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臨神下 - 【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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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火不熄，魔種永傳。
逆天之修，順天成丹。
末日即將到來，人人皆在自救，人人皆在試圖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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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6 w3 t) D$ T/ y: V9 N0 s( L第一章 少年的決定

小秋狠狠甩了一下手中的柳條鞭，深深吸入一股溫熱的草木味道，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9 T4 e2 E5 w5 N# j  q6 k他的人生才只有十二年，無從掌握這個決定的全部意義，但是熟悉他的野林鎮居民都知道，這是一名倔強的少年，像只剛學會靈活運用四肢與牙齒的小狼，明知前面是懸崖，也要衝到邊緣探個究竟，誰也拉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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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k: v" Y* \; P" I' v% C「我需要你們幫忙。」小秋熱切地說，漆黑的眼珠裡滿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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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面前，四名年齡差不多的少年蹲在草地上，茫然地抬頭望著小秋，更遠一點，幾群牲畜正在慵懶地吃草，他們都是牧童，其中的十幾匹馬由小秋負責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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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搶走芳芳？」大良是小秋最好的朋友，長著一張和善的圓臉，這時卻沒有表現出十足的支持。

「嗯。不是搶，是救，芳芳會自願跟咱們走。」小秋用肯定的語氣糾正道。

「你確定？」大良看了看另外三名牧童，更沒底氣了，「芳芳親口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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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們都知道，秦先生不允許我走進學堂。」小秋不會在朋友面前撒謊，「可這是明擺著的，芳芳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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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正琢磨用詞，大良小兩歲的弟弟二良替他說下去，「芳芳肯定不願意嫁給沈家，巴不得有人帶她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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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X/ n0 ?「就是這個道理。」小秋又甩了一下柳條鞭，「咱們今天晚上行動，兩個人在外面放哨，三個人進學堂找芳芳，就這麼簡單。」

6 ~3 v0 R8 @4 h# X3 w" e四名牧童面面相覷，大良推了推頭頂的草帽，不安地說：「沈家是鎮上最有錢的財主，咱們看的這些牛馬羊一多半都是他家的，我覺得……我覺得芳芳未必不願意嫁過去。」

7 o2 T4 ^2 u* _- ?7 B. i0 N. a一名黑瘦的牧童為大良的看法提供佐證，「我聽說秦先生特別高興能與沈家結親，明天的良辰吉日就是他選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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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U+ T/ f3 E9 N3 h「秦先生是個財迷，把芳芳賣給沈家，收了不少銀子。」二良鄙夷地說，雙手比劃出一大堆金銀財寶的樣子。

' ?' {- Y9 r& N( U# L最後一名牧童開口了，「秦先生倒不是貪財的人，他家是外來戶，希望能在野林鎮立足，所以特別願意跟沈家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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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1 j& M7 I/ p5 }「秦先生看上去是個不錯的人，還給我起過名字呢。」大良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自己的正式名字。

小秋有點著急，乾脆也蹲在草地上，與對面的四名夥伴平視，雙眼一眨不眨，「咱們說的不是秦先生，是芳芳，她不願意——誰願意嫁給一個傻子？」

牧童們同時搖頭，二良比較傾向於幫助小秋，接著說：「沈家大傻二十多歲了，連自己吃飯都不會，發脾氣了還會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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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5 g8 r8 w: h野林鎮的孩子們都見過沈家大少爺，同時抬起頭，回想自己被他追打的場景，黑瘦牧童補充道：「大傻從早到晚流哈剌子，芳芳嫁給他，還不得天天替他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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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幫忙嗎？」小秋問，覺得很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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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失望了，一說到關鍵問題，四名牧童全退卻了，就連一直幫他說話的二良，也低著頭，好像對草葉上的螞蟻更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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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哥。」大良有點內疚，往常他從來沒拒絕過好朋友的任何提議，可這回不一樣，「你不是……還覺得芳芳是你媳婦兒吧？」

& ~+ m$ r' y% G1 {二良等人低頭忍住笑意，鼻子裡發出哧哧的聲音。

小秋冷著臉，將柳條插進鬆軟的草地裡，「我說過的話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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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鬧著玩嗎？」大良小聲說，發現小秋的目光越發倔強固執，他服軟了，雖然名字裡有個「大」字，他在小秋面前總是充當追隨者，「好，我幫忙。」

. o) \# O/ s0 ^, h7 K; w, t! D「我也幫忙。」二良興奮地馬上表明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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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名牧童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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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g1 m# t% U+ ^  S「待會照常回家，吃過晚飯之後，咱們在橋上匯合。」小秋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感到無比輕鬆。^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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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9 B8 j4 t) x' Y" }( \　時間飛快，五名少年召集各自放牧的牲畜，一塊回野林鎮，都對今晚的行動充滿熱情，沒有人提出更具體的計畫，就像小秋說的，「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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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x$ z6 W# T  ^3 e走出林地，在野林鎮東邊的小橋上，他們的熱情遭到第一次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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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栓坐在橋欄上，整個下午都在與夥伴們吹牛、打鬧，等待著人生中第一場爭奪權勢與地位的決戰：今天他要證明，自己才是野林鎮十到十五歲少年的首領。

) _  n4 _3 g+ |$ N0 e1 r3 D* o: L$ m遠遠望見從林間小路走出來的牛馬，二栓跳到地面，運足了勁，大聲喊道：「嘿，小秋，你媳婦兒明天就要嫁給我哥了，你來不來喝喜酒啊？」這句話二栓在心裡想了一天，放開喉嚨喊出來，心中倍感舒暢。

, s4 t' {+ ^2 H: J6 B這是兩群截然不同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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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  v8 F" k五名牧童身前身後環繞著成群的豬、牛、馬、羊，頭上戴著無頂草帽，袖口、褲腿高高挽起，**的腳上沾滿泥巴，膚色被陽光曬得很黑，橋上的六名少年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但是都很乾淨，他們剛剛度過一個無所事事的白天，一心希望在天黑之前找點樂趣。

「別理他。」面對二栓的挑釁，大良不想應戰，他現在飢腸轆轆，只想回家填飽肚皮，「咱們繞路趟河過去。」

想到晚上的計畫，小秋差點就要同意大良的建議，可橋上的少年們發出陣陣哄笑，讓他改變了主意。

( s4 c2 C0 i/ a! ]% N' m/ d3 y小秋走在最前面，身後是十幾匹馬，大良等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他們還是有點害怕二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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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5 x" F, {二栓是沈家二少爺，一點也不傻，長得人高馬大，那雙細長的眼睛總以斜視的方式警告別人：他不好惹。

( }9 G# }. f( C, j# s  r8 n小秋居然接受挑戰，二栓非常高興，雙手叉腰站在橋中間，五名夥伴在他兩邊一字排開，徹底堵住了道路。

  ^: W# Q+ ?& Y, Y2 H「你們擋路了。」小秋甕聲甕氣地說，在他身後，溫馴的馬群發現有人攔路，全都停下來，耐心等待問題自行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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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k9 \6 l, {" x二栓等這一刻已經好久，笑嘻嘻地說：「我是來給你送請柬的，明天你媳婦兒就要當我嫂子了，你過來說幾句吉祥話，我讓我爹賞你幾枚銅錢。哎呀，請柬呢，剛才還在呢。」

二栓假裝在身上摸來摸去，夥伴們哈哈大笑，比他矮半頭但是同樣壯實的楞子開口幫腔：「小秋沒準從秦先生家裡得到請柬了，誰讓芳芳是他媳婦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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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u8 D# @/ z- }* D, h2 q橋上的少年們笑得直不起腰來，年紀最小的禿子剛剛獲准加入這個團夥，急於表現，指著小秋說：「你媳婦兒……你媳婦兒要管別人叫丈夫啦，哈哈，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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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b: P) C7 w小秋聽夠了，在身邊棗紅馬的身上狠狠一拍，棗紅馬一驚，向前躥出一大步。

對於狹窄的橋樑和野林鎮少年來說，棗紅馬相當於龐然大物了，攔路少年們驚慌避讓，排列整齊的隊伍一下子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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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n& l, H6 h, j「小秋，這是我家的馬！你敢……」二栓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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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 N+ q# t2 s棗紅馬可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兩三步躥出橋樑，後面的馬群緊緊跟隨，少年們只能惶恐地貼著橋邊的欄杆，眼睜睜看著它們通過。

+ l( u+ M; ?4 c% X( w- h8 ^二栓絕不允許自己策劃多日的決戰就這麼結束，最後兩匹馬還沒有過橋，他已經沒那麼害怕，找準空隙，一躍撲向小秋。

; n9 h6 G# p  R4 y+ ?) E. G6 i兩名少年在橋上扭打起來，十幾匹馬在岸上轉過身，茫然地望著這一幕，很快失去興趣，低頭啃食路邊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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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g5 `. Q9 c% K# r  ]二栓比小秋高一些，看上去也更壯，卻沒有在打鬥中佔據上風，即使夥伴們高聲助威，他還是沒辦法立刻打倒對手。

7 h; p3 o9 ?* M( q! Y' K3 S$ p# [2 |撲通一聲，兩名少年同時翻過橋欄，掉進河裡。

河水不深，剛漫過腰，可二栓是橋上的霸主，一沾水就洩氣三分，小秋在河裡靈活得像條魚，完全佔據了主動。

二栓的夥伴們在橋上七嘴八舌地發出威脅，沒有一個敢下水幫忙。「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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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4 g, Q  Q  x6 d7 m4 g一陣少年們從未聽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尖銳得連耳膜都要刺破了，大家轉過頭，看到下游十幾步的岸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名奇怪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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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身穿藍色對襟長袍，頭髮挽成高聳的圓髻，橫插一根長長的簪子，頷下飄著幾綹鬍鬚，身背一柄長長的寶劍，即使在目光最挑剔的人眼裡，也算得上「仙風道骨」，但是在偏僻的野林鎮，他的裝扮只是顯得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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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b* `* U. u& N) g怪人左手搖晃一隻拳頭大的黃銅鈴鐺，發出與體積不相稱的刺耳響聲。

; C+ }1 z2 g, b  A% n* f7 G8 E「你是誰？來野林鎮幹嘛？」二栓站在河裡顫聲發問，面對單獨的陌生人，即使是大人，他也從未害怕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陣鈴聲好像把他的心都給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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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j7 e9 n5 e4 o1 N小秋站在二栓身邊，一聲不吭，他將那鈴聲當成了敵人，集中精力與之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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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放下鈴鐺，右手又掏出一面顏色暗淡的銅鏡，面對眾少年緩緩晃動，最後指向兩名全身濕漉漉的少年，定了一會，問：「熱嗎？」

8 M$ K2 ]9 Y  b6 }他大概很久沒說過話了，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又硬又澀，像他手中的舊銅鏡一樣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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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b0 \. V) f6 S5 K7 k% b小秋和二栓不由自主同時向後退了一步，他們害怕的不是怪人和他的聲音，而是那面毫無光彩的銅鏡，一面五六寸的小東西，彷彿能遮住整個天空，陽光一下子減弱許多，兩人一塊搖頭，他們一點也不熱，身上甚至感到陣陣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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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垂下手臂，不過眨眼之間，銅鏡和鈴鐺都已消失，他臉上的神情略顯放鬆，也更顯疲憊，「遠離妖魔。」他說，目光轉來轉去，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好像附近就藏著妖魔，「遠離妖魔。」他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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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C: M; T$ X少年們嚇壞了，就連小秋也感到心慌意亂，手忙腳亂地跟二栓一塊向岸上爬去，心怦怦直跳，陽光突然又變得灼熱，潮濕的衣裳貼在身上極不舒服，對這些他們都不在乎，只想馬上離這個陌生的怪人遠一點。

兩伙少年的決鬥虎頭蛇尾地結束，忙不迭地向鎮裡跑去，他們要告訴大人，野林鎮闖進來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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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W# f' I& d* Z4 F二栓一夥沒有牲畜的牽絆，跑得更快一些，身影迅速消失，五名牧童攆著牲畜一路跑到鎮邊，回身遙望怪人曾經站過的地方，人已經沒了，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消失的、去了哪裡。

0 i4 |* d- M: y. y「晚上見。」小秋第一個擺脫怪人的影響，他仍要執行當晚的救人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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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驚馬

　　小秋的家在野林鎮後街，馬棚佔據了一多半，還有三間小小的屋子，住著老秋、小秋和二秋爺仨兒。

7 w" V3 ^$ v& S: ?　　老秋四十來歲，身體矮壯，背已經有點駝了，正一個人埋頭鍘草，聽到大兒子回來，頭都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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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0 `' l  P5 ?4 I7 W" `& p　　二秋六歲，站在院子中間，右手拿著一塊硬饃，吸溜兩行鼻涕，笑嘻嘻地說：「哥哥。」

/ O; V% |9 m) V8 n8 T2 r" z1 I$ ?  }　　小秋沒搭理弟弟，將十幾匹馬送進馬棚，出來之後幫父親鍘草。

　　小秋遞草，老秋操縱鍘刀，兩人配合默契，很快一捆青草變成了碎末，拌上豆子，就是馬匹的夜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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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 G4 g. G3 e6 ^, P) T　　本來父子二人是不用說話的，沉默在這個家裡是常態，可老秋突然住手，對抱來第二捆草的小秋說：「告訴你，明天沈老爺家裡娶親，你給我老實點兒。」

　　「我怎麼不老實了？」小秋心虛地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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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勤快肯幹，人也聰明，在父親眼裡就有一樣缺點——太倔強，得經常修理一下，「沈大公子娶的是秦先生家女兒，兩家門當戶對，你再敢對別人亂說芳芳是你媳婦兒，瞧我不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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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秋吸進半截鼻涕，笑嘻嘻地說：「打哥哥，打哥哥。」

( z' G3 m$ \( B$ c- O  l6 z* X　　小秋將懷中的草往地上一扔，「是不是二栓對你胡說八道？我……」

# o" u7 D6 H" M1 w# K4 T　　老秋指指鍘刀，小秋重新抱起青草，父子二人配合，很快又鍘完一捆，鍘草是個手疾眼快的活兒，期間沒人說話。

& f0 |4 O( o' h  n( Q: q# r　　老秋的心眼轉得慢，這時終於想起要說什麼，「二栓這孩子不錯，每次見我都客客氣氣的，真不明白，你怎麼總跟他鬧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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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 \7 Y  g　　「是他招惹我。」小秋氣憤地說。

/ Z, r7 n- Y' C6 y$ Q3 M5 F　　「傻小子，跟你說，小時候打得厲害，長大了沒準是最好的朋友，我瞧二栓其實是想跟你交朋友。」

  ]+ i( ^' s; d7 e　　小秋覺得這是天下最奇怪的說法，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話反駁，乾脆起身向大門口走去。

　　「天都要黑了，你又要去哪野？」老秋喝道，真心感到對管教大兒子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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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 w4 I) d6 l. Z; O　　小秋在弟弟面前站住，二秋用一嘴豁牙咬著硬饃，抬頭看著哥哥，臉上仍然笑嘻嘻的。

9 K- O' y1 c  P7 C4 t8 O0 h1 p　　「聽見沒，爹說了，小時候打得厲害，長大了才是好朋友。」小秋一巴掌拍在弟弟額頭上，撒腿就跑。

1 F! O. v% ^6 }- h& z: j  j7 U. U　　硬饃飛了，二秋倒在地上號啕大哭，老秋站起身，一邊喝罵一邊追趕，可是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追不上小秋的兩條腿，等他跑到大門口，小秋已經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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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不省心的臭小子。」老秋搖頭，回去拽起小兒子，找回硬饃，吹吹上面的灰塵，塞給二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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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跑回橋邊的時候，天剛擦黑，他憋了一肚子氣，光是打弟弟一巴掌是發洩不完的，還想找人打一架，可橋上沒人，二栓那夥人大概正在家裡吃飯，在父母面前假裝聽話的好孩子，怪人更是無影無蹤。

　　小秋坐在岸邊，看著最後一抹夕陽消失，肚子裡咕咕叫，他一點也不想回家，與其被父親訓斥，他寧願在外面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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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完全落山了，夜色像夢鄉一樣溫柔，小秋不覺得黑夜可怕，反而感到心滿意足地安逸，連心中的怨氣都漸漸消失，他揀起一塊扁圓合手的石子，擺好姿勢，向河面打出一記水上漂。

  X, U. M% o; F　　這是完美的一擲，要是有其他孩子在場，肯定會大聲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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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小秋還數著這是第幾漂，很快他就數不過來了，石子蹦蹦跳跳地跑過河面，掉進對岸的草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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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I$ W( D! s$ [+ _0 a2 ^　　草叢裡似乎有點動靜，小秋猛地站起身，突然間覺得有必要去查看一下，這個想法如此急迫，他直接跳進齊腰的河水裡，向對岸走去。

　　他剛剛邁出三步，怪事發生了，那片再普通不過的草叢裡，突然飛起一隻鳥來，也可能不是鳥，小秋只看到一片綠光，連形狀都沒看清，它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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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f2 |0 E, x) c　　小秋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慌，他向來以膽大在同齡少年中聞名，可這陣恐慌從心底升起，根本不給他準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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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B: P" p" g) ]: g, t1 g　　小秋連滾帶爬地轉身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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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s+ ?* s  l, w0 T1 l　　沒有任何東西追上來。

　　「遠離妖魔。」小秋想起怪人的提醒，他晃晃腦袋，對自己的恐慌嗤之以鼻，這世上的確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可野林鎮是安全的，故老相傳，這裡曾經遭遇過的最大危險，就是某年冬天從遠方闖來一群餓狼，就連這也是幾十年前的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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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1 ~% Q( l% l. V　　「瘋子。」小秋自言自語，轉身向對岸望去，半人高的草叢在夜風中輕輕搖擺，毫無異樣，他揉揉雙眼，甚至無法確認剛才真有綠光飛起。

) B2 p+ T8 w$ m8 a0 h) b$ M& d　　夜色越來越深，野林鎮的居民早早睡下，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一切太平，連野貓都沒出來鬧事，整個鎮上唯一心懷鬼胎的人，大概就只有小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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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好在橋上見面的夥伴們一個也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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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5 O# Q  a% u　　失望之餘，小秋還有一點悲憤，在他這個年紀，對朋友的忠誠有著極高的標準，他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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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邁步向鎮裡走去，決定一個人行動。

$ H% \; `8 l0 U8 c; K, U1 f- k　　「小秋哥？」屋簷下面傳來試探性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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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在鎮裡還沒走出多遠，止住腳步，心裡一下子云開霧散，「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說好在橋上匯合嗎？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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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b# Z1 K) G; H7 H' e" v　　大良走出來，沖小秋噓了一聲，街上沒有一絲燈光，他害怕黑夜，鼓起極大的勇氣才走出家門，「別去芳芳家了，二栓一夥人在那等著呢。」

　　「怎麼會？」小秋驚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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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a6 T! |" k! G4 a8 L' M: D  W6 e$ ~　　「不知道，可能是消息走露了，也可能是二栓猜到的，反正我聽說他帶人守在秦先生家附近，看見你就要下死手。」

/ @3 ^! {. g1 p　　風勢突起，小秋抬手按住頭頂草帽，「那就打一架，我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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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 P# Y: J) k1 }6 b　　大良攔住去路，「不行，二栓那邊有大人幫忙，咱們打不過，再說……再說這樣也救不出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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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f+ b. q+ P. g& \# w: q+ e　　後一句話讓小秋洩氣了，他摘下草帽，「那怎麼辦？」

8 z7 b* i3 m% _4 p: t$ n　　「沒辦法。」大良無奈地攤開雙手，「反正你也沒真的承諾過什麼，從前說的話都是玩笑，誰都不會當真，你不欠她什麼，就這麼過去吧，過幾天咱們找機會揍二栓一頓，就是他總亂嚼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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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4 M% p3 F# _* K  o6 u& A　　「嗯，我知道了。」小秋不甘心地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好朋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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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1 Q0 P& J: P! o1 e; R　　大良鬆了口氣，「我得趕快回家了，記得白天橋邊的那個怪人嗎？我家老子說他不是瘋子，是個道士，專門收小孩的，看誰順眼就帶走，也不告訴家裡，至少十年八年才放回來，有的根本回不來了，我可不想跟他走。你也快回家吧。」

& x8 v. d$ V' T9 ?　　「芳芳寧可跟道士走。」小秋說。

　　大良愣了一會，「這倒也是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道士能不能看上她。我得走了……」大良順著街道向家裡跑去，時不時扭頭觀望，好像古怪的道士就躲在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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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m6 w' Y- j# N　　小秋沒有馬上回家，還是跑去了學堂，大良說得沒錯，一夥人正在附近巡視，二栓那幫少年也在，還有七八個大人，聽他們交談，防的不是小秋，而是按照風俗在驅逐壞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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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X( C5 p" \7 o  Y5 f" P9 d5 y9 d5 G　　小秋回到家，找出鍋裡的剩飯吃光，上床躺下，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結果沒一會工夫就進入夢鄉。

0 `& `8 F2 |# V* q0 B4 M　　第二天，小秋進林裡放馬的時候，一直悶悶不樂，其他牧童都對他懷有歉意，找到許多新鮮的野果給他，誰也不提芳芳。
+ T5 C+ N$ J( @　　小秋也沒提。
　　放牧結束，小秋折了一根柔韌的柳條當作馬鞭，趕著馬群與夥伴們匯合，一起回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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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橋上沒人佔據，二良沒管住自己嘴，說：「對了，今天沈家娶親，所以二栓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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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4 M% N6 a5 I　　野林鎮的風俗，新娘子要在黃昏時進夫家大門，此刻離吉時已經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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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橋，牧童各回各家，大良臨別時說：「小秋哥，明天咱們找機會收拾二栓吧，讓他再不敢笑話你。」

　　「嗯。」小秋悶悶地回道，追趕前面的馬群。

; B8 {4 b. |/ C( n* }+ i/ H4 [　　到了鎮口，小秋聽到遠處傳來的樂器聲，看來沈家的新媳婦就要進門了。

　　馬群已經自動拐向後街，小秋衝到前面，將它們攔住，走進前街，他想，自己遠遠看一眼總可以吧。

5 J5 O* h  z  Y9 b　　沈家是鎮上最大的財主，鎮裡一半人被請去坐客，另一半人站在街上，羨慕地觀望。

4 f* E" q' S6 b# \  F) f　　六十多歲的張爺爺搖頭嘆息：「這排場，浪費啊，就是可憐芳芳了，她才多大……」他扭頭看見小秋和那群馬，平舉拐棍，指著小秋說：「泥猴兒，你過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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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c& S# E5 j　　「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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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芳芳也是沈家的媳婦，難道還能跟你回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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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8 }. v& Y: o2 s　　街坊們都笑了，將目光從遠處的沈家大門口移到放馬牧童身上。

　　劉二是街上的**，沒有受到沈家邀請，很是不滿，說：「小秋，當初怎麼不讓你爹幫你下聘禮啊，這下好，芳芳歸沈大傻了，你不去鬧一場？」

+ @+ ^  y4 E" N; j% x9 T! n- V　　張爺爺用拐棍擊打劉二，「臭小子，小秋還是孩子，你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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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默默地跳上棗紅馬，下定了決心。

1 Q2 }7 B# h; S7 b　　「各位街坊！」小秋扯開嗓子喊道，他的聲音還有些稚嫩，傳不出多遠，蓋不過沈家的樂器聲，可是附近的人都聽到了，同時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給我讓條路！」

8 s" r2 m. c& E8 u$ {% i+ c　　馬群裡有一匹頭馬，小秋手起鞭落，狠狠地向馬臀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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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x0 w- K( s　　頭馬揚起前蹄，驚訝而不滿地長聲嘶鳴，等到第二鞭下來，它受驚了，四蹄翻飛，沒命地向前跑去，其餘的馬也跟著奔馳，只有棗紅馬還在小秋的控制之下。

( Y% @2 h' Q4 q, t　　直到這時，街坊們才明白小秋話中的意思，張爺爺丟了拐棍，劉二抱頭鼠躥，李三嬸抱起孩子，趙四叔一屁股坐在地上……野林鎮前街一邊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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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S( L! i, q* G  M- P- Q　　小秋騎在棗紅馬背上，跟在受驚的馬群後面，在野林鎮居民無比驚訝的目光中，跑到沈家大門口。

　　原本聚集在門口的人群讓出一大片空地，肥胖的劉媒婆坐倒在地上，頭上的鮮花微微顫動，樂師們仍保持著吹彈樂器的姿勢，只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所有人都看著棗紅馬背上的小秋，不明白這是惡作劇，還是沈家的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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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甚至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父親，老秋驚得呆住了，怎麼也想不到大兒子真敢做出這種事，之前的提醒全都白說了。

　　小秋看到了花轎，還看到了花轎前小小的身影，他在馬背上彎下身子，伸出右手，用空洞的聲音說：「上來，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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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風婆婆的孤燈


    小秋在馬背上彎下身子，伸出右手，用空洞的聲音說：「上來，跟我走。」

3 Z2 k( c  l! y- O) |$ k( X7 r& b    野林鎮像一幅剛剛完成的風俗畫，突然陷入停頓，遠處的居民從驚馬帶來的慌亂中清醒，伸長脖子向沈家大門口觀望，花轎四周的人群還陷在不可思議的驚訝中，馬蹄聲仍在耳中迴蕩，他們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轎前的小小人影似乎也嚇呆了，一動不動。

2 S6 V, A4 r3 o3 ]: P8 g3 R    一股慌亂情緒開始在小秋中心中升起，他以為芳芳沒聽到自己的話，或者是聽到了而不接受，如此一來，他將成為鎮上最大的笑話，十年也擺脫不掉。

; d( m2 ~# @/ L2 k& q) s$ \3 G1 }    如果她不上馬，我就自己逃走，小秋在這一瞬間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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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r: Z' S- k    那個小小身影的猶豫其實只有片刻工夫，芳芳掀掉了紅色的蓋頭，露出一張小秋對之毫無印象的臉孔。

    他愣住了，他上一次見到芳芳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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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m8 k  W: B5 |3 z- @    芳芳的動作從這時起變得迅速利落，一手拎起裙襬，抬腳踩在轎子抬槓上，借勢躍起，另一手握住小秋的手，靈活地跳到他身後，整整衣裳，坐穩了。

. g6 _6 m& u, L! L# ?6 p7 I    「駕！」小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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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棗紅馬似乎知道這次奔馳意義重大，揚頭嘶鳴，向大路盡頭的夕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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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都很短，小秋已經跑出半裡地，劉媒婆才扒著轎子站起身，手搭眉頭，遙望一馬兩人，說：「新媳婦被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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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 |3 D( p7 M. H4 ~    沈老爺被兩名僕人扶住，驚魂稍定，茫然地重複道：「新媳婦被搶走了？」

7 a6 l! H* w* u. q    劉媒婆扭過身，鄭重地點點頭，「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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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官沈家老大朦朦朧朧地知道有什麼東西不見了，撲通坐在地上號啕大哭，「搶走了！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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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u- e! n7 H) \    二栓一身新衣，跑到大路中間，遙望遠走的棗紅馬，他跟小秋是敵人，這一刻卻對他崇拜得忘乎所以，一跳幾尺高，揮拳叫道：「好樣的，小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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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7 B8 j& E7 z& C% Y2 [9 F; G    沈老爺被叫聲驚醒了，一拳砸在二栓頭頂，幾步衝到街對面，從人群中揪出老秋，將吐沫星子噴到他臉上，「那是你兒子，對不對？他搶走了我家的新媳婦！」

! v6 D9 u/ ]2 S2 _( s# `    老秋嚇得呆住了，訥訥地說：「他還是孩子，等他回來，我狠狠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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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來？」沈老爺的臉變成了豬肝色，媳婦兒或許能找回來，可臉面再也找不回來了，「我要報官！我要捉他回來！我要他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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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3 O, ^& [/ X3 t3 E    野林鎮的居民從來沒見過沈老爺如此失態地大發雷霆，也跟老秋一樣嚇壞了，全都想，小秋這回可惹**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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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l$ A: T( b    小秋聽不到沈老爺的威脅，棗紅馬已經跑出很遠，正在放慢速度。

9 N+ k/ S" f5 \, T1 n    小秋慣常在鎮東頭的林地裡放牧玩耍，很少到西邊來，前面不遠處的緩坡就是他所知的野林鎮西界，過去之後就是另一個天地了。

    他越想越糊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在他身後，芳芳正牢牢抱著他的腰，比眼前的一切都要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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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這道檻，就不是橫鎮了。」他說，沒話找話。

    「嗯。」身後的聲音很輕微，環在腰上的手臂放鬆許多。

$ L6 ]0 {8 s9 d0 B4 x    上坡，下坡，小秋再一次感到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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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芳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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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9 S& r. b; e4 G$ @: k+ z; d2 l    「小秋，你不記得我啦？」恐慌之外，小秋心中多了一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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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  p+ C6 U! Z    芳芳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又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不知道。」除了逃出野林鎮，小秋還沒想過更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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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t$ E' @! G6 z) S7 y    「今天晚上要睡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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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 [- ~0 A8 q  x. k% `6 h    「以後呢？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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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7 X; }* }- m6 z$ K4 z    「不知道。」小秋感到氣悶，因為芳芳問的這些事情，他一樣也沒考慮過。

" k, Q0 p5 i% m, x1 B7 l6 @    「那咱們吃什麼？」

    小秋被問得煩了，沒好氣地說：「喝西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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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好一會沒有聲音，小秋正覺得愧疚，腰上的手臂突然又抱緊了一點，芳芳低聲說：「那就喝西北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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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暗，小秋的恐慌卻消失了，「我待會去找吃的，然後找個地方睡覺，明天繼續走，去哪……再說，反正不會讓你挨餓。」

- i0 m5 C9 Y  X    小秋將自己放牧期間在林地裡學會的本事想了一遍，覺得問題不大。

& I8 g4 R3 @% V# g5 X; z    「嗯。」芳芳輕聲說，沒有再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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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沒人追來，橫鎮就這十幾匹馬，全都跑得不知去向。

- f% F# e9 t3 n. X0 |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芳芳突然說：「前面是風婆婆的家，咱們可以去投宿。」

    小秋老早就看到了前面的一點燈光，驚訝地說：「是那個不准進鎮的老瘋婆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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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8 d# u0 q7 a$ a! X    「風婆婆不是老瘋婆子，她經常進鎮買東西，人很好，因為愛清靜才住在鎮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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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沒有爭論，關於風婆婆的傳言，他從小聽到大，印象中有點可怕，接下來的路程裡，他一直在尋思過門不入的藉口。

% }7 i* G# P1 i: S# M    不過，眼看著燈光由黃豆變成一片溫暖的光芒，小秋屈服了，即使住老瘋婆子的家裡，也比露宿荒野要好吧，他累了，心想芳芳肯定更累。

7 |. P9 H% l$ s( J7 V! }: }    小秋先跳下馬，然後伸手扶著芳芳下來，第二次直視她的面孔，仍然覺得陌生，但這可能是天色太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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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芳低著頭，活動活動麻木的腿腳，帶頭向木柵門走去。

/ a) ?# N, Y) F. ?6 \    這是一座鑲嵌在茂盛草木中的小院，籬笆牆上爬滿了植物，幾乎看不到人工的痕跡，若不是院中透出的那一點燈光，過路人很可能看不到三間草房的存在。

3 y& j+ A! o1 p    院子中間豎著一根碗口粗的木頭，上面端坐著一盞小油燈，小秋立刻將這種不同尋常的做法當作「瘋婆子」的證據，正想叫住芳芳，她已經快步繞過油燈，撲向草房門口的一個人，帶著哭腔叫道：「風婆婆。」

) n# p$ C( P" h( t  t    昏黃的燈光中顯露出一張皺紋叢生卻極為慈祥的臉孔，小秋的緊張與精惕一下子消失了，這絕不可能是瘋子，他慢慢走進來，棗紅馬跟在後面。

, b, h* P4 M1 e7 i3 H    「芳芳？深更半夜的，你怎麼跑來了？你今天不是要出嫁嗎？」風婆婆個子矮小，與十來歲的芳芳差不多一樣高，聲音含糊，好像掉了幾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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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H4 m+ f- g0 ^9 L" `1 S# |    芳芳哭了，哭得很傷心，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聲音更加含糊，小秋侷促不安地站在院子裡，棗紅馬伸頭在他脖子上嗅來嗅去，給他一些安慰。

    風婆婆摟著芳芳，熱情地邀請兩人進屋。

    坐在凳子上，芳芳終於止住哭泣，「我不要嫁給沈家，小秋……小秋把我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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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 z8 g2 s# v    屋子裡也點著油燈，更亮一些，風婆婆笑吟吟地打量小秋，「嗯，好少年，模樣也挺俊，你為什麼要救芳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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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T. ]; o7 E! a" V) W  H    小秋臉上通紅，「沒什麼，就是……芳芳不想嫁給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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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小秋。」風婆婆重複著這名字，「幾年前，是不是你拉著芳芳，到處跟人說她是你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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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兩人的臉全都紅了，低著頭，誰也不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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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婆婆笑得更加歡暢，兩眼彎成了細縫，顫顫巍巍去端來半鍋米粥和幾樣小菜，嘴裡不住地嘮叨著真可憐，芳芳想要幫忙，她沒有接受。

    小秋真是餓了，開始還比較矜持，很快就顧不上裝模做樣，大口喝粥，一碗之後又盛了一碗，剛想開口感謝風婆婆，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風婆婆，看沒看到兩個孩子騎馬經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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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0 j- H$ Y, r3 |    小秋的心一下揪緊了，棗紅馬還留在外面，一眼就會被追趕者看到。

3 d7 `) p$ E1 r/ d$ p5 g% x    風婆婆沖兩人笑了笑，示意無需害怕，自己轉身出屋，在門口問：「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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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那個洪亮的聲音，「是我，鎮上的沈老四……籲……不聽話的倔驢，回去把你宰了……」

" m: X, _8 {2 o" C7 y/ ?    「哦，你是說芳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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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她今天成親，在大門口被人搶走了。」

  {+ X! M& Y* z' S    「看見了，她還穿著新娘子的衣裳呢，跑過去了，一溜煙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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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4 F7 ^6 u8 S+ k# q; I5 m( v    外面蹄聲響動，來人走了，不只沈老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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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婆婆過了一會才進屋，臉上仍然笑眯眯的，好像撒謊是家常便飯，「不用擔心，在我家裡你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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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馬……」小秋茫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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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馬在後面吃草呢。」風婆婆安慰道，又給小秋盛了一碗米粥，然後坐在對面，親暱地摟著芳芳，向少年問道：「你打算把芳芳帶到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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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已經有了一點準備，快速嚥下嘴裡的食物，有些急切地說：「走遠一點，我會放馬，或者做點別的，我都能學會，反正……反正不能讓沈家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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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婆婆讚許地點頭，「嗯，原來你有計畫，願意聽我一句建議嗎？」

+ {5 m% H; N* g5 O6 Z, C6 g* @$ p    小秋一點也不覺得這個老太婆可怕了，鎮裡的傳言顯然不可信，「當然，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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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風婆婆扭頭看了一眼臂彎裡的小姑娘，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足以令觀看的人迷路，「在任何一個小鎮，你們兩個都會顯得十分扎眼，我建議你們去西介城吧，你知道那裡嗎？」

    「那不是咱們的國都嘛。」小秋馬上說，不想顯得無知。

    「嗯，那是一座挺大的都城，順著官道一直走，路過林河鎮、小耳堡和大耳堡，大概一個月能到，你們騎馬，還能再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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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介城、一個月。」小秋麻木地重複，覺得那裡可真遠，彷彿去往天邊的行程。

$ ~; t2 Y& e$ U4 I    風婆婆察覺到了少年的惶恐，笑容愈盛，「待會我寫一處地址，到了西介城你們去找我的一個老姐妹，她會幫助你們立足，等你們再長大幾歲，能拜堂成親了，就不用再怕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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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一塊羞紅了臉，小秋訥訥地不敢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心裡的真實想法：他只是要救出芳芳，沒想過要跟她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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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1 X! a5 F; Y1 L, t  o( O    風婆婆安頓兩人分別在裡外屋睡下，獨自走到院子裡，為那盞孤燈添油，仰著頭四處張望了幾眼，嘆了口氣，低聲說：「走吧，走吧，越遠越好，一切皆有注定。」

9 y0 u: W. [! H7 r0 b9 {' F    她的語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庭院角落裡卻傳來了回答：「注定的事情為什麼麼要干涉它？你知道咱們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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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P& Y% u9 x$ d- r: m' k    風婆婆扭頭看著yin影裡的藍衣道士，笑眯眯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訝，「嚴格來說，我什麼也沒做，這兩個孩子是自己跑出野林鎮的，這不算破壞規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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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q+ k$ P+ H3 G0 A    「唉。」藍衣道士長嘆一聲，「我只是不理解，大廈將傾，你卻將心思花在兩隻螞蟻身上。」

% D- y- c# k. F1 b/ h& |% {. c    「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風婆婆的笑容更盛了，「傳言是真的嗎？有一大批魔種出逃？」

' x# m/ p4 b! @+ v    藍衣道士點點頭，「離這裡已經不遠了，你長居此地，沒有一點察覺嗎？」

    風婆婆瞥了一眼院子裡孤零零的小油燈，什麼也沒說，只要這盞燈在，她沒什麼可怕的。

: {' L- C9 u9 M6 W: @( E( o    藍衣道士後退一步，整個人幾乎都隱沒在yin影之中，莊重地說：「道火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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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婆婆收起笑容，努力直起身子，整個人瞬間高出一大截，「道火不熄。」

gogetawho

第四章 打架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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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睜開雙眼，腦子裡一片空白，感到異常睏倦，可是在習慣的支撐下，還是一骨碌跳到地上，迷迷糊糊地走出幾步，撞到凳子上才想起這不是自己的家，今天他也不用放馬，而是要去往一個遙遠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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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H0 A( A7 l3 V6 d& [& m% i6 G    風婆婆從裡屋走出來，背有些駝，走路還有一點蹣跚，可她極為鎮定，不僅迅速規劃出一個未來，甚至在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做好了所有準備：足夠吃上三天的食物、分別儲藏的散碎銀兩、幾件換洗衣裳，等等，都已經裝進兩個大包袱裡，寫有地址的紙條，則交給芳芳貼身收藏，甚至還提供了一套馬鞍。

    芳芳換了一身風婆婆的舊衣裳，長短適中，稍顯肥大，似乎也沒太睡醒，臉上一片茫然，只在與風婆婆擁抱告別的時候顯出十分不捨，流了不少眼淚，自己跳上馬背，從此低頭不語。

6 l/ R' [$ C  f- a    雖然感謝風婆婆的照顧與指點，小秋還是很高興能離開這裡，老太婆和善的目光中總像是帶著一股質問，讓小秋不敢與她對視。

    棗紅馬對未來的行程一無所知，走出院門之後自然而然地拐向東邊的野林鎮，還想去往熟悉的林地吃草，小秋糾正方向，它也沒有反對，默默地走在大道上。

    兩人凌晨出發，陽光很快變得灼人，棗紅馬自覺地走在樹蔭下，總想停下來吃草，小秋跑前跑後，攆著它繼續走路，時不時抬起頭偷眼觀瞧馬背上的芳芳。

    太沉默了，單調的馬蹄聲讓小秋心裡發慌，「風婆婆。」一個時辰之後，他終於想出可說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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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芳芳仍然垂著頭，悶悶不樂的樣子。

( G9 Z" X5 O. H" w3 C# G    「她可真厲害，在西介城還有熟人，心腸也好，給咱們準備了這麼多東西，連馬鞍都有，好像早就知道咱們……你會離開野林鎮似的。」

' ?$ A1 \, _( c6 C    「她很好。」芳芳低聲說，嘴唇似乎根本沒動。

: C! j6 Q: {, P2 M    小秋覺得沒趣，不明白昨天還顯得興奮的芳芳為何一覺醒來會這麼無精打采，他躥進路邊的樹林裡，採摘五顏六色的野花，很快編成一頂花環。

    他做這些事情是無意識的，直到手裡拿著成型的美麗花環，才感到只有芳芳配戴它，可他開不了口，甚至不好意思做出暗示，馬背上的小姑娘實在太陌生了，他現在也沒看清她的真實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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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c1 x, ^) E) s1 `    快到晌午的時候，花環還留在小秋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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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I1 N+ C: {+ A  s    官道在不遠處拐了一個大彎，由西轉南，正是從那裡開始，茂盛的樹木將漸漸稀少，過渡為一人高的成片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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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n3 H: X3 z) k) h+ D: R    小秋跑在前面，離拐角還有幾丈遠，小秋止住腳步，被路面上的一道奇怪痕跡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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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4 D; ^    那是一道橫貫路面的浮土，像是螞蟻挖出的穴道，可是土質過於粗糙，更像是小孩子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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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y0 c0 Q) W, S/ H1 D- ]    芳芳騎馬趕上來，勒住韁繩，問：「那是什麼？」

7 r  Z5 z4 t1 O2 s. v    這是她整個上午第一次開口發問，小秋卻沒有注意到，心思全集中在那道浮土上，「好像是誰劃下的線，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5 b+ o$ X# j: k1 x$ I    兩個人馬上就知道它的意思了，浮土裡蹦出來一條長長的繩索，樹皮編制，又粗又長，隨之而來的還有道路兩邊的呼喊聲，撕心裂肺，直破雲霄，驚飛了附近幾十隻鳥。

    二人一馬同時嚇了一跳，小秋本能地向後跳出一步，棗紅馬揚起前蹄長聲嘶鳴，上面的芳芳哎喲一聲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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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兩邊的草叢裡各衝出數道身影，小秋來不及幫助芳芳，迎向跑得最快的埋伏者，也張嘴發出響亮的吶喊，絕不在氣勢上輸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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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 U* s3 A0 T. i  }: `# [    小秋打倒了第一個埋伏者，然後陷入了包圍與混戰，到處都是人，用不著尋找目標，隨便伸手就能打到，也沒辦法防守，拳頭雨點般襲來。

; s3 q* m8 k# I: J  q0 n+ w- k2 c    「停停，別打了，全都住手！」

$ P3 S" U+ f9 W    混戰停止了，小秋雙臂與一個人糾纏在一起，脖子被另一個勒住，身邊還有兩個人舉著拳頭準備參戰。

0 C  D: o. @1 ~1 H2 T4 J1 M5 l3 O" i    幾步之外，二栓威嚴地掃視全場，發現大家都很聽話，只有一個人例外。

! d9 i. K5 I* |) g! {- J4 b% ~& U, y    禿子年紀小，個頭也小，很聰明地沒有撲向小秋，而是將跌在地上的芳芳當成對手，此刻兩人還在廝打，禿子沒有取得明顯的優勢。

    「我說住手。」二栓抬高聲音。

4 [  `1 B( Q& {$ N( _    禿子終於聽到頭領的命令，他倒是聽話，立刻放鬆全身力氣，被芳芳雙手推在胸前，雙臂亂劃，仰天倒在地上，可他沒有喊疼，反而哈哈大笑。

    「咱們不是來抓人的。」二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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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少年都鬆開手，連小秋也鬆開了，他看到了大良、二良兄弟兩個，有幾分相信二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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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l& {4 Y. j" R    二栓在禿子身上踢了一腳，止住他莫名其妙的大笑，然後走到小秋面前，一本正經地說：「小秋哥，你是好樣的，讓我們來幫你吧。」

6 x0 w- k- }: M) P4 C    小秋更加莫名其妙，精惕地問：「你不是來抓我們回鎮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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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P4 G% ?    「當然不是，我就猜那個老瘋婆子在說謊，所以留在這裡等你。」

& h& E2 j% n  ]3 ?: Q    「那你弄這個幹嘛？」小秋指著地上的繩索，對方的行為更像攔截而不是幫忙。

    「怕你跑了啊。」二栓似乎覺得這事簡單到無需更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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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 A+ m+ O/ X- g    大良急忙開口，「是我的主意，我想你看到……二栓，沒準會加快速度跑掉，可我沒讓他們跳出來打架。」大良惱怒地看了愣子一眼，剛才他硬是沒攔住。

    攔路的一共八名少年，除了大良、二良兄弟兩，其他六人都是二栓一夥，小秋要是看見他們，當然早就跳上馬與芳芳一塊加速逃跑，「你幹嘛要幫我？」

8 M6 ~) _9 c+ r/ p; X( Q    「因為你做的是好事啊。」二栓轉向芳芳，聲音莊重得有點拿腔作調，「芳芳，我代沈家向你道歉，希望我能做出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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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栓的轉變出人意料，小秋與芳芳驚呆了，互相望了一眼，全都半信半疑，小秋終於看清了芳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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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l2 d" `& y$ b' C2 y" l: {' M# ?    跟他記憶中的小女孩不太一樣，僅僅相隔數年，芳芳發生了許多變化，只有一點還跟從前一樣：大大的眼睛裡總有一種惶恐不安的神情，好像隨時都會被叫出去在成群陌生人面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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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 F- |2 ?. s( a% X    她將決定的權力交給了小秋。

) m0 F2 C: F( f# H& \    「我不相信你。」小秋說，雖然有大良、二良兄弟在，他還是難以接受二栓一夥人的轉變。

) Q$ d2 H- N* y7 n3 \5 g    「我能讓你相信我。」二栓很自信，頓了一下，「你們要去哪？」

3 w: t; o* `' O9 S5 y0 V    「不用你管。」

    「反正是要走官道，跟你說，你們頂多走到林河鎮，再往前就會被抓起來，我爹派人去小耳堡報官了，玄符軍這時候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你們哪也去不了。」

. C( B. U" J4 n! I: M) Z7 l7 v    小秋嚇了一跳，他在七歲的時候見過一次玄符軍，對那些全身罩在黑色盔甲中的軍人印象極其深刻，心中充滿了敬畏，絕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他們追捕的對象，可他不肯認輸，「我自有辦法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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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躲不過去呢？芳芳還是要嫁給我哥哥，我爹現在已經不喜歡她了，還有你，我爹氣得暴跳如雷，說是要打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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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有點氣餒，他對野林鎮以外的世界近乎一無所知，根本沒辦法躲過玄符軍，他向芳芳看了一眼，芳芳比他還要茫然，又向大良望去，大良點點頭，顯然已經被二栓說服。

* Q% o% v6 P: R& H7 u8 U/ I    「好，我相信你。」小秋說出這句話很是艱難，可話一旦出口，他反而覺得輕鬆了，少年心性，恨一個人和原諒一個人總是非常容易，「我們要去西介城，那裡……那裡有熟人。」

    「西介城！」少年們齊聲驚呼，他們跟小秋一樣，對本國都城只有模糊不清的概念，覺得那是遠在天邊的地方。

    二栓是唯一沒露出驚訝神色的人，「西介城不錯，你們可以躲藏得很好，我舅舅一家住在那裡，我曾經住過幾個月。」

( y1 `) W; h1 u    少年們看向二栓的神情都變了，他的個頭本來就最高，這時越發顯得高大。

. e6 r# v1 H9 u" |* h2 N8 _4 x    「你有辦法躲過玄符軍？」小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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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k7 \, Y; d    二栓點點頭，「大路是不能走了，得走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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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連大路都沒走過，當然更不知道小路，只能點點頭。

    「我家裡有一幅地圖。」二栓的這句話徹底奠定了他的首領地位，大良、二良兄弟倆倒吸一口氣，就連小秋也不由得雙唇微張，他們連地圖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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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9 `/ K2 U) L    二栓蹲在地上，順手拿起一塊尖長的石子，先是畫一個圓圈，接著是幾道或橫或豎的線條，「咱們野林鎮在東邊，西介城位於西南，其實相隔距離不太遠，只是中間有一座大山和一大片森林，官道繞來繞去一下子變得遠了。我的計畫是走近路，進森林順著河一直向西南走，我估計五六天就能走出去，然後拐到官道上，離西介城也就只剩下幾天路程了。」

2 n2 \5 n7 S9 J3 ~9 b( a    二栓說得那麼肯定，好像曾經走過這條捷徑似的，因此沒人提出異議，離家的第一天，他們感受到的全是興奮。

0 `' {3 S! Q" S; L% t/ I; Z    「好。」小秋完全相信二栓了，「我們走小路，你們幫我拖延時間，別讓玄符軍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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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 i/ x6 T& Q    二栓站起身，使勁搖頭，「咱們一塊去西介城，我帶路。」

    小秋還是沒有完全明白，「你……幹嘛要幫我們？」

    二栓在頭頂揉了兩下，「就因為叫了一聲好，我爹昨天揍了我一頓，說我吃裡扒外，我要讓他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吃裡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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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7 t) v6 r" i! m    事情就這麼定了，剛才還跟小秋廝打的少年們，轉眼之間成為同舟共濟的夥伴，挨個上來與他互拍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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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名少年稍顯猶豫，「林子裡安全嗎？聽說妖魔鬼怪最喜歡住在深山老林裡，前天鎮上來了一位道士，我爹說他其實不是要抓小孩，是來抓妖的。」

    「怕什麼？」二栓挺起胸膛，「咱們一塊上，把妖怪打得跪地求饒。」

    二栓邁開大步，第一個走進少年們一無所知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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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穿黑甲的士兵


" |& X9 ]7 g) A1 u7 _8 I7 ~/ O" h5 U    野林鎮的十名少年和一匹棗紅馬拐進森林，對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充滿期待，兩三個時辰之後，他們才發現自己的準備是多麼不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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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9 G# k$ d7 o% M    風婆婆準備了足夠兩人吃三天的乾糧，沒一會工夫就被十名少年吃光了，而且只是當零食，誰也不覺得吃飽了。

    離家闖蕩的興奮勁兒逐漸消失，臨近黃昏，少年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喊餓，只有十歲的禿子甚至哭咧咧地要回家，到這個時候，二栓可就沒辦法了，在他的宏偉計畫裡，從來沒考慮過食物的問題。

7 v. i' ?+ v8 y    二栓不得不暫時將首領的位置讓給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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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分派任務，大良帶著兩個人去附近採摘果實，二良帶兩人拾柴，小秋親自下河尋找魚蚌，芳芳和棗紅馬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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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之後夜幕降臨，空地上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燒烤魚蚌的香氣四溢，二良身上永遠帶著鹽巴一類的東西，正好大展身手，酸甜的野果用來佐餐，就連禿子也忘記了家裡的飯菜，聲稱這是他吃過的最香的一頓飯，然後他透露了一個小秘密，「芳芳是豁牙，跟我一樣。」

    禿子其實並不禿，圓圓的臉上鑲嵌著兩粒滴溜轉的眼珠，本來沒資格跟二栓一夥人玩的，直到他從家裡雜貨鋪偷偷帶出一批蜜餞賄賂二栓，並許諾以後每隔幾天就貢獻一包，才得以成為其中一員。

2 X+ S+ N  P* N- M3 l7 ~    在這個小團體當中，他還沒有找準位置，經常冒出不合時宜的話，這回也是一樣，大家正吃得高興，聽見他的話都向芳芳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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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禿子主動張開嘴，展示自己的豁牙，嗯嗯啊啊地表示芳芳跟他一樣。

    這就是為什麼他跟芳芳打架之後哈哈大笑，也是芳芳一直不愛說話的原因。

    芳芳剛吃完半條燒魚，雙唇緊閉，臉頰緋紅，雙手捂在嘴前，不讓任何人看。

    少年們是不大懂得禮貌的，經過半天的相處，相互間已經很熟，芳芳越是掩飾，眾人越是目不轉睛，二良好奇地問：「芳芳連牙還沒長齊，你爹就要把你嫁出去，這也太著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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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Q% V7 L6 I! q' ?    芳芳不說話，倒是二栓說：「是我爹著急，他請來小耳堡的算命先生，說我哥流年不利，必須在盛夏的時候成親沖煞，所以……」

    「你哥是個傻子，本來就不利，還怕什麼啊？」二良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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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u. o$ Y0 F9 D- o; C3 Y' h    二栓的臉比芳芳還紅，大聲說：「那是我哥，再怎麼著也得活著，我只是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話，一看他就是個騙子。」

  ^' q$ X& z  H4 Z' |" N1 T    二良還想說話，被哥哥大良止住，芳芳終於開口了，雙手仍擋在嘴前，聲音有點含糊，「其實是我父親主動提出盡快成親的。」

$ c/ @1 I$ m! G% s, A' E8 n8 v    「為什麼？」禿子嘴裡塞滿了果子，聲音更加含糊，「你家缺錢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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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芳緩緩搖頭，「不是，我父親覺得自己得了病，他怕……我沒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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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S* A! d' K, {3 Z* ~4 F    「咦，那你還要逃跑，我看見了，你是自己跳上馬的，不是小秋拽上去的。」二良不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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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h2 o3 r& `- I0 y5 S/ F    「我能照顧自己。」芳芳生硬地說，飛快地看了小秋一眼，「再說我父親也沒什麼大病，就是身子有點弱，想得太多。」

    禿子嚥下嘴裡的食物，目光熱切，還有點得意，身處這一群人當中，他是最興奮的，「小秋哥，我真佩服你，敢當著全鎮人的面搶走新娘，我聽劉二對人說是他鼓動你搶人的，結果沈家找上門，他一聲不敢吱了，哈哈，笑死我了……」

( f4 p, J0 j, C( f    聽到別人的讚揚，小秋也有點臉紅，突然間明白一件事，二栓之所以改變主意幫忙，不只是為了與父親鬥氣，也是為了爭奪「名聲」，小秋抬頭瞥了一眼，二栓果然顯得很不服氣。

    禿子還是沒有滿足，兩隻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亮閃閃的，「小秋哥，你怎麼想到用驚馬這一招的？真是把大家嚇了一跳，我娘摔傷了腿，一直嚷疼，說等你回去也要揍你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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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是這麼說，禿子可沒有一點記恨的意思，簡直羨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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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2 r  {+ N- m' J) v' _/ _    小秋臉更紅，撓撓頭，「臨時想到的，看見人群，一下子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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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小秋哥早就想救芳芳了，還向我們求助，可惜……」二良悻悻地說，當初要不是哥哥攔著，他就跟小秋一塊成為野林鎮的「少年英雄」了，周圍的人都已經吃飽喝足，只有他一個人手裡還端著最後半扇肥大的河蚌，硬著頭皮吞下去，他絕不浪費食物，然後邊嚼邊問：「小秋哥，你怎麼想到要救芳芳？」

    禿子搶著說：「因為芳芳是小秋哥的媳婦兒。」

    芳芳整張臉都埋進手掌裡，小秋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我……跟那個沒關係。」

! J/ K  g, [/ c; b# [5 A: U. Q    「咦，那是為什麼？行俠仗義、拔刀相助嗎？」禿子追問。

    小秋更不願意開口了，一個勁兒地搖頭，可是當芳芳從手掌後面露出滿懷好奇的目光時，他猶豫了，侷促不安地摘下無頂草帽，在身前扇了兩下，「真熱。」

    「小秋哥做了一個夢。」大良等不下去了，他是唯一的知情者，「夢到芳芳向他求助。」

; r' h( h+ j! e; o* N+ T0 ~    少年們同時發出怪聲，他們對情愛只有朦朦朧朧的概念，與其說是羨慕，不如說是感到好笑，小秋漲紅了臉，順手抓起一隻蚌殼擲過去，「讓你多嘴。」

    大良笑著躲過去，直起身子之後心中生出一個念頭來，大聲道：「讓小秋哥和芳芳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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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 s2 ^: V, h9 Y( J" T' ]8 l9 M# \    少年們填飽了肚皮，正想做點事情宣洩過盛的精力，一塊起鬨叫好，芳芳的臉又躲在手掌後面，在一群男孩子中間她倍感孤立，極少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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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頭搖得更厲害了，「不行不行，我……反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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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2 K  `! z" \* h    大良、二良兄弟倆帶頭，幾名少年一擁而上，架起小秋推向芳芳，其他人則在周圍吶喊助興，驚得森林裡的宿鳥成片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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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G% k3 V, a. I    小秋奮力掙扎，最後將他救下的卻是二栓。

9 a& I2 q" v' J" e$ c1 m  |    二栓攔住歡鬧的眾人，「好了好了，到此為止吧，你們聽我的。」夥伴們住手，二栓像大人似地一手按在小秋肩膀上，說：「不用著急，你早晚會和芳芳成親的。」

: C( i# Q2 X1 A    「我本來就沒著急。」小秋甩開對方的手，「不對，我不是為了成親才救芳芳的。」

    誰也不相信小秋的說法，二栓更不信，「等到了西介城，我讓我舅舅做主，替你們主持婚禮，到時才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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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怎麼辦？他能同意嗎？」禿子擔心地說。

    「沒事，我舅舅跟我爹關係不好。」二栓鐵了心要促成這件事，令自己成為野林鎮少年的首領，就算得罪父親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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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R3 n) H4 T! |( g! N6 Q    少年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二栓既然發話，沒人再堅持，圍著篝火閒聊。

    「玄符軍來啦！」樹後一個聲音大叫道，小秋和二栓幾乎同時跳了起來，緊張地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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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出來的是愣子，他剛才去樹後小解，決定跟大家開個玩笑。

: p' p% s  K' `& P: z0 D' Q    「你不是玄符軍，你是蠻族妖怪！」發現真相之後，二栓全速撲上去，「我才是玄符軍！」

( m0 }# p8 [" J# |' }: k    沒一會工夫，吃飽喝足的少年紛紛參戰，捉對打鬥，年紀最小的禿子在邊上手舞足蹈，為大家助威，芳芳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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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野林鎮少年常玩的遊戲，簡單而野蠻，正適合消耗過多的精力，一刻鐘之後，少年們東倒西歪地躺下睡覺，小秋和二栓還在爭論誰有資格當玄符軍。

    誰也沒帶被縟，只有芳芳枕著風婆婆準備的包袱，獨自睡在篝火的另一邊，直到完全睡著，雙手才從嘴上滑落。

& U0 l6 h& \0 y$ F    連續兩天奔波，打亂了小秋的睡眠習慣，他沒能在太陽升起之前自然醒來，而是被什麼東西拍醒，他睜開眼，發現天已經亮了，四周鳥聲啁啾，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小秋一骨碌爬起來，睡意全消，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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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f( u3 Z6 `7 w+ x0 Q    一名全身裹在盔甲裡的士兵正低頭看著他，剛剛用來拍打他的東西是黑漆漆的劍鞘。

    這是真正的玄符軍。

    小秋像是在抬頭仰望一棵大樹，只是這樹沒有一絲綠意，全身都是黑色的金屬，就連眼睛也藏在裡面，不知道是怎麼觀看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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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5 O1 l' s! D$ y4 x/ V    黑甲上面鐫刻著奇怪的圖形，像是文字又像是成片升騰的雲霧，小秋曾經遠遠地望見過玄符軍士兵，當時只看到一團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上面的圖案，整個人都被震住了，呆呆地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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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0 @; @6 R    小秋是第一個醒來的，其他少年陸續被拍醒，全都嚇壞了，二栓在不清醒的狀態下試圖逃跑，被一名士兵單手拎在空中，然後狠狠摔在地上，從這之後，再沒有人反抗了。

! u# O9 s- F+ [! f/ l; h( v    十一名玄符軍士兵，十一匹戰馬，將逃亡少年們團團包圍。

1 o, i: t9 J1 Y1 A3 b# X5 |    雖然二栓早就提醒過此事，他們還是感到不可思議，跟所有鎮上的少年一樣，他們鬧過不少事，有一些比搶親還要嚴重，也沒有惹來玄符軍，而且是十一名，完全是一支小股部隊。

    沒人敢吱聲，少年們像一群溫順的綿羊，老老實實地擠成一堆，小秋跟芳芳挨在一起，看著那張驚恐萬分的小臉，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勇氣，擠到最前面，挺胸大聲道：「是我搶的人，把我抓走吧，跟他們都沒有關係，芳芳……芳芳已經嫁給我了，不能再嫁給沈家，你們把她抓回去也沒用。」

; a# Q: x, R4 v    玄符軍士兵如雕像一般沉默，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根本聽不懂少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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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會過去，終於有一名士兵開口，十一人當中只有他從來沒有下馬，筆直地端坐在馬背上，聲音冷硬無情：「違反國法罪不容赦，你們都將受到應有的懲罰。」

0 K9 ^: ]: B, H5 q) ?    禿子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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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老兵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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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u! [' P# W1 l3 t8 C    十名少年的右手腕上繫著細繩，連成一串，前後相隔丈餘，順著舊路往回走，就連芳芳也沒有得到優待，她走在最後面，低聲抽泣，前面就是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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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出聲的不只她一個人，在禿子的感染下，一多半少年臉上都掛著淚痕，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次逃亡竟然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2 \( |2 U  m+ I9 f& _; r1 R7 b    玄符軍比傳說中還要可怕，他們是大人，騎在馬上越發顯得高大，身上都配帶著長劍與盾牌，偶爾碰撞，發出的聲音令少年們心驚肉跳。

" I7 O7 y7 D) |; T* ^    唯一發出過聲音的那名玄符軍顯然是頭目，只有他腰上繫著紅色絲絛，從右肩斜下披著一條同樣顏色的綬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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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符軍顯然不是按個頭選拔頭目的，因為此人是十一名士兵當中最矮的一個，可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的冷酷，正是在他的命令之下，少年們的手腕上被繫上細繩，像犯人一樣走在前後兩伙士兵中間。
: f, d6 f$ @/ Y' ^! x8 ^4 C' q  I
- Q/ G! c, B5 G) J  n    回程無精打采，尤其是二栓，是他出主意走小路的，結果還不到一天就落網，他後悔極了，如果再來一次，他覺得應該強迫夥伴們連夜趕路，而不是停下來吃飯休息，或者乾脆將小秋和芳芳押回野林鎮。望著那些全身烏黑的玄符軍，二栓更傾向於後一種選擇，遺憾的是他沒辦法重新選擇。

    「我爹會救我的，本來就是他報的官，對不對？」二栓小聲說，給自己一點信心，也是安慰身後的夥伴。

8 z3 N7 Q; ^2 W4 I+ x8 }' J    「咱們這不算大罪吧？」愣子走在二栓身後，帶著哭腔問，「咱們就說……就說是小秋強迫咱們進森林的。」

    「用不著，只要說服我爹……我能做到，你們不用擔心。」二栓雖然後悔幫助小秋，這時候還沒想著要出賣他。

; U$ _6 \/ G) N( Q7 c9 U& N9 \1 {% @    楞子沮喪地點點頭，「爹娘非打死我不可……」
" x' \9 |; m% v! Y1 Y6 A- c' P1 c
8 z; {  F* S/ p' m- f    沮喪情緒立刻傳染了整支隊伍，禿子哭得雙肩不停抖動，深一腳淺一腳，幾乎跟不上前面的人，「我不想進牢房，我……我想撒尿。」

    「不准發出聲音。」玄符軍軍官又開口了，他顯然是個非常嚴厲的人，騎馬停在路邊，看著小犯人們一一走過，在他的命令下，少年們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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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走過去的時候抬頭掃了一眼，他心中的驚慌已經消失，恢復了觀察能力，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位聲音冰冷的軍官好像沒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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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的面孔藏在盔罩後面，發現小秋居然敢抬頭觀看，威脅性地揚了一下馬鞭。

    小秋更加確定軍官並非大人了，他感到意外，一個孩子怎麼有資格指揮十名全副武裝的玄符軍士兵？接著，他開始思索逃跑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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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棗紅馬還在，溫馴地跟在最後面，只要能解開繩索，帶著芳芳騎上馬，沒準能擺脫士兵們的追捕，小秋的計畫向來簡單，他仍然不打算向任何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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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7 X' N  ~' i    解開繩索的機會很快就有了。

0 e) N6 X- S; K' t    出發兩個時辰之後，一行人回到官道上，少年們驚訝地發現，他們昨天走了多半天，其實並沒有進入森林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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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決定停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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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士名摘下頭盔，露出飽經滄桑的堅毅面孔，「大人，咱們還是繼續趕路為好，無論如何天黑之前得回到小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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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t0 }. _& H6 c    軍官不說話，也沒有摘下頭盔，固執地盯著敢於提出不同意見的士兵，好像受到了極大冒犯。

    老兵臉色微紅，但仍然堅持己見，這本就是他的職責，稍稍壓低聲音，頭也垂下一些，「符籙師提醒過，這裡不安全，不宜久留，昨天碰到的那位道士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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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知道，而且知道得還更多一些，放心吧，魔種不敢大白天露面，就算真的出來，難道咱們堂堂西介國玄符軍還打不過它？」

    少年們聽老兵說此地「不安全」都感到好笑，野林鎮最大的「魔頭」就是他們這群孩子，在玄符軍手裡跟小雞一樣老實，哪裡來的不安全？

    老兵屈服了，沖其他士兵點頭，表示可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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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們倒是很高興，紛紛下馬，掀開盔罩吃隨身攜帶的乾糧和水，輪流去叢林後面排泄，相互間一語不發，似乎非常忌憚那名矮矮的軍官，在他面前盡力展現士兵的嚴肅。

" l0 {9 d6 H1 d( P; N. f% Z' k  T3 ~    軍官沒有下馬，低頭監視他捉到的犯人們，好像他們是十惡不赦的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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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6 }1 i2 }" [& A    禿子憋得直發抖，小秋壯起膽子，抬頭大聲對軍官說：「我要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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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 w' ?9 S  T    「我也要。」禿子忍了半天，連坐牢的恐懼也擋不住這種感覺。一串犯人七嘴八舌地發出同樣的呼籲，二良甚至想要一塊乾糧，看別人吃東西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5 c  c8 a1 N) V. V    「不得喧嘩。」軍官嚴厲地說。

    少年們不敢放肆，只有小秋仍然盯著那名軍官，「犯人也得上茅房，我們快要憋不住了。」

, H+ v  b1 X  Y/ p2 @( B: V: z    軍官沉默了一會，「別人可以輪流去，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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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小秋驚訝地問，他還想趁這個機會擺脫繩索執行逃跑計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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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0 @3 [$ L$ F) ]    「因為你罪行重大。」

    小秋憤怒了，四周的玄符軍沒有初看上去那麼偉岸高大，他早已重新揀回自己的倔脾氣，「芳芳不願意嫁到沈家，這也算罪行？你們一群大人，非得強迫一個小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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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不屑地哼了一聲，「民間女子的婚嫁，西介國才不關心，你，是你放走十四匹官馬，還偷走一匹，這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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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張大嘴巴，他放牧的馬匹都屬於沈家，他可不知道沈家是替官府養馬。

+ C4 X3 N- a! ~# J% X* A    其他少年聽到這番話卻鬆了一口氣，愣子立刻說出心中的想法，「原來是為了官馬，那沒我們什麼事，馬都是小秋放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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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是從犯。」軍官一點也不客氣，「也要受到懲罰。」

6 `. t* _" m6 Y& s    「懲罰」這個不常聽到的字眼嚇住了眾少年，他們寧可接受「教訓」、「收拾」，卻不敢想像「懲罰」會有多可怕。兩名士兵在軍官的示意下開始為犯人解開繩索，只有小秋仍被繫著，停留在玄符軍的視線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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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輪到芳芳的時候，她搖搖頭，拒絕鬆開繩索，與小秋仍然連在一起。

    小秋的第一個方案尚未執行就告失敗，他只得再想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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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z0 }# T% [0 s0 U    「魔種是什麼？你們這麼害怕？我們野林鎮什麼種都有，可從來沒聽說過魔種。」

    軍官又哼了一聲，沒料到這名犯人的膽子不小，竟然敢向自己問話，他拒絕做出回答，而是下令：「把他綁得更緊一點。」一名士兵走過來，將小秋右腕上的繩索拽得更緊一些，直到勒肉才住手。「還有她。」軍官用馬鞭指著芳芳。

& p. z9 u% X. h4 V    「關她什麼事？」小秋擋在芳芳身前。

    「因為你的嘴不老實。」軍官很享受自己的權威，聲音裡流露出一絲得意，「這只是一點懲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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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撥開小秋，將芳芳手腕上的繩索也系得更緊。那人的力量太大了一些，芳芳輕輕地叫了一聲。小秋怒視軍官，卻不敢再說話了。

; |0 [" f! K8 [+ v    前往叢林裡小解的少年們陸續回來，軍官默默點數，「還差一個。」

* e* E: ?5 q. M  u4 Q4 X3 n    愣子惶恐地指著叢林，「禿子，他……他在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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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鄙夷地扭過頭，邊鎮少年的粗俗語言在他聽來分外刺耳，可是等了一會最後一名犯人還是沒出來，他有點不耐煩了，「叫他出來，即刻啟程。」

- L3 p, ?7 M' P7 r    「禿子。」愣子叫道。

    「禿子！」二栓抬高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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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午時前後，枝條低垂，連小蟲都倦怠得不肯出聲，叢林裡更是悄無聲息。

    軍官惱怒了，「把犯人抓來，重打五鞭。」

( X% @+ i1 x- o3 M( L& O    「禿子，快滾出來。」少年們一塊叫道，希望他還來得及躲過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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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士兵邁著大步走向叢林，對這趟任務很不開心，即使沒有軍官的命令，他也要狠狠教訓一下這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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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進入叢林，枝條的晃動很快停止，裡面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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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們面面相覷，禿子如此膽大，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

9 @4 w* T$ r8 o4 b) e3 j    玄符軍卻另有想法，九名士兵幾乎同時拔出長劍，並且從馬背上取下盾牌，並肩站立，面朝叢林。

9 B2 _6 O/ u& h    軍官似乎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陣勢，略顯緊張，勒住韁繩，控馬原地轉了一圈，「再去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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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T; w9 d: J! t    兩名士兵領命動身，步步謹慎，相隔七八步距離，剛走出幾步，又停住了。叢林樹隙地裡露出一張小臉，正是那名不肯出來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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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3 E' H- l; `$ W% _* D    禿子笑嘻嘻地看著眾人，沒有說話，只是不住點頭，好像在招喚夥伴過去觀看好玩的東西，那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根本沒將玄符軍士兵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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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不是少年們記憶中的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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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看到人，慌張頓消，怒氣勃發，「大膽犯人，不想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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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兵扭過頭，對軍官說：「不對勁兒，小心……」

% r- c) d) m1 J! q    前面的兩名士兵繼續向叢林逼近，左手執盾，右手高舉長劍，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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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禿子仍然滿面笑容，頭點得更頻繁了，他在鼓勵士兵接近。

$ b: t3 S# `3 j# ^; ~! u    兩名士兵消失得頗為突然，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拽，張開雙臂撲進叢林，劍盾掉在地上。

    「獸妖！」一名士兵大聲道，不等軍官下令，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以劍擊盾，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叢林逼近，目標不是笑嘻嘻的禿子，而是離他十幾步遠的地方。

    在他們身後，軍官勒馬倒退，幾步之後才鎮定下來，也拔出長劍舉起橢圓大盾，卻沒敢前進。

    野林鎮的少年們沒太明白獸妖的含義，那明明是眾人熟識的禿子，而且他們剛剛也在叢林裡待過，哪裡來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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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p6 q7 w8 h7 q+ B$ g    小秋心中卻是一震，猛然想起橋邊道士的提醒——遠離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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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少年們毫無准的情況下，妖魔真的出現了，一隻碩大無比的蛇頭從叢林裡顯露出來，它顯然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因此捨棄花招，要直接與玄符軍士兵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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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頭高懸在半空中，黃色的眼珠俯視著人類，顎中的兩枚巨齒幾乎跟玄符軍的劍一樣長、一樣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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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3 T. V8 H& \* _    打眼的一瞬間，小秋覺得自己看到一道綠光在蛇眼裡閃過。

gogetawho

第七章 暈倒的軍官


    小秋跑得飛快，兩條腿都快不屬於自己了，那隻巨大的蛇頭好像就追在身後，長長的蛇信緊緊貼著後背。

    他是名膽大的少年，可也沒見過這種情景，野林鎮是偏遠平靜的小地方，妖魔到了這裡只剩下荒誕不經的傳說，第一次顯露實體，怎能不令人魂飛魄散？

8 \* n5 e( ~8 t$ Q! m3 H3 V; n    柔韌的枝條抽打著臉頰，地面儘是盤根錯節的障礙，這些都阻擋不住小秋，他拚命向前跑，不分東南西北，不管前面有沒有路，不知道多久之後，他才猛然察覺到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人。

    芳芳跟他一塊飛奔，速度快得一點也不像家教甚嚴的先生家女兒，她也沒有更多選擇，兩人的右手腕還連在一起，一條長長的繩子拖在身後，奇蹟般地竟然沒有纏在樹上。

    小秋扭頭，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有放慢速度，因為太過驚駭，他們的眼神裡反而沒有任何情緒，好像只是偶然跑到一塊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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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一空，兩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已經同時向山坡下面滾落。

( w/ U$ a" `, i. a+ O( _    這是一條長長的背陰斜坡，堆滿多年積累的新老樹葉，散發出森林中特有的腐爛香氣，身體滾在上面倒是頗為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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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底，小秋和芳芳一前一後坐在地上，暈頭轉向，身上沾滿了泥土與敗葉，兩人喘著粗氣，又互相看了一眼，誰也站不起來。

    好在後面沒有巨蛇追來，小秋壯起膽回頭望去，只見厚厚一層殘枝枯葉，頭頂靜悄悄的，他稍稍鬆了口氣，心裡的恐慌卻沒有減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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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3 }' G4 L2 W& g    芳芳嚇呆了，眼睛一直盯著小秋，等到呼吸稍微均勻一些，她突然問：「你真的夢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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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f* ], x1 _/ B    「啊？」小秋一時沒弄懂芳芳的意思，想了一會才記起來大良昨晚洩密，說他曾經夢到芳芳向自己求助，可他不明白生死關頭芳芳問這個做什麼，「是……我夢……」

    話音未落，頭頂傳來一片沙沙響聲，小秋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抱住芳芳，和身滾了幾圈，躲在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

6 r  p- ~2 n0 w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驚恐地向斜坡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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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7 O/ Z0 F. o/ u/ n1 B6 n    撲通，一個人跌落在坡底，是二栓，呆頭呆腦，跟小秋、芳芳剛才一樣，只能坐著，站不起來。

    撲通撲通……接二連三有人從上面滾下來，野林鎮的少年像熟透的果子一樣紛紛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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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S7 G7 ]- q    小秋心中稍安，居然能站起來了，拉著芳芳從樹後轉出來，問：「大蛇沒追來吧？」

- ^  \3 R) q' d8 R, T    就這麼簡單一句話，差點令少年們陷入癲狂，一半人跳了起來，一半人趴在地上抱頭髮抖，狠不得將腦袋埋進爛樹葉當中。

    當發現說話者是小秋，少年們又軟了下去，倒在地上，四肢伸展著躺下。

) M) D- D. D: Q) v    「你倆跑得真快。」二栓說，半是疑惑半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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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q7 }: t6 @8 z    「大蛇呢？」小秋又問了一遍。

4 |2 {* P! R1 E" T% g8 c+ }    「不知道，一直跑，沒回過頭。」大良氣喘吁吁地說，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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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查點人頭，「大良、二良、二栓、愣子、小狗、小順、柱子，都在，就差……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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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良顫聲說：「禿子、禿子不會被大蛇殺死了吧？」

" L1 i9 u' s0 z3 N+ D    「他明明在樹後衝咱們笑，應該沒死吧。」二栓不太肯定地說，禿子的笑容實在太詭異，是個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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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符軍還在後面，他們能打過大蛇。」小秋也不太肯定，回想起來，那條蛇實在太大了，似乎能將整個野林鎮吞下。

/ U: ]- N* _7 Q. Z5 J" r    少年們點頭，與其說是同意小秋的猜測，不如說是給自己一點信心，他們寧願當玄符軍的犯人，也不想成為大蛇的午餐。

    「咱們不能停在這兒，還得跑遠一點。」小秋說，玄符軍就算打敗大蛇，也要捉人問罪，他希望再也見不著那群黑甲士兵。

1 N2 K' o, j+ C5 r/ R  n    少年們只想遠離大蛇，於是一個攙扶一個，勉強站起，他們不知道身處森林何處，更不認得路徑，正七嘴八舌出主意，坡上再次傳來聲響。

- ]' V' F6 \; q3 x/ V% y    一匹馬高高飛在空中，落地之後沒有站穩，一個趔趄，從馬背上摔下一名騎士，騎士慘叫一聲，一路翻滾，跌在少年們面前，那匹馬沒有理睬主人，自顧跑走了。

    是那名嚴厲的軍官，全身仍然裹在漆黑的甲冑裡，臉朝下躺在那裡，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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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們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不知如何處理這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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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動了一下，從盔罩裡傳出一聲**。

    小秋第一個反應過來，縱身欲撲，抬起手臂才發現自己仍握著芳芳的手，兩人右臂被繩索連著，芳芳只能站在他身後。小秋張嘴去咬繩結，可那是玄符軍士兵用力繫緊的，十多歲的少年根本啃不動。

    大良、二良兄弟倆最先撲上去，二栓等人緊隨其後，幾個人一塊動手，按腿的按腿，壓身的壓身，將軍官制伏，二良手快，將頭盔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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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原來也是個半大小子。」

    野林鎮少年對軍官的最後一點敬畏之情消失了，七手八腳地將軍官全身黑甲扒下來。

    二栓歡呼一聲，他手疾眼快搶到了軍官腰上的長劍，立刻拔出來，對著陽光細細觀賞，向夥伴們炫耀，對蛇妖的恐懼忘掉一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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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 C; ?8 Z9 I    少年們圍上來觀賞，劍長三尺，劍刃雪白，劍身卻是黑色的，形成極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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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刻著字。」大良豔羨地說。

/ _- ]/ o, O4 H7 ], Z/ R    果然，黑色劍身上刻著一排古怪文字，筆劃極細，若非衝著陽光，還真不容易看到，可是誰也認不出文字的具體內容。

    「芳芳識字多，讓她看看寫的是什麼。」大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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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栓雙手握劍，平舉在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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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_3 c2 t. m/ U- }) G0 c    芳芳從小秋身後走出來，低頭看了一會，小聲說：「我也不認識，這可能是符籙。」

    少年們若有所悟地點頭，「那這把劍肯定非常貴重。」二栓臉上發亮，「我聽說寫在紙上的最普通符籙都能賣十幾兩銀子，這柄劍怎麼也得值上百兩吧。」

    上百兩銀子在野林鎮少年們眼裡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幾乎夠花一輩子，於是嘖嘖稱讚，甚至不關心符籙到底是什麼東西。

* z; u. m3 g* |1 |    「讓開，我要試試這把劍，小秋、芳芳，你們離遠一點，我把繩子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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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 I8 `' \0 m6 h    眾人立刻散開，小秋與芳芳還是一前一後，將連接兩人的繩子儘量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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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U( E6 o: N    二栓雙手高高舉起長劍，奮力劈下去，繩子應聲而斷，他向前猛衝一步，險些摔倒，他一點也不在意，「真是好劍，我都沒感到繩子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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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沒準還有好東西。」大良指著地上的軍官，這回他第一個沖上去，開始仔細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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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g4 ?. |1 k# f% f0 Z- q    小秋重獲自由，也跟其他少年一塊參與搜身行動，芳芳留在原地，耐心地解手腕上的繩結，二栓也沒動，他正在欣賞到手的長劍，別的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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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一會工夫，少年們將軍官的裝備瓜分一空，頭盔、黑甲各部件、絲絛、綬帶、皮囊，還有藏在甲衣內的一些小物什，都有了新主人。

    二良歡呼一聲，他找到一套打火裝備，精緻小巧，比他自己攜帶的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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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晚了一步，但是眼睛尖，居然搜到一柄匕首，匕首看上去很平常，手柄是木製的，可是拔出鞘之後卻讓大家眼前一亮，刃身上鑲嵌著一枚扁扁的橢圓形紅色寶石，光芒四射，就算對珠寶一無所知的人，也能看出它價值不菲。

    小秋將右腕上的繩子挑開，然後幫芳芳擺脫繩索，心裡非常高興，因為這柄匕首不只好看，也很鋒利。

    愣子是唯一不滿的人，他只搶到頭盔，戴在頭上，結果什麼也看不到，「玄符軍戴著沒事，我怎麼成瞎子啦。」

    大良手裡握著一疊紙，大概十餘張，翻來翻去，「這是符籙嗎？能值幾個錢？」

    二栓瞥了一眼，「瞧上面的筆劃，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值錢，留著擦屁股吧。」

    大良可捨不得，小心翼翼地藏在懷裡。

    人人都在欣賞搶到的好東西，只有芳芳例外，所以她第一個看到軍官坐起來。

. e$ n7 G5 O! q: c; C; R$ H2 }    軍官也是一名少年，看樣子不比小秋等人大多少，眉清目秀，貼身的衣裳細密柔軟，就算是野林鎮最富裕的沈家也拿不出幾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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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V6 y( F" E5 ]5 {    他這時的神情一點也不嚴厲，滿臉惶惑，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甲冑的身體，眉頭微皺，突然一躍而起，拔腿就跑。

" u% n: K4 O# I; B4 a' s    芳芳叫出了聲，少年們再次一擁而上，小秋跑在最前面，一縱將軍官撲倒在地，死死壓住，叫道：「拿繩子來。」

* p! t- I% c$ p# V8 y    繩子還剩下好長一截，小秋動手將軍官雙手縛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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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轉過身，吐出嘴裡的枯葉，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沒有被蛇妖吞在肚子裡，而是落入一群窮小子手裡，「放了我。」他命令道。

    沒有黑色甲冑的掩護，他的聲音立刻顯得稚嫩，嚇不住野林鎮少年了。

    「我宣佈，從現在起你是我們的犯人。」小秋晃著匕首，「說，什麼是魔種？那條大蛇怎麼會跑來野林鎮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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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知道我是誰？」軍官使勁搖晃身體，聲音裡充滿蔑視與威脅，沒有回答小秋的疑問。

1 y& y  x7 L/ i4 t( i7 w    「你是一個笨蛋。」小秋揪著軍官的衣襟，「還是一個膽小鬼，其他玄符軍呢？大蛇呢？你是軍官，自己逃跑了嗎？」

( g5 Y- ~( O$ i! f- U) d. X" I    少年軍官臉色驟變，「蛇妖！蛇妖就在後面，快把東西還給我。」

    沒人肯將到手的寶貝物歸還主，野林鎮民風純樸，再過幾年，少年們在父輩的影響和教訓之下也會變得遵紀守法，現在的他們只服從最直接最簡單的規矩：誰搶到了，東西就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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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種……魔種是非常可怕的東西。」軍官說，希望能用恐懼說服這群野蠻的少年，「只要碰到一丁點魔種，野獸會立刻變成妖怪，人類……會失去本性，六親不認，感覺不到疼痛，能自己把自己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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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6 j/ N# E* a    軍官做出誇張的表情，將野林鎮少年們著實嚇了一跳，彷彿是為了驗證他的說法，坡頂再次傳來響聲，很快，一隻空空的黑色頭盔滾落下來，裡裡外外沾滿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