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隋唐] 庚新 -【盛唐崛起】《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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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崛起封面

【小說書名】：盛唐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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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0 R7 Q/ h/ T  T6 \7 u【小說類型】：曆史小說 > 兩晉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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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作者】：庚新

0 l0 P1 L5 h* ]; ^8 D' a8 r2 v【作者簡介】：庚新，男，河南 - 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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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D) E* \( r5 B, I. {　　             經歷：曾赴日本與歐洲學習，曾在台灣實體書奮鬥多年,文筆沉穩,細膩。

                    腦海裡卻是海闊天空.寫過多本知名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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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一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常流連於山水之間，崇尚魏晉名士的狂放不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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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6 G/ z7 P7 O6 z. `& ]1 W$ v                    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一個與現代生活格格不入的老古董，常把現實和夢境混淆的清高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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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屢戰屢敗，卻又堅定地懷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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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聖曆元年，幽州昌平縣郊外，少年楊守文意外被雷劈中，喚醒了塵封十七年的記憶。

. X' `9 T" `1 w; f    時，日月當空。

    開元盛世尚遙不可及，女主江山，在平靜時局下，卻似乎隱藏著激湧暗流。

    登幽州台念天地之悠悠的陳子昂；勇武善戰，冷靜睿智的李藥師後人；垂垂老矣，卻依舊心係李唐江山的狄仁傑；還有妖豔若罌粟花的太平公主；心思詭詐的上官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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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Z, u) y- p/ c% B    伴隨著那些熟悉人物粉墨登場，楊守文發現，原來在這段並不為人所熟知的曆史中，更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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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崛起》三部曲第一部，《盛唐崛起》2015年9月21日登陸起點，敬請支持！！！

$ g7 E! W7 F" z, O/ ?【其他作品】：《悍戚》 《絕代武神》《醜霸三國》《篡唐》《刑徒 》《中國道士的二戰》《最後一個巫師》《曹賊》《宋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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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 y" x4 G; j: d盛唐崛起 卷一 塞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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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7 s9 J  |       聖歷元年，少年楊守文在渾噩十七年後突然清醒，卻發現自己正身陷危局之中。邊塞小城，魅影重重，命案頻發。楊守文必須使出全身解數，才能破解危局，然則……


卷一 塞上雪 第一章 生逢聖曆元年（上）

' x- Q0 G6 t7 w3 x) \4 v  Y! W　　「駙馬，救我！」

　　淒婉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他順著聲音看去。

# J% y6 v5 d0 m; }. O+ A2 S* o　　那是一座美崙美奐的宮殿，此刻卻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一群身穿錦衣的宮娥綵女四處奔逃，在她們的身後，則是一群如狼似虎，手持刀槍，身披鎧甲的軍卒。

　　她，穿著華美的宮裝，跌跌撞撞從大殿裡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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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頭雲鬢散亂，可是面孔卻顯得格外模糊。即便他努力張望，也看不清楚她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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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M( P4 r( u6 J　　可他知道，她是在對他說話。

　　「駙馬，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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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q6 m0 w0 W' h( d　　女人嘶聲喊叫，那淒婉的聲音，在此起彼伏的喊殺聲中，清楚傳入他的耳中。

　　他本能的伸出手，向那女人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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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似乎也看到了她，踉踉蹌蹌向他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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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奇怪，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她的面貌卻依舊模糊，只能隱隱約約，看出一絲輪廓。

7 K) w7 m  c( M, ^# M) I/ T+ y　　他張了張嘴，想要對她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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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 T3 O& o) x2 [　　眼看著她就要跑到近前，他的眼中卻流露出一抹驚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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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她身後的火海中，衝出一匹白馬。那馬上端坐著一個青年，手擎明晃晃的寶劍，眨眼間便到了她的身後。

3 y3 K" i+ s/ Z. ?: ^　　「裹兒，小心！」

　　他終於叫喊出聲，但她卻好像沒有聽見，仍拚命向他跑來。

$ o& H7 M2 A3 x( n　　一道冷芒在空中閃過，那白馬青年在她身後舉起寶劍，惡狠狠劈向她劈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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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0 I- Y) V! w　　「裹兒，小心！」

　　楊守文驀地睜開眼睛，從草地上挺身坐起。

　　額頭上，密佈細密的汗珠，他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心更是砰砰砰跳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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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陽夕照，染紅了虎谷山。

　　山坡下，溪水潺潺。

　　水很清澈，可以看見那溪水中悠哉游動的魚兒。

　　兩頭黃牛在溪畔的草地上，正悠閒的漫步。遠處，只見起伏山巒被落日餘暉染紅，分外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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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燕山方向吹來的風，帶著絲絲涼意。

( b  S7 m; e3 t1 S8 [6 Z: v9 C　　吹在楊守文的身上，讓他不由得激靈靈一個寒顫。他這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呼！

. H( p6 ?: `* a) X　　楊守文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復又蓬的一聲躺在草地上，腦袋裡卻是一片的渾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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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該死的夢，已經連續出現了十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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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都是同樣的夢境，同樣的人，同樣的結果……可問題是，'裹兒'又是誰呢？

　　想到這裡，楊守文不禁有些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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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O; K4 `7 Q+ f- c　　渾渾噩噩十七年，一朝清醒，卻意外的發現，自己原來並不屬於這個時代。

　　他來自於一千五百年後的未來，重生於這個時代後，卻因為種種原因，神魂閉塞，以至於糊裡糊塗渡過了整整十七年。若不是那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雨，說不定他依舊會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做那個在普通人眼中，總是呆呆傻傻的'痴漢'。

" c! q: ?7 @5 H$ {+ `: P9 ~　　但，裹兒究竟是誰？

　　楊守文發誓，以他兩世閱歷，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裹兒'。

　　可為什麼，這該死的噩夢從他清醒之後就伴隨著他，而且會讓他感到莫名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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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明白，真的是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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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閦奴，放牛郎。年十六，呆又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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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1 U$ g, L　　滿山追著黃牛走，回到家中少一頭。阿爹前來把他問，卻不知黃牛究竟有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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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歌聲，打斷了楊守文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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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t: I8 Z/ R/ l% U* z# ^1 O% Y. n　　他坐起來看去，原來是一群童子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溪畔，一邊玩耍一邊唱著童謠。

　　楊守文的臉色，騰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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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通腰裡的阿閦奴，說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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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Y4 V7 l$ F% P# Z% m　　他小時候因為呆傻，爺爺帶著他在昌平的和平寺求佛祖保佑，於是就有了'阿閦奴'的乳名。這兒歌裡唱的事情，是在去年發生。當時的楊守文呆呆傻傻，以至於牛群走失了一頭都不知道。回到家中他父親問及此事，他也沒能回答個清楚。

　　這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可不知道是誰，竟然把這件事編成一首兒歌傳出去，以至於整個昌平縣城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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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f, p4 b- e: ~　　如果楊守文的父親是普通人，倒也沒什麼。

& a$ N, s' J+ D3 w　　關鍵是，他的父親楊承烈是昌平縣尉。雖然只是個從九品下的職務，卻也入了品級。昌平是個小縣城，人口不足三千戶，卻也是一萬多人。整個縣城，除了縣令、縣丞和主簿之外，就是以楊承烈的官職最大。發生這種事，也讓楊承烈感到很沒有面子。

　　楊承烈，本是弘農楊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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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楊守文的記憶裡，楊承烈原本是一個軍官，後來也不知怎地，舉家搬到了昌平。

　　楊守文的生母，好像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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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y4 x' _- z' M4 t　　不過在生下楊守文不久後便過世，也使得楊守文從小就沒了娘親。

5 J% G) R  `* C: R+ @5 u　　後來，楊承烈在昌平續絃，娶了昌平一個姓宋的女子，而後又誕下了一子一女。

　　楊守文的祖父是個道士，不喜歡住在縣城，於是就定居在虎谷山下。

5 C6 \' P8 }8 k2 B　　由於楊守文從小腦子不太好，再加上母親是在他出生後不久過世，以至於楊承烈認為他是個災星，對他也不甚喜愛。所以，楊守文從小就跟隨著祖父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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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c+ F1 o　　兩年前，也就是楊守文十五歲的時候，祖父病故。

　　從那之後，楊守文就一個人生活在虎谷山下的田莊裡，雖然不得楊承烈的關心，但也過的悠閒自在。畢竟，這田莊是楊承烈的職田。靠著這虎谷山下兩百畝的職田，楊守文足以衣食無憂……至於放牛嘛，則是他從小跟著爺爺養成的習慣。

3 U& Z- ^7 }0 h8 @　　一頭牛的得失，對楊承烈而言算不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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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問題是，整個昌平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楊承烈養了一個傻兒子。以前大家心照不宣，可以當做不知道楊守文的存在。可是這首兒歌傳出去，就等於解開了蓋子，弄的楊承烈每次聚會，都會被人調笑一番。雖然有些人並沒有什麼惡意，卻足以讓楊承烈心裡形成一個疙瘩。於是乎，楊承烈對楊守文，也就變得越發冷淡。

　　渾渾噩噩的楊守文，感受不到周圍滿滿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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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k$ R* C" d( M, l; l6 ~　　可清醒過來的楊守文，卻能夠敏銳覺察到，在這首兒歌背後，隱藏著的滿滿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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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J) ]" M' R% I　　一雙略顯秀氣的濃眉微微蹙起，他看了一眼溪畔的孩童，卻又頗感無奈。

( Z6 \5 i9 D% |! r　　難不成和這幫子穿開襠褲的小傢伙較真嗎？他們未必懂得這兒歌背後隱藏的惡意，只是覺得有趣，所以才會傳唱不停。難道說，他還能把他們抓過來打一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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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奈的嘆了口氣，楊守文從身旁的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投向那些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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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童們嬉笑著散開，可不一會兒的功夫又聚在溪畔，一邊唱著歌，一邊逗弄黃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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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從山路的盡頭傳來一陣馬蹄聲。

　　楊守文扭頭看去，就見從西邊的山路上出現了幾匹馬，正飛快向這邊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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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馬上的騎士，身著黑衣，頭上戴著黑色斗笠。斗笠的邊緣垂著一圈黑紗，遮住了他們的面孔，令人無法看得清楚。這虎谷山是燕山餘脈，屬於軍都山一部分。每天從居庸關和孤竹方向往來的人不算少，更不要說馬上就要到仲秋八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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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這個時候，是昌平最為熱鬧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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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u. {- j! L　　前幾年由於契丹人作亂，使得昌平冷清不少。而今年，基本上是國泰民安，沒什麼戰事發生，所以昌平也就也就重新變得熱鬧起來。特別是去年在昌平西北增設羈縻州，自東北遷徙而來的胡人增加，也注定了今年的昌平，會比往年更熱鬧。

　　所以楊守文只看了那一隊騎士一眼，就沒有再去留意。

9 N' s6 d& k# T. V* q　　他撣去身上的灰塵，邁步從山坡上慢騰騰下來。

　　就在這時，溪畔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緊跟著一連串的哭喊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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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章 生逢聖曆元年（下）

　　一頭黃牛在幾個孩童不斷的騷擾之下突然發怒，發出一聲怒吼，低下頭向孩童發起了攻擊。十幾個孩童四散奔逃，卻有兩個小孩子原本是站在旁邊看熱鬧，黃牛突然發怒衝來，他們被嚇呆了，竟邁不動腿腳，呆呆看著黃牛氣勢洶洶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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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0 {" r6 P1 |  z6 V　　「石頭，快跑啊。」

2 r( A% h. c1 w* L; V5 }　　有孩童大聲叫喊，可是那兩個孩子卻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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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畔的騷亂，也驚動了那隊騎士。為首的騎士立刻勒住戰馬，從馬背上摘下一張黑漆弓，正要彎弓搭箭，卻看見一道人影從山路上掠過，眨眼間就跑到了溪畔，彎腰抱起兩個小孩子，順勢在地上一滾，就躲開了那頭被激怒發狂的黃牛。

3 t' R2 \' g$ g9 z3 Q0 l　　黃牛見目標消失，立刻停下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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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閦奴，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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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w* C0 H2 H' e　　已經跑到山路上的幾個孩童連忙大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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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當楊守文站起來的時候，那頭黃牛已經掉過頭，向他兇猛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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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清秀的臉上，閃過一抹青氣。他雙腳站定，眼見黃牛撞過來，身體猛然一側，抬手抱住了黃牛的脖子，而後腰部用力，大吼一聲，竟把那頭黃牛生生摔倒在溪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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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t8 N2 z, j) M　　額頭上，青筋畢露。

　　楊守文抱著黃牛的脖子，把它死死按在地上，手臂不斷加強力量。

　　數百斤重的黃牛四肢亂彈，拚命掙扎，更發出哞哞叫聲。可是任憑它如何掙扎，卻無法掙脫楊守文的箝制。叫聲越來越小，黃牛掙扎的力度也在慢慢的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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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見黃牛不再掙扎，慢慢鬆開了手臂，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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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牛在地上躺了片刻，四肢一彈，呼的站起來。楊守文本能向後退了一步，警惕看著那頭黃牛。見黃牛晃了晃腦袋，然後哞哞叫了兩聲，並且把碩大的腦袋伸過來，貼著楊守文的身體摩挲，那模樣，就好像是在向楊守文承認錯誤一樣。

6 ~* R0 D) e8 ~　　楊守文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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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了黃牛的大腦袋，而後看了一眼身後那兩個驚魂未定的小孩子。

　　「天不早了，趕快回去，免得讓你爹娘擔心。」

8 `6 ]0 y7 Y5 T$ P8 C　　說完，他嘬口吹了一聲口哨，站在溪邊的那頭黃牛慢悠悠向他走來。楊守文跨坐在那頭被制服的黃牛背上，拍了拍牛頭，那頭黃牛便優哉游哉的向山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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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 i4 e# I# O. ^　　直到那兩頭黃牛都上了山路，踏踩著落日的餘暉，消失在山路的拐彎處之後，兩個小孩子反應過來，站在溪畔哇哇大哭，哭聲慘烈，更在這山谷之中，迴盪不息。

　　「好個凶悍的小子，看他體型瘦弱，沒想到竟有如此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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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9 A/ _) j- j　　事情發生的突然，從楊守文衝過去救下兩個孩子，到他制服那頭黃牛離開，不過十幾息的時間。騎士本打算射殺黃牛，卻不想會是這樣的結果，也不禁嘖嘖稱奇。

3 c) m% m6 L( k: Y  {　　他突然跳下馬，把韁繩丟給了身後的騎士，快步走到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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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剛才那少年是誰？」
2 f& O7 W8 D' ?4 A3 |2 q4 M/ ~' l
& I. |, C7 Q; H+ B　　幾個站在路邊，還有些後怕的熊孩子扭頭看去，然後回答道：「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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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昌平，毗鄰居庸關，漢胡雜居。

　　而虎谷山更是距離居庸關不遠，在這裡長大的孩子，天生有一股子野性，所以也不懼怕那騎士。

　　騎士笑了！

4 K9 Q4 b/ Y  F# s! E7 s* _: T! K  s　　只是那帷帽垂下的黑紗，遮擋住了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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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1 R0 G/ v/ L　　他也不生氣，從身上的皮兜裡取出一口短劍，遞給熊孩子。

1 v  G' l) O5 G+ z- o9 ]7 \1 `* c　　「若你告訴我，這口短劍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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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劍長不過一尺出頭，綠鯊魚皮劍橋，黃銅吞口煞是漂亮。
" p% N* O. y# l
9 A* @2 g- c. v% w! D" b　　唐代一尺，約等於後世三十一釐米。只看那做工精美的劍鞘，就知道這口短劍價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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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裡的孩子，特別是男孩子，就喜歡這種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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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熊孩子眼睛一亮，想了想，伸手一把奪過了短劍，「你是說楊阿痴嗎？」

　　他話音未落，就覺得腿上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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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B, c1 ~; u7 S　　原來，旁邊的孩子聽聞他的話，立刻毫不客氣的在他腿上踹了一腳，怒氣衝衝道：「不許你說阿閦奴哥哥……山狗子，以前你吹得天花亂墜，剛才卻跑的最快。如果不是阿閦奴哥哥，小石頭他們就沒命了！我告訴你，再敢叫阿閦奴哥哥'楊阿痴'，我們以後就不和你玩了。還有，以後誰也不許在唱那首歌，聽到沒有。」

　　小孩子的心思很單純，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

! ~+ H) w- j1 b. W) B　　熊孩子山狗子顯然有些怕那個孩子，連忙低下頭，嘴裡嘀嘀咕咕道：「本來就是阿痴嘛……我阿娘說，他前世肯定是壞人，不然的話，好人又怎可能被雷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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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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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J; e3 v1 m9 I( h' n$ F" C, e　　「好嘛，我不說了。」

' R$ U$ [5 J6 g　　熊孩子閉上了嘴巴，而旁邊的孩子卻搶過那口短劍，看著騎士，滿臉警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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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聽阿閦奴哥哥作甚？」

# L) E/ o4 ^; r+ q* Y, f0 A" x# g　　騎士沒想到，這形式說變就變。

　　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小娃娃不要擔心，我只是看那少年神力驚人，故而有些好奇，所以才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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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 X& q0 h% r: G0 a0 |2 q5 U　　「哼，我告訴你，別想欺負阿閦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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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阿爹是楊縣尉，如果你們敢欺負他，到時候我就讓我爹告訴楊縣尉，把你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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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原來是縣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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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8 Z" q. J: L0 a- i% ]　　騎士故作畏懼狀，卻讓那孩子立刻放鬆了警惕。

　　「阿閦奴哥哥一個人住在山下，他雖然有些傻傻的，卻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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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不管我們怎麼欺負他，他​​都不生氣，還陪我們玩，給我們好吃的…​​…只是前些日子，他被雷劈了一下。從那之後，就不怎麼陪我們玩了，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我阿爹阿娘雖然不讓我找他玩，可我卻知道，阿閦奴哥哥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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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 N9 ]; Q! N0 b　　騎士輕輕點頭，然後笑道：「當然，他剛才為了救人獨鬥狂牛，不是好人可做不來。」

) D0 y& s0 ~2 x/ d0 f+ @/ |; f, n7 W　　和孩子又聊了幾句，騎士臨走時還是把短劍送給了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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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  m. h; a( X" j　　「將軍，怎麼樣？」

　　他上了馬，身後有騎士上前問道：「那小子有如此神力，而且膽氣過人，是個人物。」

　　「可惜，是個阿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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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 ^5 R1 }! M/ U　　「啊？」

& x" T3 Y1 @" q  M　　「他是昌平縣縣尉之子，不知道為什麼卻獨居在這虎谷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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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我們此次前來身負重任，還是儘量避免打草驚蛇。若你真有興趣，等事情結束了，可以找那縣尉詢問……好了，咱們再趕一程，天黑之前必須抵達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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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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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 p0 m4 E3 S. }5 ?　　楊守文騎著牛，踏著暮色，慢悠悠來到山下的村莊。

　　這是一個無名小村，人口滿打滿算不過百餘人。這裡距離昌平縣城，大約有十里左右，毗鄰官道。向北四五十里，就是居庸關；向西北五十多里，是一個羈縻州。

　　時，聖曆元年。

8 H( X+ l, L* l# R& u/ y1 Y　　聖母神皇，也就是那位千古女帝武曌已登基七載。

　　在經歷了無數次血腥殺戮之後，朝堂上的政局正逐漸走向平穩。然而已過古稀之年的聖母神皇，則呈現出遲暮之態。她坐鎮神都，掌控天下，卻始​​終無法平定邊塞狼煙。

9 w4 f1 K' l' a" Q( f: Q　　沒辦法，當初為了穩定朝局，她不得已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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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能征善戰的猛將死於莫須有的罪名之下，雖換來了朝局的穩定，卻也使得兵備廢弛。同時，由於均田制的瓦解，也使得府兵制度面臨崩壞的局面。而隨著一段時間內對外戰事接連失敗，更讓這位女皇對朝堂上的武將懷有莫名的懷疑。

　　於是乎，女皇只能依靠武氏族人來強化軍備，以期在未來的某一天可以扭轉頹勢。

4 o! r/ X! \4 G5 P% x5 ^( F　　不過這一切，對於楊守文而言卻顯得格外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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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3 [6 W% @  h, E　　昌平位於邊塞，隸屬於幽州都督府。而這幽州，自古以來便是苦寒之地，和那繁華的神都，有著千里之遙。所以，朝堂上的變化與他並沒有太大關係。也許對那些達官貴人而言，這是一個黑暗的時代。但不得不說對普通百姓來說，這個時代並不算太壞。

　　楊承烈名下的兩百畝職田，就坐落在小村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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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 {+ e7 b2 q! q: B/ K　　當楊守文騎著牛走進村莊的時候，就見炊煙裊裊，小村更呈現出寧靜和祥和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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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三章 楊二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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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的家，在村子的後面，坐落在一條小溪旁，隔溪而望，便是蒼茫的虎谷山。

　　一個獨立的小院，三座五間七架的房屋。

　　明堂在前，廂房在後，形成前後兩進，更透著幾分別樣的雅緻和樸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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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  W) Q& e6 U8 i! v　　楊守文在門前停下，還沒等去叫門，就見院門打開一條縫，從門後撲出一道嬌小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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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兕子哥哥，怎麼這麼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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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L* @" J　　那倩影撲進了楊守文的懷中，緊跟著便傳來嬌憨的聲音。

! Z$ [, d7 L  Z' D. J　　楊守文不禁笑了，眼眉之間更透出一抹難言的疼惜之色，把對方抱在了懷中。

　　「今天大黃犯了性子，所以回來晚了些……嘿嘿嘿，幼娘今天在家，有沒有乖呢？」

! p. b) x: i8 E6 d. Q1 A7 ]8 d　　楊守文懷中抱著一個小可人，看上去八九歲的模樣，梳著雙丫髻，小臉更紅撲撲，好像熟透的蘋果一樣，非常可愛。這小可人名叫楊暖，乳名幼娘。她和楊守文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是家中廚娘的女兒，楊守文可說是從小看著她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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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m4 R' L9 z* f　　大約在九年前，一個懷著身孕的女人暈倒在楊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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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楊守文的祖父楊大方看她可憐，於是收留了對方。幾個月後，那女人生下了一個女孩兒，就是如今楊守文懷中的楊暖。楊暖出生後，女人便留在了村子裡，變成了楊​​家的廚娘。至於楊暖的父親是誰？楊氏沒有說，楊大方也沒有詢問。

　　總之，楊暖隨女人的姓，變成了楊​​守文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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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楊大方死後，楊承烈對楊守文不聞不問，楊氏就撐起了這個家。

& z" M$ {$ F1 _; {9 h　　小可人所在楊守文話中，脆生生道：「幼娘最乖了，今天還幫阿娘給哥哥洗衣服。」

% L- D9 f0 T7 I; p4 L6 k0 g( v  S& g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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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做出讚賞之色，把小可人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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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o: j3 p% B0 \- d　　「幼娘可真厲害。」

3 H9 @6 y& V' P0 E5 }$ c　　小可人咯咯笑了，那笑聲清脆，迴盪在楊守文耳邊。

$ ?* k& Y' o0 P1 Y# L　　這時候，院門打開，從門後面走出一個中年婦人。她一身布裙，頭上戴著一支木釵子，腰間還繫著一塊碎花布製成的圍布。看到楊守文，婦人臉上也浮現出慈祥之色，輕聲道：「大郎今天回來的有些晚了，幼娘剛才還哭鬧著，說要去找你。」

3 r- S$ Z, n6 v4 J9 U　　「讓嬸娘費心，明天我一定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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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g% T8 z& @" t　　婦人，就是楊幼娘的母親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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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M! d& S/ Y& b# {  G0 Y2 F8 c　　至於她叫什麼名字？楊守文並不是很清楚。

" I5 Y. o# s0 E% c! X# A　　以前他頭腦不清，也記不得許多事情，所以一直是嬸娘嬸娘的稱呼，甚至忘了楊氏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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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9 ~1 k  Z' N2 K/ j+ O4 ?. x　　楊氏上前牽著黃牛走進院子，直接拴在牛棚裡。

　　楊守文則抱著楊暖跟在後面，代楊氏拴好牛，他這才放下楊暖，牽著她的小手走進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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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偌大的房子裡，只住了三個人。

; T5 s4 @. U5 c( J% B　　「幼娘去打水，大郎辛苦了一整天，先洗一下，晚飯馬上做好。」

　　楊暖答應一聲，便跑出去打水。

　　楊守文道：「嬸娘，我先去給爺爺問安，待會兒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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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5 g3 p5 u7 v$ C/ g　　楊大方過世已經兩年，但楊守文每天都會為他上香，也就是請安。

　　楊氏答應一聲，便去伙房準備晚飯。而楊守文則穿過正堂的後面，走進了後院。

　　後院裡，有一個花圃，就坐落在小溪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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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各一幢廂房，每幢廂房則有三個房間。以前楊大方在世的時候，楊承烈每逢休沐日，就會帶著一家人前來拜見。不過楊大方病故後，這個家也就變得冷清許多。楊承烈一家習慣住在縣城，除非固定的祭祀日子，他很少會來這裡居住。

) j2 d1 ]+ U! D; b, K6 t4 P" {' U& N8 t　　不過，每間房子都保持著整潔。

　　楊氏是個很勤快的女人，每天都會打掃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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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楊守文走進一間廂房，點上油燈，而後走到屋中的靈位前，點上了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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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a3 K( z* a1 k- h9 i　　「爺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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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完了香，在靈位前坐下，彷彿自言自語道：「今天大黃犯了狂，險些傷了村裡的孩子。不過好在我從小跟爺爺習武，有一身的好力氣，總算是制服了大黃……也幸虧沒有出事，不然指不定又會傳出什麼閒言碎語，到時候我又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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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說著，眼睛有些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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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十七年，雖然這十七年渾渾噩噩，平白浪費了十七年的光陰，但也讓楊守文體會到了一種別樣的快樂。楊承烈不待見他，可是爺爺把他視作為珍寶一樣。

　　說實話，這十七年他並沒有受什麼苦，反而在爺爺的關懷下，活的無憂無慮。他的神魂閉塞，也無法感受到周圍的種種惡意，每天都高高興興，日子也格外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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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功、習武、放牛、聽爺爺講故事……

, z. R9 X# m0 @; V3 r2 n, s/ k　　十七年下來，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

　　「阿閦奴如今已經好了，再也不會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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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v% N/ u9 _8 N: |8 q) c　　不過，我不覺得開心，因為最近總是做一個古怪的夢，夢到有一個女人喊我'駙馬'。

　　嘻嘻，你說我這是不是在胡思亂想呢？」
2 `% Q3 ^  @9 `# S$ a5 `# N; Y* }: y, D
& i3 s" p7 Q8 l4 V　　說完，他起身跪下，在靈位前磕了三個頭，復又站起來道：「不管怎樣，爺爺教我的東西，阿閦奴不會忘記，以後還會勤練不綴。嬸娘待我很好，幼娘也很乖巧，現如今還學會了洗衣服……嗯，今天就說這些了，爺爺你也要早些休息。」

　　每天在爺爺的靈位前，和爺爺聊聊天，說說話，已經成了楊守文的習慣。

3 z% _; q% O* A　　之前他頭腦不清楚的時候，就是這樣。如今他頭腦清楚了，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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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w. Y# d' K8 H, g5 v4 l　　走出房間，他輕輕拉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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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候，從正堂天井傳來一聲響，緊跟著就聽到幼娘的哭​​聲。

* U. d! ~: {) y, m3 |  C" ]5 ]+ A　　楊守文心裡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跑回正堂。

- r- v) u; n  B2 ^) J) A  K　　門廊前，一個水盆被打翻在地，裡面的水流了一地，使得門廊之上更變得濕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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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娘坐在一灘水漬中，正放聲哭泣。

0 q+ P" m& J0 I1 ^  M　　而一個少年，則站在門廊下，大聲呵斥著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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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Y3 R. e) M* y% R- m/ A　　「你這賤婢做的好事，怎麼把水盆放在門口，還髒了我的衣服……你知不知道我這衣服可是新作出來的，價值三百文，你賠得起嗎？還有你，小賤婢再敢哭，我就把你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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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H. J. k- s5 J( q3 X3 N( t) m　　少年氣勢洶洶，楊氏則嚇得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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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w' T4 _8 E6 A# `# ~# V　　聽到要把自己賣了，幼娘也止住了哭聲，坐在地上看著那少年，不時的發出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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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7 |! ?; {2 a" T  z　　楊守文的心中，騰地竄出一股子邪火。

0 L) y& e' T+ l5 P0 m, }　　他大步衝出正堂，上前把幼娘抱起來。

2 o1 W1 \7 f, d  u% G) R/ A7 x1 F　　「呦，這不是我那阿痴大兄嗎？」

　　沒等楊守文開口，少年卻搶先道：「大兄，你是怎麼教的這兩個賤婢，一點規矩都沒有。我敲了半天的門居然沒人來迎接，還要本少爺自己開門，簡直是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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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v* k! v9 J- v# `　　不過也是，我忘了大兄你……要不然，我給大兄找個懂事的過來，把這兩個賤婢賣了，大兄也能過的舒坦一些。」

　　幼娘聽到要把她賣掉，嚇得抱緊了楊守文的脖子。

　　「兕子哥哥，幼娘乖，兕子哥哥不要賣掉幼娘，幼娘很聽話的。」

' V$ t; @  v8 z; i1 q/ r  M' A+ C) \　　阿閦奴，是楊守文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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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個乳名在那首童謠出來之前，只有楊承烈和楊大方可以稱呼。楊守文還有一個乳名叫兕子，相對而言更加普及，楊幼娘更習慣叫楊守文做'兕子哥哥'。

　　少年左一個'大兄'，右一個'大兄'，可是言語間卻沒有絲毫的恭敬。

　　他叫楊瑞，是楊守文同父異母的兄弟，年十三歲。

* L4 _% x& g8 r3 R　　楊承烈續絃的時候，曾有意將新婦扶正。不過楊大方卻不同意，才使得這件事一直拖到了現在。楊瑞自幼聰慧，甚得楊承烈喜愛​​，可是卻背著一個庶子的名聲，也讓他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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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看著他，突然問道：「楊瑞，你來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楊瑞哈哈大笑，「簡直笑話，這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過來？」

) E% b4 l# z$ x' _6 B9 g　　說完，楊瑞抬腿，一隻腳便踏上了門廊。

　　只是沒等他另一隻腳上來，楊守文突然抬腿，一腳便踹在楊瑞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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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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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P) |. r. {卷一 塞上雪 第四章 楊二郎（下）

, |1 ^. j$ P) F; N- Q: L1 a　　這一腳，毫無徵兆，卻力道驚人。楊瑞慘叫一聲，整個身體騰空飛出，蓬的便摔在天井上。

( Q) q2 {  A9 C　　沒等他站起來，楊守文已經到了他跟前，一腳踩在他臉上。

　　「楊二，我有讓你進門嗎？」

　　「楊阿痴，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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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l  z! T/ B9 \1 M) g　　「我瘋了？」

2 V' f+ |: x* F1 W/ c2 |0 c　　楊守文臉上浮現出一抹森然的笑容，猛然抬腳，狠狠踹在楊瑞的肚子上。楊瑞再次慘叫，身體蜷成一團，好像一隻大蝦米，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候，楊氏也反應過來，連忙跑過來，「大郎不要動手，若是被阿郎知道，一定會斥責大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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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楊氏說完，楊守文把幼娘放在她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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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 U, {9 i# p, g9 r9 o　　「斥責？我就算是不動手，他照樣不會待見我。」說著話，他推開了楊氏，沉聲道：「這座房子是爺爺蓋起來的，爺爺把它留給我，這就是我的產業。我便要讓這個傢伙知道，在這個家裡，還輪不到他作威作福。一個庶子，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嗎？」

! X7 {* F) v& R  }$ v　　「楊阿痴，我不會放過你。」

0 N+ W8 L/ k# T. d$ h" d8 h% L4 R　　楊瑞掙扎著站起來，指著楊守文罵道。

　　楊守文不等他說完話，抬手便抓住了他的胳膊，而後向前一帶，把個楊瑞拉扯的腳步踉蹌。他順勢抬腿，一腳再次踹在楊瑞的身上，把楊瑞一下子踹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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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n  H* O9 ~6 c1 g& b　　「你不放過我？」楊守文冷笑道：「正好，我還不想放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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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阿痴，你想幹什麼？」

4 N7 p0 X) y2 A# u　　楊瑞十三歲，而楊守文已經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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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r7 |4 q2 E# Q. M0 f( q, ~　　最重要的是，楊守文從小隨楊大方習武，即便是他頭腦不清楚的時候，楊瑞也不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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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從前的楊守文，不會隨便動手。

' D, d! }  B/ Z7 f$ \3 k8 h: O- B' P9 ^　　爺爺曾說過，他天生神力，腦袋又不清楚，若動起手來，根本掌握不住輕重，很容易出事。

  y& j% z8 J( h; S7 T　　之所以教他練武，一方面是為了讓他強身健體，另一方面也是想為他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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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2 d! X8 M6 Z$ J( F' `7 Z　　如今，楊守文的腦袋已經清醒，對楊瑞自然不會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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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j* Z9 C, t, X. g　　「楊阿痴？」楊守文踩在楊瑞的胸口，惡狠狠道：「這三個字，也是你一個庶子可以叫的嗎？楊二郎，別以為我腦袋不清楚，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你幹的那些事情，我清楚的很……你若是不來惹我，我也懶得找你麻煩。不過你現在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和你算算總賬……我問你，那首童謠是誰編的？誰傳出去的？」

　　楊瑞在楊守文的腳下拚命掙扎，奈何楊守文那隻腳如同一座山似地壓在他胸口，任憑他如何掙扎，卻紋絲不動。

/ V: o9 t) Q5 c　　「你在說什麼？」

　　聽到楊守文的話，楊瑞心裡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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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冷笑道：「楊二郎，去年馬鷂子告老還鄉，阿爹身邊空出一個執衣的位子。按道理說，就算我傻，這執衣的位子也該是我來做，如何輪得到你一個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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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 V# O, C  p3 D% a$ O　　偏偏那個時候，小黃跑了！

　　縣城裡又傳出那首童謠，讓阿爹顏面無存……在那之後，你就變成了阿爹身邊的執衣。別告訴我這都是巧合，這世上若真有那麼多巧合，說不定明天你就變成死人。」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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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駭然看著楊守文，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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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執衣，最初只是僮僕雜役，不過從隋朝開始，執衣又有親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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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 O( {+ E+ L　　《新唐書》中有記載：隋朝大將張須陀率兵擊賊，羅士信以執衣，年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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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唐之後，執衣進一步普及，更變成了一種身份地位的標誌。一般而言，只有入品級的官員才會配給執衣，不但可以免除徭役，還可以拿到薪水。按照楊承烈從九品的職務，身邊會配備兩個執衣，並且在官府中有備案，每月可得八十文。

　　所以很多低品級的官員，會把執衣交給自己的親人來做。
7 k" E, B  K' d; I4 A( S
- E6 d8 x( z8 |- a% G/ h　　一來可以多一份收入，另外也是為了帶在身邊，加以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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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唐朝，凡未成丁，十一歲到二十一歲之間的中男，都可以充當執衣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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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 e9 F; `( a" Z7 p　　如果依照年紀，楊守文身為嫡長子，也是最佳的執衣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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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因為那一首童謠，使得楊承烈直接忽略了楊守文的存在，選擇楊瑞來接手。如果沒有那首童謠，楊承烈的做法說不得會被其他官員反對。但正是因為那首童謠，楊瑞成為執衣便順理成章，甚至連縣令、縣丞和主簿對此也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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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i. A. K% G, o* }- l: i, g" f　　至於這童謠的始作俑者，不難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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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7 p- |# r; W2 j' t1 f　　楊守文現在已經清醒過來，只需要略加思考，就能猜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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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童謠的最終受益者是誰？那麼十有八九就是始作俑者……說實話，楊守文並不在意那勞什子執衣的身份，關鍵是楊瑞太過張狂，竟然嚇哭了幼娘，楊守文絕無法接受。

/ B$ e# e, R" K! U　　楊承烈住在縣城裡，對他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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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來，對楊守文而言，最親的人莫過於爺爺和楊氏母女。

　　幼娘在他的心裡，絕不是什麼奴婢，而是他的妹妹，他的親人。楊瑞嚇哭了幼娘，就如同觸碰了楊守文的逆鱗。在這種情況下，楊守文自然不會對楊瑞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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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D8 K; ^# _( R- L. d: y- C　　「你什麼你！」楊守文冷笑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居然能猜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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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太笨了！你以為你這件事做的天衣無縫，你以為找些孩子，把那童謠傳出去就可以安然無事？我告訴你，滿城上下，但凡有些腦子的，都清楚是何人所為。只不過這是咱家家事，人家不想管，也懶得去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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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話，楊守文蹲下來，探手拍打楊瑞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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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所以不去說明，是因為我知道，家醜不可外揚。

　　你以為你黑了我，就得了便宜嗎？我告訴你，整個昌平上上下下，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包括阿爹也心裡清楚。只是你不要楊家的臉面，阿爹和我，卻不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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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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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癡漢，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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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w1 G$ L1 ]　　楊守文森然道：「可你一定想不到，前些日子那道雷，竟然治好了我的痴症……對了，最近村裡不少人說我前世是個壞人，所以才會遭雷劈，想必也和你脫不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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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二郎，你可知道什麼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嗎？

　　你今天若是老老實實過來，我一樣不會計較，隨便你在這裡裝你的二少爺。只是你太得意了，得意的讓我覺得，如果不好好教訓你一頓，簡直就對不起那道雷。」

, h. o+ @: H- ~( j8 b& Y　　說完，楊守文左右開弓，啪啪啪一連給了楊瑞十幾個耳光。

　　這十幾個耳光雖然沒有真的用力，但還是把楊瑞打得滿臉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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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8 m0 h  V2 B　　「兕子哥哥，別打了。」

  m$ B( {: x+ V- H2 x. J4 ]' {+ y　　還是幼娘跑上前來，抱住了楊守文的胳膊。

　　「幼娘不疼，兕子哥哥也不要再打二少爺，若不然被阿郎知道，一定會怪罪兕子哥哥。」

7 M: t. D9 |+ p5 T. `* x　　幼娘眼眶裡噙著淚，眼巴巴看著楊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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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憐的小模樣，讓楊守文心裡不由得一軟，便停下手，把幼娘抱在了懷中。

　　「幼娘最乖了，是哥哥不好，不該打人。

　　不過呢，有些人就是要教訓才成……二郎，今天我看在幼娘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下次想好了，如果再要討打，我楊守文已經不是以前的楊阿痴，你可以試試看。」

　　楊瑞此時，腦袋都是蒙的。
6 ^  p! h( S7 P1 o- ~4 P. U
; g* i( ^$ `5 y- _/ ]! K　　兩邊臉頰紅腫，口鼻之中更流淌著鮮血。
- L4 k) O/ I6 ]0 W' S2 m. g
, l5 s# _- X: N　　他心機深沉，他聰慧，他甚至會編歌謠……可不管怎樣，都無法改變他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這個事實。剛才楊守文那一頓巴掌，著實打得楊瑞有些心驚肉跳。見楊守文停了手，楊瑞這才抱著頭從地上爬起來，不過卻惡狠狠的盯著楊守文。

. h1 Y; H3 e8 F# d　　「再給我瞪眼睛，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楊守文扭頭，森然說道。

$ p2 |) n2 ^0 {) R　　楊瑞嚇得臉一白，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和楊守文的目光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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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進屋來。」

　　楊守文說著，彎腰把幼娘放下來，牽著她的小手往正堂裡走，一邊走一邊道：「嬸娘，可以開飯了，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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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卷一 塞上雪 第六章 命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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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O7 ]9 Y; g% A8 z+ V* i　　雨過後，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照亮了大地。

　　楊守文從胡床上下來，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只覺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頓時讓有些渾淪的大腦，變得清醒許多。
1 n$ V& Z: t* P" o3 {& }" M4 I" C
7 r5 d  f' K" F- [　　門廊上，擺放著水盆、洗臉巾還有青鹽和牙刷。
* s8 ]$ e' w* _! _4 J! T
$ n/ b0 S; m! P$ ?" H　　看著那排列整齊的洗漱用品，楊守文不禁笑了……每天醒來，他都會看到這些，更知道這些東西是出自何人手筆。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小人吃力端著水盆，擺放在門廊上的身影。楊守文心裡頓時一暖，拿起牙刷，蘸了青鹽，然後開始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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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

: ?8 V  O, i  E% F　　這唐代的牙刷製作粗糙，用起來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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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不小心，牙刷上的豬鬃就會脫落，然後卡在牙縫之間。哪怕已經重生十七年，楊守文還是不太習慣。改天要想辦法改良一下才是，要不然每天這麼刷牙，實在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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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完畢，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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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邁步走到正堂，就看到幼娘好像小大人似得，從伙房裡走出來，手裡還捧著食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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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兕子哥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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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4 N; U! C0 o　　看到楊守文，幼娘的小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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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連忙過去把食盤接過來，然後輕聲回了句：「幼娘比兕子哥哥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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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盤裡是早餐，一碗米粥，上面還飄著蛋花。一碟醬菜，兩張厚厚的，加起來有一斤左右的肉餅，更散發著濃濃​​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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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1 S( z: R  k2 u　　「幼娘吃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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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w# a, ~. V5 S2 {* h! ?　　幼娘眼巴巴看著托盤上的食物，搖了搖頭。

. ]! e6 K& a) K; A2 `$ U　　楊家的生活不錯，可即便如此，楊氏和幼娘在大多數時候，也只能一天兩頓。幽州苦寒，本就糧食匱乏。似楊守文這樣每天三頓，而且頓頓有肉，並不是很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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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陪兕子哥哥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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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0 l- D6 T8 K  X& [2 y; F7 c$ J　　楊守文把食盤放在門廊上，然後盤腿而坐。

/ P; E- \, @, c4 r* @6 L; ]　　幼娘一開始不太願意，哪有奴婢和主人坐在一起吃飯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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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Z6 n* _' U" ]' U+ n6 y! l　　可是在楊守文的誘惑之下，幼娘最終還是放棄了堅持。她偷偷朝伙房看了一眼，發現阿娘還在伙房裡忙碌，於是張開小嘴，咬了一口荷包蛋。不過這荷包蛋很燙，燙的幼娘張著小嘴，小手不停搧動，但是那張小臉上，卻流露著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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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d$ u/ V/ o9 G　　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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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X8 v$ X% T1 H- j　　就在楊守文餵幼娘吃荷包蛋的時候，院門突然間被人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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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連滾帶爬的衝進來，甚至都沒有看到楊守文，便大聲叫喊道：「大兄不好了，大兄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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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聞聽，連忙放下筷子，站起身來。

　　「大清早，喊什麼喊？」

' t2 \- x( e$ L3 K9 k& {& j* J4 T& f　　楊瑞氣喘吁籲跑到楊守文的身前，嚥了口唾沫顫聲道：「大兄，死人了，村口死人了。」

　　死人？

: F# ^! A+ D/ `2 y) J5 W　　楊守文眉頭一蹙，從門廊上下來，穿上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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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死人了，你說清楚點，別這麼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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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二郎，你可是阿爹的執衣，堂堂縣尉之子，死個人就連話都說不清楚，以後如何做得大事？你剛才是不是說，村口發現了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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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臉色蒼白，聞聽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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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9 w3 J2 C3 k/ _( ?1 L4 T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然後道：「我一早出門準備返回縣城，卻不想才出村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具​​屍體橫在路上。大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死人，當然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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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9 V6 {% x) w; e9 p, q　　楊承烈是縣尉，就類似於後世的公安局長。

9 M8 g$ a/ j; j1 n1 R　　楊瑞呢，畢竟才十三歲。哪怕他已經做了一年的執衣，卻從沒有真真正正參與過案子。一直以來，他都是充當著秘書的角色，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是待在衙門裡，更沒有去過現場。如今突然發現一具屍體，楊瑞自然感到莫名的緊張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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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Y, O8 G! o* f5 e　　這時候，楊氏也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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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g2 G+ X1 o1 c# W( L. z4 _+ X　　楊守文想了想，對楊氏道：「嬸娘，看好幼娘，我和二郎過去看看。」

7 w4 l, P+ b5 `, D9 Q# y) K8 s　　說著話，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楊瑞則緊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便走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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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3 Y7 s6 W: [" g　　沿著村中濕涔涔的小路，​​楊守文兄弟很快走出村子，在距離村口大約兩里地的地方，看到了楊瑞所說的那具屍體。

　　不過這時候，小村莊已經沸騰起來。

+ t6 Z$ x- i5 ?3 Y0 R　　村正帶著幾個青壯在現場維持秩序，看到楊守文過來，他眉頭一蹙，便上前阻攔。

" D( D; e# H" i; R& u+ y! v  o4 v! t　　「大郎，別過去了，我已經派人去縣城通報衙門，最好是等衙門的人過來。」

3 c" g: j9 H8 Y2 y- ^; b　　你才是大郎，你們全家都是大郎！

5 A  ?- L: j; V; B- [3 {　　楊守文對'大郎'這個稱呼很不感冒，因為他很容易從這個稱呼上，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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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p2 {' t" H4 t; w　　可問題是，這是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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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2 j- U2 G- Q　　哪怕楊守文很反感'大郎'這兩個字，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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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4 |$ x# R% W9 {8 B　　「田村正，我只是想看看，不會妨礙到你。」

　　如果是在從前，村正絕不會放行。不過他也知道，昔日的楊阿痴在被雷劈了一次之後，腦袋似乎清醒了不少。而昨天，他更制服了一頭發瘋的牛，救下了他的兒子。於情於理，田村正都不好再繼續阻攔，只得輕聲道：「大郎，那你小心點。」

% i$ |9 S: ^5 B  k7 K! j　　如果你不叫我'大郎'，我會感謝你八輩祖宗！

　　楊守文邁步想要過去，卻感覺有人在身後，拉扯他的袖子。

2 o- U, t* |0 o* N　　「幹什麼？」

/ O$ B% k4 T/ r2 B　　他扭頭看去，是楊瑞在拉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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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兄，既然村正已經報官，咱們就別過去添麻煩了。」

2 r2 }. L2 z* c- m$ y' \* t　　楊瑞顫聲勸說道，那臉上的紅腫還依稀可見，更給人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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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嘆了一口氣，「二郎，你便是官府中人……別忘了，你如今是阿爹身邊的執衣，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阿爹的臉面。區區一個死人，你就不敢面對，日後又如何為阿爹排憂解難？以前的事情，我懶得和你計較。但是現在，莫丟了阿爹的臉。」

# e) q' I# w# \! `　　說完，他甩開楊瑞的手，向屍體走去。

0 `0 F, s1 y' A% m7 K- L　　楊瑞站在原處猶豫了許久，最後一咬牙，還是跟了上來。

! t% s) @( _$ z& R' T　　楊阿痴……不對，是大兄說的沒錯。我既然做了阿爹的執衣，便要顧全阿爹的臉面。

　　他楊阿痴，大兄都敢過去，我又怎能害怕？

4 J6 A, p& E8 t2 ?2 M$ b- L7 g　　想到這裡，楊瑞平添了幾分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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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當他再次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跑到旁邊，蹲在地上嘔吐不停。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屍體，只是這一次看到的，比之前那一次更清晰，更加可怕。

& q8 m* `4 f$ ~　　倒是楊守文渾不在意，在屍體旁邊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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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H! m4 q: \4 E　　好歹也是再世為人，死都死過一次，又怎會害怕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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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格外明媚，照在那具慘白的屍體上，卻給人一種難以言表的森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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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紅果果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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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如同死魚般，毫無半點情感的眼睛瞪得溜圓，看上去好像很不甘心的模樣……他身上的衣物不知去了何處，腳上卻蹬著一雙黑色的靴子。身體上，遍佈傷口，也許是因為被雨水浸泡過的原因，那些傷口已經變形，傷口兩邊更是泛著慘白色。

. _5 b2 c2 `" q# F　　說實話，哪怕楊守文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看到屍體後，也覺得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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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J" h/ U# p　　他蹲在屍體旁，強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之後，才慢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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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 `2 T  @4 j　　「大兄，看出什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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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R* F# ]7 r　　楊瑞兩腿發軟走過來，站在楊守文身邊，輕聲詢問。

& h0 F4 H1 Y3 P. I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二郎，你現在是這裡唯一的差人，何不自己看看，尋找線索？」

" {! X  a$ W# `' e6 f* C0 Z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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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頓時瞪大了眼睛，心裡有一種想要罵人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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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3 X  ~$ t( @& d　　該死的楊阿痴，我已經吐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要我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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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拒絕，可想到昨晚楊守文抽他耳光時的情形，那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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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走上前，咬著牙，慢慢蹲下身子。

　　只是當他的目光和屍體那雙死魚般的眼睛對視時，頓時產生了一種抑制不住的嘔吐感。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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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忙站起來，扭頭快走兩步，在一塊石頭旁停下，大聲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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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 Q  k) k: T) ]+ d1 R　　楊守文則看了他一眼，圍著屍體轉了兩圈之後，便頭也不回，沿著山路往山裡走，一邊走一邊四處查看，眼中更透出一種難言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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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聖曆元年八月初三，這裡是昌平城外的虎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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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這裡不遠，有居庸關，還有契丹胡人群居的羈縻州，民風彪悍，死人並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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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f6 E- t7 R$ ~　　可稀奇的是，為什麼那人會紅果果的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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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O. N% ?. X& |1 V8 N8 A) {　　他身上的衣物去了何處？那身上的傷口，又是從何而來？事情，似乎變得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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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卷一 塞上雪 第七章 楊承烈（上）

　　楊守文回到現場時，差不多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0 d( H1 q  T% _9 d5 V6 ?; V　　圍觀的村民已經漸漸散去，只剩下七八個公差打扮的人，正清理現場，搬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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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 I- n3 B/ e　　田村正站在一旁，陪著一個男人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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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I' E( v0 F　　而楊瑞則規規矩矩站在男人的身邊，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似乎在聆聽兩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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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c5 P$ k1 I2 d% x) ]7 j- c　　他最先看到楊守文，連忙和那男人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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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和田村正點點頭，便轉過身，向楊守文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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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大好的晴天，昨夜一場豪雨後，碧空如洗，萬里無雲。一輪驕陽高懸空中，格外明媚。仲秋時節的陽光很暖，而且算不得熾烈，照在身上感覺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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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身高大約在六尺左右，差不多是180公分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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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I; Z  j0 F0 ~　　唐尺和漢尺不同，一尺大約在三十一釐米上下。那男人頭戴黑色襆頭，身著青衫，外罩半臂，腳下蹬著一雙烏皮六合靴，腰間則繫著一根玉帶，看上去頗有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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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材不算魁梧，略顯單薄。

　　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更使他多了幾分書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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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0 I: k, f6 L　　手中拿著一根趕山手杖，手杖的一端是一個六棱窩瓜形狀的鐵球，有嬰兒拳頭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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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看到這男子，連忙快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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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Q' h& c% I/ \# L　　「阿爹，你怎麼來了？」

4 V; l" \% [- r0 v& ?0 K% L　　那男子眼中，閃過一種複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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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q( T8 J' L% D1 g' z  R) I　　他點點頭，沉聲道：「這裡沒你的事情，你待在這裡也不太方便，先回家去吧……今天就不要去放牛了，在家裡待著。等這邊事情了結了，我回去有話與你說。」

　　男人，就是昌平縣尉楊承烈，同時也是楊守文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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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言語中顯得有些冷漠，似乎不是和自己的親生兒子說話，更好像在衙門裡吩咐下屬。

0 v: G0 g: C4 _, w! y5 {% I6 F　　楊守文似乎也習慣了楊承烈的這種口吻。

　　事實上，這十七年來，他雖然渾渾噩噩的生活，但也知道楊承烈好像不太待見他。

　　是因為自己呆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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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m( F( {6 b0 v: v3 U9 \; i6 d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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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0 @" L7 ~$ ~+ I7 F( z　　可他卻記得，在他被雷劈中，臥床休息的那幾天裡，每天晚上楊承烈都會坐在他身邊喃喃自語。只不過楊承烈的聲音總是很小，以至於楊守文並不能聽得清楚。

　　那幾天，也讓楊守文知道，楊承烈並不是不關心他。

　　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楊承烈在故意冷淡他，在外更表現出一種不聞不問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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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想，如果楊承烈真的討厭楊守文，楊守文也不可能活的這麼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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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O, Q& Y9 h: d& o9 d/ B- I　　他只需要把職田的全部收入收走，楊守文和楊氏母女在這小村莊裡，就會變得非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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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n8 P* `1 q4 _6 J  Q　　「那我先回去了。」

　　楊守文恭敬應了一句，轉身往家走。

- d  N/ Y6 ?2 ^  z- p　　看著他的背影，楊承烈那一雙濃眉微微一蹙，眼中卻流露出一種莫名的憂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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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i# K3 y, {! z& `' h9 B/ g　　小村裡，非常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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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聚在一起，三五成群，交頭接耳，討論著發生在村口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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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生活中也沒什麼特別的樂子。難得遇到一樁命案，人們自然而然就顯現出他們八卦的本能。一群孩子在村口的大洋槐樹下奔跑嬉戲，當楊守文出現的時候，幾個孩子立刻歡笑著跑過來，圍在楊守文的身邊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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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些孩子的眼中，有些呆呆傻傻的楊守文，其實也算是他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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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4 o: C( A8 v　　「兕子哥哥，你知道那個死人是誰嗎？」

: k, `6 S, ~& l% V9 I. c! y　　楊守文搖搖頭，笑問道：「我當然不知道，你們難道見過？」

& H- D1 Z4 E1 ?" f　　一個孩子輕聲道：「兕子哥哥，那個人我真的見過……昨天我去山上採藥的時候，看到這個人往山裡走。對了，他還向我打聽彌勒寺怎麼走，還給了我兩文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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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m* ~6 ~0 J5 O& c, G　　說著，那孩子悄悄取出兩枚開元通寶，頗有些顯擺的意思。

9 X' d2 {6 c$ b% _　　楊守文眼睛一瞇，從那孩子手中接過兩枚開元通寶。在手裡撥弄兩下，他突然道：「山狗子，這兩文錢給我可好？我給你五文錢，但是你不許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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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3 ]8 q: j& l: J* p　　山狗子幾乎沒有考慮，便答應了楊守文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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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來，兕子哥哥果然呆傻，居然用五文錢換兩文錢……有便宜不佔就是王八蛋，山狗子當然同意，從楊守文手裡接過了銅錢之後，便帶著其他孩子跑開了。

2 D: ]. `  H" F$ ]8 E% m　　楊守文把銅錢放好，便逕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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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楊守文在這個小村裡生活了十幾年，可實際上和村裡的人，並不是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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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裡人不願意和一個傻子打交道，楊大方在世的時候，自有楊大方出面；而楊大方過世之後，家裡還有楊氏。如果楊氏解決不了問題，自有人去找楊承烈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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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回到家，告訴楊氏待會兒楊承烈會回來，就一個人來到後院。

　　「幼娘，給我弄一碗水，要熱水。」

3 V! k; f& A* R( Y" F* I2 H　　幼娘正在花圃中玩耍，聽到楊守文的喊聲，便脆生生答應，很快端來了一碗熱水。

/ B- }) Y, _" M) Z; V% e+ w9 ~& V0 i  ~　　把水碗放在門廊上，楊守文撩衣盤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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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兕子哥哥，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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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u( M* @( k　　幼娘也不去花圃裡玩了，而是學著楊守文的模樣，盤膝坐在他的身邊，好奇問道。

　　楊守文笑了笑，輕聲道：「幼娘，我給你變個戲法好嗎？」

; `/ I$ O; p6 b- l, ]* \　　「戲法？好啊好啊！幼娘最喜歡看戲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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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娘頓時笑逐顏開，拍著小手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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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a4 l5 e0 `8 h　　楊守文則取出那兩枚銅錢，噹啷一聲丟進水碗。

　　然後，他坐在水碗旁邊，靜靜看著水碗裡的水，眼睛一眨也不眨。幼娘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陪著楊守文一起看。看了半晌，她有些委屈問道：「兕子哥哥，你要變什麼戲法啊……幼娘的眼睛都酸了，但是沒看到什麼戲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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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嗎？」

6 W' @/ u6 b& A　　楊守文的臉上卻流露著一抹喜色。

7 |, I1 E, I! N* ]7 y/ f　　他指著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層油花，輕聲道：「幼娘看到沒有，這是什麼？」

4 ]3 g/ G4 w- P; I7 q$ M　　「油花？」
5 {8 a( ?9 O5 y$ f+ \
; ?) \2 }; _1 ^' o+ T! O　　楊幼娘乖巧回答，然後疑惑看著楊守文道：「兕子哥哥，我剛才端來的碗是乾淨的，沒有油花啊。這油花是怎麼來的？難道是兕子哥哥變出來的嗎？怎麼變的？」

　　「聞聞看，這油花有沒有味道？」

( O& }! C; B1 r/ B+ K　　「有！」

# {! y  u% ]6 ~　　幼娘把水碗端起來，然後抽了一下秀氣的小鼻子，「有點腥羶，好像羊油的味道。」

* ^& U+ z' l2 _　　「那就對了！」

6 q! D5 G, m) `9 B　　楊守文把水碗裡的熱水倒掉，然後把那兩枚銅錢遞給幼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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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幼娘幫我變了戲法，這是給幼娘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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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9 ^# }: F7 g7 g+ ~  y　　幼娘不禁茫然，但還是非常歡喜的接過了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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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這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四肢，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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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下門廊，來到花圃前站定，目光卻越過花圃後的消息，投向了蒼茫的虎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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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勒寺？
* c) e2 Y  u, F) x3 s: k+ v% @
4 }$ c$ q: m. x, ]" i　　楊守文眼睛眯縫起來，喃喃自語，眼中更閃爍著好奇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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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時，楊承烈帶著楊瑞來到家中。
5 @$ s, p1 p8 w) N1 n' ?& p  D2 ^
! ?' ?3 A/ G# K, e. N" Y　　他先是帶著楊瑞給楊大方上香，然後在正堂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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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6 E9 f% k. ?　　按照唐代的規矩，楊大方過世，楊承烈應該解官守喪三年。不過，昌平地處苦寒邊塞，生活環境惡劣，俸祿又低，還非常危險。一般人，特別是那種有點底子的人，大都不願意跑來這裡任職。再加上楊承烈在昌平十幾年，一直很低調，人緣還算不錯。所以楊大方過世後，楊承烈曾提出解官守喪，卻被上官所拒絕。

　　「阿閦奴，你好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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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 K/ P2 ~5 g9 W# F　　午飯過後，楊承烈把楊守文帶到了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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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R( v  }' K　　門一關，他的臉色便陰沉下來，沉聲道：「看樣子你那痴症是好了，居然敢打自己的兄弟了！還讓二郎如實稟報，你想怎樣？莫不是想要趁機試探我的耐心嗎？」

　　楊守文心裡一咯噔，低著頭沒有回答。

　　被雷劈中，昏迷在床的時候，他覺察到楊承烈對他的冷漠，似乎有不得已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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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卷一 塞上雪 第八章 楊承烈（下）

　　昨天楊瑞送上門來，他也就趁機發飆，想試探一下楊承烈的真實態度。

　　可沒想到，楊承烈竟然一眼看穿了他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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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7 e' j  l　　好在楊承烈並沒有追究下去，而是看著楊大方的靈位，眼中噙著淚光輕聲道：「阿爹，兕子已經痊癒了，你這許多年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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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K3 B1 R. T8 ^3 b　　說完，他示意楊守文過來，給楊大方磕頭。

- r! N1 H- X. ]4 ?# f; w6 \* p　　「阿閦奴，你既然已經痊癒，那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切莫去逞強鬥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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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是昌平縣尉，卻不代表你可以在這裡橫行霸道。昌平很複雜，前兩年契丹作亂，雖然最後被朝廷鎮壓，但並不代表他們會變得老實。如今朝廷又在西北設立孤竹縣，情況更加複雜。契丹人、奚人、突厥人氣焰囂張，你最好是老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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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Y: W6 r8 ?. T　　本來，我是打算讓你到衙門裡歷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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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p2 b! G$ Z6 K4 V1 r2 [: \( E　　不過現在二郎已經做了執衣，你就老老實實留在這邊，算是代為父為你爺爺守喪。
4 Z" r) m6 b7 L' q. I' }6 {1 E
/ C. b; I# m, C! w; P1 V　　這些年你渾渾噩噩，痴癡呆呆，耽誤了不少時間。難得如今清醒過來，就在家裡好好讀書。縣城那邊的事情，你不用費心。每月應有的花費，我也不會缺了你。等再過兩年，你能學有所成時，我會為你另謀出路……總之，你只管安心守在家中。」

" R( H" A. _' G: L" [2 `: W　　楊承烈這番話，可是話裡有話。
4 U9 {4 V$ Z7 L6 M; G$ b
" n3 x# b) \: \! F4 u1 g　　楊守文愕然看著他，意識到楊承烈的意思，是讓他繼續裝瘋賣傻，不要惹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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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l+ C( v, n. f! _2 q　　至於另謀出路……

　　又能是什麼出路呢？

* a- P! j# e6 s9 a8 m. T　　為什麼要裝瘋賣傻，為什麼要低調做人？

( r9 [- l/ `) D3 ^& c  k　　楊守文突然意識到，事情恐怕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 C# }  B+ w- }$ C
" B& X2 B0 X. n% u/ b+ T( ^: L+ m2 i　　不過，楊承烈不願意說，他也沒有再去追問。只恭恭敬敬答應了一聲，便陪著楊承烈走出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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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村口的屍體，可有眉目？」

　　楊承烈看了他一眼，眉頭一蹙，似乎有些不耐煩。

　　「這裡地處居庸關、孤竹和昌平三地交匯，每日往來的人員複雜，如何能查得清楚？再說了，獠子粗蠻，喜歡爭強鬥勇，殺人的事情時有發生，你不要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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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7 K* I9 m; T+ x3 @+ J9 O　　「可是，那個人不是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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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3 y0 d' {/ q! Q* L　　獠子，是漢人對契丹、突厥、奚人等胡人的一種稱呼。

+ s* n" Z& e+ z4 m8 q　　楊承烈眼睛一瞪，「你又知道了？」

/ f5 j4 l& I( I9 ?# Z& r4 O　　楊守文苦笑道：「阿爹，你不要覺得孩兒還是以前那樣呆傻，連獠子和漢人都區分不來。那人雖然是獠子的髮型，可是眼眉卻是漢人的模樣，這可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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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之前，孩兒曾仔細觀察過那人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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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A. i2 g4 v  C　　他雙手粗糙，指關節粗大，乍一看像是農人。可是他兩腿間，卻又非常明顯的老皮，顯然是長時間騎馬造成。一個常年在馬背上生活的人，又怎可能是務農的農人？還有，他身上傷口很多，雖然被雨水浸泡導致變形，但依舊能看出是刀劍傷痕。孩兒仔細觀察，他應該在生前絕不平凡，應該是一個身手高明的武士。」

　　楊承烈眼睛一瞇，看著楊守文，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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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Y0 k: e- R# L5 _　　說實話，他不指望楊守文能有什麼大成就，一輩子可以平平安安，就已經足夠了。
8 D8 F7 N  q3 R: z$ b9 w% s6 }  ^
2 r8 W3 u# O5 ]& G　　至於原因，他不想說，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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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5 A1 M* L9 p" K　　可沒想到楊守文的觀察力居然這麼好，而且才清醒過來，就能看出這許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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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承烈突然生出濃濃的好奇心，在猶豫許久之後，輕聲道：「你還看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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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2 q5 \  e6 s9 ?+ K) o　　楊守文想了想，接著道：「此人應該是在昨日夜間被殺，死前曾與三到四個人進行過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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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2 |8 [/ z4 l* C" ?1 c, h1 Y7 Z　　「何以見得？」

　　「他身上有刀傷，有劍傷，不過致命的，確是被人用箭矢所傷。

% U* u4 P1 e$ \1 J0 W　　所以，孩兒覺得圍攻他的人，至少有三個，甚至可能四個人。而且，發現​​屍體的現場周圍，太過整潔乾淨，不像是搏殺現場。孩兒當時看罷了屍體之後就覺得，他應該是被人棄屍……昨天那麼大的雨，兇手殺人之後不可能棄屍太遠。於是孩兒就沿著山路往山裡走，在羊尾巴發現了明顯的搏鬥痕跡，估計是真正的現場。」

　　「羊尾巴？」

0 X! ^- u9 h9 `- F& u　　楊承烈聞聽，不禁輕輕點頭。

　　「你又怎知道，會是羊尾巴，不是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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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在官道之上，地形寬闊，並不適合伏擊。而且，若死者是在官道上遇伏，向南三里便是村莊，向北五里便有軍營。昨夜豪雨來的突然，如果我是兇手，絕不會在官道上設伏，太容易驚動他人，也太容易被發現，更容易令死者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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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承烈不知可否，低頭沉思。

　　片刻後，他又問道：「你還看出了什麼？」

1 f0 ~8 k. L- c9 J　　「孩兒還看得出來，這個人應該是常年在塞外生活。」

2 S* w5 k& X) m& `& v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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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皮膚粗糙，顯然是常年受朔風侵襲，身體上至今仍留有凍傷。

　　另外，我剛才回來的時候，村中孩童告訴我，曾在昨日見死者進山，而且打聽彌勒寺的位置。如果他住在孤竹，或是經常往來昌平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彌勒寺在何處。他當時還給了那個孩子兩文錢，我剛才回來後，把銅錢浸泡在熱水之中，發現銅錢上沾有很多油膩。但凡住在昌平或是羈縻州，大都會受影響，注意清潔。唯有那塞外的胡人，對此並不在意，所以那銅錢上才會有那麼多的油膩。」

　　楊守文說完，便抿嘴看著楊承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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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見楊承烈的嘴角彷彿是不經意的抽搐兩下，而後沉下臉道：「所有一切，不過是你的假設而已，沒有任何證據。這件事，我會讓管虎接手，你不要再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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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虎，是楊承烈的手下，也是衙門裡快手班頭。

　　一般來說，衙門裡會設有三班衙役，統稱隸卒。不過隸卒的分工不同，又有不同的稱呼。比如在衙門裡值守，審判時分立兩邊，押送犯人以及執行刑訊的隸卒名叫皂隸，類似於法庭上的法警；而負責傳喚被告鄭仁，偵緝罪犯，搜尋證據的隸卒，名為快手，如同後世的刑警；除此之外，還有民壯，值守城門、監獄、倉庫，負責巡邏城鄉道路，應付突發事件……這種民壯，類似於後世的武警。

　　縣尉統領三班，管虎就是捕班快手班頭，又稱之為緝捕班頭，也是楊承烈的心腹。

: v  \4 c7 S8 X$ ~3 i; a5 G　　楊守文聽楊承烈這麼說，就知道楊承烈已經相信了他所說的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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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楊承烈讓他袖手旁觀，心裡面有些不太高興。

. W. [4 I8 w  W% u# H4 K1 I　　成名須趁早！

　　楊守文已經十七歲了，再過四年就算是成丁了。他現在非常想扭轉大家對他的看法，希望能夠幫助楊承烈，最少能夠在楊承烈的心目之中，再增加一些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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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現在看來，楊承烈似乎不不想他大出風頭。

　　如果不是知道楊承烈其實很關心他，楊守文說不定會非常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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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e" k/ |. H. w4 }　　不過……

/ R& ~% U; K& d　　想必老爹一定有他的苦衷，既然楊承烈不願意讓他拋頭露面，楊守文也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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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還要趕回縣城，與縣尊稟報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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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讓二郎留在這邊，八月十五我要在彌勒寺宴請客人，你若是有心，就幫襯一下二郎；如果不願意，就不必理睬。總之，這件事你不要再過問，否則讓我知道，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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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承烈的聲音突然變得格外高亢，語氣也非常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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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 E+ t7 z  g1 u　　楊守文心裡不禁叫苦，卻只能躬身答應。

　　「還有，讓楊媽把房間打掃一下，明天我會讓你小娘和青奴也過來，正好看著你。」

5 ^* r  ^. X: ]& |9 _* w& c　　青奴，是楊守文同父異母的妹妹。

　　楊守文也沒辦法拒絕，只能咬著牙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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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1 u9 `' e  Q3 f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楊承烈說完，便邁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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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 f% @5 N0 k　　楊守文跟在他身後，見楊承烈在院門外上馬，突然靈機一動，上前抓住了馬韁繩。

' b- {: c" r/ v+ f　　「阿爹，商量個事情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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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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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t- o9 I9 K0 M　　「給點零錢花花，孩兒如今清醒了，身上卻沒有半文錢，想買點可心的玩意，也囊中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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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卷一 塞上雪  第九章 大生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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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找老子要錢，天經地義。

5 R% u8 L; n" M* P9 E- k" W　　哪怕楊守文兩世加起來有五十歲，還是毅然決然向楊承烈伸出了他那隻罪惡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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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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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s1 q3 a0 H6 A  V　　他想要提高生活質量，改善生活品質，哪一樣不需要花錢？

/ ~, p. |/ Z1 L8 h3 V　　發明創造……那東西可是需要資本來支持。愛迪生如果沒有銀行的貸款和財閥的資助，憑他那點身家，也不可能發明出電燈泡來。總之，為了錢，裝孫子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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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Z+ I/ Y3 P　　楊承烈詫異看著楊守文，片刻後突然笑了。

　　知道找老子要零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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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楊守文清醒以來，一如他渾渾噩噩之時那樣，一副無慾無求，風輕雲淡的模樣。以至於楊承烈都懷疑，楊守文是不是真的康復了！若真的康復，又怎可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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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d- a- J5 d, h2 C3 p4 b　　現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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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j: P$ u* F: I　　楊承烈終於相信，楊守文康復了。

　　若沒有康復，又怎麼可能知道孔方兄的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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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F$ D3 L. `! s1 s　　從隨身隨身皮兜裡拿出兩串開元通寶。別誤會，兩串開元通寶不代表兩貫錢，事實上也不過兩百文而已。不過也別覺得少，要知道衙門裡的白直一個月，也不過是兩百文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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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對楊守文而言，兩百文似乎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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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O5 g# b& k+ m; P9 l1 [　　「大兄，何故愁眉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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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n7 N. X4 D' _3 y　　送走了楊承烈，楊守文便坐在門廊上苦思冥想一個問題：如何賺錢！

　　楊承烈說了，不許他摻和案子的事情。楊守文也不想因為一件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去和楊承烈頂撞。不過死了個人而已，在這個年月，死人難道很奇怪嗎？

　　至於那死者的身份，還有兇手的來歷，楊守文倒是有些好奇。

) y% N" u9 L: Q. k　　不過，這一切必須建立在不會冷了他和楊承烈父子關係的前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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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5 J7 x+ ^* b. p8 h7 l　　家，對於楊守文而言，非常重要。在他渾渾噩噩的時候，爺爺楊大方就不斷向他灌輸家的重要性。那時候的楊守文，也許不明白。可是日久天長的灌輸，在他清醒之後，哪怕擁有成熟的思維，那十七年累積的觀念，仍給他帶來深刻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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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不會硬碰硬的和楊承烈頂撞。

　　楊氏帶著幼娘出門了，家裡顯得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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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楊守文在思索的時候，楊瑞走出臥房，看到楊守文，他先是一陣惶恐，而後小心翼翼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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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 ?; J% ^8 o　　昨天被楊守文一頓暴揍，著實讓楊瑞害怕了。

　　他已經明白過來，清醒過來的楊守文，已經不是他以前那些小聰明可以對付得了。

; F; i3 W* g6 }& {　　楊守文從小跟爺爺習武，力大無窮。

; s% w! c" P8 v# F& H8 W( N9 H9 _　　如果真激怒了楊守文，他絕對會翻臉把自己一頓胖揍，手底下不會有任何留情……就算到時候楊承烈為他出頭，楊守文會害怕嗎？了不起挨上一頓，扭頭再收拾楊瑞。

　　說起來，楊瑞的本性不壞。

　　只是他深知自己是庶子，日後難免會有麻煩。

" L7 _/ {! ^! d6 H  i3 l　　他更希望，讓母親能夠扶正。可如果他做的那些事被母親知道，勢必會讓母親生氣。

' H: Y* y" l$ _& \+ h" \　　楊瑞覺得，他有必要和楊守文搞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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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抬起頭，眼睛一亮，「二郎，你有錢嗎？」

; g' v$ L5 r( g4 ^% r5 f　　「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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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I; f0 N5 z( e2 Q) M: L　　楊瑞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後退一步，一隻手還不由自主的捂在腰間的挎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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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錢。」

　　咦，這小子很警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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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G/ T# Q& C　　楊守文眼睛一瞇，展顏笑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個賺錢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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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E+ _! G( l+ S1 L2 [8 G$ k　　「什麼賺錢的路子？」

$ Z( }* r% @% ~! F* I　　楊瑞一臉便秘的表情，同時眼中又流露出一絲期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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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子是個財迷！

; r/ L3 o9 c* w+ S/ y; a5 s, v　　楊守文一眼就看清楚了楊瑞的本質，心中冷笑一聲，可臉上卻做出一副風輕雲淡，渾不在意的模樣。他擺了擺手，一臉嫌棄的樣子道：「問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你也沒錢，就算我告訴你，你也做不來……算了算了，我還是再想其他的辦法。 」

" A& H: g& ?& a4 ^. d　　楊守文猜的不錯，楊瑞就是個財迷。

/ }5 b6 S, e' F) o- E+ b/ |4 A　　楊瑞的母親，是小戶人家出身，家裡也沒什麼積蓄。

/ K& c0 \5 W7 l1 b　　而楊承烈雖然是昌平縣尉，可由於秉性的緣故，也沒有去搜刮民脂民膏。說穿了，楊家在昌平並不富裕，除了楊承烈的收入之外，就剩下那二百畝職田的外快。

　　若不是這樣，楊承烈又怎會讓楊瑞跑去做執衣呢？

. w- i9 D' r/ |　　楊瑞眼珠子滴溜溜打轉，見楊守文不想再談下去，連忙跑上前，恭恭敬敬道：「大兄別急啊，咱們再聊聊……不瞞大兄，小弟這身​​上有些積蓄，但是並不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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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大兄需要數目太大，小弟可能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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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若是……小弟說不定能出個主意。只是不知道大兄想出什麼路子，需錢兩幾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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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瞇起眼，警惕看著楊瑞。

7 |# u  d  }" v+ ^　　「二郎，你若是有錢，便借我幾貫。」

　　「幾貫啊……」

　　楊瑞那張稚嫩的小臉上，再次流露出了糾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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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傢伙身上，肯定不止幾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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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心裡冷笑一聲，卻表現的渾不在意。對於楊瑞有小金庫，他也不覺得奇怪。

3 Z4 m2 U, w) l- C* s2 \　　楊承烈身為縣尉，權力甚大。

　　在唐代，縣尉分判眾曹，收率課調，其職能之繁瑣，遠不是後世公安局長可以比擬。除了緝捕盜賊，偵查破案之外，縣尉還要參與祭祀，地位之高，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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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W2 k$ v# |! i　　如此職務，難免有迎來送往的灰色收入。

　　楊承烈或許不會接受，但是看楊瑞這小財迷的德行，估計沒少收受好處。

　　他是楊承烈身邊的執衣，一些雜物小事都有他負責處理，自然會有人對他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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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不耐煩擺手道：「料你小小年紀，也不會有什麼積蓄，休要在這裡呱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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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8 w: |* Y% k; v: y　　說完，他嘆了口氣，「可惜我這賺錢的路子是一本萬利，只需前期小小投入，後面就會財源滾滾。算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在家裡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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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兄，大兄且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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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8 Y" z% N　　小財迷的眼中，已經開始泛起了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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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忙呼喊，拉著楊守文的衣袖，「大兄，再聊聊，再聊聊嘛……不瞞大兄，若只是幾貫錢，小弟咬咬牙還是能湊得出來。只是這要驚動阿娘，我只是擔心，若血本無歸時，阿娘難免會生氣。到時候必然會捅到阿爹那邊，小弟可是吃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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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捅到老爹耳朵裡？

; l2 L1 c+ q6 i, e* g3 {2 {& j  v　　楊守文冷笑一聲，臉上卻換了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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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若真拿得出來，為兄可保你賺的盆滿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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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8 L6 O5 W　　這樣吧，咱們兄弟可以聯手，我算你一成利……說實話，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才懶得理你。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麼，有道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咱們終究是一家人。那幾貫錢，以後便可以收回十倍乃至百倍的利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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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聰慧，可終究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

　　聽楊守文這麼一說，他也禁不住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真有的賺？」

4 w; ~3 c1 G! r7 s: V1 q　　「廢話，我騙你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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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舌粲蓮花，說的楊瑞心弛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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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他終於一咬牙，從腰間的皮囊裡取出幾串銅錢，低聲道：「我身上只有五百文，不過家裡還有些存留。大兄，這可是我所有的積蓄，你可一定不要騙我。」

　　「當然當然，我騙你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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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X( _4 o; k0 c& W, W　　楊守文摟著楊瑞的脖子，低聲嘀咕起來。

　　這時候，幼娘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楊守文兄弟勾肩搭背的模樣，小臉頓時一沉，顯得不太高興。

　　不過，楊瑞這時候已沒有心情計較幼娘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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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兄，我這就回去拿錢，天黑之前一定會回來。」

0 M  T: }; l* u" g/ e5 E7 W6 _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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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卷一 塞上雪 第十章 大生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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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目送楊瑞離去，這才收回目光，走到幼娘身邊。

　　「幼娘這是怎麼了？一臉的不高興，是誰欺負你了。」

) G5 w4 \5 ^, J　　「兕子哥哥不要和二少爺好，他昨天還欺負阿娘和幼娘，兕子哥哥怎可以這樣子。」

　　幼娘撅著小嘴，一臉'我不高興'的模樣。

6 Q! o4 x6 U0 \/ Z/ D" J6 m　　楊守文笑了，蹲下來想要去抱她，卻見幼娘一閃身，躲開楊守文，一溜煙跑到了花圃前。楊守文搖搖頭，走到花圃前，抱起幼娘。這一次，幼娘沒有再去閃躲。

　　「幼娘莫不開心，兕子哥哥是在使喚二郎，所以才對他親熱。

　　兕子哥哥最疼幼娘了，等使喚完了二郎以後，一定想辦法收拾他，為幼娘解恨，好不好？」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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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b( v, ?7 {' S0 D6 e9 E9 k. D　　「當然！」

　　幼娘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兕子哥哥一定要為幼娘報仇。」

　　「知道啦。」

8 I. R3 |8 _3 R7 A9 M  X5 Z　　楊守文見幼娘開心了，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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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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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 m3 j! k　　「阿娘在生火，給兕子哥哥準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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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1 D  D  j- l  Z7 V5 o0 J　　「那正好，我也有事想要找嬸娘打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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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說著話，便走進自己的臥房，從床桌上拿起一摞紙，牽著幼娘的小手，直奔伙房。

! ^( P# X, t5 V8 r; b( B5 B　　他向楊氏打聽了村中可有工匠，楊氏告訴他，村口的老胡頭，便是附近最好的工匠。楊守文聽了之後，便帶著幼娘走出家門。此時，已經是晌午後，陽光斜照村中小路，沿途不見行人，整個村子靜悄悄的，透著幾分令人心醉的靜謐氣氛。

　　老胡頭住在村口，是個鐵匠。

　　看模樣，大約在五十出頭，黑亮亮的面膛，說起話來底氣十足，聲音也格外洪亮。

　　「大郎做這些家甚，做什麼用處？」

+ ~+ g5 ~2 T7 o+ A: z　　老胡頭看了楊守文遞給他的圖紙，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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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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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 q( V4 ]! p/ f$ N& r5 e* Y　　楊守文強笑道：「胡公休要喚我大郎，叫我兕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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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 c$ C4 M# H+ N" d# m( c　　「那怎麼可以，大郎是楊縣尉的大公子，尊一聲郎君也理所應當，有什麼當不當得？再說了，你喚我胡公，才是折煞了老漢。不如就隨這村裡人，叫我一聲老胡頭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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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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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H$ k  L0 a. G　　「怎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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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頭也是個執拗的人，為了個稱呼，又和楊守文爭執了一番。

, G: L! p* m5 U. l) Z2 N　　唐代，依舊是一個等級森嚴的時代。

　　楊家雖然不說是什麼高門大戶，可楊承烈畢竟當了十幾年的縣尉，在昌平的聲望不低。老胡頭不過是個工匠，又怎可能擔得起'公'字？傳出去，只會被人笑話。

! D8 v0 I% r) G, a& C0 |# @　　最後，兩人終於達成協議，楊守文叫他老胡頭，而老胡頭則稱呼楊守文做'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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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L0 g9 ~: p4 o5 W5 I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擺脫了'大郎'這個充滿了魔性的稱呼。

6 s' d1 L3 e- `- W( y7 I　　楊守文拿著圖紙，一邊讓老胡頭看，一邊向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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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R; g5 w8 _( }3 o- g　　「這些家甚做倒是可以做，不過卻需要費些周折。
9 D/ l1 i0 c& u* J; G2 H% b
, P9 v; s: i, x9 j  T" p$ a/ n/ a　　整套做下來，至少要一貫足三百文……若要完成，需要兩日，兕子看可不可以呢？」

5 H! z  t5 X+ \$ q: ^, ]7 j  g　　兩天，似乎能夠接受。

　　楊守文當下把楊瑞那五百文留下做定金，和老胡頭約好了提貨的時間，這才起身告辭。離開的時候，他才發現幼娘縮在一旁的榻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了。

( Z. F8 Z2 A) T: s# }/ E　　看看天色，也差不多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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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老胡頭解釋了一下午，難怪幼娘會睡著。

6 W9 l% P% u: [2 w) k　　楊守文心疼的抱起幼娘，辭別了老胡頭之後，又沿著村中小路返回家中。

　　晚飯時，楊瑞精疲力竭，氣喘吁籲的回來。

/ t! z, n9 M8 H' c# o　　他把一個皮兜交給楊守文，「一共三貫足四百文，大兄清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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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3 h* S7 }7 Y4 g　　「清點個什麼，自家兄弟，我還不信你嗎？

3 k' {" t* y4 F. u& M　　之前你給了我五百文，價錢來一共三貫足九百文，算你四貫就是……我已經找人做準備了，最遲三天就可以開始。二郎，到時候可能還需要你出面，做些首尾。」

/ ]; Z3 ~. g! g　　「這是應當，這是應當。」

( B9 ^$ @9 M( a' u0 o9 v- l　　一不小心，變成了和楊守文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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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的態度，也隨之發生了改變，對待楊守文更是畢恭畢敬。

2 [, L! K0 c$ J/ ~- q3 Y　　晚飯之後，兩人坐在正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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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氏帶著幼娘去收拾房間，準備過兩天宋氏母女的到來。

9 Y6 W: S4 \1 }0 N( e) N: F　　「二郎，今天那件兇殺案，你可有看法？」

  L2 ~" n! F- P. A5 J+ D) T1 c; K* s　　說實話，面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楊守文真的很難找到共同話題。在聊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把話鋒一轉，扯到了白天發現的那具屍體上面。

6 f. W! L. e( X& n$ t7 J3 a　　楊瑞聞聽，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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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能有什麼看法……這裡地處邊塞，打架鬥毆的事情也時有發生。說出來也不怕大兄笑話，我隨阿爹做了一年執衣，單只是死人的事情便聽了無數次。去年，我聽管班頭說，縣城裡死了人，連屍體都沒個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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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9 ?: ^5 t. j5 I　　唐時，民風剽悍，遊俠兒盛行，也最為人所推崇。

　　楊守文記得，唐代曾發生過一件事，有一個富豪是個遊俠的腦殘粉，但凡有俠客登門，就會熱情招待。一天，一個相貌粗豪的俠客，拎著一個血淋淋的袋子前來，說他殺了一個貪官，準備跑路，希望向富豪借十萬貫，可以把那貪官的人頭做抵押。

　　這原本是一個很荒誕的事情，可那富豪最終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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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俠客拿著十萬貫不知所蹤，富豪後來發現不對，打開袋子才發現，裡面是一個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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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聽上去有些可笑，但也從某種程度上，反應了遊俠兒的風行。

　　也正是在這種環境中，才有了李白那首俠客行的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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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_+ @" s: B6 z+ j/ L3 R& s9 L  Q  \　　楊守文見楊瑞沒興趣，眼珠子一轉，立刻計上心來。

　　「話是這麼說，可為人子女，終究是要為父母分憂才是。

. d1 p6 }6 g5 k: d. H　　出了這麼一個案子，到最後肯定要落到阿爹手中。若阿爹抓到兇手也就算了，可萬一抓不到，勢必會被上官責罰。我聽說，如今的縣尊可是個眼中不揉沙子的人。」

　　楊瑞聞聽，不由得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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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t2 U4 B, {! Z+ e( ?2 \　　「說起這個，倒也沒錯。

　　阿爹也說，王縣尊和以前的縣尊不一樣。以前那些縣尊來昌平，大都是想要混個資歷，可王縣尊卻好像是真想做些事情，上任以來，非常勤勉，而且斷案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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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K& o" O  i　　聽阿爹說，王縣尊出身名門，好像是什麼太原王氏的子弟。

　　來到昌平兩年多了，居然從不回家省親，逢年過節的時候，也留在縣裡與民同樂。到現在，他都是一個人住在縣衙裡，也不去尋花問柳，好像一個苦行僧似地。

　　大兄，什麼是苦行僧啊。」

9 W4 m: h) P3 o% S/ M　　「苦行僧啊，就是對自己嚴格，一心求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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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瑞搔搔頭，似懂非懂。

2 G8 ]4 v6 R! g: y4 R" a, n　　楊守文則沉聲道：「縣尊既然是這樣的人，一定會重視這件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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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U) y0 Q9 a1 Q9 w! Z# P　　二郎，不瞞你說……上午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些線索，所以想要幫阿爹一回。」

/ z9 u5 q! s# z. e, [% i　　哪知道楊瑞卻連連搖頭，「大兄，這件事你最好別管，我聽阿爹說，兇手人多，而且身手不弱。阿爹晌午時，曾帶著我去了一趟羊尾巴，說那裡才是殺人的現場。

! x7 n/ o0 u) H- ^' _4 i0 n' j　　這件事，不是你我兄弟能夠摻和進來，阿爹既然已經委託了管班頭，一定有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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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承烈，早在自己告訴他之前，已經找到了案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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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頓時愣住了，感到非常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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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5 k/ B* U! @* Z　　看起來，我倒是小覷了阿爹。阿爹能夠在昌平縣尉的位子上一坐十年，必有他的手段。怪不得我之前和阿爹說的時候，阿爹雖然吃驚，卻沒有表現的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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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M+ I, k4 j  b. _　　原來，他發現了案發現場是在羊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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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3 B( F% J1 R* {# l　　可越是如此，楊守文就越是感到好奇。

　　「二郎，我告訴你，這對你可是個好機會。」

) s2 \! [& n9 r+ @+ y8 E7 u　　「怎麼說？」

  z1 @6 E+ A' ]; z* e　　楊守文指了指楊瑞，沉聲道：「你雖然已經成了執衣，可所有人都知道，你之所以能做執衣，是因為你是阿爹的兒子，而不是你有真才實學。而你的年紀又小，更不會被人重視。你今年才十三歲，如果沒有令人信服的功勞，定會被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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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8 U8 N- C1 n# i　　你看，我如今找到了線索，如果你我兄弟聯手，把這案子破了的話，阿爹一定會誇獎你。到那時候，你在衙門裡也能挺起胸膛，便是管班頭也會對你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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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8 z& @　　楊瑞臉色陰晴不定，他低著頭，顯然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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