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毓華 - 笑今朝【單】

sanji32

/ W% h, ?( t0 V第九章
5 {9 i( @7 ~+ \6 [% E
皇宮的天空是四方的，四周被嚴嚴實實的框了起來，不論左看右看、躺在床榻上看，又或者在秋千架上看，都一樣，規矩也多如牛毛，說話不能高聲，走路要輕巧，一切講求規矩。
$ `! h) Y( u! R
; G5 N! c* G1 D% J( c    又不是她自願要來的，她是被綁架的好不好。
7 g( p, E9 N. O6 s" s
+ y: ]9 w7 h( _) w    她終于見識到朱灕的手段了，他想把一個人弄進宮里簡直是易如反掌，而他一手遮天的本事教人嘆為觀止。
! X  P; {5 F. v
: s0 A5 n% p, ~4 Q4 c    無人問她從哪里來的，進宮又要做什麼，顯然是他心腹的公公把她安排在偏僻的西宮偏殿，除了伺候的人換成宮女、太監，形同圈禁的生活和在攝政王府時並沒有任何差別。
7 F% p% {7 p( G6 l2 k/ D6 Z
) w) j+ K/ s: f! @    她還是一樣不自由，插翅難飛。
  D+ i7 `. a' N' J
3 ?" k: |# k6 ^+ j8 Y    雖然是皇宮內苑，但朱灕跟進出他自己的王爺府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下了早朝，也不讓太監通知，暖轎輕鑾的，每天都換一套新衣服來見她。
$ Z. K+ O# q; F2 n8 B. ]) \: D) E
% u  y0 |  W2 j  T& `  n    每天都要看見那張囂張的臉，變成香宓最討厭的事情了。
& f1 r7 G& R0 G; g# r6 w8 c: n
! ^$ p+ z  X4 d3 ?! P1 r5 V! m    她忍耐著，赫韞說過會來救她，她把他的話放在心底，他留給她的溫柔足以支撐她繼續等候下去。
# V; a* b. j) {) s, N# G! |) b
    轉眼間，年底到了，年底皇帝有堆積如山的政務要處理，聽各部各省上報，年間祭祖祈天的時間也得定下來，官員們也想放假休息過個好年，上奏折上得非常勤快，總之因為新年這大節慶，朝廷里忙得沸沸揚揚，沒得空閑，而身為攝政王的朱灕因為職責所在，也忙得不可開交，逐漸減少了來往西宮探望她的次數。
7 F2 E% g& Y! L
    這期間，她倒是見過小皇帝一面，他來得突然，身後只跟著一個小太監，什麼也沒說，感覺上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後宮多了她這麼一個人。

. A+ [6 F' b# s' D- V" _3 n  b4 ^7 o6 T    她有點迷惑，在這節骨眼上皇帝不是忙得腳不沾地嗎？怎麼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她一眼？
$ q9 I* J: G) c: f: X
    每年將盡的時候，皇宮在小年夜這晚都會舉行「大儺」的儀式，擊鼓驅逐疫癘之鬼，稱之為「逐除」，上至皇帝、太後，後宮所有嬪妃、宮人都可以出來一同欣賞這儀式。

7 U, e+ T2 ], w4 {  n    她住的寢宮里的宮女們嘰嘰喳喳，一臉的羨慕。

    她便索性好人做到底，開口讓那些平常缺少娛樂的宮女、太監們去看熱鬧。

* G! z( B- N& {; y+ _    人一走，寢宮里內外安靜得只剩她走動時衣料窸窣的聲音。

    難熬的年。
9 m8 g1 n* O& P! j1 l
    倏然，一道她熟悉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從角落里閃了出來。
2 l2 _) D. G! u9 x7 @+ F& K
    「香兒。」
) ^4 c# m! P& t
! p! {7 C+ H0 p& |4 D6 N, y    「赫韞……」他一身黑衣打扮，在暗夜中可以方便行動不被發現。
4 p& ~. B4 r( t1 `+ q- Z
    「把這穿上。」他為她套上連帽的黑色大氅，將香宓包得密密實實。
& Y3 r& e/ \) U( C/ Y& Y
! e1 Y2 v: x' v7 i# t4 A* }    香宓知道他要來帶她出去了。
; W% `) c/ p4 q. Q9 f* M
( @' q( V3 H" D" D$ F/ y, K( v1 c; b$ l    「放心，有人在宮門外接應著。」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卻不忘安撫香宓的心。

    「我不擔心，我相信你會來，你就來了，我相信你能帶我離開皇宮，我們就能離開。」

% W2 @- ]8 V+ }, [7 k$ A- r1 P5 u    「好香兒。」赫韞露出久違、顛倒眾生的笑容。

8 T7 m$ P8 S3 }' k: U( s    香宓來不及目眩神迷，就被他握住手的帶出寢宮大門。
& c+ i% u% T. R
7 d6 b  @; N7 }+ S    寢宮外的幾個衛兵已經被放倒，他們倆沿著朱欄紅柱繞了又繞，走下長長的階梯，避開巡邏的羽林軍，然後鑽進了假山，挖空的假山里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香宓卻不怕，任憑赫韞拉著她矮著身子穿越曲折潮濕的洞穴。
' `, o6 f1 o! s2 I: b2 N
    假山的盡頭走出去是一大片的樹林，中央矗立著一座荒廢的宮殿，他們又七彎八拐的，最後看見了一堵高牆。
1 X9 u- g: y+ x# J
    牆外接應的人是小赫。
) J4 {- f1 ^" w' j  @, ~0 L
% G' F1 Y. w* [- \+ |4 i    他顯然等了很久，等得心急如焚，寒冷的夜，額頭竟然都是密密的汗珠。

    「香主子！」
" l+ M3 d3 {$ e0 m
  M, Y- }# e2 m1 N2 l. }    「上車再說！」赫韞送她爬過牆，他翻身一躍而下，指著不遠處的馬車。
5 I+ n. A/ e$ ?( B
    馬車普通至極，兩人前後一上車，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充當馬夫的小赫已經輕聲吆喝，馬車轆轆的發出吱嘎聲響，以飛快的速度離開了。

) [3 e2 P) k( h# y    馬車在夜色里奔馳，驚魂未定的香宓掀開帽子，露出略微蒼白的小臉，一雙水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她身邊的赫韞。
6 {: Z: a2 {9 p, ~1 o3 P; a+ A& ^
    久別重逢，多少感情都盡在不言中，此刻的她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伸手去踫他的手，先是手背，接著摸索著交握住五指，觸感變得真實了，她忽然低下了頭。
# x4 V6 L8 y+ J  ]6 R- [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樣，赫韞把她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
+ C7 v' B, ]0 q4 ]0 L
    「你是真的。」

    赫韞露出心疼又憐惜的笑容，「貨真價實。」

    香宓偎進他的懷里，摟住他縴長柔韌有勁的腰，傾聽他有力的心跳聲，笑得滿足。「我以為我在夢里。」

; B* o' P+ Y4 |( r    「我承諾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4 s/ S  |  r# s* t- q1 L
* K- J, M% A$ p! D) }    「謝謝你帶我出來，不過你是怎麼辦到的？皇宮戒備森嚴，皇帝的親兵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皇宮，耳目又多，外面還有羽林軍看守著，別說想走出去，就連一只蟑螂也爬不進來啊。」

    赫韞的眼光時不時的看著外面，香宓知道只要他們還未離開皇宮範圍，危機就還在，但是她有滿滿的話想對他說，一輩子都說不累、講不完，也不會厭倦。
# |3 K! s9 D- w: [/ k; Y( I" S6 |
    「我和皇上達成一份協定。」

    「可以說嗎？是什麼協議？」

    「萬歲年紀尚幼，威儀難嚇群臣，力不足以振朝綱，因此當年太後在先帝薨逝之後就立了她的佷子，也就是八王爺為輔政大臣，但是八王爺名為輔政，實為攝政，這兩年來萬歲爺想親政了，你說，自古哪個皇帝會放任外戚坐大的？

    「太後也罷、攝政王也好，皇帝是寡人，這天下江山是一個人的江山，是不容許別人覬覦的，我去求皇上放你走，他開出的條件就是要我繼續為他效力，為期五年，為他把攝政王的羽翼剪除。」
! t; f8 J# p8 ~( e
    他對官職毫無興趣，當初想出人頭地，為的無非是想為她守著赫府那方天地，寵著她，讓她可以做自己，那些虛名，對他來說本來就不具任何意義，而皇帝看出他去意已堅，所以便拿香宓來交換。
2 C% a4 h# L$ L1 R
3 ?# k; N  [& X2 ?' A9 D    「可是你這樣帶著我走，萬一王爺要是追究下來，你不是很危險……」語音才落，忽然聽見馬匹的嘶鳴聲，馬車緊急的停了下來。

7 M' |0 }: A! c! ~2 I: [    「什麼事？」赫韞厲聲問前座的小赫。
( e; r0 H* z% b' d8 X
" C$ H$ ?, v6 _5 b! h) |5 C" Z    「少爺，是八王爺派人追來，我們被包圍了。」回答的是苻麟。

, v# I7 i' z/ X. k    「說好要來接應的人呢？」怎麼來得這麼快！

    「我們還沒到說好的地點。」

5 g. ?# ~0 c. Z2 x2 f7 Q    赫韞斷然的轉過頭，向一旁的香宓說道︰「你在馬車里待著，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別出來！我出去瞧瞧。」

) p9 j8 G5 H, c: B    「赫韞，不成，太危險了！」

1 Y# ^# g5 Q. h" _0 ^/ l& O    「不會有事的。」他溫言保證，給她一個清淺的微笑，然後推開馬車門下了車。
! k/ i5 [6 R6 B. Q8 q
    門重新被關上，不到片刻，刀劍互砍的聲音恐怖的傳入了香宓的耳里。
* \1 T  h7 l* d9 D8 U/ ]
    她不敢掩耳，她要真真實實的知道赫韞的安危。
+ ~- ~/ b, f/ x4 c, h+ M( ^* _
    朱灕究竟派了多少人馬來追捕他們？他會不會太誇張了？真的想趕盡殺絕嗎？

" J5 i$ v5 L' |9 b' K  i9 x    念頭一個接一個閃過她的腦海，她緊緊抓著裙擺，抓得指節都發白了，她從來不信滿天神佛，就連自己被囚住，萬般艱難的時候都沒向上天祈求過什麼，可是現在，她希望赫韞不要有任何閃失。

    比起自己的生命，她更害怕赫韞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 K2 B/ l' u- C7 f
    她在馬車里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全心全意的祈求，祈求神只們保佑，保佑赫韞平安無事。
) K5 q! q0 t' N* D" S# ^
! n8 Z- q* y1 n2 ?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在香宓幾度沖動想推門出去的時候，赫韞終于回來了，他一上馬車就往馬車頂上敲了記，接到指令的小赫立刻抽鞭，馬車霎時瘋狂的往前急駛而去。

    「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那些人呢？」明明刀劍的撞擊聲響還不絕于耳，他們怎麼能順利離開？
$ _# G( m8 J  e& {9 o4 J1 \2 s
. D, ^: i: D, |  Z% R7 n    「援兵到了。」放下長劍，他的臉上有濺上的血跡，胳臂上則鮮血淋灕。

    「我看看嚴不嚴重！」她也像所有女子一樣怕血，但是赫韞必須得止血，她對他的愛勝過了懼怕。
! t, J" ^  h  w% s3 o7 |/ l) j
    「小傷，只是血看起來很驚人而已。」他疲累的躺在軟墊上，傷處不讓她看，但是殺戮後的緊繃仍舊留在他的體內。

) H8 j" x2 I& R6 ~  h. W    「最好是這樣，把你的胳臂給我，傷口不趁早治療，要是細菌感染就麻煩了！」
. F  L2 O$ D, B* ~3 B
. S( f' h2 |" n$ X! A  j* S# Y* B    「細菌是什麼？」

; A0 e) e  [# _0 w4 l% j    「一種人類眼楮看不到的菌種，它會讓你發燒、打擺子、傷口發炎，很麻煩的。」這時候還沒有「細菌」這名詞，她卻不怕赫韞知道，邊說邊撕下自己裙子的內里打算為他包扎。

    赫韞乖乖的讓她用白布纏住傷口，吭也不吭一聲。
& R& [$ ~) L( n! {  J# E
* ]# F( C  C( T2 c5 F; Y+ U3 c    「小赫，回府之前先找一家醫館，你家主子需要看大夫。」仔細的打了結，她揚聲吩咐在前頭駕馬車的小赫。
2 T8 J3 a: O4 A5 h& H# ]
. H6 N3 Y% n0 X/ i    小赫應了聲。

0 B' m, l5 ], x6 ~9 E  x6 P: U    「不成，我們不能在城里逗留，我們不回家，八王爺的人馬馬上就到。」他反對，一回府剛好變成甕中鱉，自投羅網了。
0 b# o, f- u: L3 }7 [1 ~
    「那我們要往哪逃？」一夜驚險，她已經完全沒了主意，又看著赫韞鮮血淋灕的胳臂，頓時沮喪、憂心、煩惱、氣憤全塞滿胸臆。
. L9 s# e5 I! j, n* K3 T) x* _
    「先出城再說。」
- \7 j3 x5 e9 K* m
- h1 h; e' }6 x' }- E( ~( {    「可是我們不回去，府里那麼多人，還有老太爺啊，怎麼辦？」

1 _$ d3 v. l7 c8 Z8 K' n    「你別急，府里的人我已經散盡了，祖父也已經安排到安全的地方。」那些姨娘們用盡心機想回赫府，他就大方的把空宅子給了她們，看她們那副欣喜若狂的樣子，真是可憐。
9 a; ~. E- Y5 Y
    至于往後他們要如何維持生計，那就以後再說了。
6 |+ w/ I2 \% b, S5 t8 V5 d  r6 ~
    經過他在皇宮劫人這件事，赫府宅子會有很多年時間脫不了手……
+ b/ Q! z9 f" n  H( k; V" k* Z
    「這些日子你都在為這些事情奔波嗎？」香宓鼻酸了。

    「讓你等這麼久，辛苦你了。」為了妥善安排一大家子的後路，他花了不少時間，又仔細的規劃了往後的一切，這才遲遲沒把她救出來，朱灕或許以為把她困在皇宮中就萬無一失，哪知道螳螂捕蟬，小皇帝那只黃雀卻在後面呢。
2 W. v7 f+ i* J+ l% h+ @5 X7 _( a
/ D( c, }7 E6 n' A3 X    「我不辛苦，我想，晚上城門肯定都關了，我們今晚是出不了城門了，既然我們的行蹤已經被發現，攝政王那麼精悍的人一定會派人把守在四道城門附近，我們要硬闖成功可能性很小，不如先去看大夫，其他的事到時擔當，沒米就煮番薯湯吧。」
4 j3 f6 Y+ _9 }
6 Y2 @- C# {! t* l2 g4 a; j- d    赫韞不顧疼痛的支手撫著額，表情扭曲，「香兒，你這些話是打哪學來的？總是逗人笑。」
7 o& L: u" J$ ^, _. Y0 A
    「能博君一笑，是小女子的榮幸。」

( J( {; q, }, y4 A! q    他嘆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我要是沒有你該怎麼辦？」

: x3 Z- x' P# A2 e    「涼拌嘍！」

: o( P% M: @0 m  I$ ^    馬車里傳出的笑聲讓專心駕車的小赫和苻麟面面相覷，他們依舊沉默的趕車，但是兩個人心底都有那麼一種感覺，冬天過去以後，也許春天就不遠了。

4 g: d7 U, Q4 n+ h" `2 s) |4 n' D    自從他們一行人化整為零的混入出城的商人堆中離開鳳京後，就變成行文的通緝犯了，每在一個縣府州郡落腳時，都會看見大街小巷貼著的海捕文書，而且一路追趕著他們而來的王府鐵騎也緊緊的咬著他們，讓他們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 B! j7 [5 |8 [2 G/ p1 P) a) C
1 V; O  U- G) j" V. Z    他們常常才在客棧里坐下，叫來飯菜，飯來不及扒上兩口就要端著飯碗趕緊逃跑，睡覺的時候也是，和衣而眠是常有的事，一有風吹草動，用手指撐著眼皮也得逃。

    「你何曾過過這樣的日子……」赫韞難掩心痛不舍。
. V1 {  [$ w0 X( M
    年過去了，大雪覆蓋住天地萬物，寸步難行，她的手指、腳趾都是凍瘡，紅唇也裂得能見血，這樣的奔逃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 o$ U2 I, u  e* x7 f8 a) F    「身邊有你伴著，逃亡不寂寞。」她看得出他的自責，但是禍首是她，她有什麼資格抱怨，都已經逃離晁南國國境了，只要渡江，江的另一邊就是南方的排雲國，這時候不看開點，難道要走回頭路？

    她回視赫韞的目光依舊柔軟溫潤，那是一種能包容一切凶險的干淨平和目光。
1 [. s& w* f6 W; a! c$ l5 G
2 o2 Q1 U% c3 X/ \    赫韞緊摟著她的肩，任潔白的雪片落在頭發、肩膀上。
) N8 j$ c, f4 ^4 A. I* {. R
    「走吧，我們還要趕路呢，這幾天我的耳朵癢得很，一定是老太爺在那邊盼年盼月的叨念著我們趕快回去團聚，趁著大雪能把足印掩蓋，我們快走吧。」只要過了江，所有吃的苦都值得了。


5 w8 F% \, q9 w4 C; D: U   就這樣，他們披星戴月的在幾日後來到了臥龍江，臨江江風颯颯，刮得人肌膚生疼，就快要站不住腳，渡口除了靠岸、隨水波飄搖的渡船之外，一個人也不見。
) F& I  G' x( H7 T: O
    也難怪，這種氣候船夫要不躲在小屋里喝燒刀子暖身子，要不就是干脆生意不做了，回家抱老婆。
; B/ y& D% {0 f8 a+ o, w
    天寒地凍的，哪來過江的客人啊。

    但偏偏他們就是客人啊。
6 Y9 }- L% \. h) w8 u: U
    「赫公子是嗎？」雪地里一個帶斗笠，身穿簑衣的漢子從遠處的小屋里出來，很快的來到他們跟前。
/ E2 t7 i6 `2 l1 ^
    「我是。」
0 m. c2 n1 n, T3 r" e, h* ~1 N
    「我家主子吩咐過您會來，船早就準備好了，要是沒有別的事，請上船吧。」

    漢子眼含精光，腳步經過的地方，足印淺得很，顯然不是普通的船家。
6 W0 t- M) ^9 K) Y8 s4 S
    「帶路吧。」赫韞用力的握了香宓的手，兩人相視微笑，小赫也露出難得的笑容了。

, ~; s, c% I3 C    「想去哪？都給我留下來！」整整齊齊的隊伍呈扇形包圍著他們，隊伍一點都不亂，扇形盡頭是個頭帶盔甲的男人。

# c- s( Y5 G0 e7 E8 l* G, \5 c    「高校尉，得饒人處且饒人。」赫韞鎮定如昔，一手將香宓拉到身後。

    「抱歉，我也是職責所在。」
" z' q' z8 q# h- Z, i
7 ~! l1 W5 }7 }5 Z    「我們不會跟你走的！」香宓探出頭喊了聲。

" u6 f# k8 ?% ?" c( v1 ~    赫韞忍不住微笑，多日的奔波勞累，讓他萬分珍惜和香宓在一起的時間，聽到她那不服輸的口氣，還是她一貫的作風，他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要知道他本來就美得不可方物，這一笑，雖然疲累讓他少了幾分顛倒眾人的俊美，卻流露出男子的瀟灑，這讓一路追捕他們的朱灕親衛們又再次看傻眼。

    「赫公子！」穿簑衣的漢子想挺身護衛他們。

    「赫韞，你們快走！」一路隨著他們上山下海，沒嘴葫蘆的苻麟也和那漢子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相覷，默契陡生。
$ X0 H8 W( a" y, u# x
    「你們誰都走不了。」坐在馬背上的高校尉冷笑，他的手輕輕一揮，兵器整齊劃一的對準他們一行人。
$ o( O, l& H7 X* _; ^
( y# R" F4 J0 h# Z# `    前有虎，後面是滔滔大水，兩者都是死路。
1 x0 M5 `: k/ C" D# s' @( o
& L, [- G3 j* o6 X0 z/ `# }; t    香宓轉頭去看臥龍江。
; z9 Y$ R1 t5 \. _
    這江，她是第一次見到，非常遼闊，不只看不到江邊，就連本來應該是很大的船在它懷里，看起來也像玩具一樣。

* G$ v& G4 s  O) T( n$ ]' [# i    她很冷，冷得人都已經失去知覺了。

* Y' m/ d# d  v9 q2 Z4 I- c' S    他們逃到這里，結果竟然還是四面楚歌。

4 R! U! p. Z- Z# c" G    其實投降是最簡單的辦法了，「高校尉，無論如何你就是要帶我回去交差就對了。」她忽然出聲，聲音卻不發顫。

3 d! f; b) P1 H$ B% I- d    「我們弟兄一路追到這里來，香姑娘，要不是我們彼此立場不同，小尉我是真心敬佩你的。」一個小小女子，韌性如此驚人，他終于明白他們家王爺的執著了。
) T) _9 D* P; b
) h9 t8 n- N2 P0 c* A    「難得聽你說了句人話。」此時此刻她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笑得非常美麗，襤褸的衣著絲毫影響不了她的風采，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發亮。「只要我走，你不會為難他們吧？」
9 [" `7 L) }2 a& n7 k
    「攝政王命令我們要帶回去的就姑娘一人。」

    「唔，知道了，你答應過的話要做到一諾千金喔。」臉好干啊。
$ M% d& X. j# Q% V. F& S* j) F; \
5 C# y+ C0 E# C4 Z4 M    「香兒？！」赫韞想說什麼，哪知道嘴巴才張開，香宓便從他身後轉了出來，踮起腳尖，雙手抱住他的臉，唇就貼了上去。
3 D2 X# B4 F8 E. g5 j1 w
    赫韞眼楮突張，眾人也被她大膽的行為弄得面紅耳赤，一下子竟然連一絲聲響也沒了。
) Y8 I6 F/ W8 o; E8 ~, T8 s
    就在這一瞬間，香宓張開雙臂，像只紙蝴蝶般的往後傾倒，在那麼多只眼楮盯著的當下躍下了臥龍江。

    事情來得突然，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2 [# S$ D' ~5 d$ ~
    接著立即的，另一道人影在紛飛的雪花里也跟著跳下江去，像另一只蝶般，那人是赫韞。
! o0 ]$ ~+ O  w- Q* M+ _2 u" U/ S
    桐花季節，空氣中彌漫著甜蜜的桐花香氣，這里是南方排雲國的春天。
: Z3 ?- \8 k1 A% B0 X7 W$ L, Q' V: z
4 t( q" C" Z3 g1 {9 {    排雲國的袞城邊邊有家小店，店旁有著一畝三分地種些莊稼，小店賣的營生很雜，來往的商人兌了什麼東西，他們就賣什麼，沒什麼統一性，老板是個斯文的公子，大部份的時間都在看書，要是不在櫃台上，客官若有看中什麼物品，只要把銀子留下來就可以帶走。
9 W5 [- s5 _8 `+ y" H2 i. U
% ^8 l, R8 {7 D8 [    至于客官給多少，店老板不計較，客官給多少，老板就收多少，要是一文錢都不留，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只要客官進了排雲城，生意就很難做了，因為整個排雲國的百姓都知道那位老板是他們排雲國太子的朋友。

; n1 l* I1 Z) N; J$ G& L    這朋友也有親疏遠近之分，客官自己的生意做不成之後應該也心里有數，那位老板到底和太子親不親了。
/ Z0 y6 E- g3 h
8 {' |7 C$ D2 s( h- \0 Q" d0 G    小店是前店後家的格局，前店不大，後院卻很寬敞，天井花園不缺，還有個湖，秋天有秋雁和大鳥會飛下來喝水，母兔帶著小兔出來散步，至于主屋是兩層小樓，有七間房，都很寬敞雅致。

0 Z1 S% F7 J* n# D; j! ?    「咳……咳咳……」壓抑的，想掩飾又掩飾不住的咳嗽打從屋子的一隅傳了出來。
8 P  r1 c: X  M/ r7 P0 f
    「怎麼又咳了？排雲國送來他們內務府的藥你吃了沒？」
5 H" r, K5 Y& a: F0 d) U& E
, N+ ~/ m. L9 f. s7 h    「吃了。」有人睜眼說瞎話，中藥耶，苦得要人命。
( r( u" J' o0 B7 w4 a. P
# }* @. z! i3 R    「我好不容易才研究、種出來的咖啡豆這幾日不知道為什麼干枯了。」好整以暇的坐下，拿下肩膀的鏈袋，他淡淡的說著。

& {- P5 ^) x, K( o( r& D7 ^    「什麼？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什麼都會嗎？種田你也有研究，屋子里的地板手藝也不輸真正的木工，就連乳牛你都養了，咖啡豆怎麼就枯了？」

4 o2 t0 }" a1 g7 j9 d" X    「因為有人照三餐把中藥都往它身上倒，你說呢？」
- Z# t4 x4 s! d8 Z/ C
    種田長出的樹薯可以磨成薯粉，做成澱粉球；乳牛擠出來的牛乳，在加上紅茶樹，這些都只是為了香宓心里想想念念的「波霸奶茶」，至于咖啡豆，也是因為她想起了家鄉的咖啡。

    落江水後，這些年香宓的身子一直沒有將養回來，季節交換，小咳、小過敏就沒斷過，為了寵她，只要她想要的，赫韞都做得出來。
& D2 e8 x1 E4 S7 z5 S
    踩著鋪好的木質地板，香宓赤著腳擠到他身邊，「哪有那麼剛好都倒在咖啡樹上面，我都會換地方倒啊，有時候是水溝，有時候是後面的水巷……」

  r; e3 o/ \( b% ~% q2 a6 U8 ~    啊……有人不打自招了。

/ h; J" `6 b9 A% g    扯著赫韞的胳臂，她撒嬌，「我答應你下次真的會把藥喝光好不好？別生氣啦。」咳咳咳。

/ ?3 N; w  A+ ~8 U7 Z. [8 {    「你的身子再不見起色，芙兒和深兒就必須在奶娘家繼續住下去了。」一年前香宓產下龍鳳胎，但由于她的身體不好，孩子早產，奶水也不足，只能請奶娘來照顧孩子了。

    這是她的死穴。

    香宓認命的朝後面喊了喊，「晚冬，你別在後面偷笑，再幫我熬碗藥來吧。」
9 {- `7 e4 ^' c/ w: S5 y
    珠簾後的人影掩著嘴做事去了。

. @$ x% [' {  \  W2 j    少爺總是知道怎麼治夫人最有效。
& h  y" r4 |- S5 S
    「祖父呢？」
" Y2 `  e& T& ^: Y% U6 n6 y
0 {! }/ v$ r5 |  M" f& g/ s    「剛剛罵完我後，回他的院子去了。」咂咂嘴，怨婦表情十足。

    「怎麼了？」

    「他說你拐他搬到這里來，開的條件就是要生娃娃給他玩，芙兒和深兒一生下來就去住奶娘家，他別說玩了，連看也看不到，逼著我要繼續再生一胎。」怨婦苦笑。「你居然這樣誘拐老人家，你把我當什麼了？」
% }0 D% ~& p5 s# r
    「從權咩。」
. F: y) l2 t9 `% X9 X
    「最好是！這是你心里邪惡的想法吧！」
3 a9 }& \5 D3 c& P
; ~8 k+ c; |: ~# a' B& u( p    「知我者，娘子是也。」

9 B9 X8 F" a$ @' k8 J    「少貧嘴了，小赫的信呢？他在暮山過得好吧？」
* b7 g' `8 z( ]
4 T+ o$ B9 C$ r3 O- v    她那年落江是和赫韞在逃亡途中想出來的策略，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臥龍江看似無邊際，其實一段距離後有個大落差，排雲國的人就等在那接應，他們礙于邦交不能當面和晁南國的士兵起沖突，于是想出了這個令人驚心動魄的法子。

# m9 H# {. Q8 B* L7 X3 ^0 a    事後，幾個人在船上重逢，小赫哭得很厲害，從那時候起他便要求上山拜師學藝。

# M7 i2 p* T  S0 g3 W$ E+ b1 r    到了暮山的他不時會捎信回來報平安，只是信件無法抵達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只得赫韞入城，再去拿回來。

    信寫得很簡單，就斗大的「安好」兩個字。
0 h( J% L4 ?0 A5 [+ v
    把信紙折好收起。「你入城去，兵訓練得可有進度？」

' i* S- I' a7 B, I    「有苻麟照看著，不會有問題。」他永遠不再讓自己淪落到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悲慘處境，亦商亦兵，他要保護他的家人。

    「不回晁南國去可以嗎？」他也是有家的人。
: A) I) B  I6 d6 y
  ?; y3 U  F9 R    「我說不動他，只好隨他去了。」

# S/ J1 D: T! ^8 N! h8 D) a    「我說相公，你從來沒問過我的來處。」把頭靠到他的肩頭，他的懷抱一直是她的避風港。

' n7 \  r4 Y8 t" Z    「我知道。」古時、今時、來世，這些不過是兜轉輪回，也沒什麼不可能。
& c1 o/ h! W, i2 a
( y$ g; b+ J( @# o( z: w3 P    「說說看。」

    「我算過你的八字，一片空白。」她從哪里來的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人在他身邊。
" w2 n! D. t8 b! m, S( A
: a; U/ L' a; \- n3 A    「為什麼算我的生辰八字？」掌掛大家，知天命者，赫氏也，能窺知天命的他，真有什麼不知道的，她忽然發現自己問得有點多余了。

    「斷夫妻命。」他被問得有點靦腆。
& d" L9 ?8 Y+ h3 u2 _: A6 m6 _  {
: W$ t. O0 ?( Q7 o    以時辰八字斷夫妻命，是他最精準的範疇之一。

    「那你是我的真命天子嘍？」
) P* `, O$ y* h# z( B4 i
' r" A% [+ ?- x# l    「我們孩子都生了兩個不是嗎？要不，順了祖父的願，再生一對龍鳳胎吧？」他吻上她淡色的唇。
+ W4 o1 Q3 J& o6 E, M
( d! w' M! C1 a. l% G    滄海桑田，唯心難，這些年，他的心里就只裝下一個人，未來，也如此這般，一生不改。

    「還有這個給你。」他從鏈袋中掏出了一迭紙。
- T  ]5 I! @# h) a2 I. Q
9 \. _! z2 {6 z    「什麼啊？」她攤開，是權狀書，厚厚的一迭，是他買下晁南國城東上百家店鋪的權狀書。

    他實現了自己以前對她的諾言。

    當年他們忙著逃亡，手里的七十一家鋪子也被充公了，而現在又輾轉的回到他們手中。

) ~7 \+ U7 b' d. i  x    心里暖暖的，香宓投進他的懷里。
1 v" p% o& ~* P- {) |
$ e# ?/ c% c- u: k6 g3 f    言語已經是多余的了。

sanji32

尾聲
% N* s% X" A9 u# i; T- z& }4 n/ P
# l0 j1 E4 b0 d: } 對面的空宅子有人住進來了，那間宅子荒廢了很久，平常只有她和哥哥會鑽狗洞跑進去玩。

, c7 J+ T9 p1 ~; n  E( ^    現在有人住進去了，是不是就表示以後她不能再去玩了？

    六歲的赫芙穿著一身花衣裳坐在小店前面的板凳上，小腿晃啊晃的，腳底的流蘇小兔鞋也有一腳沒一腳的踢著泥地。

$ Z( k; N4 N/ v( i* @( T* L    小小、肉肉、粉撲撲的手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里，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肥嫩的短指頭，再從繡花荷包里拿出一塊油紙包的雞蛋糕用兩口塞進嘴里，整個的心滿意足。
6 T- e' B; v2 ^+ y' N: q, ?
    「你……是小芙蓉對吧？」一個高個兒的大人蹲了下來，與她眼楮對著眼楮，手里還拿把扇子扇來扇去的。

3 k* o; B+ `) T  Y1 Z2 @, h% B% o    她爹從不扇扇子。
( R# ^6 h# o6 O5 y, R/ h
    「不對，我叫小芙。」
- x4 _+ J9 ~* m0 U5 T' f
    「小芙好乖。」

5 i( A5 ^, X0 w+ i    「還好啦，我娘都說哥哥比較乖，我皮。」
. d5 {& d) c3 Z/ F: ?8 v
    「哦，那你娘呢？」
4 |9 ?/ D: u4 h( l
8 q& E2 j+ l' H) V* {    「弟弟哭，娘帶進去換尿布了。」
* Z* }* b# Y& O* C5 w. B
1 S5 g1 j3 q; O/ p' M0 P    男人的表情復雜。
  c) x$ }, e6 C9 ^$ k
1 [: o( X  |; f$ f    「你就是剛搬來的人嗎？」她親眼看見他從那扇很大很大的門走出來的。
% K" J2 P, O) r4 V
    「嗯，我是你爹娘的朋友。」
: f& [" R' {) Q/ d3 D& Y
: H& u% ^. {$ y, ?* O: J4 b    「爹娘沒有提過耶。」小姑娘聰慧靈動，有問有答，「那我應該稱呼你什麼呢？」

    「叫二爹。」
: q0 q& [/ R+ s0 h* h8 V
    「……你的名字好奇怪。」
# p7 c6 }" y, w* D+ q
    「小芙，進屋去！」拉著裙擺的娘親出現了，手里還拿了支掃把。
% O2 |1 k! c- ?6 z8 W
    小孩天真爛漫的眨著烏黑的大眼說︰「娘，他說他是二爹。」
: s5 i( Q/ h* o, a/ M! S3 ]$ H( ]% v
8 N6 t5 B/ A' q+ G  M  h6 f9 Y    「朱灕，你給我差不多一點！你不是孩子的爹，再讓我聽見你胡亂灌輸芙兒有的沒的，小心我把你轟出去！」
1 P, f  z* X' M8 F6 w
    還是一樣的壞習慣，去到哪都一堆陣仗，翻過一個山頭的熊都知道他搬來了。
7 R% H& u$ `( [& Q& t+ W% c
    不理他，他倒是自投羅網的來了。
+ p1 _, R. e- J, g1 O
    「香兒，多年不見，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朱灕眼光閃閃。
* ]% F/ D3 Z9 r5 t7 G4 b
    「你也一樣討人厭！」

( E2 H3 G$ J( `    他的睫毛顫了下，沒有天理的俊美笑容像漣漪般在臉上擴大。「真想念你的潑辣。」
( m# W0 Q2 t& o2 `& r/ l
    「滾！」
8 o: e4 I# Y- \" d( o
( F. Q/ u( L5 o8 D    「我滾不動了，誰教你那丈夫這五年來把小皇帝教導得英明又無情，已經不需要我攝政了，如今我告老還鄉，鳳京也不想再待，只好跑來找你們了。」他說得賴皮至極。

# h. ]- ]) N: }2 r' h    「好，你不走……」香宓牽著女兒的小手，轉身返屋。
6 t! ^( e1 k  l4 ?0 T0 d
    不走，她就關門放狗！

    朱灕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從香宓身上移到頻頻回頭的赫芙的臉蛋上，輕快地對她揮手，然後轉身往他的宅子優雅的踱去。

    他這二爹是當定了。
# m7 g1 c# C) S3 U
$ m) }! a& z9 f; a9 X- n" v8 @5 u    說他賴皮嗎？退休的人閑閑無事，改天再來告訴那個小胖妹所謂的「二爹」的意義，找點事情打發漫長時光也不錯。

    他和對面這家人還沒完呢。

    來日方長……
1 D/ }& o' t- ^$ D4 @
    【全書完】
' p; @) ^: d, l/ V% 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