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淺草茉莉 - 太監皇妃（下）【單】

g520

第二十二章

/ h) G/ {7 `5 }5 D1 M% k' ~      班師回朝後，郭愛的內心總有個隱憂，看朱瞻基的態度似有異常，她實在擔心保了趙王，將爲這個朝代帶來新的風暴一不久後，她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7 ]3 A- k/ i0 b
　　皇後胡善祥以自己無子爲由上了辭位表！同時，朱瞻基以孫貴妃懷有龍子爲由欲立她爲新後。
+ v* k% w- |& H4 c2 Z
　　此事一宣布，百姓嘩然，大臣們爭論不休。衆人皆知皇後胡氏向來賢淑無過，雖然無出，但還年輕，總有機會，何以要自辭後位？又爲何要同時宣有立新後的消息呢？明眼人一想便知，皇後不是真的想辭位，而是聖上所逼，實爲廢後。
$ S7 t! P. M7 Y
　　廢了這樣一個賢淑的皇後，不僅百姓會猜測，後人也會議論，衆臣覺得不妥，立即有人上疏請求天子勸留皇後，退回其辭位表。

+ q% h" i6 v2 \5 A/ I2 c0 x" Q　　但朱瞻基一臉堅決的駁回了。“皇後胡氏自幼體弱多病，難以孕育皇子，如今自覺有愧其責，才請辭後位，朕念在夫妻之情己多次挽留，但皇後心意堅決，再三請辭，朕才從其所志，讓她退居別宮，服食、侍從悉數如舊，已是聯作爲人夫所能做的。”
2 e- X: i: V: I% ^
　　言下之意，便是他仁至義盡，廢後之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而談起立新後之事，他也自有一番說辭。
- W1 m- c( A; a# d/ w7 p, J
- p6 T2 e4 g  D　　“貴妃孫氏，自皇祖太宗時期，便伴朕左右多年，德行、情義皆有，且懷有朕之嫡子，母以子貴，宜居中宮，冊封孫氏爲後，有何不可？”
( K5 Z/ ^7 B1 H
　　此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衆臣自知阻止不了，遂不再反對。
$ _+ s2 P/ H. R5 X9 l7 d
5 u6 @# k( J0 C　　最後朱瞻基命胡善祥退居別宮長安宮修道，並賜號靜慈仙師，而孫仲慧也理所當然的被冊立爲後。
5 B" d' P* l: h% k8 B) Y
, C7 h/ ~# E8 u! ]% V: c- W　　太後張氏對此並沒有表示任何看法，興許是早猜出兒子這麼做的理由，但她仍憐惜無過被廢的胡善祥，此後常找她上自己的慈甯宮相融系。

　　而在這出廢後戲碼下，某個看似在風暴中心外，實則爲台風眼的人正因此事氣得發抖一“皇後何過之有？你要對她如此殘忍！這就是你說的，讓我別管的事？”聽到胡善祥名義請辭、實爲被廢的消息，郭愛極爲震驚也自責。

　　同爲女人，她更爲知曉胡善祥的不甘與落寞，便忍不住找上朱瞻基質問。

　　“這皇後之位本是你的，既然你坐不了，就換人坐。”朱瞻基冷冷的回應，像是不覺得這有什麼。
7 H, s, V. Z- ?3 q# c& |) M0 d
　　“這皇後之位本來就有人坐了，爲什麼要換？爲什麼一定要是孫仲慧坐這位置？我不懂門別人聽信，但她可不相信什麼”伴朕左右多年“的話。

# x3 B' D" ]/ t5 R& g8 E　　坐在椅子上，他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說：“因爲我不相信胡善祥，她害死我一個孩子，我不可能讓她靠近我第二個孩子。”

' s! a; b! q2 z( p: K6 `! G　　“你、你這麼做，是爲了我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因爲她？！那她更對不起胡善祥了。
; q# @" ^5 G- O- a: _
　　她是現代人，本就沒有古代三妻四妾的觀念，雖然她清楚瞻基不管是跟胡善祥還是孫仲慧，皆是有名無實，但心中仍有疙瘩，反過來思考，就因爲她是現代人，所以也沒辦法把自己的存在視爲理所當然，還會想若自己是胡善祥或孫仲慧肯定更爲不甘。
$ u/ ]! v2 @& f* X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卻輸給她這個小三……
' x  B/ B3 `1 t5 G5 ~" R
　　“我朝重視嫡親，孩子的母親必須是皇後，將來你若生下男孩，我立刻立爲太子，生下的若是女娃，也會是最尊貴的嫡長公主，所以我必須讓孫仲慧當皇後。”

　　他情願讓世人責備他無情，也想護全他跟她的孩子。
- o4 R# V5 S3 }* }' ^
　　“就因爲這樣、就區爲這樣……真是冤枉了胡善祥。”
4 n+ t) A. X) Y& U
$ h7 Z/ R* l: R& s+ s　　“本來，我可以不用做得這麼絕，可是你保了趙王，趙王一日不死，你便隻能活在暗處，我們的孩子便不能公開我已無法可想，隻能這麼做門他捏緊了茶盞，用力到手指由紅泛白。

　　淚水潛然落下，她支撐不住的坐上椅子。“胡善祥那可憐的女人，她悲劇的一生都是我造成的，是我……”
: K( [/ T, u4 q/ c: s& o
　　那女人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甚至在還不知道她身分的時候，便主動向她示好，卻落得這下場……她真是欠了這個人，欠了她太多。

. T( X/ X5 ]3 Q7 Q　　見她哭得哀傷，他心口揪緊，擡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都怪我吧，不關你的事，是我執意這麼做，是我太自私了，所有的罪過都由我承擔。”他實在不忍她如此自責難過。
' F7 |- c5 ]. N
　　聞言，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老天啊，我是不是做錯什麼，我根本不該來到這裏，我不該介入這一切……我不該與帝玉相戀……更不該懷有孩子……”

5 ~- x$ f% D2 v" Z: h　　“住口，我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這麼否定自己。”聽到她的低喃，他不禁感到憤怒又心慌。“若你沒與我相戀，又怎麼會有我們共度的這些日子，你又怎麼能肯定一切會更好？尤其那孩子是我們相愛的證明，你不該這麼說，你這麼說，是傷了我，也是傷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你怎麼能否定我們相愛的價值。”

　　郭愛這下更是淚流不止，但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更何況說了也沒用，一切已成定局，她是心裏的那一關還過不去。
" D, [- w3 S$ w9 Z  N. a0 e- V
　　兩人靜默的坐了一會，郭愛落落寡歡的站起身，要離開的時候，她的手被身旁的男人牽住，他用慌張的眼神看著她。

　　看他這樣，她長歎一口氣。她不舍胡善祥，爲此而自責，但瞻基也是因爲不舍她，才甯可受衆人責罵，這男人，她如何能怪他？

　　反過來用雙手包住他的手掌，她輕輕的說：“再給我一點時間冷靜一下，我不是真的怪你，我隻是怪我自己，想讓每個人都好，卻終究是太天真了……”
; N( Q6 H# A* r  L8 \% O
　　不可能趙王沒事、趙王妃也沒事，不可能胡善祥沒事，她也沒事……這帝玉之家，真讓人一刻不能省心一她早該明白的。
6 `9 k0 @: t2 Y+ R7 }  L- Q+ F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的寢殿。

& S+ \! D/ k' g0 _# [$ I) ?　　朱瞻基則一臉頹然的坐著，一口一口，安靜的喝著茶。
! |5 d3 u0 k& i; k
　　廢後一事過了好些天，郭愛跟朱瞻基之間雖然不再有大吵，但總覺得跟對方的心隔看一道膜，彼此都不舒服。
( W( N3 I; P1 l& {
　　思來想去，郭愛決定到長安宮求見胡善祥，原本，她已經做好可能會被拒之宮外的心理準備，也打算天天都來報到，直到見到人爲止。

　　但出乎她意外的，來回報的宮女當下就說要領她去見靜慈仙師，更教她訝異的是，宮女竟是帶她往長安宮的後院走。
* e- r+ ~0 p0 p' h  V# }7 D
　　等她見到胡善祥時，不禁悲從中來，更爲自責一胡善祥一身素衣的蹲在一處花園裏，在一塊沒有種植東西的泥地上，正專注的掘著土。
: b  c! X0 }+ |. }1 D8 m  e
3 G! d8 \4 w' x! C  T5 r　　郭愛走近，眼眶都紅了。“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 }" L  Q2 L. r　　聽到她的聲音，胡善祥擡起頭來，眼神裏沒有郭愛以爲會看到的落寞，反倒是精神奕奕的樣子。
7 n- f- e; i! b5 @' y
　　“免禮了。”胡善祥笑著看她，“還想你怎麼會來呢。”

　　郭愛一聽，眼神黯下。“是啊，奴才可能是最沒資格踏進長安宮的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她的樣子，胡善祥知道她是有心事，也是有話想跟她說。她站起身，對著一幹太監宮女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沒我允準，誰都不能靠近這後院。”
) f5 T3 S# s- _, c( m9 r
　　衆人一聽，皆躬身行禮，一一退下。

4 c! ~6 ^- {% C3 L( L　　胡善祥用帕子抹抹手，並拉著一臉黯淡的郭愛往涼亭走，亭中的石桌上有早先胡善祥讓宮女們備著的茶點。

- B; z3 S; {) V: Y' X　　坐下後，胡善祥喝了口茶，還沒開口，郭愛便率先開口。
- P, H# g/ ?0 }* L1 m& h; \
　　“娘娘，你剛剛是在做什麼？你怎麼換穿如此素淨的衣服？”她憂急的說：“有什麼事就讓奴才們做，皇上不是說了，一切吃穿用度如前，是不是有人陽奉陰諱，暗地裏……”
: M- T/ R4 f( y/ u$ {
& q0 Z' G) g4 G" M% x　　“沒那回事，初日你多想了。”看來，她是替自己擔心了。“那些華麗的宮裝體面的飾品，都收藏在我的寢宮裏！再說了，你也看到剛剛那群人了，都是熟面孔，一個也沒少。”

　　“那你怎麼……”

8 o; r& K3 h' x/ d' U! m9 f　　“沒什麼，我現在待在這裏，也沒別的事好忙，想說種點東西，還能動動筋骨，挺好的。”卸下皇後之責，後宮之事已與她無關，她怕自己閑得發慌，便找了些事來做，並不覺得有什麼。

+ a4 r$ i& |2 R- ~; _3 {! x　　本來她也覺得自己不能失去皇後之位，但放下後，心境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5 Z8 h0 T+ h! G# Z
' R# v- k$ d5 Q! |7 O　　“你啊，就跟那些奴才一樣，擔心我累著、我委屈了，其實我倒是挺開心的。”

　　“是嗎，娘娘開心就好。”看胡善祥笑得和煦有精神，郭愛這才放寬心，隻是接下來的話，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她想道歉，但那樣便要再提“廢後”之事，雖說這是她的來意，可人真的在眼前，她反倒退縮了。
$ H) P, u0 V  Q! B1 F
　　“我已讓聖上賜下法號，是爲靜慈仙師，別再叫我娘娘了，況且你我皆知你對聖上的重要性，在我面前，也就別以奴才自稱了。
( W; {1 L7 R$ O1 e
　　胡善祥說得平淡，毫無任何戀棧或不滿，但聽在郭愛耳裏，隻覺心虛愧疚，害了人家一生，想說的話，更是說不出口。

& Q$ r7 i6 m/ Z- Z　　看她欲言又止的，胡善祥忽然拍了拍她的手，“初日啊，若不是這局勢，我們可能沒辦法坐下來好好聊聊，不知你可願意聽我說說自己的事？”
% X  x8 B  M) z
　　郭愛不解她想說什麼，但仍很快的點點頭。
; p* u2 z3 T, T) C8 `3 u
* k8 l% i0 v8 s& R- N8 l8 O　　“我進宮的時候就知道了，我雖然能以賢名入宮，幸得太宗疼愛，終能以太孫妃、太子妃，更甚是皇後之姿伴聖上左右，但，我從沒奢望過能得聖上寵愛。”她歎了口氣，以很認真的表情說：“能否戀心，那不是爭搶偷取能得的。”

　　“娘娘……”對稱謂，她還是改不過來，且她現在更能體會何以朱棣要選胡善祥爲瞻基的正妻，這個女人的度量與修養都太好了。

9 G" ^) P7 @  F; v9 a" I6 A7 D5 R　　“你知道聖上每每來我處所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嗎？”
  Q7 X/ {6 r3 e& m1 q6 D
　　她搖搖頭。
  |: B  [* \' Y
　　“看書。”想起自己這一生唯一的男人，胡善祥的表情還是放柔了。“從踏進寢宮的那刻起，不斷的看書，直到上榻，一熄燈便和衣而眠，直到雞啼，不讓人碰、不讓人伺候，沒有一次例外，偶爾他會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像是想起了誰……”

2 s+ o0 @/ E7 b; \8 E　　“對不起。”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9 c: t4 x2 [2 X; k
( P3 v4 t3 Q$ N" o2 Y　　不料，胡善祥搖搖頭，““對不起”這應該是我要說的。”

　　“不，怎麼會是……”

　　“初日，我不知道爲什麼你要假扮太監，如今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不曾可憐過自己，反倒是心疼你。”她真誠的看著她，語氣疼惜的說：“不要覺得抱歉或是可憐我，聖上不喜歡我，那不是你我的錯，我更心疼明明你受聖上疼愛，卻無法爲妃爲殯，公開受人敬重。”
8 y( k; ^6 G4 p! ^
　　聽到有人了解自己的委屈，郭愛的淚水頓時盈眶。如果兩人不是這樣的身分立場，會成爲好朋友吧……
( A; m: ^3 _9 g, c& a5 Z
　　“你知道嗎？我不是聖賢，我也曾痛苦、埋怨、難過，但那些很快就過去了。”她隻要想到那些本來就是不屬于她的，便能很快放下。“我甚至感激聖上，因爲他從來沒給過我希望，所以我現在還能笑、還能談天，還能說看未來。”
2 A% D- h0 U- b3 Q) {8 b+ p7 I
# G0 Y* g; [- g, Z" O7 n6 p: c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

　　“那也會是別人。”胡善祥打斷她的話，“就說了不是你的錯，別想太多，若要說錯……唉，我倒想爲害你小産的事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很心痛，也十分十分的自責……”

" o6 n( A+ H! J. w# \7 ?! Z　　“不，那件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知者無罪，聖上還對你發了脾氣，真的是太沖動了。”哭過、痛過，到如今她都放寬心了，那男人卻念念不忘，還演變成這次廢後的導火線。
$ w5 O4 o* |! o( e6 p
　　“可畢竟是一條生命啊……我希望自己能補償，現在想來，也許聖上給我這樣的安排，還真是最好的結果了。”
9 B' H' B0 @1 d" w. @. C
* ~7 m. v8 o4 `% i　　聽著，郭愛覺得不對勁，忙問：“什麼意思？”
) v! P: j3 N  N& T. @
; Y( o  E$ l# K' C　　“我就不瞞你了。”頓了下，胡善祥緩緩說道：“這幾日我深思一番，其實宮中生活本來就不適合我，也許聖上要我在長安宮修道隻是一個名義，並非真的要我禮佛，但我倒覺得並無不可，禮佛能讓我心境平靜，也能讓我消除害死一條生命的罪孽，且對這繁華俗世我早已無懸念，若能出宮……”

　　“你要出宮？”郭愛驚呼一聲。她沒想過胡善祥會這樣打算。

1 D% S: L" w- I- |. D7 F　　“是啊，宮裏不適合修行，就是住這也不見得能安甯，世事多變，跟你說句大不敬的話，朝廷局勢瞬息萬變，今日聖上能容我住這，不覓得以後我真的能住這。”她自小在官家長大，在這宮裏也待了數年，她是不喜與人事，不代表她天真無知，即便是賜了法號的廢後，也難保數年後不卷入風暴。
- V: d+ d3 F8 z+ x
　　“我早尋思好，等此事稍微平息，便向聖上提起離宮上山、專心禮佛的事。”
' L& x' X8 q! x0 W2 y8 r9 D9 F$ ~6 G
　　郭愛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看來你是認真的。”
" [( V, y4 m; x  v& E
　　“是的，這回是我自己的選擇。”也許衆人看她可憐，可她覺得與其跟不愛她的男人互相綁著，還不如得到自由。“我覺得這樣很好，以後我能爲自己做決定。”
* t  E2 f" Y7 N/ k& `' a; U
  M- x* C: h4 g) F, c% q) H　　她說完，便沒再開口，郭愛也靜默了。

$ v* N' Q9 }/ O! a- Y　　是啊，也許這樣真的比較好吧，能爲自己作主，她以前在現代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在這朝代、這深宮裏待得越久，便越覺得這是奢侈品。

7 Z. o6 K1 C: |2 [9 i　　一入深宮，身不由己。

　　受盡帝玉寵愛，卻是不能說的秘密；身懷龍子，卻注定不能當孩子的娘。而且就像胡善祥說的，誰知道未來這宮裏還會有什麼變化，她們都是不喜與人爭鬥的人，關在這，是何其的痛苦……
- u! F2 |! ?$ x8 l0 ~, x
2 y) H' {2 N) t- \　　忽地，郭愛幽幽的開口，“娘娘，你要是真爲我小産一事感到抱歉，那能容我向你討個人情嗎？”

　　雖然疑惑，胡善祥還是點了頭，隻是當郭愛提出她的要求時，她眉頭皺著，心緒震動，久久不能平複。
: B4 l6 [3 q+ m5 l5 w
　　直到，夕陽西下。
4 V. R; F" f: u; N
  t8 C9 N9 ~- I7 t　　郭愛的肚子已經很大，照李太醫所言，下個月便要臨盆，其實早幾個月前，她的肚子就已明顯隆起，衣物遮不住，應該出宮待産，但朱瞻基就是不放心。
; M+ U, j6 Q0 Y" x3 o, P' B
　　雖說小愛去找過胡善祥後，兩人和好如初，小愛似乎不再氣惱廢後之事，但他總覺得她哪裏不對勁。一股不好的預感，讓他堅決不肯讓她出宮。
  K, r  x1 w: ?  p( {+ q9 m  _
　　事實上，郭愛己經穿回女裝，由金嫦玉與吳瑾兩人照顧，除了乾清宮內殿，幾乎哪也不能去，而對外的說法，初日已受聖上恩典，出宮祭祖，過些時候才會回宮。

' S: z- D4 U- P+ s2 c# ~/ V　　可這日夜裏，朱瞻基帶著郭愛、吳瑾跟金嫦玉，四個人秘密出宮，來到西安門內。到達目的地時，朱瞻基不假他人之手，小心翼翼的扶著大腹便便的郭愛下馬車。
* y) ^- \9 r# r# Y, r
　　“漢王父子就囚禁在此？”郭愛瞧著眼前極爲陰暗潮濕的地方後問。

$ [3 H0 V  @, e6 i　　“沒錯，這將是他們未來一生所要待的地方。”朱瞻基淡淡回答。

$ x* _: f3 G+ T- s  b0 l　　聞言，郭愛歡呼不已。跌勇善戰的漢王與其世子，曾經如何的不可一世，受人敬重，如今，後半生將隻能葬送于此。

0 n7 b1 R/ }3 R6 R　　看她臉色不好，他細心的替她拉整身上的繡龍披風，並道：“別爲了他們難過，我曾給過機會要他們罷兵，是他們拒絕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他可不希望像廢後一事一樣，兩人爲此起爭執。

　　況且，他曉過這對叛賊父子一命，已是最大的仁慈。

　　在吳瑾打燈引路下，他牽著她往地牢走去。
( j7 \8 G: D, D1 G- z" A5 e
( j8 b0 y& U* s% J2 P) w( J1 M“朱瞻折爲什麼要見我？”郭愛邊走邊問。這是她今夜會到此地的原因。
2 e' |' b; G1 i0 |& j
　　說到這件事，朱瞻基氣憤的說：“因爲那小子成日在牢裏大喊，他要見蘇麗，蘇麗是他的女人，蘇麗沒死”

$ b5 u& R0 o* f. r2 k( U4 ~　　“他瘋了嗎？”她吃驚。
$ j  T* v% N3 T$ P
. @' C3 K& `  Y* ~　　“可不是，哼，我知他在裝瘋賣傻，目的隻是爲逼你出面，好，我依了他，瞧他到底還想對你說什麼？”其實他是有些埋怨的，當時不該聽她的話有了婦人之仁，留下這禍害。
: G+ G- X$ o- |2 `
　　“皇上，人就在裏頭了。”吳瑾恭敬道。

, _4 a) ]( o% L4 `3 i6 A! c　　來之前，他就要看顧漢王父子的人暫時退避，爲主子開了囚門後，他與金嫦玉留在外頭守著，讓朱瞻基與郭愛自己入內。
  @' z5 ~: c7 @6 [7 T% H! f* W& v
　　兩人走進地牢後，一股惡具便撲鼻而來，郭愛馬上不舒服的掩鼻，嗆咳起來。
- d% @! P0 [( e$ [
) c8 u& S& k! _. L; s) G0 |' P  O　　“你不要緊吧，若不舒服，我們這就走。”朱瞻基關心的看著她道。
: k2 P8 m6 W7 I7 D, M9 w# n
　　“我——”

　　“才來就走，太沒誠意了吧”開口的是朱瞻折。他被綁在角落，手腳皆被鐵煉扣著，聲音與表情充滿恨意。
" R1 B! P( ~  _: j
　　郭愛舉目望去，看清他的模樣後，不禁楞了楞。此人原是相貌堂堂、無比風光的藩王世子，可如今被鐵漣鎖著，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的，讓她幾乎都認不太出來。

　　“你要見人，我把她帶來了，有什麼話快說吧則朱瞻基時冷的發話。
2 z% L. {. l9 c/ _$ E# y
　　朱瞻析冷哼一聲，高傲的說：“你出去，我隻要見她。”
: Q" M9 u. ]3 q( Y5 w& J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單獨見她。”朱瞻基斷然拒絕。

　　“你。”

5 m5 w3 n" Q7 H　　“還是你無話可說，那小愛，我們回去吧”他摟著郭愛，毫不遲疑的要離開。
  x+ h8 f8 c1 W0 |
　　“慢。”見他真的要把人帶走，朱瞻折立刻咬牙切齒的說：“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 t) c* p8 V, C% W8 F# l9 h
　　“世子，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郭愛不忍見他狼狽，輕聲的問。

; Z. p& N# S; P: b# x  g　　聞言，朱瞻場將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眼神帶著仇恨。
) O, \% E' N# ]3 Y8 F/ o5 ?7 X
　　“你竟要爲他生下孽子，你會後悔的！

　　“放肆，竟敢說朕的孩子是孽子？則朱瞻基怒極。

　　“確實如此不是嗎？太宗遺旨，蘇麗是該死之人，我若說出真相，這孩子馬上會成孽子”
+ {5 D" G- r, u
　　“你住嘴”朱瞻基佛然變色。

　　“我原是不想傷了心愛的女人，但是你們傷我在先，也就別怪我無情”

　　“朕隨時可以要你的命，你想說是吧，那就留到地底下說。”
6 M1 @5 N8 J0 m( S& i
　　“你覺得我握著這個把柄會沒有準備嗎？放心好了，我若是死了，蘇麗的身分自會有人去說。”

　　“你。”
; D3 M1 ~7 f4 _9 o, S# ?4 B  l
% Y7 b' l  N: u　　聽他似乎留有一手，郭愛的臉色也白了。“世子，你真想這麼做？”
; Y  Q. j, |; |- g# Z4 r4 c3 G9 T
+ I# Q$ ?( L" J( y- `　　“是、是你們逼我的門朱瞻折先是愛恨難解的望著她，接著目光轉黔，變得十分頹靡，無限痛苦悲凄的說：”麗兒，我明知傷你等于傷他，能讓他由皇位上跌下來，而你雖然對我無情，可我終究忘不了過去，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走到那一步，若你們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證這件事會跟著我下棺材。“

5 M4 {# ^" ^5 d6 _  V5 T  h, G) b2 }　　朱瞻析對蘇麗是何等的癡情，連郭愛都不禁動容。他大可在朱瞻基大軍壓境的時候說出她的身分，這說不定能讓軍心民心大亂，他們父子不見得會敗，但他卻因爲對蘇麗的感情，終究什麼也沒說，眼見守城被破、自己被俘。

( m, T- n( y8 t　　“你說吧，什麼條件？”她硬咽看問。若做得到，她會求自己的男人答應。
6 V9 `" S8 Q$ l4 g) Z7 t
　　“讓我見我父王一面，我會勸他放下心中的權力物欲，接著請你們放他出去，我既然害他得不了天下，也想至少讓他脫離牢獄的生活。”他愧對父王，這是自己僅能爲他做的，希望他走出這裏後，能安度晚年。

　　“好，我答應”郭愛沒有問過朱瞻基就答應下來。

  W- ?: D$ V5 ^& p　　朱瞻基臉色微變，“小愛，你要朕縱虎歸山？”
$ U$ m# B# P- _
; V( N" [0 _2 e* V　　她解釋，“事情沒有那麼嚴重，漢王已被貶爲庶人，兵權盡數被奪，對你再無威脅，若還是不放心，找人日夜盯著，他出不了亂子的。”
" N. M9 h9 `6 E9 f, n0 s
9 O& F. K; _/ Q8 r; O　　他歎了口氣，“你又心軟了。”
9 Q0 `- e6 u2 }
　　“是，這就是我，這就是蘇麗。”讓她悲慘度日的是蘇麗，但令她幾度化險爲夷的也是蘇麗。
# D; h0 D& g9 \2 }8 ^! h3 f! j
6 G2 D1 w; f0 a8 D, H( E: x# r　　不管趙王妃也好，朱瞻沂也好，都是因爲蘇麗的關系而救過她或放過她，自己與蘇麗的恩怨再如何也扯不清的。

　　明白她所想，他妥協了。“也罷，我同意了。”

　　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殺了威脅他們的朱瞻析，至于朱瞻析安排于外能揭穿她身分的人，他自有辦法用計找出，但既然這女人執意放過，那他便依了她。

　　不久，朱高煦被吳瑾領了進來，一見兒子現在的模樣，他不由得老淚縱橫，然後見到朱瞻基時，隨即伏地叩拜，那樣子可憐至極，完全沒了當年的霸氣。

　　此人畢竟是自己的親叔叔，見他如此，朱瞻基心下也感到凄涼。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二叔能安分的當個藩王，又怎會落得這個下場？

$ v* w' Y+ t2 \/ H/ w5 w# J　　朱瞻基爲他感歎，殊不知叩首在地的那人是如何的咬牙切齒。他根本不甘心，對當初獻城投降的舉動後悔不已，與其這般豬狗不如的苟且活著，不如當初聽兒子的話力拚。
; T" q' c* U" C$ C
0 o( h: [! @$ }& _3 {　　如今自己這不堪的模樣何以見人？就算被放出，也是讓人監視過一輩子，多少人會在背後恥笑他？他恨，他恨！

) n6 c  E4 ^+ ]+ `# r0 i　　“朕不久會下詔放二王叔出去的，之後朕會派人照顧你，王叔好生頤養，就別再多想什麼了。”朱瞻基感慨的說。

　　“謝主隆恩，罪臣感激不盡。”他仍伏在地面，身子輕顫。
2 ?( {4 a5 }0 z! s# Q
　　“嗯，那朕回去了。”朱瞻基轉身要帶郭愛離開。
9 Q+ q4 T9 _1 v4 ^% h
* j& I: L% G5 N. o) I2 H6 Z　　郭愛站在他身後，正要跨步與他一道走，倏地，朱高煦朝大腹便便的她伸去一腳，她躲避不及，當場撲倒在地。

+ l: {8 r0 \, P　　見狀，朱瞻基大驚失色，連忙蹲下查看她的狀況，就連朱瞻折也是一臉震驚，完全沒料到自己的父王會失去理智。

　　隻是踢這一腳，朱高煦還不作罷，他像個瘋子似的從地上爬起，露出瘋狂神態。“這大肚子的女人我見過，明明是個太監，這會卻要幫你生孩子了，這生出來的也是妖怪，王叔替你殺了她”
; E: R* @; H+ @( |3 ~' p
　　一旁剛好有座三百斥重的銅缸，是專門用來合法殺犯人的刑具，他不知哪來的蠻力，竟運力將銅缸舉起並砸向郭愛。

9 w, G- l0 ~$ {. o( B　　朱瞻基發指皆裂，那驚險一瞬，他朝郭愛撲去，拉她避開，銅缸最後落在他們身側，沒有直接砸在身上。

　　守在外頭的吳瑾與金嫦玉聞聲進來，見到這狀況也是。涼愕不已，吳瑾立刻上前拿下瘋狂的朱高煦，不讓他再傷人。
3 ^& c$ j. r2 H4 O0 I
　　朱瞻折當下心涼了半截，看來自己爲父王鋪的路已經斷了。

3 r" a/ E  M- r  J/ s　　“小愛，你沒事吧？”朱瞻基著急問道。
# u# K- O% k6 V* m( G
) S1 x! M$ _# x) j$ n8 v　　她抓著他的手，冷汗直流、臉色發白，接著，他發現她下身緩緩流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水，簡直驚傻了。

0 C9 M* }3 c6 B0 q$ i　　“小愛？”

, X6 H9 w  a3 h; e& D) _- S　　“我……我恐怕要生了……”她抱著肚子，顫著聲音說。

　　他一驚，顧不得處置朱高煦，立即抱著她趕回宮中，沒有聲張的回自己的宮殿，産室早備好，就等她生産。
* B, r8 L  k- s
　　榻上，郭愛痛得冷汗不止、咬緊牙關，朱瞻基則是被吳瑾攔阻在暖閣外，忐忑不安的等待孩子出世。

　　郭愛早産，情況危急，幸好穩婆早已經偷偷在乾清宮裏住下，能及時幫她接生。這穩婆跟李太醫是親戚，知道郭愛身分矜貴，不敢大意，也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到死都不能說。

　　一個時辰過後，好不容易，“哇”的一聲，孩子出世了。

　　金嫦玉在産室幫忙，馬上喜出望外的抱過孩子，用金綢包裹後快步走出暖閣，遞給朱瞻基。“恭喜皇上，喜得健康皇子”

　　他驚喜交加的抱過孩子，高興的說：“這是太子，是我大明太子。對了，小愛呢？她如何了？”他往前，急著想進去探望她。

　　“皇上，娘娘很好，生得雖急，但母子均安，可您這會還不能進去，得先讓人將太子送到皇後那裏去，她正等著“順産”。”金嫦玉連忙提醒他。

　　照他們安排的，孫皇後現在已經在“陣痛”了。

) D# A2 Z/ E& A9 S　　“可是，朕不放心——”

1 j+ h4 v! ]8 O% }$ A3 ^　　“我沒事的，你過去吧。”閣裏傳出郭愛雖然虛弱，但意識清楚的聲音。
5 q# ~, q# @; ^$ G8 |/ ]8 o; C
　　“娘娘都這麼說了，皇上還是先抱太子過去要緊，這才不會壞了咱們計謀了好久的事。”吳瑾也加入勸說。

3 \) ^( E& K' g8 W$ ^- F5 C　　朱瞻基頓了一會，才無奈的說：“那好吧，小愛，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他親自抱著孩子，回暗道往孫仲慧那去了。

　　金嫦玉則立刻開始處理善後，將一直緊閉的窗戶推開一些保持空氣流通，她暫且留下郭愛一人待著，先送穩婆離開，擔心若等天亮再走，容易被發現。
- r/ B' ]% V; H, O6 t+ E; K5 K2 ]& x
　　郭愛躺在床上，終于順利産下一子，她痕累的！！上眼睛想休憩一下，耳朵卻聽到門樵轉動的聲音，金姐姐是忘了什麼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 u$ g9 B  w- {/ q# x　　她睜眼一瞧，卻被眼前的人嚇到了。

- j" i, b% G8 n( W& |0 y+ T　　怎麼會是孫仲慧？！

　　“貴……皇後娘娘？門她及時改了口。這應該在”生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孫仲慧一臉憤恨的說：“王振告訴我皇上愛的是太監時，我還不相信，但聯想到皇上要我假裝生子，並以皇後身分撫養他跟別的女人的孩子時，便覺有異，我心想，這女人是誰啊？懷了龍種卻不能承認，太奇怪了！想不到，我一查之下才發現，居然是你！是你這個不曉得身分有什麼污點的假太監。”

2 s& C; Y$ z: j. p　　“我……”開了口，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z: ]# A4 O" Z0 H+ ~( r; F
　　“這麼多年來，我總以爲能跟我爭的隻有胡善祥，所以我一心防著她，原來我錯得徹底，真正讓我落得凄涼悲慘境地的人不是她，而是你！是你奪去皇上的關注，奪走本來應該屬于我的寵愛門孫仲慧不甘心的說。
/ [8 q  v+ v$ c9 Y
" Z  c, t, s! r　　她太笨了，早該在太孫將紫東珠贈給這人時，就該發現異樣，她卻遲到今日才明白，她是瞎了才看不出他在瞧這假太監時的眼光，那是男人對女人的眼神，她真瞎了，徹底瞎了！

　　“你想讓我死嗎？”

  a7 p: A. D( Q& _　　忽地，孫仲慧笑了。“你錯了，我不會讓你死，我要讓你痛苦，要你親眼見到我是如何養育你的孩子，我會讓這孩子恨你，恨你是個讓他母後流淚、奪走他父皇的女人，你能得到皇上的寵愛，卻永遠得不到親生兒的擁抱，這是我報複你的方式！”
+ y4 c- i6 X+ o* ]: i/ U' @4 w6 b
　　聽她這麼說，郭愛心裏揪痛，眼淚止不住的流出。

6 m$ t2 C6 W1 {/ P: d　　孫仲慧突然仰頭大笑，卻笑得滿臉淚痕。“往後，我的日子過得有多苦，我就要讓你一樣的痛苦，我要親眼看見你哭泣，在我面前痛哭！就像現在這樣，我才是真正的贏家。”
0 V0 m: P; k* ]: L7 j
　　除了流淚，郭愛再說不出話來。
. p2 |8 t/ O" i2 E
　　“皇上已將孩子抱過去了，我得趕著回去將他生出來才行，否則讓皇上知道肯定會怪我的，我可是因爲這孩子才有機會貴爲國母，成爲大明皇後的，而你，將什麼也不是，隻是爲我生子的賤婦。”她大笑後轉身離開了。
7 M4 Y, n/ M7 s% x0 d
　　其實從王祿到她宮裏要她按安排行事，她就偷偷來到乾清宮，並讓身邊的宮人借故將皇上拖住，也是因爲皇上萬分怕事情敗露特意淨空乾清宮，她才有機會接近這個假太監！

　　郭愛看著她離開，又想起胡善祥的事，感慨不已。

　　造孽，真是造孽，自己不知爲何會穿越至明朝，而讓三個女人都痛苦，她的孩子，將會恨她的……

0 |5 Z$ X0 U5 |7 h　　門再度被開啓，她以爲是金嫦玉歸來，趕緊抹去眼淚，不想讓她得知孫仲慧來過，這事若讓瞻基得知，又會引起軒然大波。
$ H2 Q! y2 d+ |4 }3 j: S
" V' a6 R' A2 H  ]- t　　但她錯了，來的是太後張氏。

　　“太後娘娘？”她怎麼這時候過來，所有人都該去孫仲慧那作戲才是。

6 j7 s' F" I' N  M# n　　太後一個人進來，身邊無任何宮人陪伴，並一臉慈笑的走向她。
0 h; P- Z( S( k1 X- u
　　“母後來瞧瞧你了，聽說是早産，幸虧母子均安，母後倍感欣慰，真是辛苦你了。”太後拿出自己的絲絹，爲她拭去臉上的薄汗。
% m; w5 g) s0 h; O0 Q) _* ~, H6 ]! ]
8 g8 D5 z% I# `* R+ g# X* s' {　　“謝謝太後。”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太後的樣子不太對勁。郭愛心裏的不安越甚。
! H0 c2 E, P) a, }0 k
　　“謝什麼，你爲我大明皇室生下皇嗣，功勞何等之大，哀家很感激，可惜……”太後神情忽地一變，厲色瞪她，手上的絲絹也移至她的口鼻，用力的悶住她。

　　郭愛大驚失色，眼睛睜大。太後爲什麼要殺她？！

　　“別怪我狠心，隻因彌留不得門她用力的掙紮，終于吸到一些氣息。”爲爲什麼？“

7 ]/ X, s& g5 \1 U4 H3 h2 a　　“太宗遺言，太祖托夢，說蘇逢之女會毀去瞻基的壽作，崩壞我大明龍基，讓我定要除之”
) Y/ r% }  t' F, G  A/ T
2 {2 g3 k7 C% t/ j$ J9 W　　她錯愕不己。朱棣遺言？那豈不是兩年前的事了？原來朱棣另有密旨指示太後，而太後竟忍了兩年？
5 e( S0 O3 W2 K% v  P5 `
) q. f/ N  k$ Q( k: G, D　　“我得知後，沒立即殺你，是因爲明白瞻基容不了我做這件事，我若殺你，他將永遠不會原諒我，可今日我大明皇室後繼有人，瞻基會將對你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的，這是我等待已久的時機……”太後再次將絲絹覆住她的口鼻。“去吧，孩子，就當我欠了你……來世再還……”

　　郭愛剛生産完根本無力掙紮，此刻隻能瞪大眼眸，任淚水奪眶而出，她作夢也沒想到，最後，自己竟會死在太後手中。
* z1 [. i; J/ e% i" I; P1 _
　　何其悲慘，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可悲的命運竟起因于朱棣的一個夢，就因一個夢讓蘇麗一家滅門，就因一個夢讓她得與自己的孩子生離死別，就因一個夢她再不能與相愛的人相守！
1 k  P& W$ S$ [2 Y
　　她悲不可抑。這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 ~) B6 [( M+ |" T( f  i/ q
　　她眼淚沾枕，再無力求生……腦中浮現的是這麼多年來，與心愛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 B3 a! |3 Y' ^" r/ q　　他們鬥促織、捶丸、投壺……他送她紫東珠；他憤怒的質問她爲什麼不能成爲他的女人，他還跑到浣衣局爲她出氣，一臉焦急瘋狂的在亂葬崗找到她。，爲了失去第一個孩子而痛苦自責，在被朱瞻折派兵追殺時，爲她擋下一刀又一刀，還有，聽到她再度有孩子時，他驚喜萬分的模樣……

1 y2 Z+ C; S* g, ?' {5 c　　她來到這裏的這些年，因爲有他而不枉費走這一遭，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如今，一切終于要結束了，隻是……她多不放心他啊，失去她，他又會如何……

　　隻願，如太後所說的，他能將對她的愛轉移到他們的孩子身上，他們是她最放不下的牽掛。

　　淚水蜿蜓而下，她在遺憾中閉上眼睛一太後步出暖閣，立刻有人迎上，是太監劉保。
' m( a( O! c9 z# ]
　　他垂頭請示，“娘娘，接著要怎麼處置？”

　　太後紅著眼眶，深深歎了口氣。“燒了吧，都燒了吧……”
# P3 S0 X. V: {$ R) k. y& P
　　聞言，劉保領旨照辦。
1 {2 P* O1 z- x2 _, p
　　這一夜，有喜有悲，孫皇後産下龍子，隻是皇上寢殿旁的暖閣起了大火，裏頭的東西全數燒毀。
% A, {6 ^# `3 D- p
　　所幸，皇上因爲在孫皇後的寢殿迎接龍子，沒有受傷，清點人數之後，除了些許財物，也無他人傷亡。
& ]+ F* f7 w# o$ g
　　沒過多久，宮裏的一切又回複原樣，真要說有什麼不同，便是有些太監宮女心中有疑問，那個叫初日的太監，自從恩準出宮後，就沒有再回來。
' X/ y  R+ T+ ^& W% i( `2 P' G
　　他去哪了？

g520

第二十三章

      宣德九年，宮中盛傳帝玉染上重病，更有流言傳出，說皇上偶有神態巔狂之時，自言自語、幻聽幻覺，唯有一人知道實情一張太後。

　　太醫向太後回報，皇上並非染上重症，隻是積勞過度、心疾成病，若能放開心懷將能不藥而愈，還望太後多多勸解。

5 z& d8 v- m7 s9 O　　太後何嘗不知兒子的“心疾”爲何，然，事過多年，人也走了多年，她就算後悔，除了拭淚低泣，已無他法。
8 x- W6 U: ^4 M) R) a
　　她的兒啊，如今這樣，是否當年真的是她做錯了？

　　太後的心語無人回應，就像天子朱瞻基的心結無人能解。
9 M& X. s# u6 i& I
　　“咳咳……”朱瞻基形容憔悴的坐在錦楊上。
- B! c7 H: a0 b# A' c
　　一旁伺候的吳瑾連忙將手中捧著好一會的披風遞上，“皇上，秋日夭候多變，您要多保重龍體，避免染上風寒。”

　　朱擔基盯著那披風好一會，笑道：“就是，瞧朕都忘了，還是吳瑾你細心，快、快替娘娘披上吧。”
% f5 O& ]+ R, L7 X' @/ `2 H
　　頓了一下，吳瑾深深歎了一口氣，恭敬的道：“是，奴才這就替娘娘披上……”說著，一股酸澀湧上喉嚨。

　　主子這病，怎麼越來越嚴重了……
% u" S9 C; p: A4 }
/ K# e: c2 S4 g$ z3 O; `0 o5 k! E5 N　　吳瑾上前兩步，將披風輕放在另一張錦榻上。
6 o' {% U' y( Z& B
2 D: @" j2 N% ]　　當年，初日娘娘剛走的時候，他第一次看主子哭了，那模樣現在想來，他仍覺得不忍，之後主子行屍走肉好些日子，最後，還是爲了太子才振作起來的，隻因那是初日娘娘唯一留下的。

' N5 G, y; N* u5 r; b　　隻不過振作是振作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是一日日跟著初日娘娘走了。主子比以往更勤于政事，不是上朝理政、偏殿議事，就是在禦書房批閱奏章，直至深夜。
5 g5 d- Q; c3 P, E
　　若有開時，便是帶著隻有他看得到的初日娘娘在宮裏各處走動、聊天、休憩、賞景，就像今日在禦花園擺了兩張錦榻、一張小桌，同初日娘娘喝茶納涼、聊聊近事。
1 i. h4 c+ y. j. ^2 @0 O: y7 |
　　至于後宮皇後那，初日娘娘走了之後，主子便再也沒去過。

; ~, K  U" I" R( }' N  z0 d　　“吳瑾、吳瑾？”見貼身太監恍神了，朱瞻基皺起眉喚道。

# C( j9 V6 M% A* i' N  X6 T　　“是，奴才在。”
3 H5 w2 F& D3 ]4 }" n" h
　　“金嫦玉上哪了？怎麼不在小愛身邊伺候著，她想吃桂花涼糕……咳咳……咳咳……”他接過貼身太監遞來的熱茶，喝了幾口順順氣，這才又躺回錦榻。

0 d6 P* }0 Y7 j5 W4 }8 ]; w　　“回皇上，她照您的盼咐去拿紫東珠了，奴才讓其他宮女去備茶點來吧。”
- a6 T9 H% @) W( z6 c% V3 Q, B
. k0 Q3 S# B: J2 R5 x$ _　　朱瞻基一臉無奈又溫柔的看向另一張錦榻，“什麼朕的盼咐，分明是這丫頭每天不看幾眼她的珠子，便吃不好、睡不下，折騰人。”說完，他向貼身太監擺擺手。
& i0 ]7 ?( B2 ~% d" {# S9 I
　　吳瑾明白的點點頭。主子的意思是讓他去備茶點，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跟初日娘娘說些體己話。他恭敬的退下。
/ T6 g/ D# I- Q  q5 V( |; r+ T
　　“小愛，你想家了嗎？”朱瞻基瞧著遠方的天，淡淡的說。

% f" |4 v7 P. u# [* f$ P( Q　　錦楊上隻有一件披風，沒有人會回應他的問題。
9 t+ s1 a$ P2 G; D% y7 t3 t1 j
　　“還不夠嗎？我讓人去找來所有大明皇朝的紫東珠還不夠嗎？”說到這裏，他的眼角紅了，但仍直勾勾的盯著一方天空。“你想家了，所以回去了是不是？”
7 e, H! I% P2 Z; e
　　一陣風吹來，吹得葉子沙沙作響。

　　忽地，朱瞻基站起身，走到另一張錦榻邊，他側坐在地上，將臉頰貼上榻上的披風，姿態卑微的說：“那……你不想我嗎？不想嗎……”
" ~( Y8 M6 \0 y% t4 x% f3 f. |" J
　　他的淚一滴滴落在披風上，滲進布料裏，明黃顔色被染深了，可依舊沒有人回應他，隻有風，一陣陣吹響葉子。

: h7 u1 }$ W2 }/ ^/ T+ x: l　　“看完家就回來吧，我等你等得好累……咳咳……我好累，我好想你……”他看向自己手上的幸運繩，一股腥甜湧上，他咳了兩下，深黃已沾上點點猩紅，格外觸目驚心。

　　但他自己見了，反倒是笑了。
- V& h+ m0 |% h1 u% ~
　　“這是上天也允我跟你走的意思嗎？”那很好，他真的累了。

　　那夜的事，他到今日都沒有一刻忘記。
. j2 F/ B+ A+ i
　　當孫仲慧終于“産子”後，他心心念念著要回暖閣去抱抱他心愛的女人，不料，迎接他的卻是一場大火。
) A& h8 C: C. J- ?( r0 q7 {7 V* r
　　若不是被人拉著，那個晚上，他就跟她走了。
! B3 K7 C" f/ C: u+ K
' s. e! F# L  J8 n2 H% u　　那場火滅了的時候，他的希望跟未來也跟著滅了。
, R. m# Y# j# [3 r! A
+ G! r& a% m# c: i) j  K　　意外？不，他不相信，他直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絕對不隻是燭火翻倒這麼簡單，可是他沒有力氣失查，他也怕，萬一對付了那些害她的人，那心址善良的她又會哭、又會自責，爲犯下罪孽的他，也爲那些被他報複的人。
% }& s! g4 z8 B
　　他甚至不相信那具焦黑的女屍會是她，他雖然厚葬了那具女屍，卻總覺得她沒有死，好像還活在他身邊，會跟他說話、逗他笑，甚至跟他吵嘴，有時候風一來，他就覺得她在跟他說話了，還笑得沒個正經的樣子。

　　放不下啊，他試過了，但他沒有辦法做到，身爲帝玉，他能做的事很多，唯有心中的這個人，他怎麼也放不下一她還活著，就在他身邊，他努力了多年，卻也隻能做到這樣，就當她還活看。

0 x  N- {/ |. O! U& r- a* |  _: M　　“若真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怎麼不偶爾來看看我呢？”他抱著披風，看著天空，喃喃道。

. y2 U$ ~0 p( U! Z7 T$ c( {　　吳瑾偕同金嫦玉返回的時候，就是看到這幅景象，一代帝玉竟抱著披風坐在地上失神恍惚，讓人不禁鼻酸。

　　幸好，每回伺候皇上跟“初日娘娘”的隻有他們兩人。

　　吳瑾將茶點往桌上一放，連忙扶起朱瞻基。“皇上，娘娘要的茶點跟紫東珠都拿來了，您陪她坐著吃點心吧。”
) K8 z& W) o) N1 e' Z
　　點點頭，他站起身，又咳了兩下，才坐回自己的錦榻。
# k+ J' f" O3 X2 x8 x
　　看著另一張錦榻，他笑得溫柔。“你愛吃的，吃吧吃吧……看你那高興的樣子，別給噎著了……紫東珠倒不要緊，碎了再給你找顆新的吧。”他自己沒有動手，又看著空無一人的錦榻失神。

7 N8 W5 x: F3 Q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吳瑾跟金嫦玉完全不敢打擾，直到一“奴才叩見皇上，皇後娘娘帶著太子來請安了。”一名小太監，急勿匆的來稟報。

6 m) \7 F2 f* [0 P' \) _8 ~　　“吳瑾”聞言，朱瞻基斂下臉色，眼睛眯起，十分不悅的說：“這奴才說什麼胡話，皇後不就在這坐著，請什麼安呢”
) T! ]6 t5 n1 n/ N) X
　　“是，奴才會教訓他的，這小太監剛進宮不懂事。”吳瑾讓那小太監跪地叩頭請罪。這小太監眼生，肯定是剛進宮的，什麼都還不懂一主子心裏隻認定初日娘娘是皇後，在主子面前是不能提到孫氏是皇後的。

　　“皇上，孫貴妃帶太子來了，奴才去帶太子來向您跟娘娘請安吧。”見主子答應了，吳瑾連忙拖著不明就裏、幾乎嚇傻的小太監離開。

　　乾清宮外，有名身著華麗宮裝的美麗女子候著，她的身後跟了大批太監宮女，可見其身分之尊貴一她是皇後孫氏。
6 S' D2 e8 N4 G/ Y
　　半個時辰前，吳瑾來帶走了年紀還小的太子朱祁鎮，孫仲慧雖是太子名義上的母親，但她也沒有資格踏進這宮殿，不過，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難過除了宮女跟太後，也沒有其他女人能進去。
1 l# R& z2 n6 m6 `; `
+ x, s1 l. k4 U" V　　應該說，起碼她還能站在這裏候著，已經足以顯示她在宮中的地位。

+ N) r8 C$ R7 [2 I3 G: Z. C　　又過了一會，朱祁鎮咚咚咚的跑上前，奔進她彎低的懷裏，甜甜的叫了聲，“母後。”

' Z- |' B1 s& G$ n/ c　　孫仲慧替他抹去額上的汗水，溫柔的問：“今日，你父皇跟你說了什麼。”

　　“父皇要我好好念書，說這天下都是要留給我的，說他辛苦了這些年都是爲了我，讓我別辜負他的用心。”朱祁鎮的自光炯炯有神，認真的回答，一副會謹遵教誨的樣子。

% A* D& r& J) p, `( \9 [5 J, e" A　　她笑了，“是啊，都是爲了你。”她心裏比誰都清楚，若是沒有眼前這個孩子，乾清宮裏的那個男人，早就放下這一切了吧……
+ h8 i( c+ O8 ^) [$ G4 ~
/ |6 Q! v7 `- |3 [0 D: y　　“還有還有……”朱祁鎮舉起右手，手腕上有條各色絲線編織而成的繩環，在這朝代隻有兩條，唯有他跟他父皇有。“父皇還讓我跟“這個”母後請安喔。”

　　孫仲慧摸了摸孩子的臉，眉眼帶笑，手摸向他腕上的繩環，“那很好啊，你這個母後很疼愛你的。”提到孩子的生母，孫仲慧已沒有了恨。

　　應該說，她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在那個女人死前，如果自己沒有說那些傷人的話就好了。
$ C% }' M3 \# J+ L5 H1 u/ q
　　她從沒有想過，初日會在那個晚上讓大火活活燒死，她有時候甚至會作惡夢，夢到是自己臨走前不小心把蠟燭撞倒，是她害死了初日。

' o9 x8 I7 ^. U6 S! ]　　說實話，活過這些年，再看當年的自己，隻能歎一句“實在是太年輕了”，又或者該說，是眼前這個孩子改變了她。
% C6 A* I, _* l* k
　　爲人母，讓她變了。
/ J3 D0 S% u$ l! U" O! x) B, I$ L8 j
! x1 p2 m3 S0 n7 U3 r6 O　　雖然他是初日所生，可這孩子日日夜夜跟著自己，睜眼便對她笑，張口便喚她“母後”，就是她心腸再硬，也無法傷害她早當作是親骨肉的孩子。

& _& B- g2 ?2 y6 R# D, ^/ g" G. h& j　　當了母親，才明白自己那時對初日說的話有多傻，她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心中懷有恨意呢？孩子這麼小、這麼正直，讓他背負上一代的恩怨，這是一個母親不會舍得的事。
: v9 w+ p2 Y, g
　　她甯可，孩子有兩個母親可以愛一她隻是，體悟得太晚。

　　“母後！母後”朱祁鎮不斷呼喚有些走神的她。

  q, X. @- b! `- j　　孫仲慧回過神來，拍拍他的頭，眼裏盈滿憐愛。“怎麼了？”她總覺得，幸好還有這孩子，這宮中便不顯得寂寞。
4 l. f# N3 W/ C# x% M( V
　　朱祁鎮攤開手中的帕子，笑咪咪的說：“父皇說這桂花涼糕是賞我的，這很好吃喔，一塊給母後。”

+ ^1 T1 u5 [% b- M1 b1 @. `　　見狀，孫仲慧咬了一塊，便將茶點遞給孩子。“剩下的你吃吧……你知道嗎？聽說，你另一個母後也喜歡這東西呢。”她站起身，拉著孩子的手，往坤甯宮回去。
: j2 b4 Z% n- W: [+ r
* t. t) E3 n2 Z  ?/ R$ O& }2 I　　朱祁鎮邊吃，邊好奇的問：“母後，我另一個母後是什麼樣的人呢？她去哪了？怎麼我從來沒見過她？”

% d/ Y' G5 G, V$ Y# g$ b　　“她是個漂亮可人的女子，很得你父皇寵愛，隻是多年前她有很重要的事，回家鄉去了。”

. T' S8 z0 l' ^  d　　“那她不回來了嗎？”
( ^1 R- B1 u- z& @
" w3 _' `3 E: W7 r% T　　“也許在你父皇心裏，她從沒離開過吧……”
! Z2 P$ @; r; J, `9 f$ g: e# w
　　“母後？”

$ W/ \2 [) n/ L4 A( ^　　“好了，等你再大些就會明白了。”
; V% G2 N- Q/ U# [
　　“對了，母後，那長安宮裏住的是什麼人？宮女說有人，可我沒見看人啊。”

3 Y3 x. q% R! \# z) V2 \　　“有啊，胡皇後住在那呢”

% b" ^* J3 J5 S% i: T　　“母後，你才是皇後啊，怎麼又有個胡皇後？”

　　“怎麼你這孩子問題這麼多，你再大些就會明白了……”
- F+ f2 G+ y/ J$ ~9 y
4 {! g  Q% J1 Z, T# @, A0 z; o/ z　　皇後與太子離乾清宮越來越遠，身後一批宮女太監簇擁著，看這對母子情感深厚的對話，都不禁微笑。

　　隻是，乾清宮裏還有個被獨留下來，情深卻無以寄托的男人。

　　宣德十年元月，明宣宗病逝于乾清宮。其在位期間，因得不少賢臣傾力相助，加上本身治理得當，使得當時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經濟貿易上也很發達，後世將其與其父所治理的時期稱爲“仁宣夕治”，是明朝兩百多年曆史中的鼎盛時期。
4 {! ?: `! D0 U5 e$ {
　　盡管後世認爲朱瞻基主導“廢後事件”頗不妥當，但瑕不掩瑜，這並不能蓋過其在位期間的功績，可惜他跟其父朱高熾都非長命之人，突然染上不明之症後，于宣德十年病危時起拿遺詔，由太子朱祁鎮即位，但所有軍國大事須真明張太後方能決定。
; \8 L/ s- M# j4 E2 q4 @
　　最後，一代明主英年早逝，終年僅三十七歲不足。

　　太子朱祁鎮九歲登基，開始了他自己傳奇而又複雜的一生一聽說，他直到孫太後逝世時，方知自己並非她的親生子，但幾次危難皆是孫太後助他度過，母子情深，孫太後離世後，朱祁鎮仍以該有的禮僅厚葬她。
3 i9 n$ F5 T9 B
　　但他也在孫太後離世後，恢複了當年無過被廢的胡皇後的稱號，並且廢掉明朝令人訴病的“帝玉死後殯妃殉葬”的禮制。
# N) r- H6 O' ^9 k0 ~. r% a
　　其實，朱祁鎮並非不知道他另外還有一個母後，隻是繩環遺落了，而兒時的記憶在長大後漸漸遺忘……

宣德九年十一月，秋末冬近，然而朱瞻基的病情依舊沒有起色，纏綿病榻時，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一胡善祥，他認爲自己這一生若真要向誰道歉，便是這個女人吧，一個承受無妄之災的女子。

; L, u( Y& _2 ^5 X2 [9 s4 @　　接著，他便又想起自己曾經爲了她跟心愛的女子起爭執……

　　去說句抱歉吧，到時等自己下了地府，遇見那心軟善良的女人時，便可對她說，他已爲她改變。
$ }5 T3 i0 P! g
: Q: i9 ~1 J3 r/ E6 j　　他喚來吳瑾，讓他去簡單安排，他打算到京城近郊一座山上的小寺上香，對外就說他去寺廟散心，也許佛祖能憐憫他，讓他病情好轉。

& {; t/ E8 V6 q) V0 x/ e5 X　　當然，他其實並不是很希望自己的病情好轉，他累了，他想有一天睡著再醒來時，便能見到心愛的女子，即便是在陰曹地府也沒關系。
0 K) V% y/ t5 y, k+ c+ L2 C  e+ X
3 \6 s- o2 g% X7 |# I" i7 B( p, v+ o　　最後，跟他成行的，隻有吳瑾跟金嫦玉兩人。
0 E3 I+ y: {7 S3 `& K
　　興許是心情不錯，朱瞻基今日的狀態不錯，盡管臉色蒼白，但少咳許多，自己緩慢爬上山都沒有問題。
0 s: f  [6 ^5 B0 [
5 ]; H# W: o+ e# O8 D2 F4 f  ^　　那年暖閣大火之後，他悲痛欲絕，隻是爲了靛滁中的孩子才勉強自己振作，但有段時間，他仍無法平複心緒，同一時間，胡善祥向他提出想出宮修道的要求，他起初拒絕了，不想朝中大臣再爲這事煩他，不過胡善祥說可以不對外公布，假裝她還在長安宮便可，他便允了。

0 p8 D% E' Y& B: I8 G" D　　當時，她曾提過，會在這座深山小寺修道。
2 w/ v+ Z: ]6 P, l$ t7 N8 O3 Y
　　能再見到故人，朱瞻基心中是有些期待的，畢竟恩恩怨怨也過了多年。

5 m% m  A* \$ @: [1 L+ u& m1 a　　“老爺，山腰處有座涼亭，在那歇息片刻可好？”吳瑾聽主子呼吸的頻率急促了些，貼心的請示。

　　“去吧。”他擺擺手。“你們都先去，我想一個人散散步。”

　　“老爺，讓奴才跟著您伺候吧。”吳瑾不放心的說。

& @0 |9 `. i1 B% m　　“走路能出什麼問題，去吧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2 N$ V7 Q5 p5 j$ p- x3 F6 Z　　聞言，吳瑾跟金嫦玉連忙加快腳步，先去涼亭裏準備，朱瞻基則放慢步伐，稟受林間陣陣吹拂的冷風。
# a: ~7 e# e) l5 w: \
　　天候是轉冷了，可他覺得冬日挺好的，似乎一切都安靜了，再過幾日，便要下雪了吧。

) S5 K, b1 \" k2 l7 C% k4 C　　過了一會，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施主，可是要上善行寺上香？”

　　聞聲，他楞了好一會，並沒有回應對方。這聲音好熟悉，簡直太熟悉了……但那是不可能的，應該是自己聽錯了。

2 J" b# d# |4 \　　就像在宮裏的時候一樣吧，老以爲她說話了、她走來了……但其實總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3 L3 G8 ]/ a8 Z! I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跟你說話呢”女子緩緩跟上的步伐，就走在他身側，語氣有些不滿。

　　朱瞻基側過頭，把人給看清楚了，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

- v4 t1 o  I; s" j: ~& n- Z3 T　　見狀，女子也跟著停下步伐，一臉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了？你這樣子跟活見鬼沒兩樣。”
) y7 t; y4 g# _. c: N# }
, \/ f, p& u" s+ S$ b　　“你……你……”太過驚愕，他隻發得出單音，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0 B* w% I+ D: N/ A) k
　　“我？我怎麼啦？”女子笑看他。這人有些莫名其妙哩，她隻是跟他打聲招呼，瞧他嚇成這樣！
, B- B: T: z' K
+ Z9 p0 [9 m- {0 n. i' \* P　　“小愛——”響起的聲音，來自另一名女子。

, o7 z+ m+ D+ r. r# @  S" }　　被喚作小愛的女子看向聲音來源，隨即掛上大大的笑容，迎向從山腰上跑下來找她的人。
& s% [  }8 o  ^& u4 w* K
　　“靜慈姐姐”她眉眼帶笑，卻故意嘟起嘴巴。“不是有些不舒服嗎？讓你在涼亭裏等，你卻跑下來了，分明是擔心我一個人下山會買錯東西吧，你放心好了，該買的我都買了。”
1 F$ C$ J( q. T5 L7 e: V& B
+ g" I7 h! Y) U* t; N　　“不、不是……”胡善祥有些慌張的看向她，“你………；………你沒遇、遇上……

, h; R. x  i: _: Z0 ^& X　　“奇怪，怎麼今天都要你你你的叫我？剛剛那個怪人……”頓了下，她明目張膽的指著跟過來的男人。“就他，怪人一個，見我跟見鬼一樣，我瞧他不是來上香，是來驅邪的。”
$ Q' e" Y# }& E! g  Y
1 y7 [3 n/ F) e, s　　胡善祥看她這樣，連忙斥責，“不可無禮，他可是當今——”
: S2 f, i! G* t" V/ e% _  @0 R
　　“靜慈仙師。”朱瞻基打斷她的話，搖搖頭，神色鎮定多了。

$ D2 x& E$ O4 K& u+ [, F4 P- }2 Y　　“當今什麼？”
$ T% m) y4 c- U& ]( F& v
　　“沒什麼。”胡善祥催促她，“好了，天冷了，你跑了這一趟也累了，先把東西拿回去放，始歇息一下。我跟這位施主相熟，我們聊聊。”
/ i8 n/ o* `) t' F2 N
/ P: P, X" P% y& o9 S/ ]" Z4 b　　又嘟起嘴，她想問，但最後還是作罷，聽話的將東西提著，先行往前走。

% n1 R! Y$ V5 y, Y　　看人走了一段，胡善祥才又開口，“皇上，怎麼您會……”她在涼亭遇到吳瑾跟金嫦玉時，嚇了好大一跳，才會連忙趕下山。
9 C& N- s  s( L* O0 x& r
　　朱瞻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幽幽的問：“那可是我心中所想之人？”

7 V! y4 E/ p2 n4 f　　頓了好一會，她長歎口氣，才應道：“是。”
% |& S0 k3 h  c( C3 S3 e9 G
* F1 A$ }) `  x" K　　“可是她……似乎不認得我了？”看著把他當陌生人的女子遠走，他的心像被擰緊一樣揪痛。

% a) Y" w2 N+ P* y& W* c　　怎麼會？怎麼會不認得他呢？

　　“是啊，她不認得了，其實……她誰也不認得了，那時候，她隻知道自己叫郭愛……”看他這失神、難以置信的樣子，她都有些不忍了，又道：皇上，我們先回寺裏吧，我會向您解釋的。“

　　善行寺後院的某間廂房裏，朱瞻基坐在榻上，胡善祥卻不顧他阻止的跪在他身前，而吳瑾跟金嫦玉則守在門外。

　　“有什麼話，起來再說吧。”他擡起手，要她起來。

) _5 u, h( f' y+ j8 U' t- ]! A　　胡善祥仍堅持跪著，低著頭說：“我這一跪，不僅是爲自己，還望皇上能多多體諒衆人的爲難。”
& ]0 F+ [8 l9 b5 A+ o) P& ]4 e" b" S
　　也許再早個幾年，他會怒極拍桌，別談什麼體諒衆人，定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來補償他這些年的哀傷與孤苦。
( B) V$ A6 Z/ q5 N' X) b( |9 h
　　然而，當年的朱瞻基已經變了，在多年曆練與等待中變了，他沉穩許多，又或者該說，比起那些，他更在乎小愛爲何不認得他了？

& r- v* r1 G  I2 @1 i8 [: ^. j9 ?9 |) o　　抿了口茶，他道：“把事情說清楚。”

5 k2 [0 E! G2 ?　　“皇上可知當年廢後一事之後，小愛曾經來找過我？”

　　“知道。”就是那次之後，他總覺得小愛心裏擺了事，沒跟他說，總教他有些不安。

& W  F0 ?3 D2 p2 a" N　　“那日我向小愛提起，若有機會便要出宮，當時，她向我討了一個人情。”看到喝茶的男人雙眉攏起，胡善祥頓了一會，才又下定決心的說下去。
/ O% T" A1 ~' T' |' d
　　“她說，相愛她不曾後悔，可相守對彼此都是苦楚，這宮，中局勢，有了她便不得安甯，再者，與親子不能相認，對她太過殘忍……所以她說，若有機會，我要走，便帶上她。”
) o: |8 b# P8 w, |
- O: ^  `+ @$ C7 T7 C　　聞言，朱瞻基捏緊茶盞，心中感到沉痛。
& U6 @/ x' ~" O0 c9 K8 `
2 O. [7 n5 e! e7 @　　他不怪她想離開，雖說都是無奈，但的確委屈了她。這兩年他身體差了，有時候會想，若她還在，怕是他撒手人寰的時候，也沒人能保得了她吧……光是想看，心中便一股酸澀。
5 V& ^+ f% y% e  q# q5 t' ^% _4 z
; z8 K) y! {5 F% \　　他沉看聲音問：“所以，那火是你們放的？爲了演一場戲？”

　　“不”胡善祥連忙搖頭，“不是這樣的，她當時隻道，等孩子再大些，她才會跟您提起，讓您準她跟我出宮，她不是絕情之人，知道你心情深，又怎會不告而別。”

& c8 N, }- o% H& u4 ]3 {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心裏好過一些。“那麼那場火……”

　　“應該是……是我們離開暖閣後，太後讓人……”
) ~1 u" l# \5 P8 y
　　母後？怎麼會？

　　朱瞻基吃驚不己，大喝道：“把話說清楚門他以爲知道小愛是女兒身後，母後早該放下成見才是，怎麼會……
4 z; c) v: \2 K0 z2 d8 c3 Y" f& B
　　“那個晚上，我突覺心慌，睡下又起，心中直覺有事要發生，便起身到乾清宮找她。”這大概也是她跟小愛之間的緣分吧，她會救了她，隻是因爲一股直覺。
- o+ b7 t% o9 P( b: i( T
8 ~, v% H; o: m　　“在啜閣外瞧見劉保看守，心中有異，便繞到另一側的窗下——”
" b  A# C% c. c2 e0 ^; I* O8 C
7 k9 j8 G0 E, K: \$ {　　“你看見什麼了？”
- u7 l' |$ ~+ ^7 J9 x- j7 l! M1 v, y
' P+ R0 }7 {6 a) l+ j* a0 B) {, x　　“我看見太後用絲絹捂著郭愛的口鼻意圖悶死她，而小愛閉著眼睛，幾乎無力反抗。”

' y% k7 Q3 n$ i5 |3 u. q　　“不可能，母後爲什麼要這麼做？她沒有這麼做的理由……”他猜不透，但胡善祥也沒必要說謊……
+ B, I8 [3 {) B* z
　　“我聽到了太後說的理由，這也是我堅持要跪求皇上原諒的原因。”胡善祥紅了眼眶，又磕了幾下頭。“皇上，太後真的是逼不得已，她要殺小愛時，自己也是淚流滿面、難過不舍，隻是隻是這是太宗遺言啊。”
9 z9 n2 S. T. G. k0 u
　　胡善祥邊拭去淚水，邊將當年的事緩緩道來，思緒也回到那時候一聽到太後說的話後，她心中有了兩全其美之計，便出聲央求太後放過小愛，而她會帶著小愛出宮，並誓言永世不再入宮，且不再讓小愛跟皇上見面，會帶著她出家爲尼。

　　太後也是真的不忍，便允了她的請求。
9 R( n' \3 I$ L: h3 s
1 D; {) V5 G8 Y　　隻是她帶走小愛後，小愛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大夫看診抓藥，幾天後才醒過來，但卻是誰也不認得，隻知道自己叫郭愛。

　　“怎麼會這樣？”朱瞻基歎了口氣。他終于知道，當年皇爺爺何以容不下蘇麗一家，隻因一場夢，一場夢而已啊真是冤枉！“大夫有說她這病何時會好嗎？”

2 o3 R' ~: ?; U6 z) H% B0 H" j! @, {) N　　“大夫說……”接下來要說的話，胡善祥自己也有些猶稼，考慮再三才說出口，“大夫說小愛沒病，生活日常都能自理，興許是內心陰影造成，可能是驚嚇過度，也可能是有她不想回想起來的事，總之，這病不是吃藥會好的，大夫也建議讓她回到熟悉的環境……可是，她不能回去了。”

1 ]# _0 Q' O, @& _$ i2 r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的眼神黯下。
7 B8 v; _4 h8 _2 V, F
8 T! E, n3 _  V1 I( F" O　　沉默了一會，他才又開口，“我聽她喊你姐姐？”
( u1 K6 E$ {" v8 ]$ _. P8 d
　　“確定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之後，我便編故事給她聽，我說我們倆是姐妹，隻是父母早逝、自幼家貧，後來我出家爲尼，便帶著她在寺裏種菜自給自足。”她心想，既然想不起來，幹脆都忘了，也比較好過。“但她有時候會跟我提起前世的事。”
9 j7 A: x8 ?* y  J# Q
　　“前世？”朱瞻基攢眉。

3 |. w8 z1 b" Y2 g' v; K6 W　　“嗯，說她有一輩子似乎在很遠的地方生活過，那裏跟這裏很不一樣，還有對疼愛她的父母，有時候又會說，她有一輩子像是在個很漂亮的地方待過，她說我們姐妹的緣分，可能是上輩子就定下的。”邊說，胡善祥硬咽了。“我想，她說的可能是進宮前在家鄉發生的事，也可能想起一些在宮中跟我聊天時的事。”
) Y* l7 G1 x$ S0 B
. ]! G# E" v4 x& y% ^4 y+ G　　“那……她會想起我嗎？”他十分不安的問。
) X# v0 I1 \2 ?  p! Z3 z& [% U
　　“皇上，您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啊，她肯定會慢慢想起來的，隻是太後那邊……”這才是她的顧慮。
; U6 ]& w3 |! S; L
5 G# }+ @0 k( p$ I; X　　她一直認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當年她雖然有跟皇上提及修道處所，但她心中認定，以兩人的關系，他不可能會找上她，才敢將小愛帶在身邊，沒想到兩人還是相見了。

6 ^& ?" @& W) n: Z/ u4 P　　可見了又如何？難道要將小愛接回宮中？那皇上豈不是得在小愛跟太後之間做抉擇？而宮中又會如何變化？
& ~! r+ J4 R" j  E0 N( V: z
8 p, K% j# M6 M9 s: y　　“這事我會再好好思量，也許……”他話沒說完，便被一道驚呼聲打斷。

; m6 D) }1 |: `: k! T, P1 {　　“娘娘！危險啊！您快下來——”

/ T- ?, X( O7 B6 A4 l2 m( K4 p　　聞聲，朱瞻基連忙沖了出去！

　　“你給我下來”

　　朱瞻基站在後院一棵大樹下，有些著急又惱怒的看著樹上的女子，在他旁邊的還有同樣擔憂的吳瑾跟金嫦玉。
  |2 V! H0 }& v1 I* B! g
　　倒是在樹上晃著腳丫的郭愛，一臉悠閑，還咬著剛才從山下買來的蘋果。“你誰啊？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再說，爬樹我可拿手了，從來沒有摔下去過。”雖然天冷了些，但她覺得在這賞景挺不錯的，姐姐都沒管過她，這群陌生人不知道在窮緊張什麼。

3 a# Z) L0 U' N7 {: O* M! e　　聽她這麼說，朱瞻基楞了好一會，像想起什麼，突然大笑不止。

　　見狀，郭愛的眉毛都皺起來了，“嘖，果然該讓姐姐替你驅邪，瞧你這樣，神經兮兮的。”

& R; F$ v. z2 N　　聞言，他不以爲意，倒是別有深意的看著她。“你認不出我是誰嗎？”

　　“我怎麼……”

　　“你怎麼可能認得出我是誰，也是，誰讓我不像那些貴人一身紫裝金冠的。”

　　說完，他自己又笑了。

　　被搶了話，郭愛也是一頓，總覺得腦中閃過一些片段。

& U! |# n, Z9 z　　她有些錯愕的問：“那個，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有來上過香嗎？”
: C4 J% L6 E; r8 d4 Z, X
　　雖然他還是掛著笑容，但心裏其實很激動。

　　原來，她沒有忘，她不是真心想把他給忘記的……

　　“你下來吧，你下來我就告訴你。”他張開雙臂，鼓勵她跳下來。

　　她有些掙紮，倒不是怕危險，隻是覺得這樣不太好，但心裏又有道聲音跟她說沒關系。

( p% B2 x8 u2 t+ i4 Q　　“皇……老爺！還是讓奴才去……”
+ ?8 \1 v  e  P, i
4 G$ H: v# a3 y1 m　　擔心主子虛弱的身子會受不住，吳瑾想幹脆自己施展輕功將人帶下去，卻被朱瞻基制止了。

　　“沒你們的事，你們都退下吧。”他說完，吳謹他們不敢不聽，便都退遠了，而他則又側過頭笑著對郭愛說：“如果你怕我沒接穩害你腦袋開花，那這樣如何？”
3 J' Y* `5 F2 J, c
　　伴隨話音落下，他已飛身上樹，手一抄，還沒反應過來的郭愛，就被他抱著躍下了樹。

- ?* q0 l  r5 G　　突然，她腦中閃過更多的片段，奇異的，沒有任何不自在，她隻是重提剛才的問題，“你還沒說，我們什麼時候見過了？”而且他抱得好自然喔！
* |2 m; @1 i' M& o3 k' ?! N8 D
) u* U7 d8 ?7 _6 E' h1 F　　等了一會，遲遲沒聽到對方的回應，她歪頭看他，才發現他的眼眶紅了，不知怎的，她也想哭了。
* s! V$ q$ O% k, T
" B! y& l  f! P　　然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眼淚掉了下來。
, f& B+ K) K5 S* }1 o- w. y$ P- g
　　她沒想太多，比起自己的眼淚，她更在意他的眼淚。“喂，你哭了嗎？”
: _, i9 H- `  c: |/ @4 Y
　　頓了下，他點點頭。

3 R# E; k) t) O$ w( a　　“我……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不曉得爲什麼，這男人讓她覺得很熟悉，看著他心裏就悶悶痛痛的。
0 p: t- h% d- F; j9 Y  f! @
! u8 w0 D3 v" S! m　　“沒有，你沒有做錯。”他搖搖頭。是他做錯了，她會經曆這些苦痛，都是他的錯。
1 T1 _  ?* x6 K
8 `# ?7 M0 V, T4 |  G* G0 \　　“那爲什麼你要哭呢？”

' D" c6 q! W9 L" j　　“很久不見，再見到你！我太開心了。”

　　“我怎麼沒印象，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 V% K. q- K- ^8 Z/ L
$ n1 A/ Y( }% @, i: D/ Z% z　　“很久以前了……很久了，就像上輩子的事了……”

# Z( Y2 l/ S. S: h5 V　　“是嗎？你跟我一樣嗎？我也記得一些上輩子跟上上輩子的事喔。”很自然的，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能把你記得的跟我說嗎？”

& v9 A% r& X9 T+ P) I4 O: T　　“好……我先幫你穿鞋吧。”他抱著她低身撿起她踢落在樹下的鞋子。

. h9 [) y- H; V: s& x5 B　　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胡善祥，也紅了眼眶。
$ r2 l) f" Z8 U& k( n
, J. Q- L- a; R; y* a　　她沒見過那個男人這樣卑微的姿態，竟彎下腰替一名女子穿鞋。

5 q9 M  F% t# D, f2 g7 O- A$ H8 d　　站在她身邊的吳瑾跟金嫦玉心中也有太多疑問，但在他們看來，那些都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初日娘娘回來了，主子的心就會一天一天回來。
! e- [% s5 `# H
　　這冬日寒風呼嘯，卻是他們覺得近年來最溫暖的一日。
( P. [' Z: S0 L( h' F2 j
　　正統五年五月，南京一處富戶人家的後院，這家人，開始了跟平常沒什麼不同的午茶時間。

* L/ f) F% m8 J: o5 b　　這家人姓詹，宣德帝駕崩的那年搬來南京，來的時候很簡便，一對夫妻、一個管家，跟一個伺候女主人的丫蓑。

0 c$ D" n  n" T  w6 Z0 P- b) t　　但這家人似乎非常有錢，來了南京後便置了産、買了奴，還開了幾家商鋪，最特別的是，開了間頗具規模的醫館，館裏有幾個大夫看診，其中一個還是女的。
1 I: B& L3 o6 q* T5 Z" D3 C
+ Q4 I! ], W( Q1 c* D　　聽說她便是詹家的女主人，不過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說是誰家夫人會出來當大夫？再者，但凡有人問女大夫是從何習得的醫術的，她都會回答我上輩子學的“，真讓人不知該哭該笑。
# b: |9 k  S' j8 Z# x
/ U9 _* j& r- `9 v6 [; H2 `+ |　　說到詹家的男主人，在南京商戶之間也是頗有名氣，一是不知如何發跡，但財力很足，二是不知背景來曆，但氣勢很足。跟他談過生意的都說，不曉得爲什麼，見了他就覺得他特別有威嚴，讓人忍不住想躬著身子說話，膽子小二點的，都想下跪了，于是，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北京官家子弟？
, U4 C  k, V  B' T- Z) f1 G- L
+ L- L; |: t' [　　但這些猜測完全影響不到高牆之內的這戶人家一吳瑾來的時候，見錦榻上的女主人睡看了，連忙放輕步伐。
& n% i9 b: O9 {- s: g' C
1 X% W( w" }; {* f" z; l　　在金嫦玉貼心搖扇下，郭愛睡得很熟，她雙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沒注意到丈夫正盯著她，目不轉睛。

　　“吳瑾，替夫人披上吧。”朱瞻基的聲音很輕，怕吵醒了他的珍寶“們”。

6 e: e0 o+ g' P! P% K0 m　　點點頭，吳瑾先將一件披風披上女主人的身子，另一件則遞給男主人。
; b8 M6 a  L2 k+ Z/ W1 Z: |
　　朱瞻基輕手一展披風，將它披在睡在他肚子上，年約四歲的小男孩身上。
1 l8 `1 i2 l/ j% Q' I# N
　　他的眼神很溫柔，因爲他很滿足。

　　距離他“病逝”已經過去多年，然而從那天起，他才算是重新活過來。

　　也許有人會說他自私，身爲帝玉，怎能爲了一名女子放下國家大事？但他管不了這些了，他後面的人生隻想爲失而複得的心愛女子而活。
  r2 i! H% u! Z. K) A7 j  f: Z
" K4 \0 ?0 Z* T* e7 l( J/ d7 g) [& X　　真正讓他覺得對不起的，便是身在宮中的長子，他隻能將他托付給母後跟孫仲慧了，從孫仲慧的眼神他知道，她不會虧待那孩子的。

& N2 R+ U9 [/ p# q9 |( ?　　他也慶幸，這些痛苦，不用小愛來承擔。
1 g+ I3 d$ B/ A/ t3 l* e, i* o
　　她想起了一些事，但並不是全部，于是他就順著之前說的，說是兩人前世有緣，今世特來相尋，且因上輩子愛得太深，才會有些片段回憶留存于腦海。
& m% J2 t' ~/ L7 c; p+ J
! a6 j8 E$ D: x3 x　　偶爾她自己想起一些事，他才會告訴她發生什麼，但他從不曾主動提起。
+ p/ C* J+ w# E/ V
* Q5 w. p+ s3 U4 a! A: u6 T5 S　　“其士。”

　　聽到她的呼喚，他回過神，溫柔的說：“怎麼了？睡飽了嗎？”
) x8 b) _( E/ o
* N2 Q9 Y* E" p# `　　“我問你喔。”
6 |$ w& L# g* E, z
/ z; I- m( f  x8 R- q　　“嗯。”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覺得你的名字很好笑嗎？”她很突兀的問了一句，可是她真的覺得很困擾。爲什麼？爲什麼聽到就覺得好笑？“你的前世片段裏有沒有這一段？”
! G& g  q- f! v" y7 B/ a
　　他笑了，無奈的說：“沒有，你沒有告訴我爲什麼。”但她每次笑的時候都很不客氣，倒是真的。

　　“那我再問你喔”

0 M) r* _% q4 Q0 T　　“嗯。”

" @$ C0 {. j" A, T　　她側過頭，看著他的眼睛，難得很認真的問：“我們……是不是有過一個孩子………呃，我說上輩子的時候。”

8 `' S- E/ E7 r; c  _. H5 R/ M　　好一會，朱瞻基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因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 E, A4 {3 P; o) l! C" K. }" V$ O
　　她心裏有些發酸，紅了眼眶，又問：“我好像記得，但我不記得後來怎麼了，你可以告訴我嗎？他過得好嗎？”
4 \* e% Y2 a% m4 d
　　“很好，你的記憶好像不像我這麼好。”他看著她，笑著說：“你不記得了嗎？那小子結婚生子，你還抱了孫子。”

) Q8 T" I* e, c: a　　聽他這麼說，她松了口氣，笑了。“是呢，我沒想起那些。”
5 ~1 g' _9 I* |- m7 B& D, L  ?
" v# l: s: Z" L" C: G　　“沒關系，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擡手摸了摸兒子的頭發，“說不定這小子就是上輩子那小子來轉世呢，你這回得記得替他娶妻生子。”

　　郭愛點點頭，看著丈夫，相視而笑。
# e  z; x- `8 s, W
% v: K: j1 |6 t( r　　【全書完】