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眼睛！ 冷月化身月牙泉

kinhwa

敦煌的眼睛！　冷月化身月牙泉

顛夠了鳴沙山的駱駝，瘋夠了沙地的摩托，嗆夠了滿嘴的黃沙，衝夠了滑沙的膠圈，動態十足的我們快樂地互相撇撇嘴，『誰還去看那個勞什子的月牙泉呀？死水一潭，不看也罷！』『既來之，則兜之』不知誰提了一下，『那是敦煌的眼睛！』好吧，那就兜一圈吧。

根據旅行界網報導，若在古時，鳴沙山與月牙泉，定是攜手靜態的鼻祖，悄然大方，無聲無息，千古寂寞，無始無終……只有駝隊的鈴聲能夠喚醒……如今不同，太多的沙地遊樂，太多的遊人如織，大動與大靜，反成最明顯的對比！


                     月牙泉。

走在通往月牙泉的柏油路上，種了許多向日葵和一串紅，壘在四方的沙地中間，被沙風從頭頂呼嘯掠過，招搖得了無生氣，畢竟，移植而來，抵不住滿山滿空的流沙！

路足夠長，點點滴滴迫使自己靜下來；花足夠悶，慢慢騰騰蛻祛先前的速度與瘋狂。這時，才能留意到輕輕鑽出來的原生態小沙蜥，才能去欣玩檉柳胡楊亂髮輕甩的怪趣相。這時，也才有了瞻仰月牙泉的心。

月牙泉，是所有靜態中最靜謐的一潭。她決不讓你從遠處看到，她只藏於百公尺高的沙山中間。茫茫沙山，凸高挺拔；細細泉眼，凹小低隱。

當你了然無趣，悶悶不樂地走在一大片沙山和不協調的植物中間時，突然發現腳下的沙坡開始向下傾斜，又突然抬望眼，發現約二十公尺開外三十度傾角的低處，赫然出現一方海市蜃樓一般清細的似泉非泉，似湖非湖的一潭子水和濕潤的反沙漠的一抹子綠！第一眼的反差，絕對驚嘆！久餓求飯，久渴遇露，久悶逢了清流。頃刻豔遇，許多問題立即如沙般四面八方狂舞而來！

為什麼長年累月的沙地熱風，終日肆虐，卻始終吹不走這一小方水？為什麼四周高大偉岸的沙山連綿，卻始終蓋不住埋不了這一小方水？
不僅吹不走，埋不起，還仍然讓這水如此晶亮澄澈，一點兒沙子不沾？不僅不沾沙子，這月牙之水，方圓五公尺之外更暈染出一片略深色的『月牙套』，那是更大一片濕水的沙色，如湖邊沙灘一般！

何止湖邊沙灘，眼光所及，漣漪蘯漾，蘆葦叢叢疊疊，羅布麻花小小紫紫，千年胡楊，百年紅柳；走近細觀，拇指大小的黑魚，群游於浮空，間或不知名的小鳥棲息；楊柳岸沙風殘月，羅布麻清香撲鼻，蘆葦搖曳，魚翔淺底……呵呵，濕地的生態，確在眼前，是沙漠裡的原生態。

哪裡是泉！分明就是豎在沙漠中的一面挑戰牌，一張示威匾，叫那百公尺沙山、萬里荒漠情何以堪？單調壯闊雄渾遼遠陽剛……，是大漠；雋秀琦曲彎折清靜陰柔……，是小泉；兩個世界，毫無共通；兩種質地，卻又相融。

大漠坦蘯，毫無棱角，小泉優雅，棱角全無；烈日黃沙，冷月清泉。大漠沙旋弧線，懷抱一汪小泉；小泉居無定所，隨沙山走勢而成月牙；遠遠望去，一顆小泉，月牙拳拳，線條清潤如硬漢掏心窩的一番傾吐，如倩女訴孤魂的一兜眼淚？慵懶的小泉，恰到好處地棲息，惺忪瞇縫著一雙睡眼，折射閃亮的星空。

出黃沙而不染，濯清泉而不妖！最扼殺生命的地方，生命之水卻噴湧出來；最缺乏多樣性的地方，卻平涼地採擷逆轉和爆發。那份濕潤只是蘊染了五公尺開外，漸漸地，就消失在邊緣的熱沙中間……沙山仍是沙山，沙海仍是沙海，月牙泉只是淺淺的一盈，短短的一笑，她只是她自己，冷靜而濕潤的自己，她只靜守一角，她不求擴張一塊，她只晶瑩一點，她不求光榮一片；她只冷眼一瞥，她不求眾目一身。

千年前，人們已經發現她；駝隊的行走中，需要它而歡飲她；車隊的重任中，留守她而濯足她，遊人如織的旅程中，膜拜她而消費她，她送走一撥又一撥的人類生靈，仍如初心般純潔動人，養育周圍一方水土。

泉南有台地，依勢有鳴月閣等一系列建築，錯落有致，貼切妥當，有中國古典的曲線美。從遠遠的沙坡看過來，鋪著黃沙的古建，是一條上弧線，月牙兒本身構成下弧線，兩者如同相互咬合的兩瓣嘴唇，輕輕地在沙漠中訴說，淺吟和低唱……



我充分相信，文化上，地理上，這裡都是撞擊之地，交融之地。地上的，地下的，種種撞擊，齊齊交匯，才湧出這明鏡般純瞳般的泉水，風舞狂沙水自清，沙塵染空不染泉。才會有敦煌壁畫，才會有千佛萬佛，才會有『敦煌的眼睛』，明映萬物！

泉區長118公尺，寬54公尺。風的運動非常奇特，南風吹來的時候，先被一百多公尺沙山擋住，若風大，則沙在上空飛旋直接吹入北面沙山而不落水；若風小，則落入南面台地鳴月閣所在，亦即月牙凹處，也不沾水；東西來風從谷口進入泉區，則被加速分解成上旋運動，沿著泉水四周的百公尺山坡離心向上，將山坡下的流沙往上刮，拋向山峰另一坡面。

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保護月牙泉不會被流沙填沒，也不會像沙漠中的其他河流和湖泊一樣漂移不定，也才有了古人所謂『四面風沙飛野馬，一潭雲影幻遊龍』之讚。據說上世紀70年代，人們防風固沙，在月牙泉北沿著鳴沙山北麓的水渠栽植了一道東西向防護林，改變了月牙泉亙古未變的區域小環境，使月牙泉畔最多見的西北風風速和風向發生了改變，風中夾帶的沙粒不僅直接墜入泉水，還在泉北堆積了一個新沙山。這與地下水的急劇減少同時夾擊，構成重大危害，黨河地下水曾一度枯竭，月牙泉早已是死而復生，現在也只是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三分之二，但終將不免消失的命運。

赤腳走過月牙泉，赤腳走上鳴月閣；胡楊挑動銀浪，夕陽躲雲偷看，想象著月夜或夕陽中更美的月牙。泉心，是否在月亮之上？有誰能載她返回？千年前的月夜，人們崇拜法力，渴望神跡；……一支辛苦的駝隊，昏倒在沙漠，……他們渴望敦煌的眷顧，妻子的焦慮……無法喚醒缺水而昏迷的丈夫……；一切的一切……讓月神動了真心，滴了眼淚，便化作一汪清泉，使她們繼續行走……



而現在，在地上與地下的種種威脅下，月牙泉顯得尤其孤單；使命已成，絲路不再！敦煌似乎並不需要這孤獨的水！它有黨河，疏勒河，……狂沙舞敦煌，斯泉獨憔悴；何以歸？

此時此刻，徐志摩的詩，似乎正是從『敦煌的眼睛』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記錄人們目睹月牙之泉的情懷：我有一個破碎的魂靈，像一堆破碎的水晶，散布在荒野的枯草裡，飽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來自群組: ♨ 秋居 ♨

paul89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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