,在周圍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擊中,將刀鋒刺進了一名女真士兵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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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永青、卓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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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隱約的喊聲,卓永青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附近的視野中,村子裡的老人們都已經倒下了。女真人也逐漸的倒下。回來的是渠慶、羅業、侯五、毛一山等人的隊伍,他們在廝殺中將這批女真人砍殺殆盡,卓永青的右手抓起一把長刀想要去砍,然而已經沒有他可以砍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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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地上坐下來,前方是那半身屈辱死去的啞女的屍體。羅業等人搜索了整個村子又回來,毛一山來給卓永青做了包紮,口中說了些事情,外面的大戰已經完全混亂起來,他們往南走。又看到了女真人的前鋒,急匆匆地往北過來,在他們離隊的這段時間裡,黑旗軍的主力與婁室又有過一次大的火拚,據說傷亡不少。$ A. n& d' |*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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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女真人就有可能會來到這邊——他們當初覺得宣家坳方向可能是女真人轉移的選擇,到此時方才實現。8 |" W! ~# X0 G/ t% f$ B

3 r7 o" w. m7 R, O  {4 W6 R$ {- z  小股的力量難以對抗女真大軍,羅業等人商議著趕快轉移。或者在某個地方等著加入大隊——他們在途中繞開女真人其實就能加入大隊了,但羅業與渠慶等人極為主動。他們覺得趕在女真人前頭總是有好處的。此時商議了一會兒,可能還是得儘量往北轉,議論之中,一旁綁滿繃帶看來已經奄奄一息的卓永青陡然開了口,語氣沙啞地說道:「有個……有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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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1 c) [  B* j$ k0 I( k2 C! C7 R* g  不久之後,卓永青帶著他們。去到了祠堂邊的小破房裡,看到了那個黑黑的洞窖。/ T$ {3 O# o-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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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宣家坳村子裡的老人們偷偷藏食物的地方,被發現之後,女真人其實已經進去將東西搬了出來,只有可憐的幾個袋子的糧食。下面的地方不算小。入口也極為隱蔽,不久之後,一群人就都聚集過來了,看著這黑黑的窖口,難以想清楚,這裡可以幹什麼……' M7 ~$ ~# T9 b- o9 P: H5 O

' n- l# C$ Y) Y- ?$ j' p# |' Z  傍晚時分,二十餘人就都進到了那個洞窖裡,羅業等人在外面偽裝了一下現場,將廢村裡儘量做成廝殺結束,倖存者全都離開了的樣子,還讓一些人「死」在了往北去的路上。# n8 G5 P2 y2 _& b) g& i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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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會不會有用,能不能摸到魚,就看運氣了。如果有女真的小隊伍經過,自己等人在混亂中打個伏擊,也算是給大隊添了一股力量。他們本想讓人將卓永青帶走,到附近荒山上養傷,但最終因為卓永青的拒絕,他們還是將人帶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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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T: b& z. x* X) P( J  「若是來的人多,我們被發現了,可是甕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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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F. X7 l0 H  「看了看外邊,關上以後還是挺隱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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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尚未過來,眾人也就未曾關閉那窖口,但由於天光逐漸暗淡下來,整個地窖也就漆黑一片了。偶爾有人輕聲對話。卓永青坐在洞窖的角落裡,班長毛一山在附近詢問了幾句他的情況,卓永青只是虛弱地發聲,表示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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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x! i( b) q  眾人對他的期待也只有這點了,他全身是傷,沒有直接死掉已是大幸。洞窖裡的氣息沉悶中帶著些腐臭,卓永青坐在那兒,腦海中始終盤旋著村子裡人的死,那啞女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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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6 e# d: b" _% c- A  那女人不漂亮,又啞又跛,她生在這樣的家中,大概這輩子都沒遇上過什麼好事。來了外人,她的父親希望外人能將她帶出去,不要在這裡等死,可最終也沒有開口。她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呢?她心裡有這個期盼嗎?這樣的一生……直到她最後在他面前被殺死時,可能也沒有遇上一件好事。2 [' L. C% ?5 Q, x

* g* s2 o* J  l4 x8 y  他心中只是想著這件事。外面逐漸有女真人來了,他們悄悄地關上了地窖,腳步聲轟隆隆的過,卓永青回憶著那啞女的名字,回憶了很久,似乎叫做宣滿娘,腦中想起的還是她死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他還一直被打,左手被刀刺穿,現在還在流血,但回想起來,竟一點痛楚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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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K1 f5 ]  毛一山坐在那黑暗中,某一刻,他聽卓永青虛弱地開口:「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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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7 D: O' {0 S$ f  「嗯。」# j3 B6 a) B8 I8 U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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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卓永青說道,「……我想殺人。」1 l- L) \5 i& j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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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毛一山點頭,他並未將這句話當成多大的事,戰場上,誰不要殺人,毛一山也不是心思細膩的人,更何況卓永青傷成這樣,恐怕也只是單純的感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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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楚。+ V! _, a4 w; c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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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黑暗中,卓永青坐在那裡,他全身都是傷,左手的鮮血已經浸潤了繃帶,到如今還未完全止住,他的背後被女真人的鞭子打得傷痕纍纍,皮開肉綻,眼角被打破,已經腫起來,口中的牙被打掉了幾顆,嘴唇也裂了。但就是這樣劇烈的傷勢,他坐在那兒,口中血沫盈然,唯一還好的右手,還是緊緊地握住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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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v. ~% Z0 k  他似乎已經好起來,身體在發燙,最後的力氣都在凝聚起來,聚在手上和刀上。這是他的第一次戰鬥經歷,他在延州城下也曾殺過一個人,但直到如今,他都沒有真正的、迫切地想要取走某個人的性命——這樣的感覺,此前哪一刻都不曾有過,直到此時。
2 M, k4 f/ @0 \0 T. `' |1 X% _4 {6 s* t3 b5 O, x4 ]
  地窖上,女真人的動靜在響,卓永青沒有想過自己的傷勢,他只知道,如果還有最後一刻,最後一分力氣,他只想將刀朝這些人的身上劈出去……$ W/ V+ m# L# F2 n8 ^

( [- ^9 v* {5 X% P% A5 p- W  ——我想殺人。" K4 L% B. J7 z

4 ?+ b3 T7 _( B2 ?  這個晚上,他們掀開了地窖的蓋子,朝著前方無數女真人的身影裡,殺了進去……* H( m/ Q$ Q$ n8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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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5-30 05:29: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一一章 凜鋒(五)$ ~, q4 s  _, v, I) d$ b5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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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建朔二年秋末冬初的西北,混亂的局勢猶如轟然爆裂開來的火藥庫,將巨大的火焰沖散在這片貧瘠而凶險的土地上,即便是延綿的陰雨,都未曾將之熄滅分毫。它在短暫的時間內,便爆到巔峰,而後的餘波在當時看起來,猶有愈演愈烈的威勢。8 W, q6 b* o8 h# s(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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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夏軍與女真西路軍的初次對陣,是在八月二十五的這天的夜晚,在這第一波的對抗結束之後,對於抗金之事的宣傳,已經在竹記成員的運作、在種家勢力的配合下大規模地展開。& x: h" {+ a' [0 F5 E$ L

0 j% E) d6 {; D3 i+ J  以延州、慶州等地為中心,附近的寧、坊、原、環、麟、府、豐各州,保安軍、清澗城等地,竹記的說書人、包打聽在其後便開始傳遞這一消息,煽動起抗金的氛圍。而隨著女真的後撤、言振**隊的潰散,此後兩三日的時間裡,西北的局勢已經開始大規模地動起來。0 e4 J& B' q3 z$ K2 z2 `0 D9 G4 k" p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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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最為堅決地投入戰鬥的自然是以種冽為的種家軍隊,這之外,延州、慶州等地,由百姓在宣傳下自組成的鄉勇開始聚集起來,西北等地一些山寨、地頭蛇同樣在竹記的遊說下開始有了自己的動作——在先前小蒼河大肆運送貨物的過程裡,這些盤踞一地的山匪勢力,其實受益不少,與竹記成員,也有著一定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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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i0 [7 C& \6 \( q) E  在慶州東北與保安軍交界的地方,名叫羅豐山的山頭,其實也就是其中的一小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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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涇州、平涼府方向的幾支軍隊動了起來。而在另一邊,已經沒有後路的言振國在收攏潰兵,恢復理智之後,往慶州方向再度殺來,與他策應的還有先前迫於女真威嚴而投降的兩支武朝部隊,一支兩萬人、一支三萬人,自東南方嚮往西北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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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規軍、地方勢力、鄉勇、義勇部隊、匪寨強人,無論各自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浩浩蕩蕩地動起來之後,便已在西北的大地上形成了巨大的戰亂渦旋,各種摩擦與對沖,在主戰場的周邊地區頻頻出現。- ?3 J, f- A% N4 q

' f3 X/ C2 a2 l- F  而真正的戰鬥核心,還是婁室的西路軍與小蒼河的華夏軍。兩支各只有兩萬餘人的部隊在黃土高坡的邊緣對峙搏殺,只是邊緣戰鬥的慘烈程度,一時間都無人能夠跟得上。6 P9 q2 J' e9 d2 L%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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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維持聲勢以強攻弱,華夏軍在第一時間內將完顏婁室的軍隊緊逼在前方,完顏婁室以騎兵優勢頻繁騷擾、撕扯華夏軍的兵線,試圖令其知難而退。然而小股小股黑旗軍的戰力展開之後,雙方在戰場邊緣的試探便頻繁變成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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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小股小股的黑旗軍,在有眾多老兵為骨幹的情況下,面對女真人所展現出來的戰力,也實在太過堅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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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B8 A! J$ a  而女真人,尤其是完顏婁室麾下的女真精銳,從不畏戰。他們亦是橫行天下的強兵,在滅遼之後,又兩度橫掃武朝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如今竟在西北這樣一個角落裡被對方頻頻挑釁,他們平時遇上弱小的對手雖不以撤退為恥,這時候啃上硬骨頭,卻往往難免熱血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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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b/ s  U9 l  畢竟在必要的時候,毫不猶豫衝陣的勇氣,也是女真人能夠橫掃天下的原因。2 s& o5 N1 L' \

; j) ?& e& u  U0 \1 `$ F8 I  在這最初幾日裡,犬牙交錯的撕扯與殺戮不停出現,由於並非大規模的兵團混戰,雙方都未曾將這些交手作為正式的戰鬥,然而每一邊的意志力都撐到了巔峰。為了避開黑旗軍的火炮和陣戰優勢,完顏婁室幾乎要對麾下的騎隊下死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許衝陣,只需騷擾、轉移、騷擾、轉移……這個死板命令當然沒有下,但如果持續這樣打下去,恐怕後世蒙古人常用的放風箏戰術就會先在婁室手上變得純熟起來。7 q" |& B. x% `) ^3 o$ A9 ?

# ^6 C- }3 |! h' X  而黑旗軍的主力只是以鐵桶般的陣型能力不依不饒地強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婁室正在不斷適應這支擁有火炮的精銳軍隊的打法,秦紹謙這邊,也在儘量地吃透手下這支軍隊的力量,如同寧毅在小蒼河所說,在用奇之前,先得將正的一面用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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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每日裡都在陪伴著這支軍隊成長,但對於這批以新的練兵方法淬煉出來的軍隊,他們的潛力和極限到底能到哪裡,秦紹謙等人,實際上也是還未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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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E7 j7 C, W  在許久以後看過來,西北土地上陡然爆的這場對峙,兩支在最初表現出來的,已經是這個時代軍隊巔峰的力量,兩三日內大大小小的摩擦,雙方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和堅韌,都已經不遜色於同時期內任何一支部隊,戰鬥的烈度是驚人的。只是在戰鬥的當前,雙方只是隨著局勢不斷地落子,未曾考慮這一點。9 i2 |/ ~: L2 o# a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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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八月二十九的傍晚,秋雨落下,強行軍中的戰場邊路,黑旗軍的幾支隊伍意識到大雨會抹殺火器優勢後,乾脆選擇了誘敵。而一支千人左右的女真隊伍在將領阿息保的帶領下,也抓住機會悍然展開了衝勢,雙方的混戰一度持續了十餘里路,雙方都有一部分人在戰鬥中與大隊失散。& K! `( V( h) S8 Z0 G

4 w3 S* P) t0 d. E, e  同樣的夜晚,更多的事情也在生。那是一支在西北大地上舉足輕重的力量。在收到完顏婁室出兵命令數日後,在這片地方始終態度曖昧的折家有了動作。/ q8 F# \2 Q* B& V) ?-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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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折可求的命令下,麟州、府州、豐州、清澗等地,對城中煽動抗金的竹記成員的大規模抓捕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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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折可求調集四萬折家精銳,親自統兵,以折彥質為副手,朝著慶州戰場的方向殺來,擺明了支援完顏婁室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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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少人能夠清晰把握住折可求此時的想法,然而若從後往前看,他的選擇在此前卻並非沒有端倪。" h# f$ F9 D. Q/ Z7 d  o4 {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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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度南下時,種家軍支援京城,折家軍曾同樣出兵,折可求當時的選擇是配合劉光世援救太原,這一戰,兩人在天門關附近慘敗給完顏宗翰。這場大敗之後,汴梁解圍,秦嗣源等人上書請求出兵太原,折可求也遞了同樣的摺子。這之後,折家軍曾有過二度援救太原的出兵,終究因為打不過女真人而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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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R, a* k: L4 c3 `  到後來,太原淪陷,寧毅造反,女真二度攻汴梁,種家軍依舊出兵,折家便仍舊只理會府州等地、太原一線的戰事,而且打得極為保守。再接下來,西夏人南侵,原本應該守護西北的折家軍眼看著種家被毀,便只是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予出兵了。/ u; t* _$ O2 x# o, \5 z; |0 E

" ~# y# {3 _+ b& N: o  這一次婁室殺來,種家拒絕了招降,折家在口頭上做出了答應,只是不願意出兵為婁室攻略西北。然而,誰也沒料到,在婁室順風順水時不願意出動的折家軍,待到婁室大軍遇上了問題,竟選擇了站在女真的那一邊。- \! ~4 A: w1 c3 |9 ]1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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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三十,秋雨。如果說折家軍的加入,意味著整個西北已再無中間地帶,在慶州戰場中心地帶的對沖和廝殺則更為慘烈。接著這雨勢,完顏婁室集結步兵,朝著步步進逼的黑旗軍展開了大規模的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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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州黃羊嶺。黃土高坡的邊緣,地勢複雜,在這片山嶺、丘陵、河谷間,雙方的主力軍隊數個地方上生了交戰。完顏婁室的用兵聲勢浩大,麾下的士兵也的確是戰場精銳,黑旗軍這邊在第一時間選擇了保守的陣型戰,然而實際上,在交戰的四個點上,三虛一實,在山嶺一側被林地遮蔽了視線的四團戰場上,完顏婁室親率士兵展開了反覆的攻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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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戰鬥進行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四團的陣型被撕開數處。女真的衝鋒蔓延過來,四團團長孫業帶著親衛抵擋在前,勉強維持了片刻局勢,但終於還是被殺得連連後退。直到在附近策應的特種團全面支援,才將陷入死局的士兵救下來了一部分。: s$ W5 q5 B% f# M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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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統軍的秦紹謙也好,統領各團的將領也好,都算不得是庸才,在武朝人中,也算是拔尖的佼佼者。然而武朝軍隊過去許多年面對的狀況,原本就跟眼前的情況大不相同,當他們面對的是白手起家、經歷了無數征戰的女真將領中的最強者時,幾日的進逼後,他們在兵法運用上,終於還是輸了一子。( k6 L, L7 P% }& C  ^6 m1 G2 o/ S

6 s! _% |6 g. I6 z! Z) m  士兵本身的頑強並未令局勢變得太壞,在其餘的幾個點上,試圖佯攻的女真軍隊一度被拖入鏖戰,造成了大量死傷。但同樣的,黑旗軍的第四團傷亡過半,而衝在前方的將領孫業身受重傷,被救回來後,整個人便已近於彌留。# O: Q) \, J$ ]6 z+ N7 h; N6 e

1 {" a( h" e/ ^* m' }: q7 X  女真軍隊撤退,黑旗軍繼續進逼。孫業與一眾傷者被暫時留在黃羊嶺附近,由後來的種家軍前鋒接手救援。這天夜晚,在黃羊嶺附近的草棚裡,孫業最後的醒了過來。他是許州潁川人,四十七歲,擅策謀,醒過來時,兩名親衛在旁邊守著,孫業向他們詢問了前方的情況,知道女真的戰力損失未必比黑旗軍小,才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 d% G3 h3 n+ @) L/ g  t6 R# o

- a0 K  w# m% k& ~. ~, H  `  他似乎是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尋找著自己的思緒,許久之後方才輕聲開口。& |3 R9 `( m- H

& Y- v) b* ?6 e$ D! g" ?  他說:「我等為弒君造反之事,後來常常討論,是不是對的……但是有你們這樣的兵,我想,可能是對的,寧先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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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 S% H5 O. o% X7 `  孫業看著前方,又眨了眨眼睛,但目光之中並無焦距,如此平靜了片刻:「我用兵愚笨,死不足惜……可惜……這麼快……」, h8 n( u4 v+ Y0 e4 T+ w# o

6 ^2 e! O2 C. ~! W  聲音到這裡,虛弱下來了,他最後說的是:「……看不到將來了,你們替我去看。」5 l! x; H! M1 T  R5 n8 c5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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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聲嗚咽,兩名經歷過多次激烈戰鬥的士兵的哭聲隨後也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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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7 z& s0 @: A, E* P  長歌當哭。這天夜裡,孫業去世的消息傳到了黑旗蔓延的前線上,此後數日,倖存下來的四團士兵會在衝鋒時給自己的手臂纏上白色的布條。' U- `& q/ f7 C8 X2 r

; Q" t. _" N1 s  更為激烈的、無所不用其極的對峙和廝殺在此後的每一天裡生著,雙方幾乎都在咬著牙關考驗意志的極限,這幾乎也是完顏婁室在這次南征中——甚至是一生中——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戰局,他數次參與了廝殺,據說心情極為愉悅。與此同時,外圍的戰鬥也已經如同火山一般的爆開,種冽派人與折可求交涉過後撕破臉,兩支西軍在九月初二這天第一次的展開了廝殺。% F+ k% X$ r; l  U3 H5 O% i) f$ @

( j* [3 F$ u+ W. ?$ P  這是已經降臨下來的亂世。只是西北一地,被捲入漩渦的各方勢力十數萬人,加上不幸身處其中的平民甚至高達數十萬人的混亂廝殺,看起來才剛剛展開……3 S" O8 C6 Z* ~. Q, m4 `4 Z& N0 x3 g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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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5-30 05:35: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七一二章 凜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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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西北由於黑旗軍的出兵陷入激烈的大戰中時,范弘濟才南下渡過黃河不久,正在為更為重要的事情奔走,暫時的將小蒼河的事情拋諸了腦後。* n5 ^( c0 b8 E1 Q4 d8 |  \3 B

# [, S/ d# v# E7 I8 s5 E  中原大地,戰火延燒,一場最大規模的動盪,正由北往南,洶湧蔓延。7 ~1 S* Z5 q/ S/ ]+ W" I8 {

; S8 h- n( h- U6 r& v  一次次數十萬人的對衝,百萬人的死去,千萬人的遷徙。其中的混亂與悲愴,難以用簡短的筆墨描述清楚。由雁門關往太原,再由太原至黃河,由黃河至徐州的中原大地上,女真的軍隊縱橫肆虐,他們點燃城池、擄去婦女、抓走奴隷、殺死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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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2 i5 c3 N  }1 Y  許許多多的人死去了,失去家庭、親族的人流離四散,對於他們來說,在戰火中烙下的痕跡,因為親人突然逝去而在靈魂裡留下的空白,可能此生都不會再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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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軍的抵抗自周雍南下、宗澤去世後便開始變得無力,黃河兩岸一股股的勢力已開始臣服女真,而小規模的混亂正愈演愈烈。因不願臣服而躲入山中的鄉民、匪人,市井間的俠客、豪強,在所能觸及的地方無所不用其極地進行著反抗。. N* O0 Q) Z4 R  T% L+ ~# V

0 T; b# r7 ~* y+ W' w) Q4 l' r3 |  對落單的小股女真人的獵殺每一天都在發生,但每一天,也有更多的反抗者在這種激烈的衝突中被殺死。被女真人攻佔的城池附近往往十室九空,城牆上掛滿鬧事者的人頭,此時最有效率也最不費心的統治方法,還是屠殺。: r0 R% `  }3 p3 i: ]

) v6 J6 ^% T+ H( X  這是屬於女真人的時代,對於他們而言,這是滄海橫流而顯出的英雄本色,他們的每一次衝鋒、每一次揮刀,都在證明著他們的力量。而曾經繁華鼎盛的半個武朝,整個中原大地。都在這樣的廝殺和踐踏中崩毀和剝落。8 C6 C$ X3 W; i3 f8 @9 t5 m

3 M/ \+ ~# H$ A/ M& m0 ]! N  半年多的時間裡,被女真人叩開的城門已越來越多,臣服者越來越多。逃難的人群擁擠在女真人尚未顧及的道路上,每一天,都有人在饑餓、搶奪、廝殺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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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浩浩蕩蕩的大時代裡,范弘濟也早已順應了這宏偉征伐中發生的一切。在小蒼河時。由於自身的任務,他曾短暫地為小蒼河的選擇感到意外,然而離開那裡之後,一路來到鄭州大營向完顏希尹回覆了任務,他便又被派到了招降史斌義軍的任務裡,這是在整個中原浩大戰略中的一個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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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在完顏希尹面前曾完完全全儘量誠實地將小蒼河的見聞說過一遍,完顏希尹最終對那裡的看法也就是捧著那寧立恆的詩作搖頭晃腦:「凜凜人如在,誰云漢已亡……好詩!」他對於小蒼河這片地方並未輕視,然而在眼下的整個大戰局裡。也實在沒有過多關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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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立恆固是人傑,此時女真的上位者,又有哪一個不是睥睨天下的豪雄。自年初開戰以來,宗翰、宗輔、宗弼、希尹、婁室、銀術可、辭不失、拔離速等人攻城略地、摧枯拉朽幾乎一刻不停。只是西北一地,有完顏婁室這樣的名將坐鎮,對上誰都算不得輕敵。而中原大地,大戰的鋒線正衝向徐州。: G0 f" G! [& `) S5 X4 x6 y0 s

1 ^+ Z6 F0 ]$ g. l2 d6 Y8 _/ A  自東路軍攻陷應天,中路軍奪下汴梁後。整個中原的主幹已在沸騰的殺戮中趨於淪陷,如果女真人是為了占地統治。這龐大的中原地區接下來將要花去女真大量的時間進行消化,而即便要繼續打,南下的兵線也已經被拉得越來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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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W/ q+ y  重鎮徐州,已是由中原通往江南的門戶,在徐州以北,不少的地方女真人尚未平定和攻陷。各地的反抗也還在持續,人們估測著女真人暫時不會南下,然而東路軍中用兵激進的完顏宗弼,已經將軍隊的前鋒帶了過來,先是招降。而後對徐州展開了包圍和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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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量南下的難民被困在了徐州城中,等待著生與死的宣判。而知州王復在拒絕招降之後,一面派人南下求援,一面每日上城奔走,竭力抵抗著這支女真軍隊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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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8 M- M. H  這並不猛烈的攻城,是女真人「搜山撿海」大戰略的開始,在金兀朮率軍攻徐州的同時,中路軍正派出大量如范弘濟一般的遊說者,竭力招降和穩固下後方的局勢,而大量在周圍攻城略地的女真軍隊,也已經如星火般的朝徐州湧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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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銀術可抵達徐州,胸中有著火燒一般的情緒。同時,金兀朮的大軍對徐州真正展開了最為猛烈的攻勢,三日後,他率領大軍踏入鮮血纍纍的城防,刀鋒往這數十萬人聚集的城池中蔓延而入。2 y* e! V$ {" C+ e9 _: G

7 m4 `# g$ B9 t  而在城外,銀術可率領麾下五千精騎,開始拔營南下,洶湧的鐵蹄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揚州方向。! ^% Z( W! O( n9 `+ p6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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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山撿海捉周雍!- B$ `( u" f# p+ L2 _

) M+ @" o4 J, o" D: c4 c, X! E  東路軍南下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為了打爛一個中原,他們要將敢於稱帝的每一個周家人都抓去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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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7 H6 ?% a5 x  同樣的九月,西北慶州,兩支軍隊的殊死搏殺已至於白熱化的狀態,在激烈的對抗和廝殺中,兩邊都已經是人睏馬乏的狀態,但即便到了人睏馬乏的狀態,兩邊的對抗與廝殺也已經變得越來越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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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四晚,名為宣家坳的地區附近,始終死死咬住對方的兩支軍隊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維持了短暫的平靜,即便是在這樣平靜的休息中,雙方也始終保持著隨時要向對方撲過去的狀態。團長孫業犧牲後的四團士兵在夜色下打磨著兵刃,預備在夜晚對女真人發起一次佯攻佯攻變成真的進攻也無所謂,總之讓對方無法安心睡覺。此時,地面尚泥濘,星光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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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四晚,宣家坳的廢村地窖裡,一支二十餘人的小隊默默地等待著上方腳步的平靜,等待著空氣的漸漸稀薄,他們預備在附近女真士兵不多的時間朝對方發動一次突襲,然而空氣首先便支撐不住了。+ q$ l! P/ J& k/ ~0 o" B7 U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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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夜晚,他們衝了出去,衝向附近首先看到的,地位最高的女真軍官。. ~4 j5 [. `- ]; v4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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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真將領與他身邊的士兵也看到了他們。7 z7 P2 f, h. R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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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突在一瞬間爆發!, r+ d3 H* E! w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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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永青以右手持刀,搖搖晃晃地出來。他的身上打滿繃帶,他的左手還在流血,口中泛著血沫,他近乎貪婪地吸了一口夜色中的空氣,星光溫柔地灑下來,他知道。這或許是最後的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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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k+ J3 @! p  I2 A  「爹、娘,孩兒不孝……」痛感和疲累感又在湧上來,身上像是帶著千斤重壓,但這一刻,他只想背著那重量,奮力向前。9 W/ Z: v8 F% m/ S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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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3 `' e, P% T; R: M  P

7 N/ ]$ z0 d0 m" r3 E- q4 y  Z  侯五與毛一山等人合起了盾牌,羅業衝向前方:「女真賤狗們!爺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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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盾相擊的聲音拔升至巔峰,一名女真衛士揮起重鎚,夜空中響起的像是鐵皮大鼓的聲音。火光在夜空中飛濺,刀光交錯,鮮血飈射,人的手臂飛起來了,人的身體飛起來了,短暫的時間裡,人影猛烈的交錯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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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q/ u3 M( p$ M4 p) W- @. W$ y  數十人影衝殺成一片。卓永青朝著一名女真士兵的刀鋒撲上去,甲冑的堅硬處擋住了對方的鋒芒。兩人翻滾在地,卓永青的刀剮開了對方的肚子。粘稠的腹腸洶湧而出,卓永青哈哈哈的笑出來,他試圖爬起來,然而摔倒在地,然後才真的站起來,踉蹌衝了兩步。前方。羅業、毛一山等人與那女真將領廝殺在一起,他看見那女真將領身材高大,偏瘦,手中大槍猛地一揮,將羅業、毛一山同時逼退。" M/ x3 }( z. r) w5 t  `

6 A( ~/ ]- r) X$ ^. f  正在旁邊與女真人廝殺的侯五被他一槍掃在腿上。整個人翻到在地,周圍同伴衝上來了,羅業再度朝那女真將領衝過去,那將領一槍刺來,洞穿了羅業的肩膀,羅業大叫:「宰了他!」伸手便要用身體扣住長槍,對方槍鋒已經拔了出去,兩名衝上來的士兵一名被打飛,一名被直接刺穿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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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真將領吼了一聲,聲音豪邁渾然,持槍殺了過來。羅業肩膀已經被刺穿,踉踉蹌蹌的要咬牙上前,毛一山持盾衝來,擋住了對方一槍,一名衝來的黑旗士兵被那大槍轟的砸在頭上,腦漿迸裂朝旁邊跌倒,卓永青正要揮刀上去,後方有同伴喊了一聲:「當心!」將他推開,卓永青倒在地上,回頭看時,方才將他推開的士兵已被那大槍刺穿了肚子,槍鋒從背後突出,乾脆俐落地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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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 q, x& J- }  血肉如同爆開一般的在空中飛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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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的互殺,不斷的有人倒下,那女真將領一桿大槍揮舞,竟猶如夜色中的戰神,轉眼間將身邊的人砸飛、打倒、奪去性命。毛一山、羅業、渠慶等人奮勇而上,在這片刻之間,悍不畏死的搏殺也曾劈中他一刀,然而噹的一聲直接被對方身上的鐵甲卸開了,人影與鮮血洶湧綻放。# Y) ~* P2 j& e5 \4 p

3 A) T5 A/ s3 Q7 O) x9 F  卓永青在血腥氣裡前衝,交錯的兵刃刀光中,那女真將領又將一名黑旗軍人刺死在地,卓永青只有右手能夠揮刀,他將長刀橫到了極致,衝進戰圈範圍,那女真將領猛地將目光望了過來,這目光之中,卓永青看到的是平靜而洶湧的殺意,那是長期在戰陣之上搏殺,殺死無數敵手後積累起來的巨大壓迫感。長槍若巨龍擺尾,轟然砸來,這一瞬間,卓永青倉促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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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夠不到對方的長刀被扔了出去,他的腳下踩中了濕滑的血肉,往旁邊滑了一下,橫掃的鐵槍從他的頭頂飛過去,卓永青倒在地上,滿手觸及的都是屍體粘稠的血肉,他爬起來,為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怯弱而感到羞愧,這羞愧令他再度衝向前方,他知道自己要被對方刺死了,但他一點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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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O  c& l; v  E) W' P  然而槍鋒沒有刺過來,他衝過去,將那高瘦的女真將領撲倒在地,對方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他的衣襟反抗了一下,卓永青抓住了一塊磚頭,往對方頭上拚命地砸下去,砰砰砰的一下又一下,那將領的喉間,鮮血正在洶湧而出。, F* i, Z; X2 `+ o9 j; v9 M+ \

  F% B, O0 u) y( e2 _1 c7 q  卓永青滑的那一下,害怕的那一瞬間扔出的長刀,割開了對方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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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一山等人持著盾牌衝上來,組成了一個小的防禦陣勢,周圍,女真的戰號已起,士兵如潮水般的洶湧過來了。他們奮力搏殺、他們在奮力搏殺中被殺死,轉眼間,鮮血已經染紅了一切,屍體在周圍堆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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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M* g4 R7 z' s! k- v  與此同時,華夏軍在夜色中展開了衝鋒……! x* L' p4 s: ~+ X, w' c, \1 ~, b# w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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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徐州陷落時,揚州的朝堂之上,對於此事仍自懵然無知。九月初七這天,訊息陡然傳入宮中,銀術可的五千精騎已直抵天水軍,正在宮中尋歡作樂的周雍整個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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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2 V3 ^4 L$ Z) U# S: j  天水軍距離揚州,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了,傳訊者既然趕到,說來對方已經在路上,或許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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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雍穿了褲子便跑,在這途中,他讓身邊的太監去通知君武、周佩這一對兒女,隨後以最快速度來到揚州城的渡頭,上了早已準好的逃難的大船,不多時,周佩、一部分的官員也已經到了,然而,太監們此時尚未找到在揚州城北勘察地形研究佈防的君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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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後,周雍在焦急之中下令開船。$ |: R/ i! u0 _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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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揚州,帶著秋日過後的,獨特的灰濛蒙的顏色,這天傍晚,銀術可的軍隊抵達了這裡。此時,城中的官員富戶正在相繼逃離,城防的軍隊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的意志,五千精騎入城搜捕之後,才知道了皇帝已然逃離的消息。" N& ]) r1 ?9 Q( e% n2 M

- C" I3 u. ^, |* ?  夜晚,整個揚州城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報復性的燒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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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岳飛麾下的軍隊帶著君武倉皇逃離,後方,難民與得知有位小王爺未能上船的部分女真騎兵追趕而來,此時,附近長江邊的船隻基本已被別人占去,岳飛在最後找了一條小船,著幾名親衛送君武過江,他率領麾下訓練不到半年的士兵在江邊與女真騎兵展開了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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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朝長江江心過去,岸邊,不斷有平民被廝殺逼得跳入江中,廝殺持續,屍體在江上浮起來,鮮血逐漸在長江上染開,君武在小船上看著這一切,他哭著朝那邊跪了下來。$ ]- T- X3 t% _5 @: ?3 x2 V7 R

: i+ y- g! H5 ]0 r1 i8 G) ^6 ]1 ^. P' G  人還在不斷地死去,揚州在大火之中燃燒了三天,半個城池付之一炬,對於江南一地而言,這才是剛剛開始的劫難。徐州,一場屠城結束後,女真的東路軍就要蔓延而下,在此後數月的時間裡,完成橫貫江南無人能擋的燒掠與殺戮之旅由於他們最後也未能抓住周雍,完顏宗輔、宗弼等人開始了一連串的焚城和屠城事件。5 O( l) s: P" n, m8 k  G- s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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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建朔二年,中原大地、武朝江南在一片火海與鮮血中沉淪,被戰爭波及之處無不死傷盈城、哀鴻遍野,在這場幾乎貫穿武朝繁華所在的殺戮盛宴中,唯有這一年九月,自西北傳來的消息,給女真大軍送來了一顆難以下嚥的苦果。它幾乎一度打斷女真人在搜山撿海時的昂揚氣勢,也為此後金國對西北進行那場難以想像的滔天報複種下了根由。, _! H- @* l2 H/ ~

2 H9 ]/ l' O; k  然而戰爭,它從來不會因為人們的懦弱和後退給予絲毫憐憫,在這場舞臺上,無論是強大者還是弱小者都只能不擇手段地不斷向前,它不會因為人的求饒而給予哪怕一秒鐘的喘息,也不會因為人的自稱無辜而給予分毫溫暖。溫暖因為人們自身建立的秩序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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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秩序已經破碎,自此之後,便只有鐵與血的崢嶸、直面刀鋒的勇氣、靈魂最深處的抗爭和吶喊能讓人們勉強在這片海雨天風中站立不屈,直至一方死盡、直至人老蒼河,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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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朔二年九月初六這天,寧毅拿到了傳來的消息,那一瞬間,他知道這一片地方,真的要變成百萬人坑了。* l3 g* z* x2 l& D- D

" g7 ?: q% V) d5 Z/ F& }/ T) ?' ]  「幹得太好了……」他甚至笑了笑,喉間有近乎呻吟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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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本應該不是這樣寫的啊……」) [$ P) `* v8 |* ^* ]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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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嗯,下一章換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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